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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檸檬666

嫁到古代當人妻之《奉旨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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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搞錯,八年未見就把他這在外打仗的丈夫忘得一乾二淨?
就算因賜婚沒多少感情,但孩子都生了,她卻還公子公子的喊,
更不用說像變了個人似的出現各種奇特行徑──
堂堂郡主竟讓女兒到處溜達、與平民交友玩鬧,
自己更大剌剌拋頭露面做生意,還和生意夥伴交好得不得了,
前兩樣他都能接受,畢竟看到女兒因此能體貼百姓,他也歡喜,
而既然她愛做生意、從中找到樂趣,他也會包容,
可與生意夥伴說說笑笑很開心,他就怎麼也看不下去,
忍不住以要兒子為由夜夜與她翻雲覆雨,好讓她沒力氣想別人,
動機是卑劣了些,不過只要能捍衛住愛妻就行……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早已將她當成妻子,
不再是不情不願的賜婚對象,可這也讓他陷入難題,
他不想看到她的笑靨消失,但在明白自己感情以前,
他早已為了反抗這樁賜婚,應允給予異國公主平妻之位……
陽光晴子
阿Q射手,也許無心,也許有意,
以幽默EQ、感恩的心,溫暖加值,
密縷勾勒一個love story,期許,在翻開書頁的剎那——
即能撞進隨身版的快樂氛圍,烘焙愛情,擁抱短暫的喜樂人生。
如是,晴子謝天謝地,謝謝每一個與晴子的文字相遇的妳(你)。
人夫、小孩、穿越夢!

這次不只穿越,還直接奉送現成的夫君小孩,三個願望一次滿足!(以為是什麼出奇蛋嗎妳)咳,總之看到上面這句慷慨激昂的標語,就知道這次由陽光晴子、井上青、佟芯三位大大聯手推出的【嫁到古代當人妻】有何中心主旨,這次女主角們從現代花樣少女搖身一變成古代少婦,究竟會震驚呢還是會震驚得要命呢(?),就讓我們看下去──
陽光晴子《奉旨毀婚》裡,女主角一穿到古代就很悲催的在生小孩,被賜婚的老公已經去打仗,於是母女倆就這麼過了八年,男主角才姍姍歸來,女主角當然沒看過他,一見面就是公子你哪位,這話馬上讓他自尊受損,加上又發現妻子拋頭露面做生意,忙得沒時間陪他,他只好「勉為其難」用床上的時間來彌補八年空白,只是就在他們開始濃情密意,一樁早就議好的親事,卻將掀起波瀾……
井上青的《御賜後娘》中,女主角一穿來,原身體主人服毒自殺的餘毒就差點害她又死一次,雖然及時得救,但仍是一堆問題待解決──不只她是被賜婚給人當繼室,身為攝政王的老公冷冰冰,還有個蠻橫的小霸王繼子說要她滾,還好她什麼不會最會治小屁孩,輕輕鬆鬆收服,而小孩捕獲(?)老爸就不遠了,只是她卻也發現,這身體的主人竟有個祕密……
佟芯《棄妃二嫁》裡,女主角穿成個尖酸刻薄的下堂妻,被眾人撇清關係,她只能自立自強努力生活,本以為日子就這麼過下去,誰料她一句失言,認不出自己兒子,引來世子前夫,也就是咱們的男主角找上門,為了道歉和圓落水失憶的謊,她自告奮勇照顧生病的兒子,但王府的婆家根本難討好,她才在焦頭爛額,莫名因她待其他人很好而吃味的男主角也來參一咖,爭取她的「照顧」……
雖說一穿越就有現成的夫君及小孩很省事(?),但想得到真正的深刻愛情仍要有所付出,看看我們的女主角,不就是很棒的例子?
想知道就算嫁到古代也能甜蜜蜜的祕訣,請鎖定7/24新月甜檸檬系列【嫁到古代當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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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這是哪門子的穿越?!
「痛……好痛……啊~啊——」
陸采箴躺在床上,一雙明眸圓鼓鼓的睜大,她的肚子、不對,是下半身有一種被撕裂般的痛楚,她全身冒冷汗、還不由自主的發著抖。
「我現在是在幹什麼?怎麼痛得死去活來的?」她咬著牙質問站在一旁的鬼差。
「呃……生孩子。」鬼差秀氣的臉漲得紅通通的。
陸采箴一臉難以置信,家教甚好的她飆出一串髒話,「我就因為你們的凸槌翹了辮子,死得冤枉……哦……痛、痛死了……你說只有穿越,我才能還魂重生,幹、幹……幹……」
「咳!請妳別說髒話,我的能力不足,怕不能——」他尷尬的看了一旁正在替她接生的兩名婦人,陰陽殊途,她們自然看不見他,剛還魂附身的苦主陸采箴是唯一的例外,不過,她再這麼說下去,她們就可能聽得見了。
「能力不足是啥意思?」她痛到闔上了眼睛。
「在我的法力下,一旁的人聽到的全是妳生產的唉叫聲,不過,由於我只是一名小鬼差,法力不足,撐不了多久,到時妳說什麼她們就會全聽到了,所以,妳要說就挑重點,別罵髒話!」
誰在飆髒話?!她只是想說還魂重生,「幹」啥還得讓她生孩子?!
「好!這是生產,意思是這身體的正主兒還沒生完娃兒就死了?是嗎?啊~」她痛到忍不住發出尖叫聲。
淒厲的長音令鬼差不由得頭皮發麻,「是,梁甯難產而亡,妳的魂……」
「你確定?!你不是又搞飛機了吧?!讓肚裡的娃兒還沒出生就沒了媽?你就不能換一個人讓我還魂?」她忍著痛跟他討價還價。
鬼差忙搖頭,「沒敢弄錯了,這次讓妳遭遇空難而亡,是我們的錯,但我替妳選的重生環境好,丈夫也好、身分背景更好,趁我還有法力時,我將這個朝代的資訊傳輸到妳腦袋裡,也多少……呃,可以分散妳的注意力,妳生產就不會那麼痛。」也不會叫得那麼慘了。他在心裡補上一句。
「我該說……謝謝嗎?!」
她真的好想吼人……不對!是咒罵他這個鬼差!
她搭幸福航空飛往日本的班機赴東京出差,回臺後,等著她的就是升職派對,但飛行時出了意外,緊急迫降後竟起火燃燒,二十六歲的她就這麼跟她的世界莎喲娜啦!最可恨的是,她的死竟然是個大烏龍!
她本命不該絕,拘魂的鬼差發覺勾錯魂才不得不帶她來穿越,沒想到竟讓她直接來生娃兒!
「用力、用力啊!」
接生婆的大嗓門突地打斷她的思緒,一陣劇痛再次襲來,她忍不住的再度尖叫,甚至感覺到腿間的濡濕……
痛、好痛!她額際滿是汗水,不明白怎麼生孩子這麼疼。
站在床旁的接生婆仍「用力、用力」的叫個不停,吵死人,也痛死人了!
接下來,一連串密集的陣痛令她忍不住頻頻尖叫,淚流不止。
至於該死的鬼差傳輸了什麼鬼資訊到她腦海裡,她根本沒心思瞭解,她只想咒罵,更不明白她為何只能用一個產婦的身體復生!
驀地,痛死人不償命的痛楚從下身傳來,有個東西終於被她用力的擠出來了。
「生出來了!生出來了!」一陣洪亮的哭聲伴隨接生婆的笑聲襲入她耳膜。
但她笑不出來,她只覺得自己又死了一次,奄奄一息。
然而,僅存的意識也提醒著她,她成了娘!媽呀,她明明是單身的說……
「咳咳!呃,陸采箴,妳的新生開始了,從今而後,妳就是北棠王朝的梁甯郡主,靖王爺的王妃,我先走一步,咱們下次再見之時,就是妳壽終正寢之日。」
年輕鬼差飽含愧疚的青澀嗓音在她頭頂上響起,隱隱約約的,她闔上的眼眸似乎感覺到一道光迅速閃過。
「王妃,請您睜眼看看,這是妳的女兒,好可愛、好漂亮。」接生婆含笑的聲音再度響起。
陸采箴真的很努力想撐起眼皮,可是她的下半身好痛,淚水更像被打開的水龍頭,流個不停。
「孩子的爸、爹呢?」她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又低弱,也好陌生。
「王妃肯定是生娃兒疼到忘了,王爺在得知您懷孕不久,即奉皇命前往邊關駐守,算算日子已去了八個月,歸期難定。」
一個下了種確定中種後就走的男人?不對,他是被皇上派去鎮守邊關,回來的日子不定,那皇上跟她有仇嗎?不,鬼差給的資料說皇帝是梁甯的親舅舅,很疼她,應該不至於……不行了,她的精神越來越渙散,她好累。
「不過,王妃不必擔心,管家已經把王妃要生的消息通報老王爺了,不一會老王爺就會偕同老王妃過來……」接生婆嘰嘰喳喳的又說了一堆,但她根本有聽沒有懂,她只知道她得獨力照顧女兒,丈夫一點忙也幫不上!
「死鬼差,什麼環境好、丈夫俊、背景好……好你個大頭……不行了,我得先睡一覺,不對……娃兒健康嗎?她四肢健全嗎?我能當好一個古代的好媽咪嗎?當得來梁甯郡主嗎……」陸采箴喃喃唸了好多好多,直到再也撐不住的沉沉入睡。
床榻邊,兩個產婆與後方隨侍的兩名丫鬟全困惑的看著即使剛經歷生產仍美得不可思議的「梁甯」。
她們沒有很清楚的聽到她說了什麼,但都有聽到「大頭」兩字,只是……她們不由自主的齊將目光看向窩在接生婆懷中,白白胖胖的小女娃。
她的頭有很大嗎?
第1章
「我的寶貝、寶貝,給妳一點甜甜,讓妳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
靖王府的寢室內,梁甯抱著懷裡粉雕細琢的女娃兒,輕輕的搖晃著,看著女兒聽著她吟唱的搖籃曲,緩緩的闔上眼睛,凝望著女兒的可愛睡顏,生產的痛早已忘了。
一個多月前,她陸采箴作為梁甯在這時空重生,在這裡她就是梁甯。而從生產後的昏睡中醒來後,她在腦海中搜索了鬼差給的資訊一番,知道這裡是繁盛的北棠王朝,也知她的丈夫是當朝三大異姓王之一,先祖更是開國功臣,可背景好雖好,人又不在身邊,而且……
「老王爺、老王妃。」門外突然傳來丫鬟恭敬的叫聲。
又來了!梁甯在心裡輕嘆一聲,頗為無奈的將女兒放回床上,一回身,她的公婆已經走了進來,她依禮一福,「爹、娘,佳螢睡了,有什麼事我們到外面談可好?」
兩鬢斑白的朱宗達年屆五十,看來嚴謹內斂,妻子高虹年四十八,但駐顏有術,風韻猶存,梁甯猜兩人年輕時定是俊男美女,但此時,他們臉都很臭。
夫妻倆伸長脖子見小孫女的確睡得香甜,只能再轉身步出布置精緻富麗的房間,來到燈火通明的側廳。
梁甯莫可奈何的跟著走出來,只見雕花圓窗外的夜空星月交輝,多麼寧靜怡人,但這裡——轟隆隆的炮聲又要響起了。
「聽管家說,郡主作主讓三名奶娘走人了?還想——」老王爺困窘的怒瞪媳婦兒一眼,再指著妻子道:「妳好好跟她說!」
高虹皺起柳眉,「那你得走啊,不然,我怎麼談女人家的事?」
朱宗達氣呼呼的甩袖走人,高虹要下人們全退下後,這才看著靜靜佇立就猶若一朵水中芙蓉的兒媳婦,「奶娘說郡主要親自餵乳,所以不需她們,此事當真?」
她點頭,「是真的,娘。」
「那怎麼成?皇親國戚內有哪名女子會在產子後親自餵乳?那是只有平民婦人才會做的事。」高虹一臉難以置信。
「可是,我是佳螢的娘,而且,產後要養身子我也養了個把月,所謂相夫教子,夫不在,我所有的心思理當都放在佳螢身上。」梁甯很努力的說些文言文,但她想聽在婆婆耳裡仍是半調子吧!
「不對!佳螢要讓奶娘帶,郡主是金枝玉葉,平時彈琴下棋、賞花嚐美饌,一如皇族婦女所為即可。」高虹忍著一肚子的脾氣,勉強擠出笑意,「要不,皇上及太后怪罪下來,王爺跟我怎麼擔待得起?」
梁甯深呼吸、吐氣、再深呼吸,身為嬌貴萬分的郡主,她也是百般不願,但公婆明明不悅又得僵著笑臉,也很可憐,「娘,您跟爹就放寬心吧,這事兒,如果太后奶奶跟皇帝舅舅怪罪下來,我會自己擔下來的。」
高虹一張臉一陣青一陣白,但仍咬牙吞下怒氣,「郡主都這麼說了,那就這麼辦吧。」
梁甯看著婆婆勉強擠出笑的轉身出去,頭沮喪的一低,看著身上這套古人連身層層華服,她拉起裙襬,走回房裡,頹然的坐在床緣,看著女兒的睡顏,喃喃自語,「怎麼辦?梁甯的公婆一定很討厭我,先是不願喝退奶水的藥湯,現在連奶娘也辭退,還堅持要親自照顧妳,可是我沒辦法妥協,小娃娃,我這身體裡有個現代魂啊,我來自未來,我是ABC,在美國長大的,還有柔道黑帶,可是,這裡……」
這裡是北棠王朝,崇賢六年,除了邊塞動盪外,遠離戰事的京城自是繁榮無比,皇帝是仁義之人,愛民如子,誠如鬼差所言,環境極好。
然而,她跟這格格不入啊。
「佳螢,妳知道嗎?在這個世界,我只能跟妳說這些祕密,但也許在日後,等妳學習四書五經後,我這個娘說的話,妳也聽不懂了,像是火星文,可是,那些文謅謅的話,我真的不會!」望著安詳熟睡的小娃娃,她好想掉眼淚。
這真的不是她想過的生活!
在現代,她是國際精品的第一線公關,負責瓷器部分的買賣,對中西陶瓷的涉獵深廣,她甚至遠赴中國四大陶瓷名鎮、景德鎮、佛山鎮、漢口鎮、朱仙鎮考察參觀,並體驗陶瓷製作,她努力研究、精進能力,當個忙碌的空中飛人,就是要在工作上有所成就,然而,一切都做白工了。
身為穿越來的新住民,她很清楚古代的環境與社會風氣絕不見容一個來自未來的靈魂,行為舉止一旦差異太大,就成了驚世駭俗。
所以,她不曾打算做什麼出格之事或當一個厲害的商人,僅時時提醒自己相夫教子就是古代傳統婦人的終身行業,也只能這麼過日子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適應,可是她會努力,若能解決婆媳問題,就更好了……
 
只是,與公婆間的問題始終難解,一年又一年,她努力的安分守己過日子,然後,疼她的太后奶奶仙逝了,轉眼五年過去,未曾謀面的丈夫仍未歸,而她在育女方面的堅持,讓她與公婆之間的裂縫也愈來愈大。
「郡主又帶佳螢往山上去了?前天才帶她上街,在瓷坊待了一下午,昨天又帶著她到平民住的街上走了一上午,」高虹繃著一張細細上妝的臉,看著甫從外面走進廳堂的媳婦與孫女,壓抑著怒火道:「郡主難道不知道,熟識的皇族親朋都將郡主所為拿來當成茶餘飯後的話題,郡主就算仗著皇上寵愛,也該顧及一下靖王府的面子!」他們這一家就快成為大笑話了!
梁甯一臉無奈的看著婆婆,「娘,媳婦嫁進王府也有五年了,這幾年除了帶佳螢外,不是到皇宮陪陪皇帝舅舅、就是跟所謂的皇族親朋共赴賞花宴、品茶宴、品饌、看戲、聽曲、吟詩、下棋、日子過得極為悠閒,」事實上,是悠閒得過頭,讓她骨頭都鬆了!她低頭看著已長到她腰部的女兒,「好不容易佳螢大了,可以帶著她出去走走,看看王府、皇宮、甚至豪華宅第外的世界,不是很好嗎?」
又來了!高虹一再暗暗吐氣,免得吼了皇帝的寶貝外甥女,事實上,她怎麼也沒想到,向來溫婉沒脾氣的郡主在生了娃兒後會變得極有個性,就連說的話,她有時還有聽沒有懂。
「奶奶,」朱佳螢已是個五歲娃兒了,有一雙骨碌碌的靈活大眼,「別生娘的氣嘛,山上很美,尤其赤著腳在草地上跑時——」她臉色倏地一變,歉然的吐了吐舌頭,糟了個糕,她說錯話了!
「赤腳?!郡主就是想將我的孫女變成一個人人笑話的野孩子,那我能怎麼辦?!罷了!我跟老王爺已打算回宥城老家去住,郡主就自便吧。」高虹掀眉瞪眼的看向一臉困窘的媳婦,甩袖步出大廳,身後兩名丫鬟也急急跟上去。
「娘,對不起。」朱佳螢抬頭看向直視著奶奶身影的母親,不安的扭著十指。
梁甯收回了目光,蹲下身,與女兒平視,「沒關係的,娘的心臟總會越來越強的,何況,爺爺奶奶要回老家住了,日子會清靜些了吧。」
是啊,生活在這古老時空,女人只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好運點的像她,嫁了老公,生了孩子就功德圓滿,連孩子都可以不必帶,天天遊手好閒、風花雪月,然後,等著老死,怎不清靜?
梁甯本以為這輩子就要這麼過下去,幸好老天爺對她有另一個安排。
 
這一年,是她來到北棠的第六年,時序甫入秋,小佳螢已經上了私塾。
雖說依朱家的身分地位,該是請夫子到府裡上課,可小佳螢一直纏著梁甯說想要有玩伴、想和朋友一塊上課,疼女兒又有著現代靈魂的梁甯,終究不顧公婆的反對應允了。
這日,成天無所事事的她在送女兒上學後,捨棄轎子,信步走在縱橫交錯、店鋪林立的大街上,身後還跟了兩名丫鬟、兩名小廝貼身保護,對這一串粽子似的附屬品,梁甯是不習慣但也得接受,因為這是郡主外出的必要排場。
望著街上轉黃偏紅的楓樹,一年容易又秋天,果真如此,只是,一年過得比一年還要漫長。
她的目光轉回店鋪內,一家家商店琳瑯滿目的貨品早已不再吸睛,身為郡主,她什麼也不缺,華服首飾、山珍海味、不必開口,皇帝舅舅就會派太監送來給她,說來,梁甯雖然父母早亡,也無兄弟姊妹,但有九五之尊罩著,也很幸福了。
梁甯走著走著,再度停留在瓷坊門口,對此,她身後的小廝、丫鬟一點也不意外,這幾條熱鬧街上,最能吸引郡主的就是這家陳列著各式玉雕、陶瓷的店鋪。
噠噠噠噠……三輛馬車突然疾奔而至,又急停在店門前。
梁甯好奇的看了一下,只見第一輛馬車跳下兩名怒氣沖沖的中年男子,三步併作兩步的衝進店內,接著,就傳來吼叫聲。
「……看你要怎麼賠!貨全在外面,戴老闆自己去看看,別說我誑了你,做生意要講求信用,因為你,我還倒賠對方一百萬兩……」
「這、這怎麼可能?!明明貨上馬車後,我還親自檢查過……」
「意思是我們騙你?!我們有必要來回奔波,自找麻煩嗎!」
一連串氣急敗壞的吼叫聲引來路人的注目,紛紛好奇的問:「怎麼回事?」
「啊,是郡主,郡主金安。」
原本要看熱鬧的百姓們一見到美若天仙的郡主,急急的行禮,小廝們見圍觀的百姓愈來愈多,上前一步拱手,「郡主,請先回府吧。」
「可是……」梁甯的目光早已落在第二輛馬車上的碎裂瓷器上,美眸閃過一抹質疑,「你去拿一片碎片過來,小心點,別割著了。」
「呃——是。」甭說小廝錯愕,連圍觀百姓也好奇,但對她的親切叮嚀更是露出笑意,眾人皆言在靖王爺府當奴才是件很幸福的事,就是因為梁甯的溫柔講理。
此時,戴老闆與兩名怒不可遏的買家也走出店門,誠實溫厚的戴老闆一見到她,連忙行禮,「郡主,抱歉,今日我可能沒法子招呼您,我的貨出了點問題。」
近年來郡主一再光顧他的店,他是深感榮幸,但此刻一想到要付出高額的賠償費,他仍是一臉愁容。
聞言,兩名外來的買家看著擁有傾國傾城之貌的梁甯,驚豔的瞪大了眼,但是又看見她拿過小廝手上的瓷器碎片仔細打量,兩人面面相覷,不知她意欲為何。
梁甯將碎片交還給小廝後,又小聲的交代了些話,就見小廝行禮快步離開,接著,她微笑的看向店家,「戴老闆,怎麼回事?」
戴老闆哭喪著臉,看著兩名買家,「稟郡主,他們在三個月前來小店下了一筆大訂單,我叫窯廠趕工完貨後,小心翼翼的以陸運送到臨縣交貨,沒想到——」
「沒想到,這一大批瓷器送達時都已破損,我們全送回來退貨了,要請戴老闆退錢,還要賠償我們無法交貨給買主的商譽損失。」其中一名買家兀自接下話,看著美麗的郡主道:「這才叫負責,是不是?郡主。」
「可這不是血本無歸而已……貨就一百萬兩,商譽損失還要再一百萬兩,我這貨也是請人做的,還有貨款要給,就不能少一點?」戴老闆已是欲哭無淚。
「不必少一點,因為,你根本連一毛錢都不必付。」梁甯突然笑看著他。
百姓們個個一怔,更甭提當事人,全是一臉不解,可兩名買家的臉色卻變得很奇怪,還迅速交換一個忐忑的目光。
梁甯從容的走到馬車旁,指著那堆碎瓷花瓶,再看向戴老闆,「你仔細看看,這些殘骸質地不良,即使碎裂成一堆也瞧得出,瓷坊賣的大多是中上品,可這些怎麼看都是劣質品。」
「是!雖然是一模一樣的花色,但貨顯然被調包了!」戴老闆仔細看了會,大叫出來。
兩個買家臉色大變,馬上走上前,「不要亂說話,明明就是你送來次等貨,現在是要聯合欺侮我們這兩個外地人嗎?!」
梁甯定定看著兩個又怒又氣的買家,再瞟了眼一馬車的碎片,「含鐵少的瓷土經過嚴格的燒製精煉、添釉後才成白潤的白瓷,再加以彩繪加工就成了價值不菲的上等品,然而,那些碎片不管是繪圖技工或是質地都不值一提。」她再走到另一輛馬車旁,上面則是破裂的青瓷,而她一移動,百姓們也跟著她轉移。
「青瓷的胎質比較堅硬,胎體也較薄,但這些——」她伸手拎出一片,往馬車旁輕敲,馬上削下一塊,「堅硬談不上,胎體也厚,精緻更甭提了。」
「郡主,小的買來了。」先前離開的小廝突然穿過人群擠到馬車旁,手上多了兩只似白瓷、青瓷的花瓶,一看就是從小攤販買來的廉價品。
「請大家讓開,免得碎片傷到大家。」梁甯示意眾人讓出一個空間,再向小廝點個頭,就見他蹲下身來,將兩只花瓶一敲,立即碎成幾片,他再拾起一青瓷片、一白瓷片走到兩名臉色早已難看至極的買者面前,「這兩塊碎片與馬車上的殘片幾乎沒有差別,但這兩個花瓶只花了我二兩銀子。」
戴老闆快步上前,仔細比較,臉色悚地一變,「你們竟然誑我!」
「這、這……」兩人心虛到說不出話來。
「啪啪啪!」突然,一道掌聲陡起。
眾人齊將目光移向從人群中走出來的李哲伸,斯文俊逸的他從事瓷器、綢緞的買賣,更被選為陶瓷商會的會長。
李哲伸先是溫文的跟梁甯行個禮,再笑看著兩名臉色蒼白的買家,「刻意欺誑的意圖太明顯了,我想你們先進衙門,再好好解釋吧!」
聞言,兩人臉色驚慌,急急要離開,但李哲伸的手下已經上前一把抓住兩人,在眾百姓的歡呼聲中將他們扭送衙門。
李哲伸以讚賞的眸光凝睇著梁甯,一襲粉白月牙裙裝,襯得她白裡透紅的麗顏更加動人,「真沒想到郡主對瓷器如此精通,容我自我介紹,在下李哲伸。」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李會長的大名如雷貫耳,頗有經商之才。」
他笑逐顏開,「能得到郡主的關注,是在下的榮幸,郡主看來對瓷器極有興趣,而且還費了不少時間瞭解。」
「是啊,呃——皇宮裡什麼不多,就瓷器多,而且一件比一件更令人愛不釋手,在感興趣之餘,就花了更多時間去瞭解。」她也只能這麼胡謅了。
「商會裡也有許多珍品,如果郡主有興趣,在下很願意陪郡主走一趟。」李哲伸熱絡的說著。
兩人一見得緣,尤其是李哲伸更是在第一眼時就被她所懾服。如此絕色卻守了六年活寡,反觀自己,紅顏知己無數,卻無人似她,讓他第一眼就悸動。
「郡主,真謝謝妳,若不是妳,我肯定傻乎乎的讓兩個騙子剝掉一層皮了。」戴老闆上前拱手感謝,其他百姓們更是你一言我一語的讚佩她的挺身而出、仗義執言。
梁甯微笑的看著百姓們的笑臉,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成就與感動、原來,她是有能力幫助人的,原來,除了當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室郡主外,只要她願意,只要在某個眾人可接受的界限內,她還是可以在這個古代得到掌聲的……
 
時光飛逝,又來到初春時分,農曆年節甫過不久,京城仍有過節的氣氛,城郊高山仍可見皓皓白雪,但熱鬧京城已可見春光明媚的好風景,不管是路樹還是伸展出院外的老樹都可見嫩綠細葉,一朵朵春花迎風展姿,就連行走在街上的百姓也褪去厚重冬衣,腳步跟著輕快起來。
朗朗晴空下,離京八年多的朱漢鈞策馬返抵京城,沿街緩慢行進。
熙來攘往的大街上,噠噠馬蹄聲引起街上行人的注意,這一看,不管是識得他的老百姓或是不識他的童稚小娃,都被他威風凜凜的氣勢給震懾住,不由自主的停下動作,驚訝的望著高坐在壯碩黑色駿馬上的朱漢鈞。
其中一名老人家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就怕看錯了,仔細地定視著他過人的俊美五官、冷硬的神韻,雖然已有八年多未見,但朱漢鈞的外貌並未改變太多,只是變得更成熟內斂。
「天啊!真的是靖王爺啊!」老漢驚喜交加的喊了出來。
「我就說我沒看錯吧!」一旁的百姓也立刻接了口,再拍了身旁的友人。
「一個月前,軍隊大獲全勝的消息才傳回來,當時已是舉國歡騰,可聽聞靖王爺率隊凱旋也要兩個月才能返京,怎麼先回來了?」
「就是,皇上還先行下詔說一定要好好犒賞靖王爺還有那些征戰多年的將士們……」
認出朱漢鈞的老百姓七嘴八舌的當街聊了起來,還有人往店家大喊,「靖王爺回京了!大家快出來看啊!」
不少店家老闆、伙計及客人都興沖沖的跑出店門外,不一會兒,消息傳遍大街小巷,大家都上街爭看離京八年多的靖王爺的非凡風采。
但朱漢鈞仍旁若無人的策馬前進,一邊看著久違的熱鬧城巿。
驀地,幾個男女娃兒童稚拔尖的爭執聲陡起,在這特別壓低的議論聲中顯得突出又突兀,朱漢鈞高坐在馬背上,一眼就看到街角一隅的騷動。
幾名男女稚童佇立,在他們一旁,還有多名大人圍觀。
那些孩子約莫七、八歲,其中一名男孩個子較高、年紀較大,該有十、十一歲的年紀,但更吸引他的是正和男孩對峙的,一臉稚嫩的女娃兒。
她身上雖然沒有多餘配飾,但看一身價值不菲的綢緞布料,就知道絕非來自普通人家,她的皮膚白裡透紅,圓滾滾的黑白大眼睛,鼻梁端秀,再配上一張櫻桃小唇,日後肯定是個美人。
只是她現在正鼓著腮幫子,雙手扠腰,與她對峙的男孩則一臉跩樣,接著兩人似是一言不合,竟當眾扭打起來。
怎麼如此粗野?竟和人扭打,她的爹娘怎麼容許?罷了,又不是他的孩子!他繼續往王爺府前行,但一路跟著他的圍觀百姓看他的眼神卻變得不尋常,既猶豫又尷尬,目光還不時在他與那名跟人扭打到地上的小女孩間游移。
他不解的蹙眉看向他們,但每個人都噤著聲,只有幾個人欲言又止,最後才伸手指指那小女孩。
冷漠的黑眸仍帶著一絲疑惑,但直覺的扯韁停馬,凝睇著小女孩。
人群中終於有人小小聲的開了口,但話卻是對身旁的友人說的,「靖王爺的千金當街打架讓未曾謀面的爹給瞧見了,會不會被處罰啊?」
「我比較擔心子昂少爺,他大朱小姐兩歲,是尚書府的大少爺,平時像個小大人,但一遇上小冤家朱小姐,定要逗弄小吵一番,咱們城裡的人早已見怪不怪,可長年在邊塞領兵的靖王爺回來了,那孩子還在他面前欺負他的親生女兒……」
眾人嘰嘰喳喳,自以為壓低音量的交頭接耳,沒想到一字一句全進到內功深厚的朱漢鈞耳裡。
黑眸閃過難以置信的眸光,朱漢鈞定視著才與男孩扭打到分開的小女孩,她正噘起小嘴,生氣的瞪著男孩,她竟然就是——
他繃著俊顏,翻身下馬背,圍觀人群很主動的讓開一條路,讓他走到最前面。
戰過一回的朱佳螢已是灰頭土臉,氣結的瞠視著老是愛找她碴的臭男生,「唐子昂,你道不道歉?!」
「道歉?對一個沒爹管教的野丫頭?不可能!」粉雕玉琢的唐子昂儘管高出女孩一個頭,但看來卻比較狼狽,左臉頰上也有明顯抓痕。
「你可惡!」朱佳螢氣呼呼的又撲上前去,兩人在地上再次扭打起來。
朱漢鈞氣勢剽悍的走過去,原本鬧烘烘的大街早已變得安靜無聲。
眾人都忍不住替唐子昂捏一把冷汗,因為他邊跟朱佳螢打架還邊罵著「有爹生沒爹養的野丫頭」,這不是找死嗎?
朱漢鈞臉色的確欠佳,雖然一眼就看得出來口無遮攔的唐子昂很讓他女兒,但要他什麼也不做的看著女兒被欺侮又粗魯的當街打架,那是不可能的!
他邁步往女兒走去,兩個小娃兒原本還氣急敗壞的扭打著,但也突然感覺到氣氛不對而停了下來,下一刻,將朱佳螢壓制在地上的唐子昂正鬆開她的手要站起身時,朱漢鈞已一手拎起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拉起來。
唐子昂雙腳甫站定,便一臉驚訝的抬頭看著眼前這名高壯的大人——
此時,突然有人喊了出來,「子昂少爺,他就是靖王爺,朱小姐的爹啊!」
他先是一怔,隨即慌了手腳,打個冷顫後,看著朱漢鈞結結巴巴的道:「王、王爺,我只是跟——」
朱漢鈞冷冷的瞪他一眼,他立刻嚇得低頭不敢再多說話。
朱佳螢張著一雙狐疑大眼,直勾勾的看著他,「你真是我爹?我可不能半路亂認爹,會被我娘K……呃,打死的。」她很聰明,也很聽娘的話,有些奇怪用語娘說了是她自己發明的,外面的人皆不知,所以絕不可以胡亂使用,免得別人會以為她中邪了,會把她帶離娘身邊的。
朱漢鈞皺起濃眉,看著她古靈精怪的模樣,頗為驚訝一個八歲娃兒竟然就有這種早熟靈動的眼神。
「朱小姐,他真是妳爹啊。」街上百姓齊聲說著,每個人其實都說得小小聲的,但人一多,聲音就變大了,接著更多人開了口——
「靖王爺,您真厲害,屢立奇功,護國庇民。」
「是啊,靖王爺真是辛苦了,讓我們能安居樂業……」
瞬間,眾人紛紛朗聲表達對他多年帶兵在前線打仗的感謝,尤其這一仗硬是打了八年多,好不容易將那侵犯邊疆的叛亂莽族給打傷打殘了,雙方定下互不侵犯合約,終於結束這場耗時費力的拉鋸戰。
不過,他凱旋回來的時間與朝廷宣佈的不一樣,不然,鞭炮聲絕對響徹雲霄。
百姓們紛紛朝著他大加褒讚,還不時的高聲歡呼、用力鼓掌。
群眾熱絡的欽佩與感激聲都震動朱佳螢耳膜了,她又驚又喜的上前一把拉住父親的手,激動的對他喊了生平第一聲的爹。
朱漢鈞面對百姓們的歡呼,先是低頭看著喜不自勝的女兒,再抬頭朝眾人微微頷首後,便任由女兒牽著手,與他並行走回駿馬旁。他將她抱起,把她安穩的放坐在馬背上,再翻身上馬背,一手環抱著女兒,一手拉起韁繩,策馬往靖王府去。
百姓們看著父女共騎的身影,就見朱佳螢不時回頭看著自己的親爹,一雙好奇的大眼興奮的轉個不停。
而靖王爺回府了,與闊別八年多的郡主妻重逢不知又是何光景?
第2章
梁甯正在找女兒,她幾乎快走遍整座宅第了。
身為穿越而來的新住民,梁甯儘管貴為郡主,也不愛帶一堆隨侍出門,何況,在丈夫領軍保家衛國下,北棠王朝的百姓安居樂業、民風良善、治安良好,不過為了符合外界的觀感,一旦外出,她還是讓丫鬟小廝隨行,直到因緣際會進到陶瓷商會幫忙,她才將隨行人數減為一人。
但親愛的女兒卻得寸進尺,不讓貼身丫鬟跟前跟後就算了,在每日讀書習字後,總會找機會開溜,雖然明知她也只是去跟一些熟悉的同學朋友玩,跟像冤家的唐子昂打打小架、練練筋骨,但她的爹再過一個月就要回京了,她已經告知她要收斂點,怎麼——
「娘、娘~妳快來啊!」
驀地,女兒快樂的叫聲從庭園另一端遠遠傳來。
「終於知道要回來了,這小鬼!」她搖搖頭,轉身離開迴廊盡頭,朝雅致院落走去,身後的貼身丫鬟也亦步亦趨的跟上。
她走到花繁葉茂的中庭,腳步倏地一停,眨了眨眼,看著與女兒站在一起的高大俊美男子,視線再往下移到女兒身上,她的頭髮微亂、臉上及衣服都髒兮兮的,顯然「又」在地上打滾過了!而她想也不必想就知道女兒是跟誰幹架了,因為全京城能讓女兒失控動手的只有小冤家唐子昂!
她朝陌生男子淺淺一笑,「請問這位公子到靖王府有何請教?」
朱佳螢一臉困惑的看著她,再看看爹,完全被搞糊塗了。
看著纖細的妻子,朱漢鈞下顎旁的肌肉隱隱抽動,老天爺待她極好,她看來一如他記憶中的樣子,貌若天仙的她一襲月牙襦裙,襯托出她的尊貴氣質,吹彈可破的肌膚完美無瑕,而女兒的五官顯然承襲了她,莫怪乎在那麼多孩子中,第一眼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還是——這位公子是替小女解了危,特意帶她回來的?我想跟她打架的一定是子昂,兩個小娃兒從小就鬥上了,我知道小女不會有什麼事,但還是謝謝你。」她邊說邊示意男人可以離開了,但他只是以愈來愈陰沉的黑眸瞪著她是怎樣?
還有,一旁的丫鬟以及站在男人後方的兩名小廝幹啥都一副吃驚萬分又尷尬著急的神態?有什麼問題嗎?
「娘,他是爹啊,妳不認得嗎?」朱佳螢再也忍不住的說了出來。
什麼?!梁甯震驚的瞪大了眼,心臟幾乎停止跳動,怎、怎麼可能?!眼前這名異常高大的陌生男人就是她的老公?
「梁甯郡主,闊別八年多,我居然成了『這位公子』,妳還真行!」他冷聲嘲諷。
梁甯呆住了,眼珠子差點彈跳出來,她的魂魄穿越到十七歲的梁甯身上,現在都二十五了,這中間八年讓她不僅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婦,就連丈夫的名字都要忘了,至於是圓是扁就更甭提了,他們根本沒見過面。
他比她預計的還要早回來!而且——她又眨了眨眼,她壓根沒想到他長得如此卓然挺拔,五官俊雅。雖黑眸中帶著幾分戾氣,但絲毫不見粗獷,再加上一襲窄袖紫袍,真是貴氣逼人,這樣的男人是她老公?
見她呆愣打量,他的俊臉微露惱怒,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那麼容易被遺忘的人,事實上,從小到大,他知道自己有多麼讓人印象深刻,不只因高大俊美的外貌,更因天生的淡漠氣質,但他的妻子竟然不識得他?!
「說不出話來了?」他憋著怒氣再問,沒想到——
朱佳螢輕輕握住他的手,抬頭看他,「爹別生氣,娘一定是一下子見到爹嚇到了,八年時間真的不短啊。」
「咳、咳,就是,就是,那個——我是真的嚇到了。」梁甯急急回神,連忙向他一福,「辛苦你了,歡迎回來。」
他又成了「那個」?!朱漢鈞臉色還是極差。
「呃,那個,呃——先回房休息,風塵僕僕的不是。」天啊!她在說什麼?!梁甯在心裡呻吟,但她無法不慌亂,畢竟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老公就回來了!
「不急,」朱漢鈞直視著妻子,「聽妳剛剛說的話,妳一直放任女兒跟唐子昂打架?」
聞言,梁甯一張粉臉燒成了緋紅,平心而論,她教養出的女兒可是讓大多數人都豎起大拇哥的,只是老天爺太會安排,讓他看到女兒打架,又遇到她這個不識良人的現代魂,女兒的一些行徑,她會包容,但他這當爹的看一次可能就要抓狂了……
「我——」
「爹,不是娘的錯,是唐子昂太愛欺侮我了,我五歲時,他就老愛鬧我,我氣不過就跟他打架了,娘有制止的,」朱佳螢先行自首,表情說有多愧疚就有多愧疚,「可我發誓,只有對他這樣,若爹因此怪罪娘,佳螢會很不安的。」
朱漢鈞看著一臉認真的女兒,難以想像,此刻像個小大人的她,與剛剛在地上打架的野孩子是同一個人。
「咳,其實兩個孩子不是真的打架,而且,打架的次數也從見一回打一回,到現在一年可能只動手不到十次,只是很倒楣……呃,很巧,被你看見了。」梁甯很勇敢的再靠近丈夫一步,試著將兩邊嘴角往上勾拉起來,因為就連她自己都感覺到自己有多緊繃。
「是真的,但爹不喜歡,我就一次也不打了,我發誓。」朱佳螢連忙作發誓狀。
他點頭,「很好,身上髒兮兮的,先去淨身更衣,讓我跟妳娘先好好聊聊。」
「哦。」朱佳螢有些捨不得,但還是向爹娘行個禮,讓丫鬟跟上去伺候了。
「她雖然只有八歲,但很早熟,真的,也很貼心,你看到的那一幕只是意外……」梁甯見他的目光仍緊緊跟著女兒的身影,忍不住開了口。
朱漢鈞沒回答她,只是收回目光。示意其他奴僕都退下後,偌大的庭園內只剩兩人,四周靜得都聽得到風聲了,許久——
「妳是真的不認得我。」他冷峻的開了口。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尷尬的看著一臉冷颼颼的丈夫,根本不知該說什麼。怪就怪鬼差給她的基本資料裡忘了加影音檔,所以,她知道他很多事,就是不知他長啥模樣,烏龍鬼差肯定是個迷糊蛋!
「其實也不能怪我,我跟你成親前沒見過面,成親後沒多久,你就去打仗,再來又間隔八年……」她知道自己解釋得很爛,因為怎麼說都荒謬,哪有老婆不認識老公的?
果不其然,朱漢鈞的黑眸裡盡是不以為然。
朱漢鈞的確不悅,在婚前,他對她的瞭解確實不多,也未曾謀面,成親兩個月後,他即出門征戰,但兩人都生了一個娃兒,她還能忘記他的長相,也太荒唐!只能說,她從來不曾將他放在心上。
幸好彼此彼此,她也不過是皇上硬塞給他的妻子而已!
這黑眸裡的冷光是什麼意思?認不得真的不能怪她啊!梁甯也盯著他看,自然沒錯過這個眼神,深吸一口氣,「好吧,我道歉,我不該不識得你,但我們夫妻已有八年多未見,難得的時光該花在美好的事物上,現在我們又兜在一塊了,至少該相見歡?」
其實哪是八年多沒見,她壓根就沒見過他,現在卻要裝熟,唉,但又能怎樣,他就是要跟她相偕到老的男人!
朱漢鈞看著她帶著認命的表情,雖然不明白原因,卻不得不承認,那略帶莫可奈何的眼神很吸引人。
「那個——我們不如到房裡再說吧,我倒杯茶水給王爺……呃,良人?還是漢鈞?我當了娘之後,記性真的變得很不好。」她問得直接,沒想到兩道銳利到恍若能殺人的眼神直射向她,她的問題有那麼讓他生氣嗎?
連怎麼叫他都忘了,她還敢開口問?!他深吸一口氣,壓抑著瀕臨發作的怒火,「夫君,妳是這麼叫的,順帶一提,我喊妳郡主。」
「哦,謝謝。」她欠身一福,做人要有禮貌嘛,但是——
她看著他不耐煩往房裡走去的背影,咕噥一聲,「夫君?」手臂冒起了雞皮疙瘩,怎麼唸怎麼噁心。
「夫君夫君夫君……」她咕咕噥噥的多唸幾遍,習慣成自然嘛,得喊一輩子。
 
房內,朱漢鈞端坐在桌前,看著邊為他倒茶還邊偷偷打量他的妻子,那雙閃動著好奇與困惑的美眸有如天上星辰。
他很淡定,看她將茶端到他眼前,他接過,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再看著她也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卻是咕嚕咕嚕的一口飲盡……有那麼渴嗎?!
梁甯在他面前坐下,儘管大口飲乾一杯茶水,她還是覺得口乾舌燥,渾身不對勁,原因當然就是他嘍,全身上下帶著幾分危險的氣息,一看就不是很好說話的人,她光想一個開場白都想不到!
「那個——怎麼我聽說軍隊凱旋回朝的日子是下個月?」
「我提前回來,由副將帶隊,有何問題?」他冷然的反問。
她脫口而出,「可是你是帶頭的啊。」
「仗已經打完了,他們可以放慢腳步回來,好好睡個覺、吃東西,我若仍在隊伍中,他們就無法放輕鬆,而我,也無法允許軍紀散漫。」他平靜的回答。
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她不由得一愣。
原來她丈夫的心腸挺好的嘛,瞧他硬邦邦的俊顏,本以為很傲慢的說。
「但百姓恭迎歡呼的場面你不想感受一下?你足足打了八年多的仗耶。」她總覺得每個人想要出頭天的原因除了光耀門楣外,也是追求成就感,那麼光榮的一日,自然要感受,待年老時好好回味一番。
「我對那種夾道歡迎的場面,一點興趣也沒。」
完了完了!這個老公不會是那種悶葫蘆吧?這樣跟他說話很容易得內傷!
再來,要聊什麼?她想了想,「那你不去宥城看看爹娘?」
「我去過了,見過他們才返京的。」他拿起茶杯再喝一口茶,沒提爹娘抱怨她一堆事,他只待一晚就離開了。
她瞪著寡言少語的他,完了,這個男人果真如百姓們所言,很孤傲,會不會打完仗回來就成了宅男一枚?不要吧,瞧瞧他,天生的卓絕氣勢、令人膽寒的冷漠神態,若他成為家裡蹲,她適應多年才能在古代過得如魚得水的日子,不就得重新來過?!
「不管妳的拷問結束與否,我想沐浴了,稍事休息後,還得進宮面聖。」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到這會仍是一張冷漠不改的俊顏,看來是前途乖舛!而且,她有拷問他嗎?她悶悶點頭,「那夫君沐浴,我叫人送水進來。」
他也乾脆,起身背著她就開始解開衣裳。
她瞪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搖搖頭,這男人也太沒人味,她是他老婆耶,久別重逢可以不必甜言蜜語,但說聲辛苦了,有那麼難?她心裡邊嘀咕邊走出房門外去喚小廝。
不一會兒後,小廝備妥熱水,她掙扎著要不要留下來伺候,朱漢鈞全身上下僅剩長褲,她一雙眼睛東瞄西瞄就是不怎麼敢瞄向虎背熊腰的他。
「妳可以出去了。」他看出她的不自在,開了口。
「哦。」她暗暗的吐了口長氣,很快的出了房門。
朱漢鈞在小廝的伺候下,很快的梳洗更衣,指示他要小睡一會兒,不要任何人打擾,便上床睡了,兩名小廝安靜的將浴桶搬出房間。
朱漢鈞這一睡約莫兩個時辰,妻女也沒敢去打擾。
黃昏時分,他起床著裝。
重新回到這個家,養足精神了,他也有力氣重新審視,寢房仍是富麗堂皇,與他離家時並無太多變化,倒是他的妻子變得不少。
他步出房間,再經過深宅廳堂,鏤空雕窗的長廊、經過花園,轉而走入書房,裡面的擺飾幾乎沒啥變化,只是古樸書櫃裡多了不少有關陶瓷的書冊及畫冊。
他走到桌前坐下,打開抽屜,看到一封父親寫了一半的家書。
至於內容,他看了一點也不意外。父母原本也住在這棟宅院內,但自從梁甯生女後,一封封家書就往他的駐地送,內容寫的都是她是個舉止不合皇族身分的叛逆分子,不只強出頭的替多家瓷商與洋行周旋,拋頭露面的進出京城商會,還解僱奶娘,堅持自己餵乳,完全沒有皇家貴族女子該有的行事風範,反像個低俗粗鄙的平民婦!
「叩叩!」敲門聲陡起。
他一回頭,就見到他的妻子俏生生的站在門口。
他看著她走到自己身邊,好奇的瞥了他手上的信一眼,然後,以懺悔的表情道:「這是爹的字,我、我想你應該知道,爹娘跟我的相處不是很融洽,我知道他們寫了很多信去向你告狀,最後,搬離京城回老家住。」
他將信放回桌上,凝睇著她那雙澄澈動人的眼眸,「那些信我都看了,妳有什麼要說的?」
她先是一愣,隨即低頭想了一下,再抬頭,「我是該替自己申辯一下,因為我很理智,知道丈夫忙著打仗,不該被家中事困擾,所以,沒寫信給你,就這一點你是該稱讚我。」
他瞪大了眼,但也有一股說不出的笑意湧上,不過他忍了下來,「然後?」
「你的爹娘、我的公婆要求我事事得符合禮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女兒該給奶娘餵、奶娘帶,只要我天天彈琴下棋作畫,但我沒興趣,就想那我相夫教女嘛,這不是傳統好女性該做的事嗎?而你不在,我只能教女兒,可是他們又覺得我教得不對、不好,很多方面都不合格!」連珠炮的說了一大串的抱怨,她大大的吐了一口長氣,然後,切入重點,「可是我不願意盲從,人生是我的,孩子是我生的,他們該尊重我的意願,任何人都是一樣。」她瞠視著他,堅定眼神中帶著挑釁。
意思是他想改變她,她也不理?「哈哈哈……」他突然狂放的笑了。
她怔怔的瞪著他,有那麼好笑嗎?!
不過,他笑起來真好看,如果黑眸裡少了譏諷就帥爆了。
他深深的看著她,嘴角仍噙著一抹嘲弄的笑意,「我得進宮了,不過我能先告訴妳,既然我回來了,妳最好從現在就開始告訴自己,妳的生活不會一樣。」
意思是要換他當家作主?!她瞪著他起身走出去的高大身影,莫名的頭皮發麻。
朱漢鈞雖然背對著她,但仍能感受到她的注視。
很不可思議的,明明是同一張臉,可過去的郡主溫柔羞澀,而現在的她十分坦率,不見嬌弱,反而俐落率性,就連裝扮也簡化許多,無鳳冠髮簪、項鍊墜飾,只兩只精緻髮釵,連耳環也無,不過她的確是金枝玉葉,如此打扮一樣嬌貴逼人,只是意外的,他看來順眼多了。
 
片刻之後,朱漢鈞進宮面聖。
皇宮御院已是清幽靜寂,暖閣內,崇賢皇帝再屏退所有宮人、侍衛,讓兩人好好聊。
君臣相見,談的自然是國事,崇賢皇帝對這幾年他守衛邊界的功勞大加褒揚,讚他率隊連戰皆捷,讓百姓得以有太平之日,邊疆莽族不再興風作浪,犧牲自我,真是北棠王朝之福……
「恕臣不擅巧舌客套,請皇上將讚美的話免了。」朱漢鈞打斷皇帝的一連串讚許。
明白他意指對誇讚的話沒興趣,年方五十,兩鬢斑白,但仍俊逸雍容的崇賢皇帝輕咳兩聲,以掩飾突然靜默下來的尷尬氣氛。
沒想到朱漢鈞在外征戰那麼久,死硬脾氣仍沒改,但他忠於君、忠於國也是無庸置疑的,奉承阿諛的事,他原本就不屑。
「那咱們君臣就坦率的談些心裡話吧。」崇賢撫鬚點頭,「當初因軍情告急,朕才不得不派你去前線,沒想到這一戰整整八年,也讓甯兒一守空閨八年。」他輕嘆一聲,「你也知道,太后把她視為心頭肉,就連兩年前彌留之時,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叨叨唸唸的要朕把你給調回來,所以,你這次回來,真得好好陪陪甯兒、補償甯兒。」
聞言,朱漢鈞黑眸一閃而過陰鷙怒火,「臣並非在外遊玩,何來補償之說?」
崇賢一窒,略顯尷尬,「這是當然,你是去保家衛國,呃——反正,朕相信你知道怎麼做。」
「臣絕對會善待郡主。」這冷峻的口氣也夠嗆了,「若皇上沒有其他事交代,臣不打擾皇上了。」他走這一趟,只是覺得先行返京,該讓皇上知曉。
唉!滿朝文武百官大概就只有他敢這麼迫不及待、這麼大膽的直接表明要走!偏偏他就喜歡這種有膽識的官,「等等,待所有將士凱旋回來時,宮裡將舉行慶功盛宴,一連四天,你會出席吧?」
「臣先行謝恩,臣不喜出席那種場合,另外,也在此一併訴請皇上將對臣的所有賞賜轉到所有有功的將士身上。」朱漢鈞拱手再道。
還真是直接!崇賢臉上有些無奈,但多少也明白朱漢鈞為何會如此直接。
對成就先祖立國大業的朱家,皇家絕對是愧對他們的,因為功高震主,他的先祖無情無義的削了朱家權勢,讓朱家成了一個沒有實權也無封地的沒落貴族,人情冷暖,朱家感觸該是最深的。
至於自己,雖然也感同身受,但因身在高位,有些事做不得,也不能做,只能繼續委屈他們,若真說要補償,也就是把他最寵愛的外甥女梁甯嫁給他,讓外人在看待朱家時,還看得到他這個九五之尊、大靠山,只是,事與願違,他幫了倒忙,朱家也不領情,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這次長征凱旋,又是大功一件,朱漢鈞大概也有自知之明,讓武將升任三軍統領是皇室大忌,然而,卓越功勳是真的也不能不賞!
崇賢看著朱漢鈞,「宴席不來,朕可以允,可是賢卿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卻什麼賞賜也無,就算說是將賞賜轉給其他將士,對朝臣百姓,也交代不過去。」
朱漢鈞拱手,也適巧低頭掩住黑眸中一閃而過的冷光,「那就請皇上替為臣保留一個請求,且不管這個請求是什麼,皇上都能答應。」
「這——」崇賢遲疑了,這範圍太廣,也可以是許多不可能的事,他不得不三思。
「臣這個要求絕不危害國家大事。」朱漢鈞給了承諾,自然也明白皇帝所在乎的,「也不會傷害到郡主。」他沒有說謊,只是會不會傷到她的心,就不是他能保證的。
思忖再三,朱漢鈞的人品他是信得過的,相信他也不會做出違背道德或危害國家之請求,崇賢撫鬚一笑,「好吧,朕就允了你的請求。」
「謝皇上,臣先告退。」他躬身行禮。
他一走,崇賢也暗暗鬆了口氣,看來是待在安逸的皇城太久了,這種緊繃感連他這個皇上都有些吃不消。
不過,長久的戰爭下來,朱漢鈞的神情更顯冷峻,心思更加難測,他親愛的外甥女應付得了他?還有,她長期在外拋頭露面幫忙瓷商的事,他能容許嗎?
 
漫長的一日終於過了,精緻的客房內,桌上燭火已滅,忽然,房門讓人悄悄的打了開來,也灑進一地溫暖的金黃色晨光。
梁甯躡手躡腳的走進來,小心翼翼的來到床前,盯著仍沉靜躺在床上的夫君。
聽府內總管說,他昨兒個回來已近午夜,很體貼的沒進房間,而是梳洗後來到客房入睡,殊不知她輾轉反側、整夜提心吊膽的想著要和他同床共眠的事兒!一直擔心萬一他要求履行夫妻義務,她難道只能配合?
幸好是啥事也沒發生,但能逃得了幾天?想到這,她頭皮又發麻起來。
朱漢鈞看似熟睡,實則早在她進來那刻便醒了,因而,他很清楚她正靜靜的打量自己,等得夠久了,他緩緩睜開眼睛,「有事?」
她嚇了一跳,漲紅了臉,答非所問,「我以為夫君還在休息。」
他坐起身來,再問:「有事?」
她聽到他話中的不耐,「那個,佳螢她……夫君你昨天進宮那麼久,她等你吃晚餐、又等你睡覺,一直等到熬不住了才睡著,現在還起不來。」
「郡主這是在責怪我?」他冷聲反問。
她有嗎?她深深的吸了口長氣,提醒自己心平氣和,這個男人是她這一輩子的依靠,就算不能成歡喜冤家也別成仇家!
「我只是在陳述一下女兒的心情,截至昨天,她一直都還有一種作夢的感覺,而且,她認為有很多人——至少她的朋友都不知道你是她爹,所以,如果你今天不會太累,也可以撥出一點時間的話,她很想要一家三口到街上去走走,讓大家看看她的爹,咳……」面對這張毫無表情的俊顏,梁甯還真的說不出女兒滿口的崇拜與讚美。
他挑起濃眉,懶得去更正她以「你」來喊他,僅示意他還在等她說完後續的話,看她似乎很難啟口?
她雙手一攤,「她要讓大家看看你有多麼的英俊、挺拔、威武、無敵。」
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這女人……他蹙眉,「妳在吃我的醋?」
不愧他帶兵打仗那麼多年,還真是敏銳,本來嘛,天天都娘啊娘的叫個不停的小麻雀,昨日卻是爹回來了、爹回來了、爹怎麼樣又怎麼樣……拜託,幫她把屎把尿把她拉拔到這麼大的人是她!梁甯不是滋味的搖搖頭。
朱漢鈞直視著她,懷疑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眼神逐漸泛起一抹醋酸味十足的嫉妒與不平,但這出乎意料的孩子氣,竟讓他無法討厭。
驀地,敲門聲陡起,「爹、娘,你們起來了嗎?」房門外傳來朱佳螢的聲音。
「妳可以進來了。」梁甯微笑的看著女兒推門進來,女兒今天顯然特別打扮了一下,一襲粉嫩顏色的裙裝,步步生蓮,看來就是個小小的美麗佳人。
一見到父母,朱佳螢欠身行禮,「爹、娘,晨安。」
朱漢鈞深深的看了女兒一眼,腦海裡想的是爹娘一再說的,她成了沒氣質的野丫頭等語,可此刻,女兒的秀麗優雅盡在舉手投足間,若非昨天那一架,還真看不到半個「野」字,只是……他的目光移到她繫在腰上的一袋彩色彈珠,這件配飾是她身上唯一的突兀之處。
梁甯也看到他的目光所在,「那是西平村街的一名孩童送給佳螢的。知道他因家貧無法上學,女兒命奴才將皇帝舅公送給她的一支髮釵拿去典當,將錢送去給他,要他好好上學。」
「他很感激我,可又沒東西可以回報我,就說這是他爹生前送給他最珍貴的禮物,我婉拒,可是他一定要我收下,」朱佳螢接下母親的話繼續道,「我只能收下,但又知道他是捨不得的,所以,我盡可能的帶在身上,這樣偶爾在路上碰見,他也能再看到,而且,他很高興,說我這樣身分的小姐竟願意將不值錢的彈珠帶在身上。」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唯一能確定的是,父母信中所述可能有大半都是偏頗之言,女兒是個貼心且有心的孩子,誠屬難得。
梁甯偷偷觀察丈夫的臉色,看到那雙冷峻的黑眸隱隱浮現一抹柔光,雖然一下子就消失了,但她相信,對她教出來的女兒,他已有一點點感受到她的好了。
「娘已用完早膳,但爹還沒用,我已讓下人去準備,然後,爹可有空跟女兒上街?今天不用去私塾,我有一些朋友很想看看爹長啥模樣呢。」朱佳螢很努力的壓抑自己的興奮,不想讓父親對自己有負面印象。
但她畢竟只有八歲,眼裡的迫不及待著實掩飾不了,朱漢鈞自是看出來了,想起這八年來的缺席,他點點頭,「那待我梳洗更衣後便走吧。」
朱佳螢眼睛頓時一亮,但——
「你不用早膳?」梁甯關切的問。
「不了,昨晚離開皇宮後,我去探望幾名戰亡下屬的家人,他們看到我很驚訝,急忙張羅吃的,我每家吃一些,不餓。」
他邊說邊著裝,等下人端進洗臉水,梳洗一番,即讓笑咪咪的女兒牽著手往外走去。
梁甯看著他挺拔的身影,這男人跟她想像的不太一樣,是個有心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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