楔 子
每個女人心中都有一個夢,夢想著世界上的某一個人可以帶給自己幸福,而李宛恩當然也有。
只不過,現實的環境實在沒有給她太多的時間作夢,最後她學會了一點,原來自己可以給自己幸福,根本就不需要另外一個人,不過說穿了,會看這麼開是因為遇不到那個人,所以就自力救濟吧!
她帶著微笑跟送貨來的司機打招呼。
每天一大早,她就得到便利商店上班,在她這個被稱為草莓族的一代,實在算是少數幾個願意吃苦耐勞、自力更生的特例,不過當然,這也不是她願意選擇的,只是若不靠自己的話,她根本就無法活到現在。
在她還不懂事的時候,父母就出車禍死了,她對父母的印象只有身份證上的兩個名字。她從小就在不同的寄養家庭長大,一直到十歲那年,才在育幼院安頓了下來,很多人知道她身世的第一句話都是說可憐,但老實說,她本人卻從沒有這麼想過。
育幼院的修女總說她少根筋,不過也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活得很快樂,就算遇到了難關,依然可以笑著去面對,反正能度過就度過,若不成的話,就再看著辦吧。
她哼著歌,熱心的跑到外頭幫忙司機把裝著剛出爐麵包的籃子給抬起來,因為時間還早,所以暫時離開工作崗位沒關係。
「宛恩,妳放著就好。」司機大哥一看她跑出來,連忙說:「等一下我自己搬就行了!」
「沒關係。」李宛恩搖搖頭,長長的馬尾在後頭晃啊晃,臉上滿是甜美的笑容,「這個很輕,我搬得動,我順便拿進去上架。」
她一邊說著,一邊抱著籃子倒著走。
「小心—」
司機的警告還來不及出口,就見李宛恩尖叫一聲,腳踩了個空,整個人往後摔,手上的麵包也灑了一地。
「好痛!」她忍不住痛呼,揉著自己摔痛的屁股,苦著一張臉,這一跤可摔得不輕。
「沒事吧?」司機大哥連忙上前關心。
「沒事,只是—」李宛恩目光一看到散了一地的東西忍不住哀嚎。
站起身,彎腰撿起籃子,李宛恩連忙將地上的麵包收好,「好險絕大部份都沒有弄髒,不然就要賠死了。」
一個小時不過八十塊的薪水,只要四個麵包—她就得要白做工一個小時,對她這個窮學生來說,可是很傷的!
沒有弄髒,但是有幾個被籃子壓扁了,她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就算是心疼,也只能忍痛掏錢。
雖然她大可當不知道,把麵包上架就好,但這不是她的作風,畢竟做錯事就得負責,這是原則問題。
「這幾個麵包算我的!」司機大哥似乎也看出她的為難很阿莎力的說。
老實說,他還挺喜歡這個小女生的,畢竟宛恩已經在這裡工作半年多,在現在這個社會,他很少看到這麼肯做又聽話的年輕人,更因為知道她一直半工半讀賺自己的學費及生活費,他才要義不容辭的幫忙,反正不過就是幾個麵包而已。
「怎麼可以!」李宛恩連忙搖頭拒絕,「這又不是你壓壞的。」
東西並沒有壞,只是賣相不好,她得要為自己的不小心付出代價。
「幹麼跟我這麼客氣?」司機大哥爽朗的說,「要不了幾個錢。」
「這不是客氣,」她打起精神,對他燦爛一笑,「反正只是壓扁而已,還可以吃。我把這些買下來,還可以帶回去當午餐或晚餐。」
「妳也真是的。」司機看出她的堅持,不由無奈的搖頭。「有客人來了。」
「喔。」她連忙拿著籃子走進超商裡。「歡迎光臨!」將籃子放在架子前,她才抬起頭。
入目的男人高大得她得抬起頭才看得清楚,眼前的男人並不特別壯碩,但是高挺的鼻子使他英俊的臉孔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感覺,而他看著她的眼神更令她一時之間忘了動作—
很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而且專注,他看著她的樣子,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而已,她幾乎要忍不住嘆息了。
「早⋯⋯早安!」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只能楞楞的說。
「早。」他簡短回應,從冷藏櫃上拿了瓶牛奶,然後瞄著她腳底的籃子,「裡頭的麵包可以拿嗎?」
「當然!」李宛恩發現自己的目光捨不得離開他的臉。
他動作優雅的蹲了下來,她死盯著他的失神模樣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彷彿常常被人這麼注視著似的自在。
「就這些。」他拿好麵包之後站起身,對她道。
「喔。」她這才回神地走回櫃台後幫他結帳,但是頭一低,才注意到他拿的都是她方才壓壞的麵包。「你要買這些?」
「有問題嗎?」帥哥拿出皮夾,淡淡的問。
「這些—」她緊張的吞了口口水,「被我壓壞了。」她剛才很白痴的跌了一大跤。
「我知道。」他的語氣顯得很冷淡,臉上還是面無表情,「我看到了。」
聽到他的話,她差點被自己喉嚨裡的口水嗆到。
「什⋯⋯什麼?」她不由得結巴,跌倒實在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但若是在這個帥哥面前出醜—她有種想蹲到牆邊畫圈圈的衝動。
「我看到了。」他依然沒有表情,一副在談論今天外頭天氣般的平靜。「快點結帳。」
「既然你都看到了,為什麼要買?」她實在忍不住要嘟嘴,「你去換那些好的啦!」
他不以為然的瞄了她一眼,「現在是我要買東西,妳結帳就對了,順便給我一個袋子。」
他語氣中透露出來的傲氣令她噤口,不太情願的替他刷著條碼。
「兩百二十五塊。」她有些心虛的報著價錢。原本這些錢有大部份該是她賠給老闆的,他卻硬是替她付了。
他從皮夾拿出三百塊,沒有等她找錢,拿著袋子轉身就走出去。
「喂!發票還有找的錢⋯⋯」看著他的背影,她忍不住手忙腳亂了起來,「你等一等—」
「下次來再算吧!」他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他的話讓她一楞。他當這裡是什麼,還能儲值嗎?
「那個帥小子對妳有意思。」司機大哥在一旁全都看在眼底,立刻對李宛恩擠眉弄眼。
「才不可能。」她忍不住臉紅了起來。
「怎麼會不可能?」司機大哥上下打量著她,「妳可是個美人胚子,又加上那個笑容,若再打扮起來,我看那個第一名模都會被妳比下去嘍!」
李宛恩忍不住笑了出來,雖然知道司機大哥說的實在言過其實,但是女人嘛,好聽話還是很受用的。
手上拿著三百塊,她望著已經失去大帥哥蹤影的大門。
至少可以肯定一點,她微笑的將錢給收進收銀機。
他會再來,畢竟他說了,下次再來算⋯⋯
第1章
這天,天濛濛亮時,于紹倫再度踏進那間便利商店。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同情心旺盛的人,但昨天在看見那個笨拙的店員所做的蠢事後,竟然像鬼上身似的走進便利商店,拿起那些他根本就不會吃的麵包結帳走人。
「歡迎光臨!」相當有精神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
他微點個頭,不明白自己今天為什麼又走了進來,但仍是拿起架上的三明治微波,這是他唯一勉強可以接受的早餐形式。
走近收銀台,看了那雙晶燦的黑眸一眼,他奇異的發現那裡頭閃爍的好奇與羞澀竟難得的不讓他感到煩躁。
「六十五元。」李宛恩直接以昨天他剩的零錢付帳,並將餘額退還,眼光還不住地在男人身上打轉,一臉欲言又止。
察覺到她的躊躇,于紹倫眉一挑,放緩收下零錢的動作,好整以暇的等她開口。
只是等了一會,就見她仍然是偷偷瞄著自己,小手交握,像是有話要說,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於是他作勢離去。
「等……等等!」李宛恩豁出去的趕在自動門叮咚聲響起前喚出聲。
他轉過身,還是一片空白的表情,只有幾近於無的微勾唇角顯示出他的好心情。「什麼事?」
「那個……」真的要這麼做嗎?好像不太好……
「沒事?那我走了。」再度轉身。
「啊啊,別走,請你幫我……做一份問卷調查好嗎?」她拿起問卷就衝到門前,鼓起勇氣說。
他不置可否的看著身前羞怯又嬌小的長髮女孩,並未伸手接過。
她急了,趕緊解釋。「因為要做報告,所以需要問卷資料,拜託……」大大的圓眼裡寫滿懇求。
于紹倫發誓他的同情心真的沒有那麼旺盛,對於長得很像小白兔的青澀女孩也沒有什麼偏好。
只是在完成最後一道問題後,他再次抱持著自己是不是真的被什麼奇怪鬼魂纏上身的疑問,慢慢步出店門。
他是個很帥的男人!
李宛恩不著痕跡的瞄著于紹倫,這幾天,這個大帥哥幾乎總在固定的時間來,買同樣的東西。
所以現在她不用看都知道他會買些什麼東西,唯一令她不解的是,為何那俊美的五官總是維持一成不變的表情。
一瓶鮮奶,一個三明治,一份經濟日報。不用看螢幕她都知道他買了多少錢,但照著規矩,她還是得將商品一項一項給輸入。
「六十五塊。」李宛恩掛著甜甜的笑對他說。
不過她的笑容卻像是一點都沒有感染到對方,他的眼神根本就沒有停留在她的身上,而是注意著今天報紙上的頭版頭條。
于紹倫伸手拿出皮夾,抽了張千元大鈔交給她。
李宛恩接過手,雖然沒有辦法從他的身上得到反應,但她臉上依然有著甜美的笑容。
她相信只要她夠熱情,總會融化冰山……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她一定要看這個大帥哥對她露出笑容,他這麼好看,若是臉上再帶著笑,一定更迷人。
而且拜那份動了手腳,加上姓名欄的問卷所賜,她終於知道他的名字—于紹倫。
很好聽又有書卷氣的名字,她對他的喜愛已經到了無解的地步。
「請你等一下。」她柔聲說。
拿出驗鈔筆在千元大鈔上畫了一道,通常她是不做這種事的,今天會做只是為了多留他一些時候,就算只有幾秒鐘也好。
隨意的畫了線之後,李宛恩就把錢放進收銀機裡準備找錢,反正一切都是形式嘛!可是千元大鈔上醒目的黑線使她的動作一頓。
她連忙回過神,眨了眨眼,黑線依然存在,她趕緊把才放進去的千元紙鈔拿到眼前,看得更仔細。
她還記得以往用驗鈔筆畫過的鈔票都是呈現透明的顏色,而現在竟然是黑的?這只代表著一件事—這張鈔票是假的!
她怯生生的瞄著專心看報的男人。
他拿假鈔
不可能!她在心中自問自答,這麼帥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拿假鈔來買東西,一定是誤會。
她立刻拿筆又畫了一次,可是反應一樣,呈現出來的線條還是黑色。她又看了于紹倫一眼。
在這個時候,于紹倫也發覺不對勁,他緩緩的將報紙放下,挑了挑眉,靜靜的看著她。
像是會看穿人心似的漂亮眼睛,使她感到心頭一陣小鹿亂撞。
彷彿要證明什麼似的,李宛恩手忙腳亂的大筆一揮,又畫了一次,結果依然,千元大鈔上明顯的出現三條黑線,她幾乎要呻吟出聲了。
「對不起,我不得不這麼說,」抬起頭,她堅定的看著于紹倫,「就算你再帥也沒有辦法。」
于紹倫不是很理解她無厘頭的話。
「這個—」她將千元大鈔推回去,「這張鈔票我不能收,方便的話,請你換一張給我。」
他冷冷的看著她,無異議地收回自己的千元大鈔,連問都沒問就又給了她另一張新的千元紙鈔。
李宛恩也不遲疑,拿著驗鈔筆又畫了一道,可是依然是黑線,她皺起了眉頭,「于先生,為什麼都是黑色的?」
于紹倫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看看鈔票,「這應該要問妳吧。」他回答的也很直接。
「告訴你,這張也不可以。」她看了看四周,好險現在還早,沒什麼客人,她壓低自己的音量,小心翼翼的在他的耳邊說:「這些錢你從哪裡拿來的?這都是假鈔!」
聞言,他對她挑了挑眉,「假鈔」
看到他的表情,她不由得看傻了。
「妳說這是假鈔?」看她沒反應,于紹倫只好捺著性子重複。「可以解釋一下嗎?」
李宛恩回過神,肯定的點點頭。「對,這真的都是假鈔!」
「這是我從提款機領出來的。」他的口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那你就是被提款機給騙了。」她的語氣肯定,但說出來的話顯然沒經過大腦。
看見他的皮夾內還有一疊鈔票,李宛恩想也不想的伸出手,沒給他任何抗議的機會就一把搶了過來。
于紹倫冷眼旁觀的看著她。他倒想看看,她到底可以瘋狂到什麼程度。
就見她大筆一揮,看到鈔票上浮現的黑線立刻驕傲的揚起下巴,「你看吧!都是黑的、黑的!」
于紹倫看著她得意的神情,突然覺得太陽穴有點發疼,「所以?」他等著她開口解釋。
「這些鈔票全都是假的!」李宛恩揚起下巴,驕傲的說。
于紹倫的手畫過鈔票上的黑線,口氣平淡,「為什麼?」
「因為這是黑色的!」她立刻給他一個機會教育,口氣中有著得意。她的手直指著黑線,「我告訴你,這是一支驗鈔筆,」她拿著筆在他面前晃動,「因為現在假鈔實在太多了,所以呢,我覺得有一支驗鈔筆放在身上有其必要性,而且這也很好買,一般文具店都買得到,我看你也應……」
「不要說廢話,」他冷冷的打斷,嘆了口氣,「請妳講重點。」
「重點」她一楞,一時半刻還沒有辦法從被他打斷的情況之中回神,「什麼……什麼重點?」
他也很想知道啊!指了指櫃台上被畫得亂七八糟的千元大鈔,于紹倫只得繼續和頭腦顯然不怎麼好的小白兔小姐攪和下去。「妳說我的鈔票是假的。」
李宛恩立刻一個彈指,「喔!不好意思!我想到了,重點就是,如果是真鈔的話,用驗鈔筆畫過之後,它的線應該是透明的,但若是假鈔就會變成黑色,我這麼說,你了解了嗎?」
「了解。」他點頭。
「所以嘍!」她一手拿筆,一手握著鈔票在他的面前晃,「你拿給我的鈔票都是假的。」
于紹倫看著她,面無表情的接過她手中的筆,仔細的看了看,然後嘆了第八百零二次氣。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敢打賭,妳收銀機裡的全都是假鈔。」
「你亂講,怎麼可能?」李宛恩的眉頭一皺。這個帥哥不會要死不認錯吧?他應該不會是這樣的人呀!
「當然有可能,」他將筆還她,「因為這是奇異筆。」
「你亂講,這是驗鈔筆,怎麼有可能會是……」看清楚手中大大的黑色Mark,李宛恩的話聲倏地隱去,「奇異筆」她一副發現新大陸似的表情,「真的是奇異筆!怎麼會是奇異筆?」
「這個問題應該問妳吧?」原本他以為她可能只是有點不精明而已,現在看來—她何止不精明,根本就是個笨蛋。
可憐他的鈔票……看著鈔票上的黑線,他的頭上好像也冒出三條黑線了。
李宛恩一楞,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鈔票,只覺得被她畫得一團亂的千元紙鈔似乎也在指責她的白痴。
於是她忙不迭的擠出一個比哭還醜的笑容,「奇異筆!天啊、我的天啊!怎麼會—怎麼會在這裡呢?真是太好笑了!」她將筆給丟在一旁,恨不得要將它毀屍滅跡。
「這是不是代表著—」于紹倫拿著最早被退回,而且被畫了三條黑線的千元紙鈔亮在她的面前,「我可以用它付錢了?」
「當然!」她哪敢說不行,都被她畫了三條黑線了,她若再不收,這張千元大鈔也太可憐了。
她接過,低下頭結帳,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于紹倫看著手上一疊紙鈔上的黑線,輕搖了下頭。真不知道為什麼會遇上這個怪女人,但不可否認,雖然荒謬,想來也挺好笑的。
於是他自認倒楣的將鈔票給放進皮夾裡。
「好險是真的,」才一會兒的時間,李宛恩又找回自己的聲音,滔滔不絕的說道:「不然,我還真的得叫警察呢,若我害你這個大帥哥被警察抓走,可是會難過死的。」
怕是她把警察找來,最後被抓走的人是她這個迷糊蛋吧。于紹倫心想,但沒有把心中的感覺說出來,開口輕聲催促,「快點。」
「我已經很快了,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她替自己辯解。
瞄了眼自己手中的伯爵錶,他不想去提及自己結個六十五元的帳已經花了十分鐘的事。
「找你九百三十五元。」她將零錢交到他的手上,「謝謝你,歡迎再來!」
于紹倫沒有太大的反應,轉身離開。
她目送他出去,看著他開車離開。
「小姐!」站在櫃台前的客人不甚耐煩的叫喚。
李宛恩回過神,「你好。」她亮起招牌的笑容,親切的結帳。
雖然她很容易閃神,但總是有禮又親切,讓人家就算想要對她發脾氣都不忍心,這就是她—李宛恩。
第2章
李宛恩邊點貨,一雙眼還不停的往門口的方向飄。
今天她沒有看到于紹倫的身影,原本一大早他便該出現,但現在她都已經要下班了,他依然不見蹤影。
才在著急,她的眼睛忽地一亮,瞄到了熟悉的高大身影。
「歡迎光臨!」她精神抖擻的打招呼。
于紹倫對她點了下頭,腳步稍微停頓一下,身後突然冒出另外一個貌美的女子。
李宛恩難掩好奇的看著那位女子,印象中這個大帥哥總是一個人來,沒想到今天還帶了個伴。
「妳確定是她嗎?」從架上拿了個燻雞三明治,于紹倫面無表情的壓低自己的聲音。
「是啊!」一撩自己的捲曲長髮,于倩君風情萬種的回答。
于紹倫的視線似有若無的飄向櫃台,打量著那隻小白兔,正好逮到她注視著他的眼神,就見她露出一個近乎稚兒的燦爛笑容,他忍不住也揚起了嘴角。
他發現,其實觀察她也挺有趣的,她一些脫序的演出可以增加他的日常娛樂。
在這個時代,要當個美女不是難事,畢竟路上多得是整形外科,但是真誠的笑容卻不是每個女人都有,而他在她的身上就看到了真摯,和沒有隱瞞的直率。
「我覺得妳該再去查清楚。」他低下頭看著妹妹。不知為什麼,他不太希望她是他要找的那個女人。
或許是私心—他不得不承認,畢竟沈家家大業大,她回去可能會吃苦,那張小臉上的笑容終會因為壓力而失去,他並不樂見。
「錯不了的啦!」于倩君信心十足的表示,「我連她的DNA報告都拿到了,她真的是沈家的大小姐。」
不是他不信,而是……于紹倫在心中嘆了口氣。
上個星期,他被要求從大陸回到台灣,目的便是協助尋找沈家失散在外頭的孫女,當時他手上有三個可能的對象,在還未得到DNA的報告之前,他便就近觀察這三個女子。
根據他的觀察,最不可能是沈家大小姐的人,就是櫃台前的那一位—只是沒想到,結果竟然跌破他的眼鏡。
這個迷糊蛋竟然是沈家大小姐,今天早上DNA報告出爐,確定了李宛恩的身份,這代表著在櫃台後那個嬌小的小店員將搖身一變,成為沈家龐大家業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妳知道她拿奇異筆把我的鈔票全畫上黑線,然後告訴我,我拿的鈔票是假鈔嗎?」
于倩君一臉驚奇,「她為什要這麼做?」
「因為她以為她拿的是驗鈔筆。」
「驗鈔筆」她難以置信,「跟奇異筆應該有差吧。」
「當然有差,但之間的差距她卻搞不清楚。」于紹倫拿著自己要買的三明治跟牛奶走向櫃台,「既然確定是她,那麼帶她回沈家是妳的責任。」
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如果不想日後傷腦筋,最好盡快離開台灣,回杭州繼續自己的建築工程。
當然,這也代表他與李宛恩這個迷糊蛋不會有任何的交集。
沈家與于家有著很好的私交,大概三十多年前,在香港,他父親因為一次錯誤的投資被人倒了數千萬,這對剛起步的于家來說,可謂是致命的一擊,原本他父親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自己辛苦打拚出的建築事業毀於一旦,但卻因緣際會的認識了前幾年已經過世的沈家老太爺。
當年,沈家老太爺二話不說的買下建到一半的商業大樓,然後出資讓工程繼續下去,這一個轉折,讓于家建築產業得以倖存,並且隨著經濟起飛成為雄霸一方的建築業龍頭,這幾年于家的事業版圖已然轉移到了大陸,更在香港成為上市的建築工程公司。
受人點滴泉湧以報是他們于家的家訓,所以雖然這幾年沈家沒有開口要求于家幫助任何事,但是對沈家的恩情,他們都記在心裡,也因此在知道沈家有個遺落在外的外孫女之後,他們兩兄妹就被父親派來台灣協助。
他原本不想理會這件事,可是最近,他已經分手一年多的女友突然發現原來她最愛的還是他,所以又回頭來糾纏,他才想來台灣避開那一團亂也好,只是沒料到,這個李宛恩倒還挺有趣的。
「你不喜歡她?」于倩君不解的問。
于紹倫的頭一側,看著自己的妹妹,「我喜不喜歡不是重點。」
「可是我們兩家關係密切。」
「希望妳能繼續保持下去。」于紹倫很酷的表示。
言下之意就是別把他算在內,為了找這隻小白兔,他放下杭州正在進行的工程,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我想,爸不會高興聽到你這麼說。」于倩君不以為然。
「時代已經變了。」他淡淡的回了一句,拿著東西逕自站在櫃台前,準備付帳。
「就算再變,有恩得要報恩還是不變的定律。」于倩君也在他的身後堅持己見。
于紹倫聳了下肩,沒有回答。
「你等一等,」看見哥哥這樣,她連忙跟上,然後將手上的東西丟了過去,「一起算吧!」
他冷冷的瞄了她一眼。這個妹妹什麼都好,就是對錢實在太過小氣,能夠佔的便宜絕對不會放過。
「別這樣嘛—」于倩君諂媚的勾著他的手,「不會對我那麼小氣吧?只是小錢而已。」
于紹倫沒有跟她爭辯,只是甩開她的手,拿出錢包付帳,他對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扯沒有什麼興趣。
李宛恩的手拿著物品結帳,但是眼睛卻不停的打量站在她面前的這一對俊男美女。
原本總是一個人來的于紹倫,今天身旁卻跟著一個高 的大美人,而且看他們的樣子很是親密。
這一幕令她的心頭有點悶悶的,這種感覺實在很奇怪,一個可以說是全然陌生的男人竟然會左右她的情緒。
于倩君掛著和善的笑容看著魂不守舍的店員小姐,發現她的目光都放在自己的哥哥身上,而他—她忍不住踢了哥哥一腳。
于紹倫不悅的將注意力從手中的報紙移開,瞄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又想搞什麼鬼。
「人家在看你。」她對李宛恩的方向努努嘴。
于紹倫並沒有多大的反應。他早就知道這個傻丫頭喜歡盯著他看,只是不想說破而已。
抬頭看向顯然已經失神很久的女人,他輕問:「結完帳了嗎?」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知道她的手腳很慢,不過三分鐘的時間也夠讓她結完帳了。
李宛恩點點頭,有些落寞的收回目光,「一百六十元。」
他立刻付帳,拿了自己的東西就走,一點都沒有意思要替妹妹拿東西。
「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于倩君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抱怨,「喂!你這樣走了嗎?」
「我在車上等妳。」于紹倫頭也不回的走向自己的車,「妳自己想怎麼跟她說吧。」
于倩君真的很想飆髒話。這傢伙真是該死!而她一回頭就對上李宛恩困惑的眼神。
「要袋子嗎?」
于倩君一笑,然後搖搖頭,拿起桌上的柳橙汁,仔細的打量著她,「妳叫李宛恩?」
她掛著職業性的淺笑,點了點頭,「是。」
「幾點下班?」
李宛恩一臉困惑,不解這個漂亮小姐的目的。
「我不是壞人,」于倩君笑道:「只是我哥想請妳吃飯。」
「妳哥」
「對。」美麗的臉龐一點都看不出絲毫的虛假,「我哥哥—就是剛才走出去的那個怪人,他叫于紹倫,不瞞妳說,這幾天他可是為了妳才一直來這裡買東西的。」
李宛恩聞言忍不住眼睛一亮,心臟開始狂跳,「他……妳說,他、他是妳哥哥?」
于倩君點頭。
「而且……」她一副快樂得要飛上天似的樣子,「他是為了我才來買東西的?妳說的是真的嗎?」
「對!」于倩君這次點頭點得更加肯定。
反正說謊話不用錢,所以多說幾個沒關係。
「好難相信……」他看起來是個條件很好的人。
「但是事實就是這樣,」于倩君拍了拍她的手,「只是妳也知道,很多事在這裡說不方便,所以若肯賞臉的話,他想請妳吃個飯,可以嗎?」
「可以!」李宛恩忙不迭的答應。
「我們知道妳今天晚上沒有課,對不對?」
李宛恩有點意外。沒想到他們竟然連她今天沒有課都知道。
「我哥早就對妳瞭若指掌,就約在附近好了。」她看了下手錶,「我看五點吧,妳四點半就可以下班了,對不對?所以,我們約在前面的那間義大利餐廳,妳說好不好?」
李宛恩看著她,覺得很不真實。
「他喜歡我,怎麼可能?」她忍不住喃喃自語。她一向平凡,就算每個人都會因為她臉上所掛的笑容而誇她平易近人,但也僅止於此而已。
「凡事都有可能啊!」于倩君柔柔一笑,「妳下班之後要我哥哥來接妳嗎?」
「不用!」李宛恩搖頭,「我自己走過去就好,反正就在附近而已。」
「好。」于倩君輕快的說,「不過妳別急,慢慢來,他一定會在那裡等妳,不見不散喔!」
「嗯!」
她的笑容很甜,于倩君很快就發現自己喜歡這個沈家將失而復得的大小姐。
或許李宛恩真的如哥哥說的有些迷糊,但這樣的天真在這個功利社會已經很少見了,所以更顯得難能可貴。
「妳跟她說了?」看著李宛恩一臉興奮的對著他車子的方向猛揮手,于紹倫忍不住盯著她臉上的燦爛笑容。
「還沒。」打開手中的柳橙汁,于倩君不以為意的說,「我想跟她吃飯的時候再說。」
「妳約她吃飯?」聞言,他收回自己的視線,無聲詢問這個也很令人頭痛的妹妹。
「沒錯,不過正確來說,」于倩君對自己的兄長甜甜一笑,「是我開口約,然後你跟她吃飯。」
于紹倫思索一下她的話,聲音慢半拍的有了一點起伏。「妳要我跟她一起吃飯?」
于倩君點頭,「她很期待。」
他很快的搞清楚狀況,「所以,妳把告訴她實情的任務丟到我的身上?」
「我只是覺得我們或許可以分工合作。」她一臉無辜,「你可以去跟她吃飯,然後我回去跟沈奶奶說。」
「妳不覺得在作這個決定時,應該先問過我的意見嗎?」他重新回復平緩的語調。
「不過是吃頓飯……」看著哥哥,于倩君顯得有些心虛,「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于紹倫專注的開著車,沒有反應。
「哥,你會去吧?」她不安的問,「畢竟你跟她比較熟,所以由你說可能會好一點。」
他跟她比較熟他只不過是這幾天都上7-11買東西,然後發現她是個很迷糊的傢伙而已。
「其實,我很怕跟她說出她的身世時,她會在我面前大哭。」于倩君很俗仔的承認。
李宛恩是個孤兒,從她有印象以來,就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可憐人,但此刻卻冒出一個有錢的外婆,還打算讓她認祖歸宗,這樣戲劇化轉變普通人很難平靜接受的。
「由我去說,她就不會哭了嗎?」他不以為然的對她挑了下眉,卻意外的發覺心臟因為聽見小白兔可能會哭泣而驀然揪了一下。
「當然不是,會哭還是會哭,但至少—」她對他扮了個鬼臉,「我看不到,眼不見為淨嘛!」
有個凡事都以沈家為主的父親,再加上一個自以為是的妹妹也就算了,若現在再加個小迷糊蛋……他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的苦命。
「哥,你會去吧?」
「如果我不去,妳會放過我嗎?」于紹倫的唇一抿。
這就是他要去了!于倩君露出滿意的笑容。
其實她根本就不是怕面對李宛恩的淚水,而是沈奶奶答應,只要找到李宛恩,她就會給她一個大大的紅包……
不過當然,這件事她是不會讓哥哥知道的,他若知道,只會斷她的財路而已。
第3章
因為時間很急迫,所以李宛恩連回家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
不過有沒有換其實都沒有多大的差別,因為她的衣服加起來也沒有幾件,離開台中的育幼院,到台北上技術學院後,學費和生活費逼得她得要省吃儉用才能度日,所以女孩子所重視的穿著打扮,她根本連想的權利都沒有。
一進咖啡廳,她的目光便急切的梭巡,直到看到那個讓她心跳失速的男人,她才露出笑容,踩著輕快的腳步走向他。
「等很久了嗎?」她輕輕的坐了下來。
「沒有。」于紹倫搖頭。
從她進門,他便已注意到她,她並不特別的高,也不特別漂亮,充其量只能說是長得不錯,但是臉上的笑容所透露出來的熱力忍不住令人多看幾眼。
「餓了吧?」于紹倫拿了菜單給她,「點東西吃吧。」
她接過,可目光一接觸到菜單上的價位不由得一楞。吃這麼一頓,她得要回去縮衣節食好一陣子了。
就在她思索的時候,一隻大手突地伸了過來,將她的菜單拿走。
「你幹麼?」她有些意外。
「我點。」他招來服務生,「妳只管吃就好。」
他點了份生菜沙拉外加一個披薩和義大利肉醬麵,然後將菜單交給等在一旁的服務生。
他的體貼她看在眼裡,不禁露出一個感動的笑容。
「你怎麼會想要請我吃飯?」她喝了口水之後問。
「早晚得請妳吃這頓飯。」他將先送上來的生菜沙拉分成兩份,其中一份放到她的面前,「有些事情得告訴妳。」
他的話使李宛恩的心跳倏地加速,她吃著淋有蜂蜜芥末醬的生菜,表情有著期待。
于倩君的話在她的腦海之中不斷響起,一想到自己的愛戀不是只有單方向的投入,她便感到興奮不已。
「或許,妳會覺得驚訝,」他慢條斯理的用著餐,緩緩開口。「但是我還是得說—」
「我是很驚訝!」她的臉一紅,打斷了他的話,「畢竟我那麼平凡,你那麼出色,所以我真的很意外……我也很喜歡你!」
聽到她的話,男人拿著叉子的手突然一頓,「什麼?」
「我知道你要跟我告白,」她的眼底閃著光芒,「你妹妹都跟我說了,不用不好意思。」
于紹倫呆了呆。
「其實我從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很不一樣,」放下手中的叉子,她鼓起勇氣抬頭看著他,「每天,我都期待看到你,只要看到你,我就能開心一整天。但是,我是個孤兒,到現在還得努力的打工才能維持生活,我的條件一定不會如你所想像,或許在你知道有關我的一切之後,便會覺得我不是你所以為的那個樣子,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喜歡你!」
她不知道這是否就是愛情,畢竟她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她強烈的感受到心中那股每天期待見面的感覺很甜蜜,和沒有看到他時的失落……
于紹倫放下刀叉,撐著下巴打量她神采飛揚的表情,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不過他可以肯定一點,等會兒見到妹妹,他會很樂意扭斷她的脖子。
因為她的胡言亂語,令他打從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
雖然對他示好的女人不計其數,但像這樣讓他不知所措的,她是第一個。原因?他還沒時間探究。
「妳是個很特別的女孩,」他說的是實話,畢竟不是每個女人都會把他的鈔票畫上好幾條黑線,「該對自己有自信一點,如果我喜歡妳的話,就算妳的過去很糟,我還是會喜歡。」
他臉上柔和的表情,使她的心中滑過一道暖流。
「只要妳願意,一定會有很多男人受妳吸引,」他專注的看著她,雖然很享受被她當成王者似的注視,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只是我找妳吃飯,要跟妳講的事情不是這個。」
她一臉不解。
「我早就知道妳是個孤兒。」
聽到他的話,她的笑容瞬間一黯,「什麼?」
「我早就知道妳是孤兒,」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無聲的安撫,「正確來說,妳以為自己是孤兒。」
這是在玩繞口令嗎?
她眼底寫著困惑,「我本來就是個孤兒,」她強調,「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我是在台中大里的一家育幼院長大的。」
「我知道。」他專注的看著她,「但是,現在我要告訴妳的是,妳的父母是過世了,但是妳還有一個外婆。」
「什麼?」
「妳有一個外婆,她在找妳,而我和我妹妹也是為了協助她才來找妳。」
李宛恩有一瞬間懷疑自己聽錯了,她睜大著眼,不確定的說:「先等一下,你可不可以再說一次?」
「要我說幾遍都可以,妳的外婆在找妳。這份資料,妳先看看吧。」于紹倫拿出放在一旁的牛皮紙袋,推到她的面前。
李宛恩遲疑的盯著牛皮紙袋,沒有動作。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人,在她還不懂事的時候父母便已雙亡,在失去父母關愛的日子裡,她被安排進入育幼院,對她來說,最親密的親人就是育幼院裡的那些老師和同學。
她從不怨天尤人,畢竟老天安排了這樣的人生給她,她只能接受,並且讓自己快樂自在的活著。
但是努力生活到今天,竟然有人來告訴她,她不是只有一個人,她還有親人活在這個世界。
外婆,她有一個外婆……她的目光有些無助的看向坐在對面的男人,有些期待又怕受傷害。
于紹倫接收到她的目光,率先伸出手將牛皮紙袋打開,抽出裡頭的文件,口氣溫和的誘哄,「看看吧,這是妳的人生。」
她的人生李宛恩咬了咬下唇,深吸了口氣,因為這句話鼓起勇氣,低頭翻看。
期間,他只是沉默的等待。
這份調查很詳細,包括她父母相戀不被祝福,最後選擇私奔,她的母親與沈家脫離關係,最後車禍身亡的事全都包含在內。
沈家人並不知道她的母親生下了她,一直到前幾年,她媽媽的好朋友,也是當初知道她懷孕而決定要私奔的人想要找她媽媽,沈家才輾轉得知原來還有一個外孫女流落在外。
於是他們極力想要找尋,但是因為時光荏苒,要找一個人沒那麼簡單,費了好大的一番工夫才找到她,現在最主要也最急迫的一件事,就是要將她接回沈家認祖歸宗。
「所以……」李宛恩覺得困難的吞了下口水,覺得眼睛被淚水刺得好痛,「我有個外婆?」
「沈奶奶是個很好的人。」他柔聲解釋,「就我印象所及,她都是以夫為天,在妳媽媽跟爸爸私奔之後,就算她再不願,最後也因為沈爺爺的關係,不得不跟妳的父母斷了聯絡。當別人告訴她說妳爸媽出車禍死了後,她更是痛苦了很多年,因為她只有妳媽媽一個女兒,可以想見她有多傷心。
「從她知道妳媽媽過世之後,她便深居簡出,一個人和一個傭人住在台南,一直到最近,妳媽一個嫁到美國去的朋友回來想找妳媽媽,沈奶奶才知道,原來妳媽媽有個孩子。她一知道這個消息就找人打聽妳的下落,好在最後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真的找到了妳。」
李宛恩聞言,眼眶一紅,仔細的看著手中的字句,慢慢的消化傳達進腦海中的訊息。
「這是真的嗎?」她難以置信的抬起頭看著于紹倫,想要從他的身上得到一些支持。
「是真的。」儘管口氣平穩,他衝動的手無法再保持冷靜地伸出,將她的頭髮撥到腦後,「至少以後不會再是孤單一個人。」
至少以後不會再是孤單一個人……她將手中的文件抱在胸前,淚水忍不住掉了下來。
他的大手憐惜的輕撫過她淚濕的臉龐,李宛恩哽咽的還想說什麼,下一秒撲進他的懷裡。
于紹倫先是一楞,但卻沒有把她推開,反而抱住了她,拍著她的後背,無聲的給予安慰。
他知道自己成了餐廳的焦點,她哭得梨花帶淚,不知情的人可能會以為是他欺負她,但他一點都沒有打算要制止她,有些時候,能夠哭出來是好事,至於受人注目—這個時候讓她好過勝於一切。
「好點了嗎?」一直到懷中的啜泣稍歇,他才開口問。
李宛恩點點頭。現在她的情緒實在複雜。
「或許妳一時半刻還無法接受,」他微微把她給拉開,低頭看著她,「但是這是事實,妳有家人,這是值得開心的事。」
家人……她抬起帶淚的臉龐,帶著鼻音問:「我的家人也包括你嗎?」
包括他嗎?于紹倫一怔。
沈家與于家是世交,但是他們的交情一向不影響他個人的想法,跟沈家,他可以說是熟悉也陌生,除了一年當中會抽空和人吃個幾次飯外,他與他們似乎沒有多大的交集。
「應該包括吧。」看著她期盼的臉龐,他給了個與心意不相符的答案。
「所以你認為……我該回去」她看著桌上的文件,眼底滿是困惑。
「回去與否,決定權在妳,就算妳不回去,也不會有人怪妳。」他情不自禁的撫去她臉上殘存的晶瑩,「畢竟沈家對妳不聞不問多年,是他們有錯在先,所以我可以理解妳最後選擇不回去。」
她思索著他的話,然後抬頭專注的看著他美麗的黑眸,「如果你是我,你會回去嗎?」
看著她因哭泣而微紅的圓眼,于紹倫忍不住揚起嘴角,「會。」
「為什麼?」她輕聲問。
「因為我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他非常實際的回答,「不論是親情或是財富,只要是屬於我,都沒有必要放棄。」
有些市儈,但卻很實際的說法。
「好!」她露出一個帶著淚水的笑容,「我回去。」因為他的話,所以她作了決定。她相信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會是問題。
看到她重展笑容,他心頭的不舒服瞬間退去。
「你是因為這個才來找我,」她的手指輕觸桌上的文件,「不是因為你喜歡我,是不是?」
他無法回答她的問題。雖然確實是因為要替沈家找回外孫女才與她相遇,但是不喜歡她……
「算了,」她擤了擤鼻子,很看得開的揮了揮手,「你不用回答我,我知道自己很平凡,但是剛才跟你說的話都是真的,」她肯定的說:「我真的喜歡你!」
就算得不到他的回應也沒有關係,老天爺對她已經夠好了,讓她有一個外婆,還讓她認識了他—
「妳需要時間嗎?」他的手掌輕柔的撫著她細長的髮絲,「還是妳今天就可以去見妳的外婆?」
「今天」她一楞。
「如果妳想要改天也無所謂。」他並不打算要勉強她。
「今天。」她笑臉盈盈,「就今天,我想看我的外婆,如果你說她好,我就相信她真的很好。」
她對他似乎有著盲目的崇拜,不過這倒大大滿足了一個男人的虛榮心。
「先把東西吃完。」他指了指送上來的比薩。「然後我就帶妳回家。」
回家!她淡淡的笑了。原本自己是個沒有家的人,而今,她有家了!而且身旁還有他。
看著于紹倫,她的笑容更甜了。
「別緊張。」于紹倫低頭瞄了忐忑不安的小人兒一眼,她的手緊抓著他的衣角,像要上斷頭台的樣子。
「我沒有緊張。」李宛恩死鴨子嘴硬的反駁。
「我的衣服都快被妳扯破了,還說不緊張?」他嘲弄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按下電梯。
沈家老奶奶在台北的住宅位在精華地段上,近百坪的空間,說是豪宅也不為過。
以這裡動輒千萬起跳的房價,真的不是普通市井小民買得起的。
「沈奶奶只要一上台北就住在這裡。」于紹倫想轉移她的注意力似的淡淡開口,「但絕大部份的時候,她都住在台南老家。」
「所以我是台南人?」
「算是,也算不是。」他瞄了她一眼。
「為什麼?」她不解。
「因為妳媽媽是台南人,但妳爸爸卻是個道地的台北人,而且他還是個孤兒,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妳外公會反對的原因。畢竟妳媽媽可是沈家的掌上明珠,要嫁當然也要挑個有頭有臉的人家,偏偏她選上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他低聲解釋。
「我爸媽很相愛對不對?」她偏頭問。
私奔……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父母會那麼前衛!雖然結果令人不甚欷吁,但是那種為愛不顧一切的感覺真是浪漫。
「應該吧。」他不是當事人,所以不予置評。
「如果有一天我要你跟我私奔,你會不會答應?」
電梯門打開,他讓她先進門,聽她問出這句話,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就見她以一臉的期待回視。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對於她連番的示愛宣言有些招架不住,「妳還是把心放在等一下要見面的外婆身上,別胡說八道了。」
「我沒有胡說八道,」李宛恩忍不住嘟起紅唇,「我很喜歡你,你應該知道吧?」
「我已經聽了很多次,想當不知道也很困難。」他輸入密碼按下樓層,四兩撥千斤的將雙手插進口袋。
李宛恩感到甜蜜的拉住他的手,「你說等一下我跟外婆會不會來一場抱頭痛哭相認的戲碼?」
他忍不住微笑的看著她,看得出她在輕鬆語氣之下的不安,所以打氣的捏了捏她的手,「妳放心,沈奶奶會很喜歡妳的。」
「你怎麼可以這麼肯定?」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因為妳很可愛。」他把自己觀察到的全都說出來,「妳有令人難忘的燦爛笑容,讓人想不喜歡都不行。」
「所以你也喜歡我嘍?」她抓到他的語病,開心的露齒一笑。
他只是揚起好看的劍眉,沒有回答。「到了。」示意她出去。
李宛恩依言踏了出去,她因為看到他不一樣的表情而感到愉快,但是一看到緊閉的大門倏地又down了下來,腳步也遲疑起來。
「過來。」于紹倫沒有給她退縮的機會,直接拉著她按下門鈴。
幾乎在鈴聲響起的同一刻,大門就被從裡面拉開,于倩君的笑臉也出現在他們面前。
「你們怎麼那麼慢?」她興奮的說,「沈奶奶等了好久!」
李宛恩怯生生的抬起頭,再看到于紹倫鼓勵的眼神,便深吸一口氣,踏了進去,古典又氣派的華麗裝潢立即映入眼簾。
她從小到大都是跟至少三個人擠一間不超過五坪大的房間,看到這樣氣派的房子還真是傻了眼。
「別發呆。」于紹倫輕推了她一下,「先見過沈奶奶。」
她沒有時間去想像等著她的人會是什麼樣子,這天只能說是她李宛恩人生中最戲劇化的一天。
帶著古典奢華的紅色主人椅就擺在客廳最明顯的位置,上頭坐著一位穿著淡綠色手染服飾的貴婦人。
她看起來雍容華貴而且氣質優雅,白髮整齊的盤在腦後,平靜的臉上帶著一絲淺笑,只有泛紅的眼眶顯示出她的真實情緒。
「沈奶奶,」于倩君語氣輕快的替兩人介紹,「她就是李宛恩,是慧如阿姨的女兒;宛恩,這就是妳的外婆。」
沈慧如是媽媽的名字!李宛恩緊靠著于紹倫,有置身夢中的感覺。
一直以為自己都是孤單一個人,沒有料到今天—
「外婆。」她自然而然的開口輕喚。
「好乖!」許玲娟這下再也忍不住激動的伸出手。
李宛恩立刻握住外婆的手,蹲在她面前。
許玲娟輕撫過外孫女的臉頰,在那張稚嫩的臉上彷彿看到自己女兒的影子,她流下了眼淚。
看到老人家的眼淚,李宛恩忍不住鼻頭一酸,抱著自己的外婆便放聲哭了出來,于倩君見狀,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哥.我們做了件好事,對不對?」她深受感動的對自己的兄長道。
于紹倫的目光須臾不離那個眼睛再度發紅的女孩,他還是習慣看她的笑容,看到她哭泣的模樣感到非常不舒服。
「現在我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兩祖孫的哭泣稍歇,許玲娟拿著手帕擦了擦外孫女淚濕的臉頰,「老天對我這個老人還不錯,到了這把年紀還能找到自己的孫女兒。」
「老天對我也很好啊!」李宛恩也有樣學樣的擦著外婆的臉,「讓我可以認回自己的外婆。」
因為她的話,許玲娟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幾年妳很難過吧?」她已經從倩君的口中得知外孫女從小到大的情況,不禁嘆了口氣,臉上掛著內疚,「都是我的錯!」
李宛恩搖著頭。若硬要說,也只能說是造化弄人,責怪誰都是多餘,畢竟再多的責怪也不能改變任何事,所以她根本就不想浪費時間在怨恨上頭。
「過去的事,我們不要再想了。」她安慰著老人家,「都過去了,最重要的是我們以後要快樂。」
聽到她的話,許玲娟有些意外。
「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忍不住抱了抱這個早熟又善解人意的孩子,「竟然還讓妳這個小女娃來安慰我,妳看得還比我開呢!」
李宛恩笑著又搖了搖頭。不是她看得開,而是很多事計較並沒有意義,這世上若真要計較,那麼事情可多了,實在沒必要花那些無謂的時間。
「妳以後不會再吃苦了。」許玲娟忙不迭的保證,「沈家的一切都是妳的,明天我就找律師把一切都交到妳的手上。」
「沈奶奶,」雖然要怎麼處置資產是沈家的家務事,但是于紹倫還是忍不住開口,「宛恩的年紀還輕,不適合這麼早接管公司。」
「沒關係。」許玲娟已經打定主意,「公司那些老員工可以幫助她,很快的,她就會上軌道。」
「哥,你就別管了!」于倩君也天真的說,「嘉怡紡織的員工也一定會很高興沈家後繼有人。」
于紹倫不以為然的瞄了妹妹一眼,但是看見許玲娟的堅持,他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微微頷首,「奶奶,妳決定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許玲娟滿足的看著外孫女,「今天晚上就陪外婆睡,至於妳的東西明天就去搬過來好嗎?」
李宛恩柔順的點頭,「好,外婆說的都好。」
許玲娟又笑了開來。
看著眼前這一幕,于紹倫識趣的退開,「沈奶奶,沒事的話,我先回房去了,有事再叫我。」
「好,這一陣子也夠你累的了,」許玲娟真誠的道謝,「謝謝你。」
他只是微點了下頭。
「你也住在這裡?」李宛恩的語調顯得有些高昂,驚喜之情更是寫在臉上。
「對。」簡單的回答後,他便轉身離去。
甜美的小臉霎時迸出光亮。還有什麼比現在更好的呢?她找到了外婆,還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同處一室……她的心被喜悅給漲滿了。
第4章
「這麼早起床?」于紹倫從自己的房裡出來,有些意外看到坐在客廳裡的女人,「睡得不好嗎?」
李宛恩看到他,立刻露出一個笑容,「不會啊!只是有點不習慣。我昨天跟外婆一起睡。」
確實,要習慣突然改變的一切,是需要一點時間,他了解的點頭。
「跟沈奶奶談得很晚嗎?」
她螓首微點,「外婆還在睡。」
「妳吃飯了沒?」于紹倫隨口問。
「阿姨在弄。」她指了指廚房,「這輩子還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我竟然好命到連早餐都有專人準備。」
「慢慢的就會習慣。」他逕自在一旁坐了下來,打開報紙。
看著他自在的樣子,李宛恩不由露出懷疑的神情,「聽你的口氣,似乎很習慣被人服侍?」
「大部份的時間,我的生活是有人打點,」他也不諱言,「在大陸,幾乎每個台商公司都會請阿姨或是廚師,這並沒有什麼好令人意外。」
「是嗎?」她一臉驚奇,「所以你在大陸工作?」
「大部份,」他看著她雀躍的神情,有些不解,「有什麼問題?」
「倩君說我很有錢。」
自己妹妹的瘋狂加上宛恩的無厘頭……單是想像就覺得是個災難,所以他小心思索著她突然冒出這句話的用意。
「若照沈奶奶的決定,沒錯,嘉怡紡織將會歸到妳的名下。」最後,他以不變應萬變。
「所以我成了一個年輕又多金的女總裁,以後不用再過苦日子,」李宛恩朝他指了指,「而且,你也不用!」
這下于紹倫終於放下手上的報紙,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可以解釋一下妳的話嗎?」
她飛快地點點頭,「我外婆人很好,」說起唯一的親人,她露出一個微笑,「她說她要將沈家的一切都交給我,原本她還以為沈家的事業到了這一代就要交到別人的手上,沒想到竟然找到我,所以理所當然要將一切都給我,而你是她請來找我的人,對吧?」
于紹倫撫著下巴,直截了當的交代前因後果,「因為我爸爸曾經受過妳家的幫助,所以只要是沈奶奶開口,我們都會盡力幫忙。」
「這也代表著以後只要我開口,你也會幫我嘍?」
于紹倫黑白分明的眼睛對上她興匆匆的雙眸,危機感倏地生起。「妳想幹麼?」
「沒幹麼!」她難掩興奮,「只是外婆和倩君都說,我以後不能再去7-11上班了。」
「所以呢?」他努力的想要抓到她話中的重點,但是聽她講了一長串,還不知道她想表達的到底是什麼。
「所以我得要去公司學習。」這是外婆昨天對她說的,畢竟她可是未來的接班人,「外婆說她老了,所以要我接手。」
「妳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他對此不予置評,不是他瞧不起她,而是以她迷糊的個性……沈家的企業未來前途實在堪憂啊!
她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
看到她的笑容,于紹倫心中的不安感竟越升越高,讓他想立刻起身走人。
只是李宛恩沒有給他逃脫的機會,馬上不客氣的坐到他身旁。
單人沙發對一個人來說是夠大,但若要擠兩個人就太擠了一點,她想了一會,索性坐上他的大腿。
「妳以為妳在做什麼?」他有些意外的看著與他過份靠近,卻笑得開心的女人,不知為何,怎麼也無法伸出手推開她的貼近。
「沒有做什麼,」李宛恩的手圈住他的頸子。倩君說他喜歡主動的女生,所以她才決定豁出去的大膽出擊。「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會去公司,而且不會再讓你吃苦,倩君說你是在大陸蓋房子的。」
他反覆想著她的話,「倩君說,我在大陸蓋房子?」
「對啊!」她肯定的一個點頭,「你不用再回去做苦工了。」
于紹倫得花很大的力氣才能忍住哈哈大笑的衝動,可見她表情認真的又不像是在開玩笑。
這只代表著,開玩笑的人是他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妹妹。
「妳打算怎麼做?」他雙手環胸的看著她。他可要看看她可以異想天開到什麼程度。
「幫我!」她期待的望著他。
于紹倫上下打量著她,不知道她言下之意是什麼。「幫妳?妳要我怎麼幫妳?」
「很簡單,你可以待在我的身邊。」
吃軟飯嗎?他對她挑了挑眉頭。若是她真的是這個意思,他定會毫不猶豫的掐死她,管她的笑容是多天真無邪。
還好,李宛恩還算識相。「當我的特別助理。」這是她簡單的頭腦唯一可以想到的最好方法了,如此一來,既可以讓于紹倫跟在她的身邊陪伴她,她又可以名正言順的拿錢給他,一舉數得。
「我對當奶媽沒興趣。」
「我不是要你當奶媽,」她看著他的眼,很認真的宣告,「我要你當我的特別助理,幫我處理公司的事。」
這不等於跟當奶媽一樣嗎?他拍了拍窩在自己懷裡的她,模樣十足敷衍。「去找別人吧,我沒辦法。」不排斥她的親近並不表示他就得為她扛下一切,何況他對紡織根本就是門外漢。
「只要你願意,一定有辦法,」于倩君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而且對你來說也不是多難的事,只不過是舉手之勞,你要做的只是盡可能幫助她在最短的時間裡熟悉公司業務罷了。」
于紹倫一看到妹妹的目光在看到他抱著李宛恩後變得興致勃勃,下意識的將懷裡的人給推開,但偏偏這丫頭就如同八爪魚似的黏著他不放。
「我沒空陪大小姐玩。」于紹倫一點都不留情的拉開就要爬上自己腰際的小手。
「沒人要你跟她玩。」于倩君翻了個白眼,「你將負起將她調教成沈家未來接班人的重責大任。」
看著懷中噙著討好笑容的人,于紹倫怎麼看都不像是塊會有什麼大作為的料子,若有一天她真的坐上大位,可能會是個大災難。
「我不是在玩遊戲,我很認真,只要你願意當我的特助。」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李宛恩迫不及待的又接口,「我可以給你很多錢!我已經跟外婆說過,她說只要你願意當我的特助,什麼條件都隨便你開。」
他已經很有錢,一點都不需要更多。于紹倫不以為然的對她挑了挑眉。
她以為他只是個蓋房子的苦工,但實際上,他手上的建案金額加起來可能還超過嘉怡紡織的營業額,這樣的成就若還要說是苦工的話,這世上很多人可能都要捶心肝了。
「哥,如果你不要錢的話,可以分我一點,我不會介意。」于倩君立刻厚著臉皮上前。
只要有關錢,她當然一點都不會介意。于紹倫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李宛恩則是繼續可憐兮兮攻勢,「我真的想要你有更好的生活。」
她眼底所透露出來的誠懇實在令人好氣又好笑,他只得柔聲安撫,「妳只要好好的過妳的日子就好,至於我—不用妳來操心。」
「可是—」李宛恩遲疑的咬著下唇,她知道自己是強人所難一點,硬要他留下來,但是……她真的想要他陪在她的身邊啊!「我是聽你的話才回來的,你總不能就這麼丟下我,見死不救吧?」
這麼說也太嚴重了一點!于紹倫不以為然的心想。
「不是我不幫妳,丫頭,而是我不懂紡織,我做的未必會有妳好。」他還是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你這麼聰明,一定會做得很好。」李宛恩對他很有信心。
「對啊,而且你懂管理。」于倩君也在一旁幫腔,「更何況就我所知,你有許多擅長設計的朋友,只要你開口,就可以得到很多協助,而我相信,爸媽一定也會希望你幫助宛恩。」
只要是他不想做的事,任何人都強迫不來,就算是他爸媽都一樣,只是這會看著那一張苦瓜臉,卻猶豫了。
「如果你不幫我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並非那麼柔弱,但若是可以達到把他留下的目的,要她裝林黛玉或什麼都行。
說實在的,于紹倫不認為自己有這麼重要。
李宛恩又對他雙手合十。
「好吧,我可以幫妳。」他很沒轍的發現自己竟然又開口讓步,「在妳對公事上手之前,我會給予協助。」
換言之,在她上手之後他便會離開嗎?那她有一個很強烈的預感,就是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對公事上手……
「這樣可以了嗎?」得不到回應,他側頭看著她。
李宛恩考慮了一下,然後點頭。
「既然可以,就請妳起來。」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腿,「看不出來,妳還挺重的。」
「拜託,我怎麼會重?」俏臉一紅,她不滿的咕噥,「我輕得跟隻小鳥一樣。」
「小鳥」他翻了翻白眼,「沒想到妳不單笨,還沒什麼自知之明。起來吧,去吃早餐。」他看著剛走出來負責煮飯的阿姨問:「沈奶奶起床了嗎?」
「還沒,」阿姨回答。「她有交代,會晚點用餐。」
「那我們就先吃吧。」他拍了下還賴在自己腿上的女人後背。
李宛恩立刻站起身,于倩君則很感興趣的看著這一幕。
于紹倫對自己妹妹打趣的笑容視而不見,直接越過了她。
「喂,你為什麼會答應幫她?」于倩君才坐到餐桌旁,立刻湊到哥哥的身旁。
看著李宛恩一臉滿足的坐在一旁吃著面前的吐司,于紹倫也面無表情的坐下來,慢條斯理的吃著培根。「她願意給我錢。」
「你少來了!」這種藉口想要拿來騙她,真是把她于倩君想得太簡單了,「你又不缺錢。」
「我怎麼可能會不缺?」于紹倫冷哼了一聲,「是誰說我是個蓋房子的苦工?」
于倩君先是一呆,接著笑容變得有點尷尬,「我只說你是蓋房子的,至於苦工……」她對李宛恩努努嘴,「是她自己想的。」
于紹倫不悅的瞥了她一眼,要不是她有所影射,他不相信宛恩會這麼以為。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要幫她?」于倩君依然興致勃勃,不死心的追問,「她很喜歡你,白痴都看得出來,那你呢?你也喜歡她對吧?因為你承諾要幫她,這很不尋常。」
「妳現在是還沒睡醒在作夢是嗎?」他不太想要搭理這個囉唆的女人,儘管她是他妹妹。
「我很清醒,不然你告訴我,你幹麼要幫她?」
「她願意給我錢,而誰會嫌錢多?」他伸出手替李宛恩已經空了的杯子倒滿牛奶,「這不是妳總是掛在嘴邊的話嗎?」
「可是那是我的想法,不是你的。」她一針見血的回擊。
「那妳現在可以把它當成我的想法。」他看了一旁狼吞虎嚥的女人一眼,「妳吃慢一點,又沒人跟妳搶。還有,等一下我們要出去。」
李宛恩忙不迭的將嘴裡的吐司吞下,「約會嗎?」
于倩君忍不住笑了出來。
于紹倫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只是眼神不自覺的放柔,「我打算帶妳去買些衣服,若妳真的要接受安排進公司去,要學的東西可多了。」
李宛恩聞言露出一個嬌憨的笑容。她根本就不在乎將要面臨什麼事,反正有他在身旁,一切都不是難事。
「妳先回上海去。」于紹倫對妹妹交代,「跟爸媽說一聲,我過一陣子再回去,工地的事就麻煩爸了。」
「這點難不倒我,只是—」她一臉捉狹,「你以後會不會真的當上沈家的駙馬爺?」
她的話清楚的傳到李宛恩的耳朵裡,就見她停下進食的動作,期待地看著于紹倫。
「我只是答應當她的特別助理。」他淡然的表示。
雖然早知道不必抱太大期望,但李宛恩聽到他的話後仍是感到有點失望。
「你不會是自卑吧?」于倩君故意露出驚訝的神情,「雖然只是特助,但是好好做也是可以闖出一片天的,沒人會笑你是靠女人才得到成功呀!」
于紹倫沒好氣的瞪著亂說話的妹妹,真的不知道她現在是在演哪一齣,「于倩君,不要沒事找事做。」他平淡語調下有著強烈的警告。
「倩君說的沒錯。」李宛恩一點都沒有看出于倩君的嘲弄,手還熱切的覆上于紹倫的手,「只要你好好做,一定會有一片天,我支持你,一定不會讓外頭的人欺負你。」
于紹倫壓下翻白眼的衝動。有個倩君已經夠了,沒想到這個小白痴還硬是來插上一腳。
于倩君難得見到哥哥有苦說不出的模樣,忍不住悶笑。
于紹倫開口想要說什麼,但一看到李宛恩眼底所透露出的支持與期待,他只能在心中嘆氣,然後反手拍了拍她。
她因為他的動作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這才繼續用餐。
雖然她並不很確定認祖歸宗是件好事,但現在看著他,至少可以肯定一點,他會在她的身旁,而她喜歡現在的情況。
嘉怡紡織的財政赤字比他所想像的還要嚴重。
于紹倫翻動著手中的文件,支手撫額。這依然是家制度很健全的公司,所以要它重返榮耀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一些時間和魄力,更重要的是—很多的金錢。
於是他打了通電話,約了與嘉怡紡織有往來的銀行主管見面,最後才拿著茶杯站起身,緩緩的走出自己的房間。
此時,從客廳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他忍不住露出微笑。
彈琴的是許玲娟,而李宛恩則恬靜的坐在一旁。
他輕靠在門邊,靜靜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出身名門的沈奶奶可以說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是反觀李宛恩……
她什麼都不會,喔不,或許不能這麼說,她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至少還擅長一點—闖禍。
就在這個時候,李宛恩的眼角瞄到他的身影,立刻熱情的對他揮了揮手。
他掛著淺笑走向她,坐到她身旁。
「你看,我外婆很厲害對不對?」她在他的耳際低語,眼底盡是對自己外婆的崇拜。
「是啊!」沈奶奶是彈得一手好琴。
「我也要學鋼琴。」她著迷的說。
聞言,他不敢恭維的雙手抱胸。
「明天就去找老師。」她好像下定決心似的。「以後我也可以很優雅的彈琴給你聽。」
聽到她的話,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別忘了,明天妳得進公司。」
他的話使她的表情一黯。這幾天,因為體諒她剛認祖歸宗,需要時間調適,所以沒人要求她要立刻到公司熟悉公事,但現在看來,她適應得不錯,所以也該要正視自己的責任了。
「看來我的好日子結束了。」她皺了皺鼻子。
「胡說八道。」他輕敲了下她的頭,俊顏一板。
她痛呼了一聲,拉下他的手,「你會跟我一起去,對不對?」
他肯定的點頭,既然答應要當她的特助,不跟她一起去怎麼行。
許玲娟彈完最後一個音符,靜靜的看著坐在不遠處的兩個年輕人,臉上有藏不住的喜悅。若是宛恩能跟紹倫成為一對,她當然是樂觀其成。
「看你們這麼親密的樣子,外婆我是不是該離開,」她打趣的看向外孫女,「把空間留給你們小倆口?」
「才不用。」李宛恩連忙放開于紹倫的手,轉而窩到許玲娟身旁,「外婆,妳的琴彈得好棒!我也想學,可是紹倫說我明天得進公司……」
看著她撒嬌的樣子,許玲娟微微一笑,「宛恩,妳這個樣子是要我說,可以不要去公司嗎?」
李宛恩眼睛一亮,「外婆,妳看得出我的暗示啊?」
許玲娟呵呵笑地搖頭,「妳啊—」
「可以嗎?」她知道求于紹倫沒用,所以轉移目標,換求自己的外婆。「我可以不要去嗎?」
「就算沒興趣,也去看看吧。」關於這點,許玲娟也有自己的堅持,「這之後都是要交到妳手上的,所以多少去了解一點,好不好?」
對著自己外婆柔柔的要求,李宛恩就算想說不好,也不得不把話給吞回去。
「而且這幾天都是紹倫在張羅公司的事,不過從明天開始,」她已經抓到自己外孫女的心思,所以誘導的說:「妳就可以跟他一起上班、下班,這樣難道不好嗎?」
李宛恩簡單的頭腦一接收到這個訊息,立刻開心的一擊掌,「對啊!我可以跟紹倫一起上下班嘛!」
于紹倫狀似無奈的苦笑。她真的很容易滿足,只要能跟他一起上下班,她就像得到全世界似的開心。
「是啊,」許玲娟拍了拍她的手,「跟著紹倫一起上班,有什麼想法的話,兩個人也可以有商有量。」
李宛恩點頭如搗蒜。
有商有量?要他指望她……于紹倫搖頭,還是省省吧。
「紹倫,這幾天辛苦你了。」許玲娟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你跟紀總經理相處得如何?」
「很好。」他一語帶過。在沈家老爺過世後這兩年多來,沈家的事業幾乎都是交給紀總經理處理,宛恩一旦上任,跟紀總之間的互動會是最密切的。「只是發現了一些問題。」
「問題?」許玲娟露出沉思的表情,「如果你覺得有什麼問題的話,就放手去做吧。我老了,原本還以為要背著這些個責任到死那天,現在找到宛恩—」
她慈愛的撥了撥外孫女散落在臉龐的髮絲,「所以我什麼都不求了,公司只是個責任,但是宛恩之前吃的苦也夠多了,如果真的不行,讓她在家當個大小姐,無憂無慮的過日子也好,我想我還有能力可以給她一個好生活。只是可惜了……畢竟嘉怡紡織是你死去的沈爺爺一手創立的,而且底下還有這麼多的員工……」想起這個,許玲娟又嘆口氣。
「外婆,妳為什麼這麼說?」李宛恩有些不明所以,她將接手的可是間大公司,不是嗎?
許玲娟摸了摸她的頭,「沒什麼,外婆老了,有些事情總得先交代清楚,我可不要我的寶貝以後受苦。」
「才不會!」李宛恩勾住她的手,「外婆,妳會長命百歲。」
許玲娟拍了拍她的臉頰,若是能選擇,當然她希望能多些時光跟自己才認回不久的寶貝孫女相處,但她畢竟是老了,很多事都得要看老天爺的安排。
「外婆只要妳好就好。」她的眼底滿是對外孫女的寵愛。
于紹倫想了一下,「好的,我明白了。」聽沈奶奶的這席話,他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我要去睡了。」許玲娟捶了捶腰,「真是老了,才坐一會兒就累了,偏偏躺在床上睡不了多久又會醒來。」
李宛恩連忙伸出手扶住她,「外婆,我陪妳。」
「不用。」許玲娟拍拍她的手拒絕,「我自己回房間就好,妳跟紹倫好好聊聊。」
「那外婆慢慢走。」她也沒有勉強,「晚安。」
「晚安。」許玲娟慢慢的走向自己的房間,讓兩個年輕人聊聊。
李宛恩的手無意識的滑過白色琴鍵,發出一連串不協調的音調,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外婆說她八歲就學琴,我今年二十一歲,現在才開始學會不會太老了一點?」
「我不認為。」于紹倫坐到她的身旁,雙腿與她緊靠在一起,「只要有心學習,任何事都不會太晚。」
聽到他的話,她也滿是信心的點了點頭,「沒錯!所以我還是要去找一個老師來教我。」
他也沒有否絕,「當然可以,只要妳想的話。」
「我想。」她的語氣有著肯定,「我真的想要彈琴給你聽。」她彈琴,他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單單一想到那個畫面,她就覺得浪漫。
「不如我先彈給妳聽吧。」看到她的表情,他揚起嘴角。
她的表情有著意外,「你會?」
他沒有說話,男性的大手再自然不過的在琴鍵上滑動,沒有琴譜,只是憑著記憶彈奏,琴音自他優雅的長指下悠悠流洩……
她的眼底有著讚嘆,靜靜的聆聽著,當最後一個音符結束之後,室內回復一片寂靜。
她發現自己失去說話的能力,在幾分鐘前她還信誓旦旦的說要彈琴給他聽,但現在卻發現,她就算學上十年都未必能達到他現在程度的一半,這實在是令人心酸的體悟啊……
「為什麼不說話?」等了一會兒,他疑惑的偏頭,「不好聽嗎?」
「好聽!」她連忙回過神,「很好聽,只是我很意外你會彈琴,你是個男人,怎麼會彈琴?」
「男人就不能會彈琴嗎?」這是什麼歪理?
「只是比較少見。」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撫上他的臉頰,「你好厲害!」
他發現自己喜歡她的視線停佇在他身上的感覺。
發現他任由她的手在臉上摩挲,她一陣欣喜,忍不住低下頭輕觸一下他柔軟的唇。
清新的氣息在于紹倫鼻端蔓延開來,他遲疑了一會,趕在那道馨香離去前重新攫獲那張誘人的粉唇,然後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想退開,擁抱她的感覺令他眷戀不已。
大概是氣氛太美,她又可愛,所以才會一時意亂情迷吧。
等這個吻結束後,他就回復自己原本的模樣,一切也都會回到軌道上。
應該……會這樣吧……他思緒有些混沌的想。
「你為什麼親我?」熱吻方歇,李宛恩便睜著迷濛的大眼要求解答。
是啊,為什麼?難不成他真得說出氣氛太美這種連自己也不信的話?于紹倫下意識的逃避她的目光。
「為什麼嘛,難道你也喜歡我?」她得不到答案,誓不罷休。
瞥了那張粉嫩的蘋果臉一眼,強忍著再度俯下身的衝動,他邁步便往大門方向走。
見他悶不吭聲就要離去,李宛恩當然要發揮纏字訣,用力黏到底。
於是,在于紹倫坐上駕駛座後,副駕駛座也跟著鑽進一個小小人影。
「明天就要進公司了,妳應該早點休息。」他半轉過身,不贊同的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替自己繫上安全帶。
「可是你不告訴我答案,我也會睡不著,不如跟你出去晃晃也好。」繫好安全帶,她回以一個甜笑。
「妳……」他實在拿她的笑臉沒辦法。「算了,想去哪裡?」就當是她進公司前的最後一次任性吧。
「我肚子餓了。」開心於他的妥協,她笑咪咪的回答。
「小鳥,嗯?」他似笑非笑的瞄了她一眼。
她頓時氣弱。「好啦,我是杜鵑的雛鳥,這樣可以了吧?」
他噙著笑,很贊同的點點頭,踩下油門,往著名的夜市前進。
到了士林夜市,李宛恩就像隻嘴饞至極的小杜鵑,巴著于紹倫這隻幫別人養孩子的鶯鳥外加金主一攤逛過一攤,手裡拿著大餅包小餅,嘴裡還塞著一根雞翅膀,忙碌的樣子讓一點也不想吃東西的于紹倫只得隨意點了碗花枝羹,拉著她坐下。
「妳也太扯了吧?」熱羹才上桌,他就看見嘴裡塞滿東西的女人自動自發的向店家多要一根湯匙。
「這裡是我以前省了好幾個月後才能來一次的地方,怎麼能不心動嘛!」她含糊不清的為自己的大吃舉動辯護,順便吞下一塊肥美的花枝,然後不斷呼氣。因燙而變得滑稽的小臉不禁讓于紹倫有些心疼。「慢慢吃,全都給妳。」
「真當我是豬啊?我吃不下那麼多啦!只是每一種都想吃一點而已,這些都是你的份喔。」她拿起手中裝著食物的袋子晃了晃。
「謝謝,不必了。」
「不然讓你選,你是要吃掉這些,還是要說為什麼吻我?」她一向很懂得把握機會。
「給我吧。」他也不囉唆的端過桌上剩餘的羹就吃,鴕鳥的逃避。
「好,因為我太高興了,所以決定把為什麼要吻我這個問題也免費奉送,你現在可以說了。」李宛恩眨了眨眼,一點也不心虛的使出小人招數。
「我也可以因為吃太飽,拒絕回答吧。」優雅的擦了擦嘴,他回以一個魅力十足的笑。
「拜託快點說啦,得不到答案我真的會睡不著,然後明天就會黑眼圈,公司員工就會以為我是個夜夜笙歌的阿斗,啊—我好像預見之後的悲慘情況了~~」她唱作俱佳的捧著頭自憐自艾,誇張的語氣和表情逗笑了一旁還想裝死的男人。
如果是這麼可愛又好笑的女人,或許試著喜歡上她會是一個不錯的嚐試。
何況,不討厭她的接近和碰觸已經為她加分許多,要喜歡她,應該不會太難。
睨著她閃著希冀和期盼的目光,于紹倫聽見自己帶著笑意的聲音,清楚的說出—
「吻妳是因為我想這麼做,當我女朋友吧。」
看見她倏地呆滯的愚蠢表情,他的心情突地變好,胃口也大開地拿過她手上的食物,慢慢吃了起來。
他邊吃邊欣賞她仍處於驚訝與不信中的一號表情,很快解決她吃剩的滷味,接著又拿過她咬了幾口的大餅包小餅,繼續嗑下去。
就在他覺得肚子有點脹時,終於聽見一道狂喜的嬌吼從對面傳來,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但他仍是笑著點點頭。
「好啊,就當當看吧!」
第5章
英俊挺拔的于紹倫在穿上合身的西裝之後,更顯得昂然。
帶著震懾人心的威儀,他護著李宛恩踏進嘉怡紡織的大門。
早期,沈家是做紡織起家,但這幾年傳統產業不景氣,所以絕大部份的業務都已經轉到東南亞和大陸,留在台灣的只剩下少數的生產線和開發部門。
「哇!」一進入氣派的大廳,李宛恩便驚呼出聲。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這裡的氣派給震住。
「把嘴巴閉上。」于紹倫的語氣有著無奈,這是在公司,可不能容她胡來,「穩重點。」
聽到身旁冷冷的聲音,李宛恩立刻把嘴巴給閉上,但一雙大眼睛還是不時骨碌碌的轉動。
有點不真實的感覺,原本她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甚至要靠自己努力打工才能勉強上學的人,沒想到現在—
「好像作夢!」她忍不住喃喃自語。
「要作夢的話,等有空的時候再說。」他輕拉著她的手肘,嚴肅的俯下身與她眼對眼,「公司的主管都在會議室等我們,等一會兒我會跟妳介紹。記住,他們以後都是協助妳的人,所以妳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要把他們牢牢記住。」
「放心!」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胸有成竹的回答,「不過是記幾個人而已,難不倒我。」
他挑了挑眉。不是他不信她,而是她看起來實在不怎麼值得信任。
黑色的大門上有著大大的燙金字體—會議室。
在這裡,于紹倫停下了腳步,神色有些複雜的轉身面對她,「準備好了嗎?」
「你準備好,我就準備好。」他實在帥得不像話,所以她忍不住踮起腳偷襲他的唇。
他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好險現在沒人經過,不然她的舉動肯定少不了被人閒言閒語一番。
「進去吧!」于紹倫穩重的推開大門,讓她踏進去。
他們才出現,會議室裡的二十幾個人便同時轉頭看向他們,李宛恩的自在在看到等待自己的陣仗時立刻消失,發現自己成為注目的焦點讓她頓時手足無措。
「哇!我的天啊!」下意識的停下腳步,她轉身就想走。
于紹倫早了一步看穿她的想法,如同一堵牆般擋住她的去路。這是她的第一仗,若要順利接班,這還是小意思。
「進去。」他在她的身後推了她一把。
她皺了下眉頭,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踏了進去。
「坐下。」于紹倫的手指著會議桌的主位,輕聲指示。
李宛恩也乖乖的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無異議的照做,目光怯怯的掃了一圈會議桌旁的人。
「如同各位所得知的消息一般,」于紹倫雙手撐在會議桌上,目光緩緩的掃過數張嚴肅的臉孔,口氣平穩的說:「這位便是李宛恩小姐,也是嘉怡紡織新任的總裁。」
底下先是一陣沉默,然後一個掌聲遲疑卻輕輕的響起,最後眾人也都用掌聲歡迎。
李宛恩先是一楞,接著揚起嘴角,最後笑容越來越大,她得意的站起身,揮了揮手,感覺自己像是個國際巨星般受人歡迎。
于紹倫看著她一臉的得意,只能在心裡苦笑。
「至於我,」在掌聲稍歇時,他鏗鏘有力的繼續,「我想,你們對我並不陌生,這幾天我都在公司裡,已經和大家見過面了,我就是李宛恩小姐的特別助理于紹倫。今天是總裁第一天上班,以後只要她沒有上課都會留在公司裡學習,希望我們可以一起為公司找到一個最好的未來。」
底下傳來一連串的低語,雖然已經耳聞沈家將嘉怡紡織交給尋回的孤女,但是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加上一個看起來像是吃軟飯的傢伙—實在不是令人心服的組合。
「總裁,很高興見到妳,我是嘉怡紡織的總經理,」紀明堂不可一世的率先站起身自我介紹,「紀明堂,我已經在這裡服務三十年了!」他刻意強調自己的年資。
「你好。」在于紹倫的眼神示意之下,李宛恩微點了下頭。
于紹倫退到一旁,讓底下的主管一個個的向李宛恩自我介紹。他靜靜的觀察,當然明白這些人心中的不服氣,但他也清楚,若要讓人心服口服,就得要有一番作為,尤其是像是嘉怡紡織這種創立近五十年的老公司,老臣之多令人想要忽略都不成,包袱自然不輕。
李宛恩沒什麼神經的聽著各個部門的主管自我介紹,相當開心,一點都沒有想到自己將會面臨什麼樣的壓力。
他靜靜的看著她,覺得或許讓她這麼天真下去也不是件壞事,當看到她偷偷對自己拋了個媚眼後,他忍不住失笑。
雖然嘴上說要她一定得學著扛責任,但是他依然不忍心要求她,畢竟她還太年輕,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要她失去那份天真和善良的個性。
「你剛才有沒有看到,我真的挺受歡迎的!」一離開會議室,李宛恩樂得一副要飛上天的樣子。
「開發部的課長叫什麼名字?」于紹倫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似的逕自發問。
李宛恩一楞,「嗄?」
「嗄什麼!」他瞄了她一眼,「回答我。」
她皺起眉頭開始思索,腦海中閃過好幾張臉孔,但是名字跟臉怎麼樣就是連不起來。
「他有跟我握手對吧?」想起自己如同英雄一般受到歡迎,她的心再度雀躍起來。
他冷聲澆熄她不知從何而來的熱情,「就我所知,」他替她打開總裁辦公室的門,「所有的一級主管,只要有出席的都跟妳握過手。」
「哇!」一進辦公室,她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嘖嘖出聲,蹦蹦跳跳的繞到大辦公桌後,「這是我的辦公室嗎?」
「對!」于紹倫點頭,看她開心的坐在椅子上左轉右轉,不得不出言制止,「坐好。」
李宛恩立刻坐定位,但還是不安份的在椅子上動著。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一點都沒有打算放過她。
她不自在的蠢動著,「只見一次面,我怎麼可能記得嘛!」她忍不住強辯,「再給我一陣子的時間,我就會……」
「三天。」他坐到她的面前,直接打斷她的話。
「三天」她楞楞的重複了一次。
「對,」他翻開面前的卷宗仔細端詳,頭也不抬的說:「三天夠長了吧?」
她忍不住哇哇大叫,「若要我說,三十天還差不多,一天記一個人名,三十天差不多—」
「三天。」他面無表情的又說了一次,翻動著手中的文件。這是公司這幾年來的營運報告,照理來說,這份文件屬於機密,但因為現在他成了總裁特助,所以有權可以翻閱。
「你對我太嚴苛了!」她從椅子上跳起來,不滿的跑到他的面前,「我原本還想三個月,是因為看你的面子才說三十天,你怎麼可以—」
「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再次打斷她的話,「把桌上的文件看一看,有什麼問題提出來跟我討論。」
「可是我—」
「三天。」他抬起頭,擺明沒得商量,「還有意見嗎?」
看見他認真的表情,她只能嘟著一張嘴,不是很情願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伸出手,學他架式十足的翻動著桌上的文件。
但是上頭的文字傳達到她的腦海中全成了白花花的一片,沒多久,她就發現這些文件很無聊,開始打哈欠,然後她發現一個有趣的目標—她的特別助理。
撐著自己的下巴,李宛恩專心的打量著那個英俊出眾的男人,尤其他專注的時候,更是迷死人。
「有時間盯著我看,不如看桌上的東西,」他沒有費心的抬頭,卻清楚她的一舉一動,「看出問題來了嗎?」
她眨了眨眼,點點頭。
這倒新鮮了!他將文件給放下,有些懷疑的看著她,「什麼問題?」
她的嘴角揚起一個大大的弧度,「我看不懂。」
「什麼?」
「我的問題就是—」她大剌剌的聳了下肩,「看、不、懂!」說完,自己便哈哈大笑起來,不過她的笑聲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只見于紹倫不留情的瞪著她,她的笑聲立刻轉弱,最後只是自討無趣的哈哈兩聲就閉上嘴。
「開個玩笑而已嘛!」她忍不住咕噥,「那麼嚴肅幹麼?」
「我先告訴妳,在我面前妳可以瘋瘋癲癲,但是有下屬在的時候,妳最好記住自己的身份。」
「身份、身份,」她重重的躺向椅背,不耐煩的揮舞著拳頭,「什麼身份啊!就算已經認祖歸宗,但我還是李宛恩。」
「沒錯。」他也沒有跟她爭辯,「妳還是李宛恩,但卻也是沈家的大小姐,一家大企業的總裁,妳的一個決定可以影響整個公司的營運,更可以間接影響無數個員工的家庭。」
他的話使她忍不住楞了楞,最後委屈的嘟起嘴,「把我講得好像是總統一樣,我不當可以嗎?」
「妳說呢?」他繼續埋首於文件中。
她扮了一個鬼臉,然後站起身,黏到他身旁。她不是白痴,看得出方才在會議室裡的那些員工並不喜歡她。
只是她不怕,她相信就算天塌下來,于紹倫也會替她撐著,所以她可以假裝不知情的享受被人當做英雄的歡迎,至於隱藏在後頭的虛假—她選擇視而不見。
她的手環住他的脖子,「我想,在我的員工心目中,我應該是個沒有能力的總裁吧?」
放下文件,他將大手覆在她的手臂上,「別急,妳才上班,不會有人要妳立刻有什麼大作為,只要妳願意努力,他們便會接受妳。」
唉,不是她對自己沒信心,而是她實在不認為自己是個從商的料呀。李宛恩整個人坐到他的大腿上。
他下意識的反手抱住她的腰。
她忍不住輕觸了下他的臉頰,他的氣息環抱著自己,她莫名的感到安心。
「回去坐好。」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卻一點也不想鬆手。「若讓別人看到會被說閒話。」
「我才不怕。」她整個放鬆的窩在他的懷裡,「說閒話就說閒話。」
「妳這個樣子,我怎麼工作?」他很無力的拍了拍她的頭,「身為集團的總裁,妳不及格。」
「身為總裁的特別助理,你也不及格。」她的頭輕靠在他的肩上,忍不住抱怨。
「怎麼說?」他扳正她的身子。
「你不聽我的話!」她嬌聲指控,模樣可憐,「只會跟我說,過去、坐下,命令的口氣好像我是你養的狗。」
他啄吻了一下她高高噘起的唇,柔聲說:「這麼說並不公平,我只是想要用最短的時間讓妳熟悉工作的事。」
「可是,如果你能一直留在我身邊的話,」她想得很簡單,「我根本不用學不是嗎?」
「我不可能留在妳身邊一直幫妳,別忘了,這是妳自己的事業。」他一把將她給抱起,放回她的位子。他有他自己的事業,可沒辦法把注意力都放在她的事情上。
他的話實在令人感到情緒低落。李宛恩的臉一垮,悶悶的拿起筆亂塗鴉。
于紹倫看出她的失落,有點心驚的發現,他不想看見她失望的表情。
在他還沒有搞清楚為什麼前,唇已覆上她的。
她柔順的任由他吻著,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溫熱,雖然他不說,但她明白,他在乎她—或許還不是愛情,但終會是的。
「這是什麼?」看著放在面前的圖畫,李宛恩難掩好奇。
「妳沒敲門。」聽到身後的聲音,于紹倫沒有抬頭,只是淡淡的說。
「對不起。」她蹦蹦跳跳的進了男友的房間,臉上絲毫不見任何的歉意,只是大剌剌的盤腿坐在他的大床上,「這是什麼?」
「設計圖。」于紹倫分心的看了她一眼,最後不認同的皺起眉頭,「妳沒把頭髮吹乾。」
「今天天氣又不冷。」她給了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他不以為然的將設計圖放下,拿出櫃子裡的毛巾,細心的替她擦著濕髮。
她也由著他,手指翻動著眼前的設計圖。「為什麼有這些?」
「嘉怡紡織在紡織業有一定的份量,我想自創一個成衣品牌對公司的營運會有幫助。」他聳了下肩,「所以我動用了一點關係請來一群設計師,希望這幾個月可以著手推動新品牌。」
聽起來好像很困難!李宛恩想了一會兒,「我需要幫忙嗎?」
老實說,她是需要,畢竟公司是她的,她不能總是置身事外,只不過—
「下個星期,設計師會來,妳得好好招待他們。」他給了她一個最簡單的任務,「打好關係也可以讓日後的合作更順利。」
「這點難不倒我!」社交嘛!只要不要叫她看一大堆看不懂的數字和開聽不懂的會議,一切都好談!她信心滿滿的拍胸脯保證。
他才將她的頭髮吹乾,她立刻伸出手摟住他,親吻著他的頸項,「謝謝。」她真誠的說。
于紹倫因為她突如其來的碰觸而氣息一沉。
「好了,」他推開她,「不早了,回房去睡覺。」
「不要!」她搖頭,逕自躺了下來,「我要睡在這裡。」
看著她自在的樣子,他有點傻眼、
「拜託—」她又開始裝可憐,「奶奶回去台南老家了,我不敢一個人睡……」
這種話她竟然說得出來!于紹倫覺得很好笑。就他所知,從離開育幼院她可都是一個人睡的。
「宛恩—」
「我發誓,」她抬起自己的左手,「我只會睡覺,不會侵犯你。」
他單手撫額,極力隱藏唇畔就要傾洩的笑意,「妳應該擔心我會侵犯妳才對吧?」
「你會嗎?」她望進他的眼底,嬌媚的笑著。
看著她,他感到心跳加速,伸出手撫了撫她的臉頰。
她側過頭,吻了下他的掌心。
他忍不住悸動,低頭封住她的紅唇,然後吻上她敏感的頸項,氣息開始不穩—
但是令他意外的,她居然閃開!
「我不侵犯你,你也不能侵犯我,」李宛恩一臉無辜,「不然你得娶我,你願意嗎?」
他實在覺得情況荒謬。「若不是因為我了解妳,還真的懷疑妳在捉弄我。」他的唇輕觸了下她的臉頰,「我是大可告訴妳我會娶妳,然後不認帳,到那時妳要怎麼辦?」
「我相信你,」她的手滑過他的頸項,「只要你點頭,就算以後沒有做到也沒關係。」
他的眼底有著疑問,「我可以不做到,但妳現在卻追著我要承諾?」
「因為如果你現在開口承諾,至少我相信,在這一刻,你對我是真心的。」她的臉上盡是滿足的笑意。
「妳要的只是一刻?」
「不,」她搖搖頭,若能選擇,她當然希望天長地久,「我想要的是一輩子,但我不能左右你的想法,只是如果可以讓你有一瞬間的衝動想要承諾我永久,我就覺得夠了。」
她是個矛盾的綜合體,他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她,但此刻才發現,她似乎並不如他所想像那般簡單。
「若我承諾,」他以堅定的眼神回視,「就是一輩子。」
所以他從不輕易承諾,就連為沈家找回繼承人的事他也不曾正面答允,只把它當成可管可不管的閒事。
雖然對於這個總以低姿態誘使自己破例的女人多了一些不一樣的感覺,但他也不清楚那是什麼,儘管他的慾望已蠢蠢欲動,他還是會以一貫的理性把持住自己。
「睡吧,我會在旁邊陪著妳。」末了,他坐至離床最遠的長沙發上,用令人眼花撩亂的設計圖平息腹下的灼熱。
看著他的君子風度,李宛恩雖然開心,卻又有些失落。
難道是她太青澀,他沒興趣嗎?皺著一張臉,她沒啥自信的看了看自己不怎麼有肉的胸前。
「別亂想,還是妳在沒有承諾的情況下也願意?」他倏地抬頭,表情邪魅又危險。
「……我睡著了。」李宛恩趕緊把棉被拉到頭上,只覺得熱氣全往臉上衝,耳邊還聽見一聲低低的悶笑。
第6章
這算是她進公司以來,最重要的一個會議。
穿著合身俐落的套裝,嬌小的李宛恩依然不知道安份,像隻跳蚤似的跟在于紹倫身後。
「穩重,走快一點,」于紹倫不厭其煩的重複,「都已經進公司了還像個孩子一樣毛毛躁躁。」
「知道了。」她的嘴一嘟,收斂自己的行為,然後快步的跟上去。「今天要幹麼?」
聽到她的問話,于紹倫猛然停下自己的腳步。
他停頓得太過突然,讓跟在後頭的人來不及煞車,硬生生的撞了上去。
「好痛!」她踉蹌了一下。
他眼明手快的扶著她,使她不至於整個人往後倒。
她揉著自己的鼻子,沒好氣的抱怨,「幹麼突然停下來?」
「妳剛才問,」他伸出手接替她的揉鼻子工作,語氣卻有著不以為然,「今天要幹麼?」
「對啊,」她還回得很理所當然,「我是這麼說沒錯,幹麼?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他覺得自己有一天一定會被她氣到吐血身亡,「昨天我不是把資料給妳了嗎?」
「資料」她側頭想了好一會兒,「你說你給我的那個袋子嗎?」
他緩緩的點頭。
「在家裡。」她的手不以為意的一揮。
看著她一臉今朝無事的太平模樣,他在心中從一數到十,才勉強鎮靜的開口詢問,「妳沒看?」
「沒有啊,你也知道—」她突然紅了臉,「昨天我很早就睡了。」醒來時她還在他的床上,而他也在那張沙發上看著她。
他無奈的放下手,「可是我在下班之前就交給妳了,那是今天開會的資料,妳怎麼能不看?」
看到他的表情,她心中升起一絲不安,「你有看過嗎?」
他點點頭。不但看過,還替她將重點歸納,今天她只要照本宣科,剩下的交給他就好,但現在看來—扶不起的阿斗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那就好了啊!」她立刻放寬心,不安的感覺隨之丟到腦後,「你懂就好。」
「我懂就好?」真不知道這話她怎麼說得出來。
「對啊!」她勾著他的手臂,搖頭晃腦的說:「你是我的特助,你懂就等於我懂,你的決定就等於是我的。」
這是歪理吧?被她拉著走,于紹倫只覺得前途堪慮。
深呼吸幾次後,他開始面授機宜,「在青島的紡織公司應該縮減人事。」他決定斷尾求生,開始精化公司的體制,「這次會議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談論這個,知道嗎?」
「喔。」她似懂非懂的點頭。
看到她的樣子,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頸子。
「幹麼?」她不解的看著他。
「拜託妳,精明一點。」語氣中有著對她的放任與莫可奈何。
「我已經很努力了。」她說起謊來一點都不會臉紅。
「妳啊!」他敲了敲她的腦袋。
「又怎麼了?」她一臉無辜的睜大憨憨的圓眼。
「沒事。」認識她,算他倒楣。
公司裡的幾個老臣仗著自己曾經幫公司賺過不少錢,所以自以為從公司佔便宜是件可以被接受的事。
這種情況,尤其在國外的分公司最為嚴重。
因為外地的分公司太多,主事者無法一個一個去監管,只好相信底下的人員,但若是管理階層起了貪念……
所以到了最後,公司的財務赤字越來越嚴重,員工卻越來越有錢。因為這個,于紹倫肯定,這次的縮減人事不會是件容易的事,畢竟要斷人財路,那些人不反彈才怪。
但偏偏這少根筋的女人還一副天塌下來都不怕的樣子。「等一下若吵架的話,妳可不要怕。」他難掩憂心的看著她。
「我怎麼會怕。」她不屑的說,她可不是被嚇大的。
於是她自信滿滿的踏進會議室,不過沒多久,她便發現自己的大話是說得太早了。
她呆楞的坐在幾個大男人中間,看著劍拔弩張的場面,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傻了眼。
不過就是縮減人事,有這麼嚴重嗎?李宛恩有些茫然。
于紹倫冷靜的面對以總經理為主的幾個一級主管激烈的反彈,不管他們怎麼說,他依然堅持己見。
「這是妳的意思嗎?」紀明堂的手直指著李宛恩,一臉狠勁。
李宛恩先是一楞,目光看向于紹倫,最後肯定的點頭,「沒錯!是我的意思,若不能替公司賺錢的話,收起來也是應該。」
「妳懂什麼東西!」聽到這句話,紀明堂難掩火氣的大吼,「一個黃毛丫頭什麼都不懂就想要領導公司,我是看在死去的老董份上才叫妳一聲總裁,不然憑妳—」他不屑的哼了一聲。
「憑我怎麼樣?」她不服氣的站起身,「我雖然什麼都不懂,但是我相信紹倫的判斷。」
「這小子算什麼,」紀明堂想也知道誰在主導這件事,「還不是個妄想要靠裙帶關係向上爬的小白臉!說得那麼好聽,什麼妳的特助,我看是替妳暖床的男人吧!」
李宛恩聽到他的話,臉一下氣得發紅。這個臭老頭子竟然把她跟紹倫之間的關係講得那麼骯髒。
于紹倫單手壓在她的肩頭,制止住她就要失控的怒氣,口氣很冷的回道:「紀總,請你講話客氣點。」
「跟你這種人客氣什麼!」紀明堂根本沒把他的警告放在眼底,「若是沒有我們這群人,你以為公司怎麼會有這種規模?還輪不到你來教我怎麼做!搞不清狀況,給你臉不要臉!」
他打了個手勢,要幾個主管跟著離開。
「站住,」于紹倫的黑眸燃起怒火,「我們的會議還沒結束,總裁也還沒有說散會。」
「你還搞不清楚情況嗎?」身材有些發福的紀明堂眼神中有著蔑視,「我根本不把你們看在眼裡,就算沈家老太婆來,我也不會理她!青島要縮減的事情,我們就當沒發生。」
「不管你說什麼,」于紹倫的眼神一斂,「我與總裁都堅持,青島的規模和投資都要縮減。」
「混蛋,」紀明堂啐了一聲,「你擺明了想斷我財路是嗎?」青島的工廠打從一開始就是由他在負責,從中拿到的回扣可是他薪水的三倍以上。
「是又怎麼樣?」于紹倫平穩的回視,「你能奈我何?」
紀明堂氣得一直發抖,「你在跩什麼?你搞清楚,我大可以不幹。」
「若你想走,不留。」于紹倫回得也很絕情。
「若我走了,我可以帶走這票人,」紀明堂的手一揮,不可一世的說:「我跟銀行的關係很好,這幾年他們願意借我們錢擴廠可都是看我的面子,如果我一走,他們一定會以為公司要倒了,會要公司立即還款,我看到那個時候,你這個小子還能囂張到什麼程度!」
「紀總,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于紹倫神情冷峻,「你要走就走,我不相信你走了之後,我請不到更好的人才,更不相信,就憑你一個人的去留可以決定公司的未來。」
紀明堂哼了一聲,「連公司的財務都搞不清楚,你能有什麼作為?」他是總經理,當然知道嘉怡紡織現在面臨的困境,之所以留下來,不是因為想要幫助公司東山再起,而是想要趁它倒之前多挖幾筆,他的如意算盤不容許讓這個臭小子破壞。
于紹倫看著他的眼神有著警告,「你要走就走,請便,誰要跟著你大可一起走。」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犀利的說,「我不在乎,但請你們把該交接的東西交代清楚再滾。不過我醜話說在前,我會調出這幾年公司的資料,如果讓我發現任何不法,絕不寬待。」
紀明堂聽到他的話又想要發作,但是再看到他威嚇的眼神,話聲不由得隱去,但隨即又出言嘲諷,「不過就是個吃軟飯的傢伙,料你不會有什麼作為。」
「你再說他吃軟飯,我就撕爛你的嘴。」李宛恩這次再也忍不住,火大的跳了起來,她生氣了,真的生氣了,「道歉!」她衝了上去,擋住紀明堂的去路,「我要你道歉。」
只是紀明堂根本不把她看在眼裡,伸出手便推開她。
她顛了一下,于紹倫伸手把她拉到身旁護住她。
「在我動手把你丟出去前,給我滾!」于紹倫的神情陰鬱得教人不寒而慄。
「若是你知道這丫頭根本什麼都沒有,我看你會逃得比任何人都快。」紀明堂替自己找台階下,臉紅脖子粗的說:「這間公司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根本是個空殼子。」
「我不需要你來猜測我的想法,請。」于紹倫的手直指著大門,氣勢儼然壓住了紀明堂。
「今天你不給我們彼此留情面,那麼以後就別來求我。」他氣憤的轉身離開。
與會的一票人也站起身走人,會議室裡瞬間靜了下來。
「為什麼會這樣?」李宛恩很沮喪的看向下巴緊繃的男人,「這該不會代表他們要辭職吧?」
「應該。」于紹倫不是很在乎的聳了聳肩,「若他們真的要辭,妳也沒辦法,就由著他們。」
他若這麼說的話,她當然沒有意見,但是—
「公司的財務很糟糕嗎?」她囁嚅的問。
他也沒有隱暪的點頭,若能選擇,他情願不要告訴她。果然,他一點頭就見她的神情一黯。
「為什麼?」她的聲音有著不解。
「每個企業都得面臨轉型壓力,幾年前,公司雖然從亞洲金融風暴中撐了過來,但也元氣大傷,加上在海外的幾個投資回收不如預期,所以才會造成今天的情況。」他盡可能輕描淡寫的帶過。
李宛恩實在聽不太懂,在她以前的日子中,什麼金融風暴、海外投資,都離她很遙遠,可以說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但現在—
「這是說沈家沒有錢了嗎?」她擔心的皺起眉頭。
「這幾年的投資失利,妳當然不能指望公司的資產如同以往。」他將她的頭髮撥到耳後,「事實上,公司甚至還借貸了不少金錢。」
李宛恩在心中消化著他的話,最後楞楞的說:「聽起來好像很慘,公司撐得過去嗎?」
「可以。」他吻了吻她的唇,「一切有我。」
「真的沒問題嗎?」當初要他當她的特助,是因為想要他能陪在她的身邊,而她也能跟他一起過很好的生活,現在看來,情況似乎不是如她所想像。
「沒問題。」他語帶肯定,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眼睛,「笑一笑,別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
看著他深邃的眼神,她勉為其難的勾起唇。
「其實可能也沒那麼糟,至少我找到了外婆—」她頓了一下,「她知道公司的情況嗎?」
外婆已經老了,她不想讓她煩惱。
「可能有察覺。」看著她擔心的神情,于紹倫忍不住伸出手抱住她,「但是,實際情況應該不清楚。」
「其實情況很糟對不對?」她不是笨蛋,或許少了根筋,但是紀明堂的話講得那麼白,她想裝不懂都不行。
「還好。」他的手輕撫著她的臉龐。只有不能解決的事才能稱為糟—現在事情雖然棘手,但還不至於到糟糕的地步。
她舒服的將臉頰靠在他的掌心裡,「你早就知道了?」
「沒錯。」他承認。
「那為什麼還要幫我?」李宛恩的眼眶漸紅,「我不能給你很多錢了。」
聽到她的話,于紹倫只覺得好氣又好笑。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要從她的身上拿到什麼。
她投身進入他的懷中,吸取著他身上的氣息。
「放心吧,」他安撫的緊摟著她,「一切都不會有事。」
她閉著眼睛,靜靜待在他的懷裡。她當然相信只要有他在,她都不會有事—
但是他是否明白,她從一開始就不想為他帶來困擾。
她愛他,一直以來只想讓他快樂,這是她最最在乎的事,可是自從進到公司,他的笑容少了,眉宇間也總是有著疲憊……
難道,她的決定真的錯了?
李宛恩打著赤腳,手指笨拙的在琴鍵上滑動,專注的看著擺在面前的樂譜,一個鍵一個鍵的彈奏。
只不過是彈了幾個音符,她發現手指一下僵硬得不得了,只得打住,甩了甩手,然後不死心的繼續練習。
由於她太過專心,以至於有人進門都沒有察覺。
直到一個銀鈴般的笑聲傳入耳中,猛然一回頭,就見到一個打扮入時的女人。
她有著俏麗的短髮,臉上頂著最流行的彩妝,完美的搭配使她更顯得出色。
「妳是誰?」李宛恩的眼底有著困惑。
「不好意思,」對方露出一個淺笑,溫柔的道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擾妳的。我是游孟涵,妳好。」
「妳好,我是李宛恩,」李宛恩對她點了下頭,就把目光移到有談話聲響的大門,「紹倫,你回來啦!」
顧不得自己打著赤腳,她開開心心的跑到他面前。
「妳沒穿鞋子?」先是看了她的腳一眼,他才不贊同的對她搖頭。
李宛恩吐了下舌頭,親熱的勾著他的手,目光疑惑的看著跟在他身旁的一男一女。
「他們是誰?還有—」她伸出手,指著客廳的方向,「裡面還有位小姐。」
「他們是我從香港請來的設計師。」他請站在門口的一男一女進門,簡單的介紹。「唐華、彭郁喬。至於這個—」站在客廳中間的游孟涵臉上帶著柔美的笑意,他轉而指著她道:「孟涵,是我的中學同學。唐華和彭郁喬是她的工作夥伴。她是李宛恩,也是這次請妳們過來協助設計的嘉怡紡織的總裁。」
「妳看起來很年輕,這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游孟涵友善的對李宛恩伸出手,「很高興認識妳。」
她進退得宜的儀態令李宛恩傻了眼,趕忙伸出手與她一握。
「我們已經知道貴公司目前的方針,紹倫跟我們說過了,」她輕快的語調有著說服人的魔力,「我相信我們可以合作愉快。」
「一定會的!」她也相信自己可以跟這個美女合作愉快,「你們好,我是李宛恩。」她將目光定在唐華和彭郁喬的臉上。
「妳好。」唐華對她眨了眨眼,眼底毫不隱瞞的寫著對她的欣賞。
這個男人雖然長得挺好看,但是遠不及紹倫吸引她,所以李宛恩僅僅禮貌一笑,就把目光移到另一個女人身上。
無疑的,這個女人是個美女,但是是那種會讓人覺得有距離的美女,她的身材勻稱,舉手投足間都有著令人難以抵抗的女人味,但是冷若冰霜的氣質又令人覺得難以靠近。
「妳好漂亮!」她忍不住讚嘆。
「謝謝。」似乎聽多了類似的讚美,彭郁喬的表情並沒有特別開心或愉悅,只是淡淡的審視四周,「這裡看起來很大,紹倫,你住在這裡嗎?」
「對。」見男友好似不打算要回答,李宛恩只好主動接話。「紹倫是住在這裡沒錯。」
「那我們也可以住在這裡不是嗎?」彭郁喬直截了當的提出要求。
李宛恩聞言一楞,轉頭看向于紹倫。這次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才好了。
「這是李小姐的住處,我想你們去住飯店會舒適一點。」于紹倫的手把玩著女友飄著水果香的髮絲,淡淡的表示,「而且飯店離公司也近,開會比較方便。」
「可是你卻住在這裡?」彭郁喬冷聲質問。
「沒錯。」他伸手攬著李宛恩的肩,「我是她的特助,留在她的身邊很正常。」
「最好是這麼單純。」游孟涵嘲諷的一笑,「我認識你也不是一天兩天,憑你的個性,會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開口要我幫忙?」
于紹倫的表情在看向游孟涵時明顯放柔了些許,多年的好友,她很清楚他的個性。
「總之,你們剛下飛機,所以今天不談公事。」他招呼他們坐下來,「等一下出去吃飯。」他看向習慣性勾著他手的小女人,語氣中有著不可錯認的寵溺。「先去換衣服。」
「好!」李宛恩也沒有異議的站起身,腳步輕快的離開。
一看到李宛恩消失了身影,游孟涵一點都沒有跟好友客氣,「她是你女朋友嗎?」
「她是我老闆。」他給了一個公事化的答案。
「別騙我,」游孟涵打趣。「你們關係一定沒那麼簡單。」
于紹倫聳聳肩,沒打算跟別人交代自己的感情。
唐華在一旁輕推了游孟涵一下。
「幹麼?」被推的人一臉不解。
唐華以眼神示意飄向站在窗前的同伴。
「拜託!」游孟涵快人快語的說:「她跟紹倫早就結束了,紹倫的心也已經不在她身上,就算她再怎麼做都一樣。」
唐華瞪著眼前的女人,真不知道她說話幹麼那麼直接。紹倫跟郁喬有過兩年的感情,雖然最後他也不清楚是什麼原因搞得兩人分手收場,但這次郁喬一知道要來台灣替紹倫設計成衣,便主動要求前來,不管別人怎麼說都沒有辦法打消她的念頭。
因為設計公司是郁喬的父親一手創立,所以對於大老闆的女兒他們也不敢太過得罪,她要來就讓她來了。
于紹倫看了彭郁喬一眼。要不是現在情況特殊,他也不可能開口要他們前來幫忙,過去他曾跟彭郁喬有過一段情,但那早就是過去式了。
「我去看看宛恩好了沒。」沒有留下來面對尷尬的場面,于紹倫站起身,走向李宛恩的房間。
「郁喬,妳要有心理準備,」游孟涵站在好友的立場勸道:「紹倫跟那位李小姐真的關係匪淺,所以妳之前想要趁這次機會跟紹倫破鏡重圓的打算最好就打消吧!」
彭郁喬從窗前轉過身,美麗的五官沒有顯露太多的情緒,只是高傲的說:「還沒開始,妳怎麼就叫我放棄。」
「妳—」游孟涵搖了搖頭。美麗的女人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執著,美麗並不是罪過,但若仗著自己的美以為凡事都可隨心所欲,那未免就太可怕了一點。「隨便妳吧!」
喝了口放在面前的果汁,游孟涵不想管了。反正感情的事,除非是靠自己想通,若硬是想要插手,只會惹得一身腥。
她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替自己的老同學處理好雙方面合作的細節,然後帶著彭郁喬離開台灣,走得遠遠的最好。
第7章
在李宛恩天真的想法裡,只要對人家好,人家自然也會對自己好,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有點不對勁。
雖然心頭已經知道有古怪,但她依然不動聲色的吃著烤布丁—她最喜歡的甜點之一,然後好奇的看著面前的二男二女。
不可否認,他們很出色,打扮入時,男俊女美,若硬要說,五個人之中,她絕對是最不出色的一個。
唐華和游孟涵很風趣,一頓飯吃下來,逗得她眉開眼笑,笑容一直掛在臉上。
不過他們的活力似乎沒有感染彭郁喬,席間她沒說幾句話,只是常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好幾次,她都捕捉到她的眼神,但是彭郁喬卻只是冷冷的將視線移開,沒有說什麼。
「宛恩,」在李宛恩的堅持之下,唐華他們都以名字和她彼此相稱,「有沒有打算改變髮型?」
李宛恩有著一頭漂亮的黑色長髮,卻很少花時間整理,總是隨意的披在背後。
「為什麼這麼問?」李宛恩眨巴著大眼。
「因為妳很漂亮,」唐華的手輕輕挑起她的長髮,「以妳的臉型,若是打點層次,挑染一下會更出色。」
別人形容她通常都是可愛,至於漂亮—還真是個新鮮詞。
「真的嗎?」她這才開始正經的審視自己的頭髮,「好啊,」或許換個髮型也不錯,「我會考慮看看。」
「哪天如果妳真的打算要去,找我一起去吧,」唐華立即毛遂自薦,「我可以給妳很好的意見。」
「那就先謝謝你了。」她興奮的伸出手與他交握。
于紹倫冷眼看著他們,只覺得心頭突有一把火狂燒,臉色彷彿蒙上一層霜。他不動聲色的拉過女友,語氣平板,「我覺得她的頭髮很好。」
「還可以更完美……」唐華的笑容在看到于紹倫的表情之後一頓,「不過當然—最後還是要宛恩自己喜歡最重要。」
「我一直都留同一個髮型,改變一下應該也不錯吧?」李宛恩無所覺,兀自開心的說。
「我喜歡妳現在的樣子。」于紹倫瞪著身旁的遲頓女,只覺得氣悶。
「可是我想—」本來還想表達一下自己的意見,但是目光在看到男人臭到不行的表情時,她立刻改口,「反正只是小事,所以再說、再說。」然後甜甜的對男友一笑,「這樣可以了嗎?」
于紹倫低頭看著她,臉色這才微微轉好的點了點頭。
「留在台灣這幾天,我可以住在妳家嗎?」他們的互動彭郁喬都看在眼底,終於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對李宛恩說。
「郁喬!」游孟涵一翻白眼,語氣有著無奈。剛才紹倫已經把話說得那麼清楚,她幹麼還要再重提一次?
李宛恩將布丁給吞下去才抬起頭,在身旁男人還沒開口之前搶先問:「妳沒地方住嗎?」
彭郁喬一楞,神色有些不悅,「有。」
「那為什麼還要住我家?」她一臉天真的看著她。
彭郁喬咬了咬牙,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圓眸,不知道這樣的無害是真的還是假裝。
「因為我想。」最後,她決定說實話。
于紹倫冷著臉看她。
「別這麼看著我,」她的眼底寫滿受傷,「我只是想要離你近一點。」
聽到她的話,游孟涵忍不住呻吟了一聲,奇怪這女人講話怎麼都不看場合的。
「原來妳喜歡紹倫!」李宛恩的反應倒是出奇的直接,卻不見怒意。
「我已經說了,不方便。」于紹倫沒有被她的柔弱給打動,「妳來台灣的目的是工作,其他的,請妳不要多想。」
「可是—」
「吃完了嗎?」他不打算再繼續聽下去,逕自轉頭問女友。
李宛恩目光眷戀的看著吃了一半的布丁,雖然愛吃,但是在布丁和自己所愛的男人之間作選擇—還是後者比較重要。
於是她立刻站起身,「吃飽了。」
「那我們就走吧。」于紹倫也站起身,對眾人點了下頭,「等一下司機會送你們回飯店,明天我們公司見。」
「沒問題!」拉住打算要跟上去的彭郁喬,游孟涵忙不迭的回答。
于紹倫也沒有遲疑的護著李宛恩離開。
「妳在做什麼?」彭郁喬用力甩開阻礙自己的手。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妳吧?大小姐。」她火大的回嘴,「我們是來談生意的,不是要妳來風花雪月,請妳搞清楚!」
「接不接這個Case我根本不在乎,」彭郁喬不悅的低吼,「我要的是紹倫!」
「拜託!別忘了,當初可是妳自己先放棄他的。」她實在不想提往事,但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彭郁喬或許是個很有才華的新銳設計師,當初與于紹倫的一段情也是眾人看好,但最後是她自己劈腿,大玩三角戀,弄得跟于紹倫分道揚鑣,要怪,只能怪她自己。
「我沒放棄他,」彭郁喬死鴨子嘴硬,「當時我跟亞力只是玩玩,我最愛的還是紹倫。」
游孟涵冷哼了一聲,「這是歪理。」
「他也是重視我的。」彭郁喬堅持,「不然這次,他不會在第一時間就開口找我幫忙。」
找她幫忙游孟涵覺得好笑,正確來說,紹倫會開口是因為她這個老同學吧?
「總之,妳若繼續鬧下去的話,我只好請妳回香港。」游孟涵警告。
「妳算什麼東西」她根本就沒有把游孟涵放在眼裡,「妳不過是我爸請的一個設計師。」
「然後呢?」她挑釁的看著這個見不得別人好的驕縱大小姐。
「我大可叫我爸要妳滾蛋。」彭郁喬得意的揚首。
「沒錯!妳是可以,」游孟涵難得沉下了臉,「不過現在,在妳叫妳爸爸開口要我滾之前,我還是妳的頂頭上司,這次設計案的頭兒,所以妳得聽我的!」
「妳們別吵了。」見她們的聲音越來越大,害他們成了餐廳裡別人側目的焦點,唐華連忙出聲緩頰,「不過就是一點小事,有必要讓妳們兩個女人爭得臉紅脖子粗嗎?」
或許本來是件小事,但是以彭郁喬的任性,游孟涵相信她很有實力可以把小事搞得不可收拾。
「若是喬喬喜歡那位于先生的話,妳就由著她嘛。」唐華自以為公正的發表感言,「反正于先生也沒跟宛恩結婚,既然如此,大家就可以各憑本事,妳又怎麼知道,最後于先生的選擇不會是喬喬呢?」
「沒錯!」得到了支持,彭郁喬驕傲的抬起下巴。
游孟涵聽完只差沒仰天長嘯。除非紹倫瘋了,不然她不認為他會選擇彭郁喬,天天對著一個美麗卻任性的女人,就算有愛也終會被磨掉。
「其實,我也對宛恩很有好感,」唐華揚起一個笑容,一點也不隱藏,「我也打算追求她。」
當下,游孟涵真懷疑眼前這對男女是從外太空來的,遇到這些自以為多情的傢伙,她真的是受夠了。
「隨便你們!」她氣得將餐巾給甩在桌上,「只要不影響我工作就好。」
至於紹倫,她只能私底下給他警告了。
「郁喬喜歡你,」李宛恩一進家門便開門見山的質問,「對不對?」
于紹倫沒有答腔,只是臉色悒鬱的走進房間。
李宛恩不解的跟進去,她看出他不開心,但現在不開心的人應該是她吧?
「你為什麼不說話?」她的臉湊到他面前,「心虛嗎?」
心虛他為什麼要心虛? 他只是很不爽。
「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她不解的問,「這樣不是心虛是什麼?你之前跟她真的有什麼對不對?」
他伸出手,猛然把她拉向自己。
他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吃醋,當年,彭郁喬與她父親從法國請回來的法籍設計師搞曖昧被他發現時,他唯一的感覺只是憤怒,一種被背叛的憤怒,但今天看著她毫不設防的對著另外一個年輕男子甜笑,他竟感到心情浮動,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緒。
她嚇了一跳,連忙摟住他,穩住自己的腳步。「你幹麼?」他把她抱得好緊,她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不幹麼,別動來動去。」他的目光仔細的審視她的五官,「我只想好好看看妳。」
她有什麼好看的,她如墜五里迷霧似的回視著他。他應該早就已經看得夠多了,不是嗎?
「再看也改變不了事實,我沒有郁喬漂亮。」她有些洩氣。
「漂亮不代表什麼。」美麗只是一時,當青春不在的時候,能夠吸引人的將只是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股獨一無二的氣質。
「怎麼會這麼說,」她抬頭看著他,小手在他臉上遊走,「你就很漂亮,只要看著你,我就會很開心。」
她的話使他低下頭用力的吻住她的唇。
雖然已很習慣他的親吻,但這次的吻來得又急又猛烈,而且飽含著顯而易見的慾望,讓李宛恩不禁稍稍用力地將有些失控的男友推離自己一些。
只是好事被中斷的男人怎可能輕易罷休,在他好不容易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意後,要他放手根本不可能,於是他再度侵佔那張美好的柔唇,深深地將自己的承諾藉由親吻來傳遞給懷中的女人。
李宛恩只覺得被吻得渾身虛軟,再這麼下去很可能就會任人予取予求,於是趕在男人攔腰抱起她走向大床時,喘著氣抓住他的襯衫領口,「等……等等,我說過要有承諾才……」話未說完,才得空的唇立刻又被擄獲,人也被放至柔軟的床上。
他怎麼會不知道她要說什麼,當初他是瘋了才會看不清自己對她的感情,而現在,他非常樂意身體力行來告訴這個粗神經的笨女人,他有多愛她。
沒錯,是愛,單純的喜歡早在一開始便已存在,是他太後知後覺,才任由情感悶燒成熾熱的愛。
不過這樣的結果很好,他很喜歡。
「嚇!紹倫……你、你等等……」被吻得神智有些渙散的李宛恩突然覺得胸前一暖,這才發現上方的男人不知何時已將她的外衣和內衣脫去,溫熱的大手還罩上她隆起的柔軟,於是趕緊抓住他放肆的大手。
于紹倫拉起她的手輕吻了一下,然後遊刃有餘的以另一手拉下她的牛仔褲拉鍊。
「啊啊啊!你、你不可以這樣啦!」她連忙想起身,卻被他壓了回去。
「你自己說承諾就是一輩子的……」武力制止無用,她開始裝可憐,以小白兔光波控訴他的獸行,期望他能就此打住。
于紹倫撐起上半身,不發一語的看著身下臉色酡紅、酥胸裸露的可人兒,只覺得慾火更盛。
「不可以食言啦……」在他還沒有說出承諾以前,她也要堅持自己的立場,否則就沒有原則了。
「既然知道我承諾了就是一輩子,」他俯下身,在看見她瑟縮的樣子後懲罰性的在那圓潤的耳垂上咬了一記,聽見痛呼聲後才滿意的重新與她眼對眼,「現在我決定碰妳,還不了解為什麼嗎?」
「為什麼……」她傻傻的看著他俊美的臉,緩慢的思考起來,半晌,突地驚喜的高呼。「所以你要娶我?」
「很好,」他抬手看了下手錶,表情變得邪肆狂放,「妳浪費了我二十分鐘零九秒,次數加一。」
「什麼東西?唔……」整個人還沉浸在欣喜中的李宛恩才正要發問,略為發脹的唇便再度被佔領,接著才剛拉上的拉鍊又被拉下來,連同粉紅色的小花底褲一起掉下床。
然後,然後……
她後來才很害羞的發現,他增加的可不只一次而已……
「弄痛妳了嗎?」他歉然的吻了吻她汗濕的頰。她太甜美,讓他的玩笑話全走樣的成真,還不停的往上追加……他真是個不體貼的情人!
「沒有。」她把自己裹在棉被裡,只露出圓圓的大眼,努力保持清醒,「雖然我很睏,可是還是想知道你和郁喬的事。」
他不滿的掀開棉被,將赤裸的嬌軀鎖進懷裡,才不怎麼開心的問:「為什麼一直提到她?」還在這種時候,看來這個小笨蛋也不怎麼貼心嘛!
「因為她對你的態度,」李宛恩愛睏的回答,「該怎麼形容—她的態度就好像你屬於她似的。」
「我不否認以前跟她交往過,」摟著她的腰,他低聲呢喃,「但早就已經結束。」
他的回答雖然早在她的預期,但還是令她驚訝,「可是她那麼漂亮,你怎麼會放棄?」
他忍不住搖頭,「就算她長得再漂亮,不愛的時候就是不愛了。」
「如果像她這麼漂亮的女人都留不住你,我有什麼能耐能留住你?」
「妳到底要我說幾次,」他溫熱的氣息吹撫過她的耳際,「美貌不代表任何東西,她根本不會對我們造成影響。我與她本來就不適合,到最後,她以和我分隔兩地,她太寂寞為由,跟她公司裡另一個設計師在一起,我們就這麼分手了,分開之後,我也從來沒有想要跟她復合,這麼說,妳清楚了嗎?」
原來她劈腿實在看不出來,彭郁喬看來像個冷若冰霜,不可侵犯的大美女耶!
「倒是妳,」他坐起身,拉著她坐在他的大腿上,雙眸緊鎖著她的,「為什麼跟唐華眉來眼去?」
眉來眼去她
「你是瞎了嗎?」她脫口說道:「我哪有跟他眉來眼去,不過只是跟他聊天而已啊!」
「他對妳有遐想,」他很清楚唐華眼底透露出來的訊息,「所以妳離他遠一點。」
看他神情冷峻,她先是一楞,最後莞爾一笑,「你在嫉妒?」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她只差沒有大叫一聲萬歲了。
他沉著臉,沒有回答。
「你真的嫉妒—」她狂喜的吻住他的唇,用盡全身的熱情,就算一開始,他並沒有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但現在—「我愛你!」
聽到她的表白,他表情一柔,嘴角也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就算是這樣,妳還是得跟唐華劃清界線。」
她立刻點頭,「只要你開口,我都聽你的。」
她無異是上天派來給他的天使,她的柔順真的可以滿足一個男人心目中的所有渴望。
他擁緊她,用力得像要將她給揉進自己體內,再也不與她分開。
現在的他,已經不能放開也不願放開她了。
雖然跟設計師開會是她的工作,但是有親親男友在,她很樂於當一個什麼都不會做的白痴總裁,反正只要盯著他,她就開心了。
專心的看著彭郁喬的草圖,于紹倫不得不承認,這個任性的女人很有設計才華,設計出來的東西皆十分具有流行感。
「這樣的設計可以嗎?」彭郁喬整個人幾乎壓到了前男友身上,胸部更似有若無的掃過他的手臂。
他不著痕跡的抽身,將草圖放到女友的面前,大手自在的搭在她的椅背上,「總裁,妳看看。」
李宛恩低下頭,只見一款黑色雪紡紗材質的洋裝就要躍出紙面,帶了一種神祕的飄逸,雖然她不懂設計,但是她覺得畫得很漂亮。
「很好。」她抬起頭,對他一笑,「很漂亮,你覺得呢?」
「以成本來說,值得考慮。」
「你說可以就可以。」她對他可以說是全然的信任。
他寵愛的拍了拍她的頭,然後看向彭郁喬,「妳的設計很好,簽約的事情我會跟孟涵談,沒事的話,妳可以離開了。」
彭郁喬悲戚的看著他,「午餐時間到了,難道連請我吃個飯都不可以嗎?」
「吃飯當然沒問題,」他抬頭看著冷豔的女人,爽快表示,「但今天我有約,所以改天吧。」
因為他的話,彭郁喬的臉蛋瞬間一亮。
「今天晚上好嗎?」她心急的要與他訂下約會,她相信,只要給她機會跟紹倫獨處,她便可以使用特有的女性魅力讓他再次對她產生眷戀。
「好啊!」他的手搭在李宛恩的肩上,笑盈盈的說:「今晚,我正好跟孟涵約了要談公事,有妳在也好。」
彭郁喬的臉倏地沉下,「可是我—」
于紹倫銳利的眼神掃向她,無言的請她離開。
彭郁喬緊緊的咬著牙,不平的看著這個讓她無法放手的男人。
李宛恩嘆了口氣,撐著下巴,忙碌的眼神穿梭在眼前這對俊男美女身上。這樣的感情真是累人,妳愛他,但他不愛妳—
「我不會放棄!」彭郁喬最後揚起一個淡淡的笑容,「你很清楚我的個性。」
她沒有留下來等于紹倫的反應便轉身離去。
于紹倫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倒是李宛恩驚訝的看著她走出去。
「你怎麼可以這麼平靜?」幾乎在門關上的同一個時間,她也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于紹倫一臉莫名,「不然呢?妳希望我怎麼樣?」
「她一副要把你奪回自己身邊似的。」
「所以是妳要緊張,」他帶笑的看著她不安份的樣子,「小心我被人搶走喔。」
「你才不會!」她立即伸出手抱住他,「而且,我絕對不會放開你,死也不會!」
他揚起嘴角,任由她像隻無尾熊似的巴在他身上,愛情也慢慢在心中增加了重量。以前他從不容許任何身邊的女伴動不動就依偎著他,但現在,因為她,他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因為他也迷上她黏著自己時的溫暖感覺。
第8章
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雙人床上的兩個人動了一下,但是沒有醒來。
鈴聲稍歇,但是沒有幾秒鐘又開始吵人,顯示打電話的人並沒有那麼簡單就放棄。
終於,李宛恩迷糊的睜開眼睛,搔了搔頭,瞄了床頭的手機一眼。
「紹倫,你的電話。」她拍了拍環抱著自己的手臂,眼角看到電子鐘,剛過午夜十二點。
「不用理它。」于紹倫咕噥了一句,手一縮,下意識把她抱得更緊。
「我也想,」她的口氣有著無奈,「但是吵死了,你就接一下吧,這麼晚了,說不定有急事。」
因為她的話,所以于紹倫不太情願的睜開眼睛,李宛恩見了,立刻伸長手,將手機拿給他。
于紹倫接過來,看到螢幕顯示,表情明顯一沉,但還是將電話給接了起來。
李宛恩好奇的看著身旁臉色突然變臭的男人,就見他沒說幾句就將手機給掛了。
「是誰這麼晚打給你?」不知為什麼,她覺得他似乎有點不高興。
「沒什麼,」他閉上眼睛,將她攬向自己,「睡覺。」
見他不說,她也沒有勉強,不過她的眼睛還沒閉上,手機又響了。
于紹倫忍不住低聲詛咒,而李宛恩則是眼明手快的拿起電話,這次她刻意留意螢幕上的來電人名。
「是郁喬!」她訝異的說。
「不用理她,把電話掛了!」他不帶任何情感的下令。
「可是這麼晚了,她找你做什麼?」她露出擔憂的神情,「不會有什麼要緊的事吧?」
「沒有。」他的大手安撫的滑過她赤裸的後背,「她只是在外頭喝酒,要我過去一趟。」
見她沒有任何動作,他乾脆的將長手一伸,直接關機。三更半夜的,他沒心思去陪一個任性的大小姐,情願守著懷中的小可愛。
「你不去好嗎?」李宛恩有些遲疑,「這麼晚了,她一個人在外頭,應該有點危險吧?」
「她夠大了,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他的手指溫柔的滑過她的身體,吻細密的落在她的身上,感覺她平穩的呼吸急促了起來,成功的讓她忘記閒雜人等。
李宛恩在沒有吵醒于紹倫的情況下出了大門。
她是大可不要理會那個顯然已經在外頭喝得爛醉的女人,但是偏偏只要一閉上眼睛,她的腦海裡就會浮現彭郁喬一個人在外頭被人佔便宜的畫面,所以怎麼都睡不著。
而且雖然紹倫把手機給關了,但是彭郁喬並沒有死心,竟不知道從哪裡拿到她家裡的電話。
她才接起來,就聽她劈頭要求叫紹倫去接她。
不用問也知道紹倫根本不會理會她,所以想了一會兒,她選擇在不驚動熟睡男人的情況下自己去接她。
只是比較麻煩的一點是她不會開車,所以還得站在大街上攔計程車,前往彭郁喬所在的那間PUB找人。
盡可能在最快的時間趕到後,一進門,她就看到趴在桌上的彭郁喬。
「妳喝了很多嗎?」李宛恩走過去,手還不忘輕拍了拍渾身酒味的女人,要她清醒一點。
聽到聲音,彭郁喬緩緩的抬起頭,迷濛的雙眼定在她身上,「怎麼是妳?」眼底突然爆出憤怒,「紹倫呢?」
「他在睡覺。」李宛恩分心的回答,轉身為她拿起包包,一手扶著她,「妳能走嗎?」
「誰要妳多管閒事?」彭郁喬有些狼狽的將她推開,「我要的是紹倫,不是妳!」
「我知道,」李宛恩捺著自己的性子回道,「但是他很累,所以我沒有吵醒他。」
殊不知她語氣中不自覺透露出跟于紹倫的親密,這使得彭郁喬更是怒火中燒。
「妳以為妳是誰?只不過是個空殼的千金小姐,還真的以為自己飛上枝頭當鳳凰了嗎?他只是可憐妳才會跟妳在一起,難不成別人叫妳總裁,妳就真的當自己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嗎?」
「妳喝醉了。」看著她,李宛恩發誓自己以後絕對不喝酒,因為不管再怎麼漂亮的女人,喝醉了都是醜態百出。
「我才沒有!」彭郁喬腳步不穩的站起身,「我已經調查過了,妳家的公司早就已經是個空殼子,要不是他幫妳撐著,妳的公司早倒了。」
「妳不要胡說!造謠生事只會令人覺得妳很沒品,」李宛恩的嘴一撇,「我的公司到現在一直都能維持基本的營運,而且還請你們來幫忙設計明年度的服飾,妳怎麼可以說我公司倒了呢?」
「妳的公司?」她冷哼了一聲,「要不是因為紹倫拿錢出來,妳有什麼能耐請人?還在這裡大剌剌的講妳的公司。」
李宛恩有些意外的聽著她的話,「紹倫的錢?」
「要我把他開的支票給妳看嗎?」彭郁喬的笑容有著嘲弄,「基本上,我們的工作都排滿了,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來台灣,要不是紹倫將設計費預先付了一半,我爸爸絕不會考慮接。」
聞言,李宛恩的臉色微沉。她是知道公司的財務有問題,但是萬萬沒有料到還需要紹倫本人拿錢出來,想當初,她要他留下當她的特助,是因為她可以讓他跟她一起過很好的生活,但現在……
「我跟他原本是一對,」彭郁喬怨懟的看著她,「可是妳卻硬是要介入!如果妳離開,我們可以過得很好。」
李宛恩無聲的嘆息,「我沒有介入妳的感情,或許妳之前真的跟紹倫在一起,但我可以肯定,我與他開始是在妳和他結束之後,所以不要給我扣這麼大的帽子,不管妳怎麼說,我都不會心虛的。」
彭郁喬不甘願的看著她,萬萬沒有料到一個看來柔弱的女人,講出來的話卻很傷人。
她氣不過的揚起手,在對方來不及閃避前用力的甩了她一巴掌。
臉上熱辣辣的痛楚令李宛恩呆在原地。
「我知道妳在打什麼主意,」彭郁喬滿臉不屑,「妳看上的是于家的財產,對嗎?」
于家的財產她撫著自己的臉,完全聽不懂她的意思。
「別裝了,妳不可能不知道,紹倫在大陸的建築業很有名氣。」彭郁喬瞪視著她,「于家推出很多成功的建案,現在還有不少建案在進行,不然,他怎麼會有能力幫妳撐著那個賠錢的生意?而現在,妳根本也不必在乎公司倒了,畢竟只要巴著他,妳以後可以說是衣食無缺,對妳這個從小到大無父無母的人來說,要的也只是這個吧!」
「我沒麼膚淺,」還來不及消化這一切突如其來的消息,李宛恩只是受不了的出言反駁,「我並不知道他是否有錢,只知道我愛他,想要跟他在一起。」
「愛妳的愛只會拖累他,」彭郁喬嗤之以鼻,「為了妳,他留在台灣,把自己的工作丟在一邊,這就是妳的愛?」
這下子李宛恩也無法再駁斥她,畢竟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只能扶住她,「站好!我要送妳回飯店。」
「不要!」她不想要她的碰觸,「我要的是紹倫!」
「我知道,」李宛恩輕聲說,「但是現在這裡只有我,所以妳就委屈一點吧。」她不容置疑的架起發酒瘋的女人。
外表看來,李宛恩的個頭比彭郁喬來得嬌小,但是論起力氣,她可一點都不輸人,畢竟她可是從小吃苦耐勞長大的。
她微用力的抓緊彭郁喬的手臂,把她給拉起來,然後不顧她的反對,硬是將她給帶走。
彭郁喬發瘋似的大吵大鬧,李宛恩只好更用力的抓住她,阻止她發狂,以免她傷了自己也傷了她。
「我真的很愛他,」上了車之後,彭郁喬突然停止動作,在李宛恩還來不及抽身時趴在她的身上痛哭失聲,「我願意放棄一切,只求跟他在一起,我後悔了,真的!當時我跟亞力在一起,真的只是一時好玩,不是要背叛他。」
看到她的樣子,李宛恩有些心軟,只能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她的背,「妳跟我說這些沒有用,這些話,妳應該自己告訴紹倫。」
「有妳在他的身邊,我根本就沒有機會!」坐在計程車裡,彭郁喬悲憤的掉著眼淚。「難道妳不明白嗎?」
「老實說,我真的不明白,如果我真的如妳口中所言的一無是處,我怎麼可以威脅到妳?」或許之前,彭郁喬是跟紹倫有過一段情,但現在紹倫的心是在她的身上,所以她沒有理由退出,就算再怎麼同情她都一樣。
「飯店到了。」當車一停下來,李宛恩在第一時間下車,「我送妳上去,妳最好早點睡。」
彭郁喬看著她自在的樣子,心底滿是怨恨。
「幾號房?」對她怨恨的神情,李宛恩視而不見的逕自問道。
彭郁喬沒有回答,只是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她真是覺得自己是自找麻煩!翻了翻白眼,她拿著彭郁喬的包包跟在她的身後。
站在房門前,彭郁喬按著門鈴,而李宛恩則感到奇怪的站在一旁等待。還有誰和她一起住嗎?
「睡了嗎?」門一打開,彭郁喬立刻問。
唐華一頭霧水的看著門前的人,「正打算要睡,妳怎麼整身酒味?喝了很多酒嗎?」
「不關你的事!」推開他,彭郁喬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我給你帶了個女人來。」
他這才注意到呆站在門口的李宛恩。
「宛恩?」唐華實在很驚訝,「妳怎麼會跟喬喬在一起?」
「就是—」看了看彭郁喬又看了看他,她一時半刻也不知道從何解釋起,索性一個聳肩,「總之,我送她回來了,你好好照顧她。」
她懶得去問他們的關係,反正男未婚女未嫁,他們想怎麼樣都不關她的事。
「妳別走!」看見她轉身要走,在房裡的彭郁喬大吼了一聲。
李宛恩嚇了一跳,「還有什麼事嗎?」
「給我過來!」她不客氣的對她頤指氣使。
「喬喬,妳喝醉了。」唐華有些無奈的看著同事。再怎麼樣,宛恩可是請他們來台灣的客戶,這樣不禮貌的態度實在有待商榷。
「我沒醉!」彭郁喬皺起眉頭,「幾杯調酒而已,我的酒量沒那麼差,去拿酒來!」
「妳還要喝啊?」李宛恩不由得傻眼,「妳最好上床睡覺比較好。」她累死了,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回家睡覺,更別提她還是偷溜出來的,可得要在紹倫發現之前回去,以免他大老爺發怒。
彭郁喬沒有理會他,只是瞪著唐華。
在她的強勢眼神逼迫下,唐華肩一聳,認命的從櫃子上拿了瓶酒給她,「算妳帳上。」
彭郁喬的美目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將酒打開。
唐華拿了個杯子放在她的面前,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動作。
「再拿一個給我!」倒酒的時候,彭郁喬命令。
「不需要了,」唐華連忙請李宛恩坐下,語氣平淡的表示,「我可不打算跟妳喝酒。」
「我也不要跟你喝!」看他不幫自己拿杯子,心思全都懸在那個小白痴的身上,彭郁喬索性自己起身去拿,「我要這個小鬼跟我喝一杯。」
「妳怎麼叫人家小鬼?」唐華有些不悅,連忙對李宛恩賠不是,「對不起,她喝醉了。」
「沒關係。」李宛恩絲毫不以為意。她還沒那麼無聊,為了一個無謂的稱呼而發脾氣,「只是我不會喝酒,所以不好意思,不坐了。」推開唐華的手,她微點了下頭,「我要回去了。」
「去攔住她!」看她轉身就走,彭郁喬立刻發飆。
「這麼晚了,妳發瘋也要有個限度!」唐華一點都沒有打算要幫她,腳步絲毫沒有移動。
「我要你去攔住她!」見唐華不動,彭郁喬火大的拿起杯子,用力砸向鏡子,鏡子應聲而破。
巨大的聲響令李宛恩碰到門把的手一停,驚訝的轉身看著眼前的一團亂。
看著破碎的鏡子,唐華感到太陽穴隱隱作痛,「妳真的是瘋了。」
「算我帳上總行了吧!」彭郁喬壓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手直指著李宛恩,「要走可以,但妳得陪我喝杯酒。」
「我已經說了,我不會喝酒。」這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魯。
「就算不會喝也要喝!」她堅持,「不然就別想走!」她的目光瞄著地上的碎玻璃,眼神著實令人打心底發毛,似乎是在暗示對方,若是惹火了她,她可會失控。
「我知道妳不會喝酒,但只是一杯,只要陪她喝一杯,」唐華柔聲的懇求,「等一下我送妳回去。」
「謝謝你,但我自己回去就好。」李宛恩嘟著嘴,嘆了口氣,有點後悔自己的騎士精神,瞧現在把自己搞得進退維谷,真是活該。
看出她的讓步,彭郁喬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她將倒滿酒的杯子交給她,「拿去!」
看著滿滿的一杯,李宛恩不住咋舌,但也只有硬著頭皮接過手。
「還有沒有杯子?」
唐華瞄了櫃子一眼,「只剩高腳杯。」
「隨便,」彭郁喬不耐的手一揮,「拿來!」
嘆了口氣,唐華將高腳杯拿下來,小心避開地上的碎片,將杯子交到她的手上,然後撥內線請服務生過來清理房裡的一團亂。
才交代完,一掛上電話,轉過身,就看到李宛恩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一口氣將整杯威士忌給喝下去。
她的表情苦得好似喝的是毒藥,看到她的樣子,唐華忍不住揚起嘴角,可是眼角卻不經意的瞄到奇怪的事。
「喬喬,妳在做什麼?」他驚呼,似乎看到彭郁喬加了什麼東西在酒杯裡。
「閉嘴!」她斜睨了唐華一眼,然後才將目光移到李宛恩漲得通紅的臉,「怎麼樣?很難受嗎?」
「不是難受,是難喝!」覺得食道灼熱,李宛恩吐了吐舌頭將杯子給放下,「我可以走了嗎?」真搞不清楚為什麼會有人喜歡喝酒,這根本就不好喝!
「等一下,妳再喝完這一杯才可以走。」緩緩的搖晃著高腳杯,彭郁喬又說。
「我不要。」李宛恩想也不想的搖頭。一杯已經是她的極限,再喝下去,她可沒把握可以走出這個門。
「不要的話,妳就在這裡待著。」彭郁喬彷彿也不在乎,「我有的是時間跟妳耗。」
「喬喬,妳最好適可而止。」唐華有些動了肝火。
「對啊!妳最好適可而止。」李宛恩站起身,打算在喝下肚的酒精還沒有發揮任何作用之前離開,她可不想像彭郁喬一樣醜態百出。
「喝!」彭郁喬冷著臉將酒杯塞進她的手裡,「真的是最後一杯!喝完妳就可以走。」
「宛恩,不要理她。」唐華伸出手將她拉起來,「妳先回去,她交給我處理。」
「唐華,你少管閒事!」彭郁喬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硬是擠進他們中間,「這是我跟她的恩怨。」
「什麼恩怨?」現在他總算知道她的真面目了,「妳成熟點好不好?」
「不關你的事!」她用力拉著李宛恩的手,「妳都喝了一杯,再一杯有什麼差!」
這女人真是腦袋有毛病!李宛恩覺得難以置信,大概猜得到紹倫為什麼會跟她分開,這樣的個性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招架得住的。
「好吧。」她不快的拿起高腳杯,一個仰首,將酒一飲而盡,「可以了嗎?」她將空杯子塞進彭郁喬的手裡,「我要走了。」
接下來管她要怎麼瘋都不關她的事,她已經仁至義盡喝了兩杯酒,應該夠了吧!
唐華怕彭郁喬再失控,所以緊拉住她,但眼睛卻不安的追尋著腳步蹣跚,走向房門的小女人。
「妳剛才加什麼在酒裡?」唐華擔心的問。
「沒什麼,」彭郁喬的語氣有著不在乎,「只是一點鎮定劑。」
「妳瘋了,加鎮定劑幹麼?」酒跟鎮定劑和在一起,怕宛恩還沒到家就昏死了。
他將彭郁喬給推開,連忙追了出去,才踏出電梯,他便看到搖晃著身軀走向飯店大廳的纖瘦人影。
李宛恩晃著頭,覺得天旋地轉,不管再怎麼專注,眼前還是茫然一片。酒果然不是好東西……一片黑暗向她急速襲來,她閉上眼睛之前,心頭忍不住抱怨。
唐華見狀,連忙衝上前去。
「現在怎麼辦?」抱著人回房的唐華無奈的看著床上兀自睡得香甜的小人兒。
「當然是找紹倫來,讓他看看他心愛的女人竟然睡在別的男人床上!」彭郁喬雖然有些醉意,但如意算盤仍是打得精。
「妳瘋啦!我們明明什麼都沒做。」他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彭郁喬卻是不屑的冷哼,「只要把她的衣服扒光,你再和她躺在一起,要說沒有做什麼也很難讓人相信。」
唐華回復鎮定的看著她,見她不像是隨便說說,突然露出不懷好意的笑。「我說喬喬,妳該知道我對宛恩有意思吧?」
她冷淡的點頭。
「那妳以為我會讓碰她的機會白白溜走?」他搖搖頭,笑得輕蔑。
「你想來真的?」細心繪好的漂亮柳眉一揚,語氣不置可否。
「不然呢?」
彭郁喬沒有片刻猶豫,立即答應,「好,那你快一點。」
「這種事急得來嗎?」他不禁失笑,「妳先去休息,明早再過來,我會給妳一個滿意的畫面的。」
冰雕似的臉龐聽見他的回答不禁發紅,只得佯裝不在意的轉過身朝門口走去。「我知道了。」
直到她關上門,唐華才垮下肩的揉了揉額際。「我真是天才啊,盡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現在可好,床被一個狀況外的睡仙霸佔,他又對做個趁人之危的小人沒興趣,看來那張書桌就是他今晚的棲身之地了。
哀怨吶。
走近床緣,他蹲下來看著那個不知道睡到第幾殿的女子。
有型的黑眉配上雙眼皮圓眸,使睡著的她更像個不設防的孩子,小巧而紅潤的櫻唇微微開啟,還發出些微的鼾聲。
「看妳這個樣子,我還真的很想……」假戲真做。
等唐華意識到時,他的唇也真的貼上了她的。
軟軟嫩嫩的觸感讓他著迷的鬆一口氣,微啟的粉唇更像在歡迎他靈活的舌。
很快的,他就知道自己要的不只是一個吻。
儘管對於當小人沒興趣,但是現在小不小人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
「唔……倫……別吵,我想睡覺……」遭到偷襲的人兒連眼睛也睜不開的囈語著,便將臉轉到另一側。
被誤認的男人一呆,惱火的感覺立即燃起。
於是他爬上床,拉開捲成一團的棉被,讓熟睡的女人完全展現在他眼前。
接著,遲疑的大手終究還是敵不過衝動,緩緩伸至女人胸前,一顆一顆的解開襯衫鈕釦……
第9章
李宛恩不太確定是什麼吵醒她。
她只覺得頭很痛,暈眩的感覺令人做噁,她不舒服的動了一下,想要甩開這種感覺,但是沒有用。
呻吟了一聲,周遭的爭執聲似乎越來越大,她緩緩的張開眼睛。
「幹麼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她已經醒了!」彭郁喬甩開于紹倫的手,「你自己問她!」
問什麼?李宛恩的小臉皺成一團,難過得要死,目光在觸及男友陰沉的臉色後,立刻感到事情大條了。
「你為什麼生氣?」她想起自己昏過去前的事,她丟下熟睡的紹倫到PUB接彭郁喬,然後喝了兩杯酒之後—「因為我喝酒嗎?」她囁嚅的問。
「若真只是喝酒這件小事就好。」彭郁喬的眼底有著嘲弄,「跟個男人睡了一個晚上,妳有什麼感覺?」
跟男人睡一個晚上?她呆呆的環視著四周,認出這個房間是唐華的,因為牆上那面被打破的鏡子還空著,只不過碎片已經被掃除乾淨。
「妳別胡說八道!」唐華翻臉不認人,「我承認自己是和宛恩同處一室,但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昨天醉了,我只好把她安排在我的房間……」他越說越小聲。
他的話令李宛恩一驚,連忙撐起自己的身子,但是頭暈使她整個人顯得虛弱無力,就要倒下。
唐華趕緊伸出手想扶住她,但于紹倫在他之前擋在兩人中間,把女友給攬在懷中。
唐華立刻會意,忙不迭的退開來。在這個時候,就算對人家再有好感也知道要收斂。
「我跟她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他有些心虛,「我承認自己對她有好感,但還不至於趁人之危,她喝醉了,在我這裡睡了一晚,就只是這樣。」因為同事情誼,所以唐華選擇將彭郁喬下藥而且大吵大鬧的要自己收留李宛恩一個晚上的事隱瞞。
「真的只有這麼單純嗎?」彭郁喬壓根不相信,「認識你的人都知道,你可不是什麼柳下惠。」何況他昨天還信誓旦旦的保證……難不成他存心騙她?
「妳別惹是生非,」唐華的語氣有警告,「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他的確沒有碰李宛恩,雖然情況差一點就失控。
在他解開她的外衣,準備朝那件水藍色內衣前進時,就見她突然睜開眼,正經的說了句「我想吐」,便整個打亂計劃。
他手忙腳亂的拿過垃圾筒Standby,扶小臉漲得通紅的女人坐起身,就見她腮幫子鼓鼓的,已經瀕臨爆發邊緣。
就在他以為她要吐出來的同時,卻見她一個深呼吸,然後又倒了下去,繼續昏睡。
「宛恩?妳不是要吐嗎?」他覺得很奇怪。
「不用了……」她模糊不清的回答。
他還是一頭霧水。「為什麼?」
「我吞下去了。」翻了個身,她舒服的睡下。
唐華頓時頭上三條線,自此對身前女人酥胸半露的旖旎風情再也完全提不起勁,很認命的在書桌前趴了一晚,弄得他全身痠痛不已。
這大概就是現世報吧。
彭郁喬看到他的眼神,正打算反駁,卻被始終不發一言的游孟涵打斷,「好了!你們一人少說一句。」她看著好友,「宛恩的臉色很不好看,你先帶她回去,我會把事情給問清楚。」
于紹倫伸出手,拉起床上的小人兒。
李宛恩的腳一踏在地板,便覺得一陣暈眩襲來。
于紹倫眼明手快的扶住她,雖然心中有氣,但看到她的樣子,他依然無法置之不理。
「還好嗎?」他低聲問。
「頭好暈。」李宛恩忍不住抱怨,根本無心於眼前的一切,只知道她很難受。
他打橫的將她抱起來,疾步走了出去。
彭郁喬見他們要走,一個箭步衝上前,「為什麼?她在別的男人床上醒來,你為什麼這麼平靜?」
「因為我相信她。」于紹倫冷冷的看著她,「請妳讓開,我們要回家了。」
彭郁喬的臉一下子慘白,「那我也可以告訴你,我跟亞力根本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切都是你誤會了。」
「就算是誤會也好,」他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反正我們本來就不適合,分開也是早晚的事。我可以老實告訴妳,在我的心底,就算宛恩昨天真的跟唐華怎麼了,我也會原諒,因為我愛她。聽清楚了嗎?這就是妳與她在我心目中的差別。」
她的眼底爆出盛怒,「這個女人有什麼好?嘉怡紡織的大小姐」她哼了一聲,「沈家的事業還要你傾家蕩產的幫她,值得嗎?」
「我覺得值得。」于紹倫的眼神一斂,「讓開!」
「你會後悔!」彭郁喬拉著他的手,「當你什麼都沒有的時候,你會後悔,一定會。」
看著她瘋狂的樣子,李宛恩很不解的抬頭看向抱著自己的男人,「她是什麼意思?你為什麼會什麼東西都沒有?」
「不用聽她胡說。」抱著她,他繞過了彭郁喬。
「紹倫!」彭郁喬不死心的跟上去。
「別再跟著我們!」于紹倫眼神銳利的瞪著她,「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而妳,已經快令人發火了!」
于紹倫的眼神使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只能呆若木雞的看著他抱著李宛恩離去。
越過他的肩頭,李宛恩看到彭郁喬臉上的失落,「她很難過。」
「有空關心人家,先想想自己吧!」他的聲音悶悶的。
她嘆了一口氣,抬頭看他一眼,白痴都看得出來他很火大。
「你生氣的樣子也好帥。」
聽到她無厘頭的話,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這個眼神更帥!」
他想掐死她!他咬牙切齒,「閉嘴!」
「沒問題。」她立刻像隻小貓似的窩在他的懷裡。
縱使他氣她,但是她卻一點都不恐懼,因為她相信,他絕對不會傷害她。
她的頭腦雖然暈眩,但卻覺得滿足,因為她聽到了他對她的愛。
「所以?」喝著熱牛奶,她一臉好笑的看著臉色不佳的男人,大致知道他到底是在火些什麼。「你以為我跟唐華有什麼曖昧嗎?」
他瞪著她的笑容,「妳有嗎?」
「應該沒有,」她甜美的一笑,「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妳竟然可以這麼自在?」他氣自己沒有早一點發覺她半夜出門,直到今早想摟人時才發現身旁的位置是空的。
「不然呢?」她微笑的看著他黑亮的眼,此刻裡頭的漆黑似乎想要吞噬她似的,「既然什麼事都沒發生,為什麼不能自在?」
「妳肯定?」他的手撫過她細長的髮絲。
她立刻將手上的牛奶放在一旁,柔順的靠在他的肩上,肯定的點頭,「我們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唐華不也是這麼說嗎?」
「但是郁喬說,你們獨處了一夜。」
「我知道,」她嘟起了嘴,不快的咬了一下他的肩膀,「我甚至還知道,她一定會一口咬定我爬牆。」
「爬牆?」
「就是紅杏出牆,不過我先說,我絕對沒有!」她舉起手發誓,「而且我會醉得一塌糊塗也是因為她的關係,昨天晚上她打電話到家裡,要我找你聽,但我看你睡那麼熟,所以沒叫你,就自己去接她。」
「妳太衝動了,」他皺起眉頭,「妳應該把我叫醒的,三更半夜一個女人就這麼跑出去,妳有沒有大腦?」
「我也只是一時心軟嘛!」她忍不住叫屈,「而且若我當時把你叫醒,你也只會叫我不要理她,不是嗎?我接她回到飯店後就要走,但是她硬要我喝兩杯酒才讓我走,我沒辦法,只好喝了啊!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只是我真的沒想到,她竟然還敢說我跟唐華亂來,藉此來陷害我,早知道就該放她一個人在PUB 裡不要理她就好了,真是好心沒好報。」
看她氣憤的樣子,他就算有再大的氣也都消了,「不可以再喝酒。」點了下她的鼻子,他終於露出笑容。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她開心的投進他的懷中,「你不生氣了吧?」
「記得跟郁喬保持距離。」他的手輕撫她的臉,徐緩的動作帶著柔情,「知道嗎?」
「你怕她會傷害我嗎?」李宛恩不以為然的斜視他一眼,「她沒那麼大的能耐。」
只要他的心在她的身上,她不認為彭郁喬會威脅到自己,更何況昨天她已經知道這個女人有多麼瘋狂,若是紹倫還會想要吃回頭草,那他大概也瘋了。
「別那麼有把握,」他吻著她敏感的頸項,「凡事小心一點。」
這一陣子相處下來,他明白這個看似迷糊的小丫頭也並非全然無知,畢竟從小到大的成長環境讓她知道如何保護自己,但她畢竟還是太年輕,有時會身陷危機而不自知。
「我知道。」她順從的窩進他的懷裡,手指無意識的輕點他的胸膛,「公司的財務很吃緊對不對?」
聽到她的話,他一怔,「怎麼再提這個?我不是說沒事了嗎?」
「因為郁喬說的話,所以你老實告訴我,」她苦惱的抬頭,「我丟了個燙手山芋給你,是嗎?」
「公司的財務是有問題。」他選擇了隱瞞,他喜歡她的笑容,一點都不想增加她的壓力,「但並非不能解決。」
「真的嗎?」她審視著他俊美的臉龐,「沒騙我?」
「沒事騙妳幹麼?」他用力的吻了吻她的唇。
「沒騙我就好,因為我一點都不想拖累你。」她真摯的說:「若真不行的話,你就把一切都還給我,不要管了。」
他抬頭看她,有些不滿她的用字。
拖累
他一點都不介意被她拖累!
而且幫她把屬於她的東西留住,這是他愛的表現。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替妳解決。」他的額頭與她相抵,「妳只要乖乖的,不要闖禍就好。」
「我本來就很乖,」她用力的抱住他,「最不會闖禍了。」
看來她不單天真,還沒有什麼自知之明。他的手掌撫著她的頸項,動作溫柔,手指撩著她的髮絲,「不可以剪頭髮!」
她露出一個微笑,「好。」只要他開口,她一定做,更何況只是頭髮這點小事,「人家說,喜歡長頭髮的男人比較大男人。」
「所以?」他一個揚眉,「妳在暗示什麼?」
她抬眸與他相對,甜美一笑,「沒有,我愛你。」
看到他嘴角揚起的笑容,她心中滿是溫暖,誰說冷漠不能改變?至少她就讓他不再冷漠。
因為頭暈,所以李宛恩今天可以不用上班。
若是身體不舒服那麼好用,那她不介意以後都拿這個當藉口,反正她本來就不想去公司,畢竟她什麼都不懂,去那裡只是當白痴而已。
李宛恩看著琴譜,專心的練習,就算門鈴響起她也沒有分心,但沒多久,她就感到有人緊盯著她看。
她停下自己手指的動作,微轉過身。
「妳怎麼會來?」看到彭郁喬,李宛恩有些意外,「不用上班嗎?還是妳也宿醉?」
彭郁喬冷冷的看著她。
她的眼神令人不舒服,李宛恩驀地想起男友的話,「我不能跟妳太接近。」
「妳說什麼?」彭郁喬質問。
「沒有。」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要喝什麼嗎?阿姨—」
阿姨立刻現身,「小姐,有什麼事?」
「替客人倒杯果汁。」離開鋼琴,她盡可能親切的招呼。
彭郁喬沒有到沙發上坐下,反而越過她。
李宛恩驚訝的看著她在鋼琴前坐下來,挑釁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後輕快的彈奏了一曲。
「哇!」李宛恩忍不住讚嘆,「妳好厲害。」
「當然!」她驕傲的表示,「我從小學琴,紹倫最喜歡聽我彈琴。妳現在學習也是為了他吧?」
李宛恩無法否認她是為了男友才學琴,只是她可沒料到早就有女人為他彈過琴了—這種感覺還真有點奇怪。
「懶得跟妳廢話,我帶了一些東西來,我想,妳應該會有興趣看。」她站起身,由皮包中拿了一個牛皮紙袋。
李宛恩懷疑的看著她,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該伸出手去接。
「這是妳公司的財務報表,妳不看嗎?」她透過關係,千辛萬苦的躲過紹倫的監視才取得,這笨蛋要是不看,她絕對會送她幾記拳頭。
「不是我不看,」李宛恩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而是我看不懂。」
她的天真神情看在彭郁喬眼底顯得很刺眼,她用力的將裡頭的紙張給抽出來,大聲怒道:「妳的公司要倒了,妳不在乎嗎?」
她聳了聳肩,在經過昨天的事之後,她壓根就不會相信她說的話。
「這是紹倫簽署的文件,」彭郁喬抽出其中一張紙,「他替嘉怡紡織背書,還把自己的錢都拿進嘉怡紡織,妳還能不在乎嗎?」
李宛恩聽了先是一楞,最後一把搶過她手頭的文件,上頭的條文她是看不懂,不過還不至於笨到不懂那些負債的字眼。
她的心彷彿被重重的一擊,飛快的翻閱著,「這些文件是真的嗎?」她的心跳加快,呼吸有些不平穩。
彭郁喬氣勢高傲的看著她,「我還不至於無聊到編這些謊言,這都是真的,上頭還有沈家會計師蓋的章,若妳不信的話,妳可以去問他,他總不可能騙妳吧!」
李宛恩深吸了一口氣,穩定自己的情緒之後才開口,「老實說,我真的看不太懂,」她有些赧顏,「這意思是說嘉怡紡織快倒了嗎?」
「原本是。」彭郁喬一點都不留情的反擊,「不過妳很聰明,替自己找了一個金主。」
「妳說的是紹倫?」她楞楞的說:「他不是個蓋房子的嗎?」他有那麼大的能耐使公司起死回生?
「蓋……蓋房子?」彭郁喬忍不住提高音量,「我真的難以相信!妳是白痴,竟然—」她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紹倫會心繫這個顯然沒有大腦的女人,而放棄像她這種美貌雙全的女人,「揚力工程是香港上市公司!他是少東,妳竟然說他是個蓋房子的?」
揚力工程少東……她壓根沒有聽過這間公司,但聽彭郁喬的口氣,似乎是大有來頭。
「所以,我的公司本來要倒,但是因為紹倫介入,所以才繼續撐著嗎?」
「沒錯。」她說的斬釘截鐵,「他不單不讓公司倒,還投入大量的財力和精力,打算用盡一切力量讓嘉怡紡織東山再起,銀行那裡也證實了,下個月為了開發一批新成衣,他得要再拿出六千萬,而這還是第一筆而已。」
李宛恩努力的壓抑自己的情緒,不驚呼出聲。
她有些困難的開口,「妳現在是不是在暗示我拖累了他……」
「暗示?」她冷哼了一聲,「我是直截了當的告訴妳,妳根本就是在拖累他。」
李宛恩緩緩的坐了下來,沉默以對。
彭郁喬把握機會誘之以利,「現在打住的話,之前紹倫借給嘉怡紡織度過難關的錢,我可以替妳還給他。」
李宛恩懷疑的看著她,「妳會那麼好心?」
「當然有條件,」她不客氣的說出自己的目的,「離開紹倫,而且是永遠的離開!」
「我很感謝妳的好心,」李宛恩冷著一張臉,「但我不需要。」
彭郁喬沒有料到自己會得到拒絕,「為什麼?難不成妳還想要繼續巴著紹倫,讓他為了一個沒有前途的事業浪費精神嗎?」
「不會。」她穩定的回視,「之前,我不知道這些事情,但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一切,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妳想怎麼樣?」她諷刺的看著個頭嬌小的女人,「亮著妳那個白痴笑容繼續求紹倫幫忙嗎?」
「我愛他,只做對他好的事情。」李宛恩站起身,堅定的說,「謝謝妳來告訴我這些,現在請妳回去吧。」
「我看妳根本就是想要害死他!」彭郁喬憤怒指責。
相較於她的激動,李宛恩倒顯得很冷靜,「或許有一天,我會跟紹倫分開,但那也會是我的選擇,我不會被妳左右,這麼說,妳明白嗎?」
看著她銳利的眼神,彭郁喬一驚。這個看起來一點都不聰明的女人,似乎—並非如她所表現出來的天真。
「對不起,」李宛恩若無其事的走回鋼琴前坐下,「不送。」
彭郁喬氣紅了一張臉。
李宛恩故意對她視而不見,依然專心的練琴,雖然還是無法好好的彈好一首曲子,但她相信勤能補拙,終有一天,她會成功,平靜的樣子似乎一點都沒有被彭郁喬影響。
只見當門用力被甩上的聲音傳來,琴聲也隨之一頓。
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感到自己的手指在發抖。
強裝堅強其實沒有那麼容易,她的眼眶一紅,伸出手,拿起電話撥號,接通之後,她終於崩潰的叫喚—
「外婆—」
第10章
當許玲娟與李宛恩從會計師事務所出來時已經是下午四點。
祖孫兩人的表情都顯得沉重,許玲娟沒有料到公司的財務如此糟,更沒想到公司到今天還能正常營運都是因為紹倫的關係。
在公司的那些老臣離職之後,銀行也對嘉怡紡織沒了信心,原本打算撤回金援,但是因為于紹倫拿出財力證明替嘉怡紡織背書,所以公司才能平靜度過這次的危機,可她與外孫女卻完全被蒙在鼓裡。
「外婆。」上了車之後,李宛恩才打破沉默,「雖然剛才會計師的話我聽不太懂,但是總結就是—公司的情況很不好,對不對?」
許玲娟拍了拍她的手。在接到外孫女的電話之後,她便回到台北,陪著她找會計師,在最快的時間之內,協助外孫女把事情釐清。
「我早就知道公司出了問題,」許玲娟感慨的說:「只是沒想到情況真的這麼嚴重。」
這筆資金,可能是以她手上的動產和不動產都脫手來補還不夠啊!再加上接下來的成衣設計和宣傳、發售都還有一大段路要走……許玲娟在心中飛快的算著自己名下的資產。
「紹倫……」李宛恩幽幽的說,「他都沒有告訴我這些。」
「因為他知道就算跟妳說也無法解決。」許玲娟婉言安撫,「他很保護妳。」
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紹倫的心都在她的身上。
李宛恩知道他對她的縱容,只是這個訊息無法使她沉悶的心情雀躍一些,只要一想到他為了幫她,竟然將自己名下的資產都脫手,她的心情就沒來由的沉重。
「我一直以為他跟我在一起之後,一定會過得很好。」她感到有些諷刺的揚起一個微笑,「我一直以為如果我可以擁有沈家的一切,那他也可以分享我所擁有的,我們可以很快樂,但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許玲娟聞言,心疼的抱著她。她看出在外孫女堅強的外表下,其實有著強烈的自卑,這是過往的歲月所加諸在她身上的陰影。
「這都怪外婆。」或許當初不要堅持讓她接手總裁的位子就不會有事了。
「怎麼可以怪外婆?」李宛恩擠出一個笑容,「妳也是想要把一切最好的給我啊。」
「現在事情搞清楚了,妳想怎麼做?」許玲娟柔聲詢問,「只要妳開口,我可以把土地給賣了。」錢財這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只是我也不清楚這些錢是否可以幫公司撐過去,但至少—」她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但至少不會再拖累紹倫。當初是因為妳喜歡他,所以才順著妳的意讓紹倫當妳的特助,現在還讓他拿出自己的錢來幫我們,真的也過意不去,把土地賣了之後,應該可以還給他之前替我們還給銀行的錢。」
李宛恩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才開口道:「外婆,我不是一個從商的料。」
其實,不用她自己承認,許玲娟也看得出來。
當初她也不認為讓外孫女接總裁的位子是個好主意,卻滿心以為有紹倫在一旁幫助她也就放心了,但現在知道公司有了危機,還硬要宛恩來扛也非她所願。
「我想要放棄公司,」鼓起勇氣,李宛恩有些怯怯的說:「可以嗎?」
她擔憂的看著許玲娟,雖然她已經認祖歸宗,但是嘉怡紡織對她真的不具有任何意義,畢竟她跟這家公司並沒有感情,但是對外婆不同,這是外公一手創立的。
許玲娟有些訝異的看著她。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無禮,」李宛恩的聲音有著哽咽,「但是,我管不了一間公司,就算我想也不行,因為我沒有那麼聰明,如果硬要撐下去,到最後我們也是一無所有,不如現在就放手吧!好不好?」
看到她紅了眼眶,許玲娟有著不捨,最後她淡淡一笑,「好。」她老了,也沒什麼要求了,只要後代好,她一切不求。
「謝謝妳!」李宛恩感動的拉住外婆的手,「外婆……可是我們欠紹倫的錢……」
許玲娟慈愛的摸了摸她的臉頰,「當然要還,外婆會處理,妳不用擔心。」她自認自己還有這個能力,可不要自己的外孫女還沒出嫁就矮了人家一截。
聽到這個,李宛恩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這就好,能夠將紹倫的錢還給他,至少可以不讓她那麼內疚。
「結束了公司之後,妳有什麼打算呢?」許玲娟忽然轉移話題,「要跟紹倫結婚嗎?」
「我不知道,」李宛恩有些不安的握著親人的手,「我想不了那麼遠,先把公司的事結束再說,至少不要再拖累紹倫。」
許玲娟無異議的接受,「被公司的事煩著,我都忘了問妳,這陣子妳跟紹倫過得好嗎?」
「很好,」李宛恩的眼神一柔,「除了冒出一個人。」
「誰?」許玲娟一臉好奇。
「紹倫的前女友。」
許玲娟瞠大雙眼。
「其實公司的事都是紹倫的前女友告訴我的,要不是她,我還繼續被蒙在鼓裡,」她嘆了一口氣,「她還跟我說,她可以幫我還紹倫錢,不過條件就是要我離開。」
許玲娟聽了,忍不住笑出來。
「外婆,」她想到彭郁喬就覺得無奈,「妳也覺得好笑,對不對?現在這個時代,怎麼會有女人以為用錢可以買到感情?不過也因此可以看得出來,她也很愛紹倫。」
「但是妳並不打算退讓。」
李宛恩點頭,「沒錯!只是我有一點生氣。」
「生氣?」許玲娟不解。
「對啊!生氣,」李宛恩嘟起嘴,「但也有一點失望,他竟然可以不告訴我那麼大的事情!我問過他好幾次,他都跟我說問題不大,他這麼做,難道我不該生氣嗎?」
「他是不想讓妳煩惱。」許玲娟拍拍李宛恩的手,替未來的外孫女婿說話,「他保護妳的心態,我可是很感動的。」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李宛恩撒嬌的靠著許玲娟,「若真的要跟我長長久久的話,凡事就要跟我有商有量的才對,不是嗎?」
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有道理,許玲娟寵愛的看著她。「現在妳的小腦袋瓜在想什麼?」
「我還不知道。」她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突然勾起一抹奸笑,「我們先不動聲色的把公司的事處理掉,其他的—到時候再說吧。」
沈家的大事業終於走入歷史,因為李宛恩本來就什麼都沒有,所以當一切都失去時,並沒有什麼捨不得。
許玲娟變賣了名下多筆很有價值的不動產,雖然不捨,但至少已經將欠人家的都還清了。
李宛恩將一切都交給會計師和律師處理,然後陪著外婆回到台南,兩個祖孫守著老宅和幾筆在南部出租給他人的房子,還是自在的過著日子,而她甚至還打算再到便利商店工作。
不過因為許玲娟希望她先休息一陣子再決定,所以李宛恩就陪著外婆住在老宅裡,學著整理花園,日子過得簡單而平淡。
拿著花剪,李宛恩細心的修剪花草。
于紹倫站在不遠處,看著她恬靜的模樣,原本的盛怒一瞬間突然一點一點的消失,最後蕩然無存。
「在妳把事情搞得一團亂丟給我之後,竟然還可以這麼自在的修剪花草」
聽到身後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李宛恩的身軀明顯一僵,但她沒有抬起頭,嘴角卻已揚起一個淺笑。
見她無動於衷,他的長手一伸,把她給拉起來,「沒話說嗎?」
「怎麼會沒話說,我最該做的一件事就是悲情的趴在你的腿上大哭,」她忍著笑意的看著他,語氣滿是埋怨,「然後謝謝你那麼愛我,不忍讓我受傷害,無怨言的扛下我的責任,這是你想要的嗎?」
于紹倫不以為然的瞄著她,「我不要這個。」
「那你在氣什麼?」她微推開他,然後彎腰繼續整理花園裡的花草。
于紹倫火大的將她給抓了起來,「妳竟然敢問我在氣什麼?」
不告而別的人是她,當他被通知嘉怡紡織將被拍賣,那時的莫名其妙和回到家發現人去樓空之後的惶恐,都強烈挑戰著他的神經極限。
這一陣子,他忙著處理後續事件,到今天才有時間來找她,可他萬萬沒想到她竟然一點也沒有心虛的感覺。
「對啊!」李宛恩對他一笑,「你不該生氣,反而應該開心,因為我替你解決了一個燙手山芋。」
「燙手山芋?」他的眼睛危險的瞇了起來。
「對啊!」她戲劇化的嘆了一口氣,「嘉怡紡織啊,公司的問題讓你傷透了腦筋,現在解決了,不是嗎?」
「在我心目中,最大的燙手山芋是妳!」他忍不住在她的耳際嘶吼。
她聞言,露出一個意外的神情,「原來你是這麼看我的?」她微踮腳尖,與他的唇相貼近,「那我一走了之,不是更如你的意,為什麼還要來?」
看著她臉上慧黠的神情,他不由得一楞,忍不住伸出手,把她用力的拉進懷中,「妳吃定我!」
「我怎麼敢?」她的嘴角掛著他熟悉的甜美笑容,「從我認識你之後,你可是我的天呢。」
就有這種女人,拚了命的灌你迷湯,把你迷得團團轉之後,她卻輕鬆的轉身離開。
他怎麼會在初識她的時候,以為她是無害的呢?
在她身上,他可明白了一句話,就是不會叫的狗最兇。他的手箝住她的腰,用力的吻住她。
他的吻令她的呼吸大亂,但是腦子卻還不能亂,在他細密的吻與吻之間,她掙扎著說:「你還欠我一句道歉!」
真是反了!他瞪著她。她一走了之,竟然還說他欠她一個道歉
「本來就是!」她也不甘示弱的看著他,「瞞著我那麼大的事,我知道那是你對我愛的表現,但以後我不要這樣,我要陪著你,不管喜樂或悲苦,都要跟你一起分享,你不能再把我摒除在外。」
他思索著她的話,「這就是妳離開的原因嗎?」
她點頭,然後又搖頭。
看著她,他感到不解,「點頭又搖頭,這是什麼意思?」
「我離開是因為我不是從商的料,剛好趁這個機會把公司賣了也好,再來就是—」她的聲音隱去。
「什麼?」他壓低自己的身軀仔細聆聽,「再來就是什麼?」
她亮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教訓你!不過我還是很為你著想,你以後都不用再背著大責任了啊。」
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白痴女人他忍不住瞪視著她。
「我沒有做錯!」在這件事情上,她堅持不讓步,「如果你要生氣的話,我無話可說。」
于紹倫正打算反駁,但是他的唇被她的溫暖給覆住,又輕又柔的吻不停的落在他的唇上。
「但是我真的愛你,」她的眼眶泛紅,「在我知道你為我付出那麼多之後,我真的很感動,從小我就是一個人長大,你讓我感到溫暖,你可能不知道這樣的溫暖對我有多麼的重要,但是我不想要拖累你。」
「傻瓜!」于紹倫輕撫著她的臉,「我沒有被妳拖累,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她投入他的懷裡,急切的吸取他身上的氣息。
「正如我所說,屬於妳的東西,我都會替妳留住。」他的手輕撫著她的髮絲,「妳還擁有一切。」
她一楞,從他的懷中抽身,「什麼意思?」
「嘉怡紡織還是屬於妳。」他一派輕鬆自在的拉住了她,「妳還是個美麗的女總裁。」
「可是財務—」
「于家的產業在最危急的時候,沈家伸出了援手,這次就算不是看在妳的面子上,單就報恩的心態,我們傾家蕩產也再所不辭。」有生以來第一次,他還挺感激父親那種不管如何都要報恩的心態。
狗屎!她在心中罵髒話。她是要他陪伴在她的身旁,不想要他送來的這禮物啊!
「我不要!」她立刻拒絕,「要的話,你自己拿去。」她忙不迭的抽身就往沈家大宅跑,好似這樣就可以把自己肩上的責任給丟開。
看著她逃之夭夭的神情,他忍不住發噱,「我不求妳做什麼事,只要去公司開會就好。」
「不要!」她回頭大聲一嚷。
「不要去也可以。」
聽到他的話,她立刻停下腳步。
「乖乖聽話,」他柔情萬千的看著她,「以後不准再嚇我,不可以再丟下我一個人。」
她轉身看著他,久久,她露出一個笑容,飛快的撞進他的懷裡。
「這代表妳同意了嗎?」他低喃。
「當然!」她的臉上掛著笑,「我怎麼捨得對我所愛的男人說不呢?」
又開始灌他迷湯!不過這招還挺受用的,他對站在迴廊看著他們的許玲娟微微抬了下手。
在許玲娟欣慰的目光注視下,他的唇覆上懷中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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