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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城299

《大當家的心頭好》下

  • 出版日期:2017/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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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恩怨.強攻強受】

龍吟天下,丹鳳振翅沖霄;俯瞰白雲,仰首紅日初昇。
丹辰砂意外得知十年前那段批命之語還有這下半段,
但他聽了只想說──他一個男人要什麼母儀天下皇后命?
雖然司馬雲濤這傢伙還真的打算要拖著他一起去奪嫡……
唉,要不是司馬雲濤裝得一副可憐樣,
又說什麼這世上除了皇帝跟他,就沒有人真心對他,
他也不會心軟陪著司馬雲濤回京蹚渾水,
就連這傢伙納新側妃,鞏固地位……他也忍!
偏偏他都已經這麼委曲求全了,
司馬雲濤的皇帝爹,還是認為他會妨礙司馬雲濤,
一等司馬雲濤搞垮太子和太子背後權傾朝野的魏家,
就不留情面地給了最後的難題──
司馬禽獸要太子之位甚至龍椅,就得先一劍給他死!
嘖,還說什麼皇后命呢?能保住小命跟混蛋相忘江湖就不錯了……
朱成碧
我自小就喜歡白日夢,拿起筆寫小說就是為了夢的延伸,
希望可以令人物在文字間活過來,也令讀者可以跟隨他們的生命而經歷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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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王府與丹府相距甚遠,到達時,天色已經微亮,馬車剛在台階停定,他施施然下車,王府的總管聞訊碎步跑出。
「壽王殿下!壽王殿下!您回來就太好了!」
「大呼小叫什麼?」司馬雲濤白了他一眼,總管立時住口,湊近頭耳語幾句。
司馬雲濤裝出吃驚之色,叫道:「怎會如此?」
也不等他回答,就三步併作兩步筆直衝入王妃的寢室。
「妍玉!妳怎樣了?」
呼天搶地地撲到床邊,連坐在前面的李太醫都被他撞開幾步。
「謝天謝地,還好妳沒有事。」執起魏妍玉虛弱無力的手,幾滴眼淚已在他的眼眶裏滾動。「若妳有什麼事,叫本王以後如何是好?」
魏妍玉蠕動著櫻唇,好像想說什麼,司馬雲濤偷偷運勁,一道真氣送入,使她無法順利說話,左手使勁,用旁人看不出的暴力把她扯起來擁入懷中。
「妍玉,就算妳有什麼事想不通也不可以如此傷本王的心……」
被他扯著手臂壓住胸背,她雪似的秀美面容更是刷白,櫻唇抖個不停,就是發不出聲音來。
「妳太傻了,妳怎可以這麼傻?若妳有事,叫本王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司馬雲濤一邊喃喃唸道,指尖邊摸過她脖子上的瘀紅,兩顆眼淚倏地滑下臉頰。
「五哥,請別傷心,保重身子要緊!」
柔和的嗓子適時響起,他抬起頭,彷彿此時才留意到旁邊的人似的瞪大雙眼。
「太子,你來了?」司馬雲濤迷惑似地向左右看去,在場的其實非單只有太子,連王妃的二舅父戶部侍郎魏顯雄也到了。「魏侍郎?」
魏顯雄哼道:「壽王殿下終於瞧見我們了!」仰頭,就別過臉去。
這個魏家二爺對人倨傲無禮在朝中是有名的,否則也不會十多年也只做到侍郎之位,但想不到對著壽王殿下也擺出這種態度……眼見情況尷尬,站在司馬雲柯身後的左僕射安九齡趕緊站出來拱手行禮。
「見過壽王殿下。」
司馬雲濤連忙抹一抹眼淚。「原來連安僕射也來了……本王竟然沒有看見……」
安九齡連忙道:「壽王殿下只是關心王妃,實是性情中人。」
點點頭,司馬雲濤再次露出難過之色。
李太醫走上來道:「壽王殿下請放心,王妃……」把「投繯」兩個字從嘴唇邊生生吞下去,改口道:「王妃身體不適暈倒,還好太子看見及時救下來,下官已經為王妃診斷過,身體沒有大礙,就是受到些許驚嚇。」
「哦?」司馬雲濤露出吃驚之色,抬頭看向太子。「是太子救王妃的?」
司馬雲柯乾咳兩聲,「弟弟剛好到王府探望五哥,沒想到就遇見這件事。」
「原來如此……還真是恰巧得很呢……」
司馬雲濤有意無意地拉長尾音,瞧著司馬雲柯不自在地別過臉,心裏冷笑,嘴巴卻說:「謝太子,哥哥真是無以為報!」一場好戲,生、旦、丑、末都到齊了,就不知道想如何開場?
對答之間,司馬雲濤手掌還是緊按著魏妍玉背心,傳進她體內的內力根本不是她能承受的,司馬雲柯見到表妹的臉色越來越白,心裏疑惑起來,故意湊前。
「五哥,我們是親兄弟,自然要互相幫忙!最要緊的是五哥別再傷心,需知憂愁如刀,是會傷身的。」他看似親切地拉住司馬雲濤的右手,迫得他不得不順勢站起。
司馬雲濤心中暗恨,臉上還要佯裝無事,反手就把他的手握住。
「太子,你對哥哥真是太好了。」
司馬雲柯理所當然地道:「這是弟弟應該做的。」
這兩個皇子明明都把對方恨之入骨,但在別人面前兄友弟恭的裝得真像。
旁邊的李太醫暗想,忽聽旁邊傳來尖叫,嚇得他以為自己的心裏話被看穿了,差點就跪倒地上。
「你說謊!」大叫的是魏妍玉,她好不容易脫離司馬雲濤的禁錮,就恨恨地指住司馬雲濤大罵。「你……你這個負心薄情的男人,怎敢在別人面前如此做作?」
司馬雲濤早有準備,登時愕然地瞪眼。「王妃?」
魏玉妍踉蹌著起床,推開伸手扶她的丫鬟一把撲倒在司馬雲柯身前。
「太子,你要為表妹作主呀!」
司馬雲柯故意瞄一瞄司馬雲濤,才壓低嗓子對她說:「表妹,妳想說什麼?」
魏妍玉的父親就是他的大舅父,為彰親厚,他向來以表妹相稱,而魏家一門也實在是顯赫非凡。
魏家祖先幾代在朝為官,魏太后十二歲於選秀中脫穎而出,成為先帝穆宗的皇后,寵冠後宮,令魏家扶搖直上,權傾朝野,及至司馬傑登上帝位,又被尊為聖母皇太后,大小姪女先後封皇后及貴妃,誕下太子雲柯及康寧郡王雲飛。
而魏妍玉的父親英武侯魏顯烈,是魏太后的姪子,天生聰明,文武雙全,但已亡於十多年前的朝野更迭之亂,留下獨女,魏太后將其接入宮中撫養,直至四年前由皇帝賜婚,嫁作司馬雲濤正室。
司馬雲濤對她深惡痛絕,但其人心思深沉,在人前從來不動聲色,這時見到她跪地哭訴,立刻上前兩步,低低地道:「妍玉,妳有什麼話可以對本王說……」
「你走開!」魏妍玉恨恨地瞪他一眼,又對司馬雲柯泣道:「太子,司馬雲濤在外胡混,包養外室,你要為我作主,懲治這個負心漢!」
眼神來回兩人之間,司馬雲柯一正容色,道:「表妹,需知五哥是皇子,更是親王,斷不能信口開河,隨便指責。」
魏妍玉登時露出不服之色。
司馬雲柯頓了頓,又說:「不過,若妳有任何委屈,都可以講出來,在場有二舅舅,更有皇上最信任的安僕射大人,大家都會為妳主持公道!」短短幾句話就把在場者都扯入漩渦之中。
魏顯雄固然樂意,安九齡卻只能撫鬚苦笑。他與太子親近,但也不願正面得罪司馬雲濤。這對夫妻,一個靠山是皇太后、一個靠山是皇帝,叫他如何說話?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是皇家的夫妻?早知如此,今日就稱病回絕太子之約。
暗地歎息,他低聲道:「王妃有話請說,只要有理據可依,太子殿下自然會為妳主持公道。」一番話說得圓滑,既要有理有據,又說由太子作主,那自然就與他無關。
魏顯雄也聽出來了,即刻哼道:「哼!妍玉,別人怕事,二舅可不怕!妳有什麼委屈快快道出,就算二舅作不了主,還有妳祖父與皇太后可為妳主持公道,哪怕他是鳳子龍孫,難道就可以隨便欺負人嗎?」
這話實在莽撞,在場者都頗不以為然,司馬雲濤暗哼,未及開口,就聽見朗朗笑聲從門外傳來—
「說得好!鳳子龍孫當然不是欺負人的,是生來被人欺負的!」
驚喜抬頭,皇帝正好跨入門檻,英俊不凡的臉上笑意冷沉。
司馬雲濤立即磕頭。「兒臣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各壓住驚愕,跪地迎駕,腳步在身邊經過,司馬雲濤悄悄抬頭,竟瞧見丹辰砂跟著皇帝身後進來,心跳倏地亂了一拍。
丹辰砂朝他露出一抹苦笑,就跟著皇帝前行。
瞧也不瞧跪滿地的臣子,皇帝慢條斯理地在楠木圈椅坐下,等貼身隨侍的韓為德送上熱茶,他揭了揭茶蓋,才開聲叫起。
「跪著做什麼?平身吧。」
司馬雲柯勉強站穩腳,低頭道:「父皇寅夜出宮,未知所為何事?」
「還不是來看看朕的好兒媳。」見魏妍玉渾身一震,皇帝心中煩膩,卻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沒想到這麼多人都在,熱鬧!太熱鬧了!」
太子等人唯唯諾諾,不敢應話,皇帝冷眼環顧眾人,銳利如鷹隼的視線落在魏顯雄身上。
「魏愛卿,你認不認同朕剛才說的話?」
魏顯雄神色愕然,好像一時間不明白他問什麼似的。
皇帝和顏悅色地瞧著他。「朕問你,鳳子龍孫是生來被欺負的,對不對?」
饒是魏顯雄如何妄自尊大,也立刻雙膝無力,跪地請罪。「臣罪該萬死!請皇上饒恕。」
皇帝冷冷一笑。「魏愛卿豈會死呢?有皇太后為你作主呀!」
連旁人聽得這話都是腿軟,何況當事人,嚇得魏顯雄汗出如漿,死命磕頭。「臣胡言亂語,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青磚地被叩得砰砰作響,皇帝拿起茶盅細品幾口,見他額頭磕出血來,才悠悠地道:「魏愛卿夠了,朕不過和你開個玩笑,何必這麼認真?說起來,你還是朕的小舅子呢!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不知皇帝心底是真的打算放他一馬,還是等著抓他把柄再治罪,魏顯雄一時間不敢動彈,還是韓為德親自過去扶他。
「魏大人,皇上叫你起來呢。」細聲細氣地勸起,又拿手帕幫他擦去額頭的血跡,魏顯雄這才戰戰兢兢地站起來,起初趾高氣揚的氣勢削減不少,瑟縮一旁。
皇帝就是存心殺他的威風,目的達到,便問起正題,「壽王妃,朕聽說妳生病,特意來探望,看妳的臉色不錯,想必好點了吧?」
旁人見到方才那一齣,如何不明白他就是特意來維護自己的兒子,要把自盡之事一語帶過以擺平今日之亂?
但魏妍玉自出生就被家人寵壞了,加上今日的事是處心積慮才佈下的局,豈肯就此罷休,當下與太子交換眼神後,咬咬牙,跪到地上。
「兒媳委屈,求皇上為兒媳主持公道。」
「哦……」皇帝眼內厲光一閃,半晌,放下茶盅。「也好,若不讓妳說,難免要讓別人說朕不公,妳有什麼委屈,說吧。」
「自王爺從江南回來後,從沒有一夜留宿在王府……他……他在外面設了別院,養著從江南帶回來的狐媚子……皇上,兒媳這個壽王妃做得很委屈,兒媳寧願死了,也不願受此折辱!」邊說,邊淒楚地落起淚來。
「壽王,可有此事?」皇帝的聲音冷淡如冰,眼裏寒芒畢露。
司馬雲濤知道其中的怒意至少有一半是真的,然而初見丹辰砂跟著皇帝進來時的慌亂已定了下來,想通後,反而認為眼下的情況對自己大大有利。
「兒臣冤枉呀!請父皇明鑒!」
瞧他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跪在地上,皇帝唇角上揚,說:「你們夫妻輪流喊冤,也實在有趣,壽王妃如何冤枉你?說吧!」
「兒臣的確有在外面留宿,但那並非是兒臣所置的別院,而是兒臣在少林時的師弟的府第,他與兒臣合作在京城做些買賣,兒臣可呈上帳簿為證!」
皇帝故意沉吟片刻,才開口,「唔……就是你上次提過的藥鋪吧?不錯,朕記得是有這件事。」
韓為德機靈,立即接口,「皇上,不止一間藥鋪呢,還有糧行,壽王殿下在城西贈醫施藥,派熱粥寒衣,百姓受惠都稱讚殿下心善。」
「對!就是這樣!」皇帝頷首,微笑起來。「壽王做的這件事,最令朕高興,做得好,做得好!」
魏妍玉恨恨地啐一口。「皇上,別被壽王騙了,他就是借做生意作幌子!其實在他師弟的府第裏養著江南來的狐媚子!」
聽見這話,丹辰砂心裏的驚慌漸漸消退。剛才魏妍玉說話時,他還以為自己和司馬雲濤間的那點事被拆穿了,沒料到事情越扯越遠……司馬雲濤什麼時候在他府中養著從江南來的狐媚子,他這個屋主怎麼全不知情?
他越聽越是不解,司馬雲濤越聽就越是得意。
丹辰砂在京城定居後,他就命手下的暗衛在丹府西廂打通祕道直通丹辰砂的寢室,以方便行動,這件事丹辰砂自然是知道的,卻不知他在暗地裏費的不只那麼一點心機,他特意叫舅舅從南海送來一些生面孔的婢女,每夜在西廂設宴奏樂,混淆視聽,這不就有人中計了嗎?
他正在心裏偷笑,又聽魏妍玉說:「那府第裏養的都是美貌少女,壽王與她們夜夜笙歌,連自己的王府在哪裏都忘記得一乾二淨了!皇上,您要為兒媳作主呀!」
其實這朝中的貴族、官員有哪個是沒有幾個美妾外室的?雖然好色名聲傳出,難免惹人議論,可也稱不上大錯,而做夫人的為求賢淑之名,都得睜隻眼、閉隻眼地忍著,即使忍不住要鬧上祠堂宗廟,也得有憑有據,確實有寵妾滅妻之嫌才能處置。
皇帝聽到這裏,首先問的就是—
「妳可有憑證?」
魏妍玉高聲道:「何需證據,若不是在外面有女人,怎會有家不回?」
首先皺眉的不是皇帝,而是太子。
這表妹實在是個草包,只顧著意氣之爭,之前教她的話全都變樣了……在心中歎息,他暗地朝二舅魏顯雄打個眼色。
「回皇上的話,臣知道此事後派人去查探過,那府第裏常有年輕貌美的女子出入,壽王與她們留宿在西廂……的確有非議之處!」
「魏侍郎,此話錯了!」司馬雲濤冷冷地截住他的話柄。「本王與婢女同居有什麼不對,難道魏侍郎身邊就沒有幾個婢女伺侯?誰不知南海專出美女,本王身邊一眾婢女都是舅舅送來的,既然王妃就連如此也容忍不了,本王下次就叫舅舅只挑醜的過來伺候,免得王妃看見了心裏不舒服!」
魏妍玉怒道:「你……你分明是砌詞狡辯!你這個薄倖郎!」
她當著皇帝的面口不擇言地叫罵起來,擔憂皇帝發怒,眾人都惶恐不安,唯司馬雲濤鎮定自若,瞧也不瞧她,垂眼盯著地面,一口氣地說下去。
「那些倒茶端水的事難道可以勞駕王妃去做嗎?就連太子身邊也少不得人伺候吧?怎麼就不見太子妃生這個氣!」
被拖下水,司馬雲柯霎時氣怒地紅透臉頰,皇帝瞧見,漫不經心地擺擺手。「壽王,休再賣弄口舌。」
他立刻乖覺地閉嘴,皇帝緩緩地喝口茶。「壽王所為確有不是,就算外面的事多麼要緊,又豈可冷落王妃?然而貴為王妃更應有容人之量,若有不滿大可進宮請太后訓斥壽王,為了幾個婢女鬧得要生要死的……王妃,那就是妳的不對了。」
「兒媳……」
俏臉煞白,魏妍玉急著要辯解,但皇帝哪容她有說話的餘地,轉過去就對司馬雲濤說:「壽王,無論如何,你在外面胡混總是不對,若你真的對外頭哪個女人有意,就應該帶其回府,給個名分不是更美?說起來,這幾年你都未納妾,難道是怕王妃嫉妒?」
魏妍玉倏地全身發顫,又惱又恨的說不出話來,唯有求助地向太子瞧去。
司馬雲柯早知道事情不容易辦,但好不容易拿住這個五哥的把柄,豈可輕易放過,何況皇帝在場,他更不容自己被看低。
鼓起勇氣,他大步踏出。「父皇……兒臣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
皇帝好奇地挑一挑眉。「哦?」
「其實……也怪不得表妹做傻事,如果只是婢女……那當然沒什麼大不了,可是、可是五哥……」
他欲言又止,一副說不出口的樣子,瞧見他的神色,魏妍玉終於想起之前與他背誦了一個時辰的台詞,立刻接口道:「德永五年,皇上曾頒下律令,嚴禁官員宿娼狎妓,未知皇上是否記得?」
「確有此律。」
「諸王世子自然也受此律規範?」
「當然!」說到這裏皇帝已經有些明白,指著站在最後的安九齡。「安僕射,你給壽王妃讀一次。」
安九齡當即唸出。「官吏宿娼,罪亞殺人一等,雖赦,終身不錄,侯蔭世襲者,降一等,於邊遠敘用。」
待聲落,皇帝抬眼看她,冷淡地道:「壽王妃,妳已經知道皇子宿娼是多大的罪吧,妳更要慎言,朕絕不容有人信口胡言,誣衊朕的皇兒!」
「兒媳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魏妍玉再蠢也是知道的,恐怕連她的王妃之位也會受到牽連,但她想反正有娘家,有太子、太后護著她,怕什麼?他日太子登基,榮華富貴還不是歸於她掌中。
她咬緊銀牙,發起狠來,照著之前排練過的叫道:「壽王要與婢女廝混,兒媳本來不敢多言,然而他竟駕車入城西的花街去了……皇上,這豈不是欺負到兒媳頭頂上嗎?兒媳實在活不下去……活不下去了……」說罷,便伏地大哭起來。
皇帝問:「壽王,此事當真?」
「兒臣……」
司馬雲濤遲疑未答,魏顯雄已搶著說:「皇上,臣有人證可證明壽王曾在花街出沒!」
皇帝的神色倏地凜然,厲眼掃過司馬雲濤,才輕聲道:「傳!」
被領進來的是個披頭散髮的胡服女子,司馬雲濤一瞧她身上的服飾,心裏頓時一驚。看這身打扮不就是昨夜在太乙教為舅舅跳舞的花魁嗎?就不知道是否認得出他……他的馬車直駛進宅,又一直躲在簾後,應該……
急急盤算之際,魏顯雄已趾高氣揚地走到她面前。
「說出妳的身分!」
女子被強拉進王府,怕得連瞧四周一眼也不敢,瑟縮著低頭看地,細聲說:「奴家春滿月,是花月閣的花魁……」
韓為德瞟見皇帝的臉色,壓著聲音說:「魏侍郎,這可是妓女?你怎可以帶她上堂,染汙聖目。」
「微臣該死。」魏顯雄請罪後,又問那姑娘。「春滿月,妳昨晚做過什麼事?」
「昨晚有位豪客要設宴請客,就把……把花街上每家的花魁都請到大宅去跳舞陪酒……奴家……奴家也去了……」
「妳知道那位豪客是誰嗎?」
春滿月急忙搖頭。「不知道,只是他十分豪氣,一出手就是十多錠黃金……」
魏顯雄向太子請示一眼後,說。「妳跳舞時總見過那些客人吧,他在不在堂上,妳抬起頭把他指出來。」
「奴家……奴家……」春滿月怕得根本不敢抬頭。
司馬雲柯柔聲道:「姑娘別怕,妳把他指出來,一定重重有賞。」
「是……是……」春滿月緩緩抬起頭來,顫抖的指頭沿著人群轉動一圈,忽然向某個方向頓住。「是……是他!是他!」
眾人都倏忽怔忡。
指尖之下,丹辰砂搶出幾步,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已叩首到地。
「皇上,草民有罪!」
師弟?司馬雲濤忍不住想伸手拉他,一被他用冷淡的眼角掃過,衣袖下的指尖瞬即僵住。
丹辰砂面對著皇帝,急快又清晰地道:「草民今日與朋友相約於花街,這位姑娘就是宴會的舞姬之一。」
「唔……」盯著丹辰砂半晌,皇帝深沉地頷首,沒有表示什麼。
韓為德彎下腰去問:「春姑娘,妳指認的就是他?沒有認錯人吧?」
「是……」她瑟縮著點頭,又偷偷瞧一眼跪在她前面的丹辰砂。「我認得他,還有位穿著華衣的公子和他在一起,後來……他們差點就和大宅主人打起來,我和其他人都被趕到走廊躲避,我……我心慌得偷偷溜走,沒想到一出大門,就被人從後面打暈了……」
聽到這裏,韓為德抬起眼來,斜睨魏顯雄,好像在笑:你的手段也太低了吧?
魏顯雄惱怒地瞪著春滿月,高聲道:「妳倒是認清楚,另外那個人是不是就是那邊的壽王殿下?」
她渾身發顫,倉皇地窺看司馬雲濤一眼,波浪鼓似地急急搖頭。「不!那位公子氣質十分冷俊高傲,但是容貌好像……好像和這位爺不太一樣……」
司馬雲濤「嘿」的一聲冷笑,丹辰砂磕頭對皇帝說:「那位是嶺南鳳凰城主,我借乘壽親王的馬車出門赴宴,沒料到竟令壽王妃誤會,引起今日軒然大波,草民請皇上降罪!」
太子、魏顯雄與魏妍玉都難掩震驚。
壽王坐馬車駛入花街是細作親眼所見,這姑娘也是在花街捉回來的,怎會指認這個男子而非壽王?
方才見此人跟著皇帝進來,還以為是侍衛一類,現在聽他所言,顯然跟壽王相識,但能借坐壽王的馬車……他究竟是何身分?
司馬雲柯心思剔透,轉念就想起傳聞中司馬雲濤的少林寺師弟。
皇帝正好問。「丹辰砂,你說的都是真話?」
丹辰砂頓了一下,看向地面,緩緩地答。「是!」
司馬雲濤使勁咬牙。
皇帝沉吟不語,四周都肅靜無聲,良久,才見他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
「壽王,雖然你沒有做錯,但今日之事總是因你而起,朕罰你閉門思過,由今日起,除朕批准外,不得私自離府。為德,一會兒傳朕皇令,調動驍騎營過來,每日守著壽王,同進同出,朕倒要瞧瞧他還可以闖出什麼禍來。」
韓為德說:「奴才遵旨。」
「兒臣遵旨!」司馬雲濤領旨,臉色在旁人看來當然有點鐵青。
司馬雲柯聽完皇帝的旨意有極不妙的預感。連乍看無錯的司馬雲濤也要受到懲處,那旁人……
「至於興風作浪者。」皇帝頓了頓,這時燦爛的晨光從琉璃窗射入,萬千光采都盡集於帝王之身,臉龐在光華下彷彿亳無感情。
「誣衊皇子,當朝親王,其罪當誅!」
無人不感悚懼,魏顯雄滿頭大汗,撲倒地上,倉皇喊道:「皇上饒命!」
皇帝沉吟後說:「但既然只是一場誤會,朕也不想鬧大,魏愛卿,誠國公臥病告假已有半年,你身為人子應該盡心伺候,即日起回家侍疾,待誠國公病況有所好轉後,再回來當差,但以後若再生事,別怪朕要狠狠地處置你!」
魏顯雄磕了個頭,連連答應。「皇上教訓得是!謝皇上隆恩!謝皇上!」放下心頭大石之餘,卻想,皇上還是顧忌咱們姓魏的,不得不留面子給咱們家!
彷彿瞧出他暗藏的不敬,皇帝微微冷笑,但瞬即掩去,眼睛轉向司馬雲柯。
「太子。」
聲調平和,但太子聽見就忍不住冒汗,蒼白的臉色更白上幾分。
「兒臣在。」
「這次的事你做得很好。」
一句讚賞,令司馬雲柯差點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父皇?」
「你阻止了一場悲劇,救下壽王妃,挽回兄長的名聲,朕深感滿意。」
不敢置信,司馬雲柯又驚又喜地道:「謝父皇讚賞,兒臣不敢居功。」
皇帝神色溫和地說:「太子溫厚敦實,處事謹小慎微,深得朕心,賜五爪龍袍一件,另皇太子寶印,以後諸王跪見,如朕親臨,金鑾殿上擺座聽政,百官頂禮!」
「父皇,這……這……」這是何等恩賜,司馬雲柯霎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韓為德湊前去。「太子殿下還不快向皇上謝恩?」
經他提醒,司馬雲柯立即清醒過來,忙不迭地磕頭謝恩。「謝父皇恩典,兒臣不勝感激,肝腦塗地也無法報答分毫!」
連綿的磕頭聲響徹了整個廂房,皇帝俯視他的頭頂,英俊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別有深意的淺笑。
「朕現在不要你的命,留你有用之身為朕好好辦事吧!眾臣都在殿上等久了,你趕快回宮傳朕口諭,就說今天不朝,有事上奏者,奏摺都交給你處理,以後,你再口述吧。」
「兒……兒臣遵旨!」司馬雲柯幾乎連話也說不完整,像走在雲端似的飄出王府,把什麼都拋諸腦後。
打發了魏顯雄,又送走太子,皇帝的眼角餘光似有若無地掃過臉色鐵青的魏妍玉,片刻後才聽不出情緒地喚了聲,「壽王妃。」
「在。」
「妳由朕指婚,嫁給壽王已有四年,是也不是?」
「回皇上,是。」
「壽王年少風流,行事難免放誕,當年朕把妳指婚於他,是希望妳管束照顧,沒想到妳處事莽撞,鬧出這樣大的笑話,把皇家的臉面放到哪裏去了?」
魏妍玉不忿地說:「皇上,壽王風流,你不怪責他,反而說兒媳的不是?」她生性驕縱無謀,又十分大膽,今日既敢為司馬雲濤的事假裝懸梁,自然也不畏得罪皇帝,在她心中,皇帝是靠魏太后扶助才坐得上皇位的,總要給魏家面子。
瞧她在自己面前放肆,皇帝在心中暗哼一聲,果然是魏家人的嘴臉!
他心裏益發地不悅,語氣漸重。「夫妻之道在於容忍,妳如此刁頑,就連朕也感到煩擾,何況壽王?」
他還未說完,魏妍玉咬一咬唇瓣,揚起下巴打斷道:「皇上,兒媳要找皇太后評理!」
皇帝托頭,半閉鷹目,應了聲,「好!」
皇帝爽快得令她吃了一驚,但下一瞬又聽他說—
「妳要進宮找太后訴苦立刻就可以去,不過無礙朕當下的裁決。」
魏妍玉心中正不安,冷笑泛上皇帝的嘴角,也不消有什麼動作,韓為德已明白主子的心意,右手一揮拂塵。
「傳安女史!」
一個穿著宮中服飾,儀態端莊的女子緩步進來。
一直做壁上觀的安九齡赫然變臉,只因來的是他的獨女安靈琳,少年時因喪母而誤了婚期,到十九歲還是雲英未嫁之身,直至兩年多前皇帝下旨選妃,三品以上官員有未嫁的女兒都要送入宮中,安靈琳雖有家世,但以高齡之身入宮,容貌又不突出,本來以為落選後就會得到賜婚,沒料到竟被皇帝留在宮中出任女史。
「奴婢叩見皇上。」安靈琳盈盈下跪,確非傾城之姿,但氣度雍容,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股書卷之氣。
皇帝說:「安女史。」
「奴婢在。」
「由今日起,妳就入住壽王府,代王妃掌管府中大小事務。」
輕飄飄的語氣,卻似晴天霹靂,轟得眾人暈頭轉向,丹辰砂微微苦笑,斂下的眼角垂得更低。
「皇上—」
魏妍玉失控大叫,但皇帝睬也不睬,只問安靈琳,「妳可接旨?」
她卻低頭道:「奴婢不敢。」
安九齡也忙不迭站出來反對。「皇上,小女萬萬不可當此重任。」
「為何?」皇帝恍若不解。
「如此……如此……」安九齡舌頭打結,好不容易才說出話來。「皇上,小女是宮中的女史,留在王府管事,名不正,言不順,唯恐落人口實。」
「容易。」皇帝笑了,神色從容自若。「今日就由朕作主,安氏今日起立為壽王側妃,安愛卿放心,你是當朝一品,又是朕的左右臂膀,朕絕不會讓壽王委屈你的獨女,遲些,等她懷有身孕,便正式賜封號,號曰……元妃。」
一口氣哽在魏妍玉的喉頭,玉臉猝然煞白,若非有身邊的婢女攙扶住,只怕就要暈倒在地。
安九齡更是戰戰競競不知所措,他是誠國公的門生,早就被歸為魏家、太子一黨,如今女兒若入壽王府,那豈不等同背叛?
然而,這個「元」字,先有正室之意,歷代皇后又有「元后」之稱,皇上可是暗示……滿心驚喜交雜,霎時竟接不出話來。
皇帝微微彎起眼角。「愛卿不說話,朕就當你答應了。」
「謝皇上恩賜!」事已至此,安九齡終於立定決心,低聲對女兒說:「快向皇上行禮。」
安靈琳遲疑地瞧一眼父親,依言拜謝,又被他拉住向司馬雲濤行禮,然而司馬雲濤退後半步,對皇帝說:「父皇,兒臣有幾句話想對您說。」
「嗯!」
皇帝揮揮手,安九齡有滿腹的話要叮囑女兒,急急拉住她出去。
「皇上……皇上……」魏妍玉不停地嘶叫著,幾乎是被太監架著抬走的。
皇帝輕聲吩咐韓為德。「找兩枝紅燭,等安九齡與女兒說完話,就帶她到壽王寢房去。」聽語氣竟是要司馬雲濤立刻就與安靈琳洞房。
「嗻!」韓為德領命,忍不住對司馬雲濤投以一抹同情的目光,才走出去。
瞧著大家退出王妃的寢房了,丹辰砂默不作地從地上起來,才往外跨了一步,就被司馬雲濤扯住衣袖。
司馬雲濤抬頭向著皇帝。「父皇,你明知道我不是要對你說話。」說要跟皇帝說話,不過是個託詞,方便把閒雜人等趕出去。
「哼!還敢趕朕了!」皇帝不悅,但仍拂袖推開左邊的小門到相連的外間去。
前一刻還喧鬧無比的地方,現在就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
「辰兒……」好不容易提起勇氣開口了,良久,司馬雲濤才接得出話來。「對不起……」
丹辰砂斂眉低目,神色十分平靜。「花街的那棟大宅,你有去過吧?」
他咬牙,悶悶地「嗯」了一聲。
丹辰砂點頭。「那我這個謊,撒得也不算冤枉。」
「辰兒,我……」司馬雲濤再次說不出話來。
倒是丹辰砂淡然至極的說:「你不必羞愧,那不像你。反正我也不是從來不說謊的,只是你未曾見識過。」
司馬雲濤咬牙道:「辰兒,我知道你從來不會為了私利私慾而違背良心。」
他搖頭不語,司馬雲濤走前半步,想牽他的手,他不動也不推拒,只淡淡道:「不必說哄我的話,你要去就去吧。我從來沒想過你一生只有我一個。」
司馬雲濤的動作倏然僵硬,丹辰砂不理,一直都垂頭望著自己的腰巾,就好像天底下再沒有什麼事值得他抬起眼來。
扯開唇角,司馬雲濤露出苦笑。「辰兒,你知道嗎?你每次生氣就不肯看我。」
丹辰砂全身震了震,張開嘴,一字一字,慢慢地從口中吐出。「你就別管我生氣不生氣了,我還是那句話,你要去就去,可就算你不去,也不見得有什麼。」
深深的委屈自話語中透出來,司馬雲濤的心揪緊了,同時也攏起眉頭,低聲道:「辰兒……安家可做我在朝廷上的一隻臂膀。」
終於說出心底話了……丹辰砂瞬間受不了地闔上眼皮,感覺到司馬雲濤抓住他的肩膀,對著他的耳朵那麼清晰又掩不住著急似的急急說話—
「辰兒,父皇可以保我一時,但他日呢?若我沒有大權在握,在朝廷上沒有自己的勢力,有一日他的羽翼再也護不了我時,我就要死。何況父皇對於我們……」
「無慾則剛!」打斷他所有的辯解,丹辰砂睜開眼。「若非你心中的慾望無法滿足,有誰能脅迫得到你?」
對著那雙彷彿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司馬雲濤瞬間悚然無語。
一片死寂瀰漫不散,丹辰砂對自己搖搖頭。「也罷,我只是隨口說說,別放在心上!」他是怎樣的人,不是早就清清楚楚,何必現在才怨?
「辰兒……辰兒……」司馬雲濤緊緊擁住他,彷彿咒語的呢喃糾纏不散。
丹辰砂苦笑,「司馬雲濤,你知道嗎?你每次心虛理虧,就叫我辰兒。」
但也如同之前無數次,所有的苦澀、無奈,最終都會沉澱成平靜。
把他推開,丹辰砂擺手。「你去吧。」
司馬雲濤怎麼肯走,不安地望著他。
他垂下眼去。「放心,我不會走。我今天就留在王府,等……等著向你賀喜了。」
看著他難受的眼神,司馬雲濤的唇瓣蠕動兩下,差點就要說不去,但到底是理智勝過感情,咬牙,低語一句—
「辰兒,你就饒了我吧。」
司馬雲濤頭也不回地出門去,外面的陽光不知何時就變得黯淡了,厚厚的雲層積壓在天空,逼得人幾乎要喘不過氣。
皇帝的帶刀侍衛過來帶路,還有驍騎營統領閏東在旁。
「父皇派你來看管本王?」
「卑職不敢!」閏東連忙抱拳,低聲道。「驍騎營剛接到聖旨,人馬會陸續進駐王府。」
司馬雲濤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閏東有些顧忌地向後望了望,又壓低嗓音說:「要不要卑職去大當家那邊,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地方?畢竟……有皇上在……」
司馬雲濤終於停下腳步。「不必。」
「可是,大當家……」想到丹辰砂孤身留在皇帝身邊,閏東還是不放心,忍不住再次勸說,「若皇上一時生氣,把大當家……那……那……」
「丹師弟應付得了。」司馬雲濤拂袖,神色平淡,對丹辰砂的應變能力是萬分信任。抬頭瞧一瞧前面,他對閏東擺手,「你下去吧。父皇要你怎樣調動人馬來看管本王,你就照做。」
自他回京以來,驍騎營的人馬其實都是奉他命令調動的,皇帝此時要把驍騎營調到他身邊,必定另有深意。
向前多走幾步,就是他在王府所住的院落,守在門外的韓為德為他打開寢房的門,仔細打量他的臉色,才小聲說:「壽王殿下,奴才就在外邊伺候。」
「勞煩韓公公。」司馬雲濤面無表情地點頭,關上門,筆直走入寢室。
王府的人辦事效率是極快的,房裏不只有皇帝要的龍鳳燭,還有喜帕合巹酒,大紅的囍字貼在床頭,新娘子掀起一個角偷瞟自己俊美無儔的夫君。
司馬雲濤站在離床頗遠的桌邊久久不動,在這種冷漠中,安靈琳的羞澀漸漸變淡,良久,輕聲道:「殿下是否不喜歡?」
司馬雲濤定定地瞧著她坐的大床,那是特意從南海運過來的紫檀胡床。
想來也真諷刺,他幻想過那麼多次要把丹辰砂騙到王府的這張床上來,沒想到人最終是來了,卻是在別的房間裏等著他和另一個女人圓房……
司馬雲濤第一次承認自己確實是對不起丹辰砂的。
「殿下……不必勉強……」安靈琳再次開口。「奴婢願退到隔門外的小床去,殿下……可獨自在此休息。」
鎮定的嗓子藏著一絲強壓住的震顫,司馬雲濤踏步上前,掀開蓋頭的紅巾,她上了妝,容色比之前見到的好了幾分,確實不是天姿國色,不過溫柔的模樣看上去十分舒服,性情好像也滿不錯。
心裏想著,他漫不經心地說:「妳是父皇親封的側妃,本王豈可以委屈妳?」
她乖順地垂下羽睫。「夫君是天,既然嫁入王府,奴婢就聽從殿下。」
歪一歪唇角冷笑,司馬雲濤有些明白皇帝為何挑上安靈琳了。
容貌,可以;性情,不錯;聰明,有點;家世,尚佳……種種中上的條件加起來豈不就是最好的?
安九齡圓滑老練而安守本分,家族人丁稀少,除安靈琳這個獨生女外,就只有兩個從族中過繼來的孩子,另有一弟一妹,比起野心勃勃的魏家實在好太多了。
眼神更加深沉,司馬雲濤挑起安靈琳的下巴,柔聲道:「以後,妳就別再自稱奴婢了……」
在安靈琳迷濛的眼神中,他吹熄紅燭,解下床帳。
「……由今日起妳就是本王的……妻。」
第十二章
「既然都要等,不如陪朕下棋吧。」當皇帝的聲音傳來,丹辰砂剛把自己的目光自手上的鳳凰暖玉收回。
暖玉收入衣襟裏,他慢慢地轉過身去,向男子問安,「皇上。」
他倆置身在王府的書房裏,皇帝指著他自己對面的座位。
「坐,陪朕下一局。」
隨侍的太監已經上前擺好棋盤,丹辰砂婉言推拒。「草民不善下棋。」
隨手把卒推前,皇帝神色悠閒,言語卻十分冷酷。「不遵就是抗旨,你最好別給朕這個殺人的理由。」
丹辰砂輕聲道:「皇上想殺誰難道還要理由嗎?」
話雖這麼說,他還是坐到椅子上。
皇帝打量他的神色,倒是覺得奇了。「你坐下來,並非怕朕。」
「皇上乃四海之主,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草民豈能無畏?」歌功頌德的話由他口中說出來偏偏沒有半分奉承之意。
「或許是因為『無慾則剛』吧。」拋出這句話,皇帝冷眼等待他的反應。
原來剛才在房裡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丹辰砂沉靜地想著,同時讓馬向前。「草民胡言亂語,請皇上見諒。」
「無慾則剛,說得簡單,可古往今來真的有人做得到嗎?」皇帝說著,聲音中隱約有嘲弄之意。
丹辰砂淡淡應道:「這天地間的事,唯盡力而已。」
「盡力……」皇帝沉吟半晌,再問:「這個力該如何盡?比方說,朕剛好有位適齡的公主可嫁你為妻,駙馬之位尊貴無比,你就半點不感興趣?」
皇帝言語彷彿漫不經心,但掃過來的眼神何其凌厲,然而丹辰砂不為所動。
沒有立即回答,靜靜地沉思,良久,才聽丹辰砂緩慢而慎重地說:「世上有做得到的事,也有做不到的;前者,我盡力,而後者,既然是力所不及……也只能聽天而行。」對皇帝後半句話忽視之餘,同時也回答了他的問題。
陰鷙之色在皇帝眼中乍現。「你的意思是,並非你不想娶公主,而是你—做不到。」
「草民未必就是這個意思,然而皇上智慧過人,思慮周全,想的一定比草民更加深入透澈。」
丹辰砂的聲音依然鎮定,三言兩語就把問題拋回給皇帝,意指如果皇帝是這麼理解的,那就是了。
皇帝早聽聞此子不易應付,聽到這裏也不惱怒,冷冷一笑,隨手把左炮推前。
「你這孩子說話行事都滴水不漏,難怪被濤兒看盡眼裏。告訴朕,堂堂男兒委身人下是什麼感覺?」
這著奇兵突出,丹辰砂拿棋的手差點就要顫動起來,幸好過人的意志力終究把震盪的心緒壓制下去。
「草民愚昧,未知皇上話中深意。」
「愚昧?」皇帝搖頭。「不……你是聰明人,朕實在好奇像你這樣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男子漢,為什麼肯跟濤兒胡來?」
丹辰砂先抿一抿嘴唇,好半晌,低沉的聲音才從喉頭裏擠出來。「皇上是壽王的親父,壽王殿下有何本事,皇上豈不比草民更加瞭解。」
「呵!」皇帝發笑,牽動眼角幾道深刻的紋理,刀削斧鑿般的冷酷臉孔瞬間多了幾分魅力。「那孩子的手段的確不簡單……這樣吧!要不要朕幫你一把?」
幫?與虎謀皮,豈不被吃得更加乾淨,最後連殘渣也找不著半片,這種蠢事丹辰砂自問不會做。
「謝皇上好意,草民雖然不才,但做事從不敢勞煩旁人。」
「又或者,是誰也幫不到你。」
皇帝冷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眼神銳利得像刀子似的,刺得丹辰砂不適地別開視線。
「這個『情』字說得好聽,其實是天下間最愚弄人的字眼,多少人為它瘋狂為它死。」皇帝嗤笑。「朕也非不懂情的人,當朕還是皇子的時候,遇到濤兒生母,她嫁到皇子府後給朕多少快樂的日子,令朕永世難忘,但是……對某些人而言,情不是生命的一切。」
丹辰砂默默垂聽,想著或許皇帝是最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司馬傑的皇位並非輕易得來的。
永宣三十五年春,先帝病重,魏后生的太子突然暴斃行宮,一夜間朝野大亂,魏家搖墜,諸王蠢蠢欲動,風雨飄搖,司馬傑歷經腥風血雨,總算登上皇位,而其間,必然捨去了那些「不要緊」的人事物。
「當年太子突死,宮廷內亂,朕費盡心思佔得優勢,眼看登基在即,沒想到在最後關頭,魏太后迫朕做一件事。」說到這裏,皇帝抬眼看著丹辰砂。「你猜她要朕做什麼?」
未等丹辰砂答話,皇帝已逕自接下去。「她要朕殺了玉雪。」
他知道皇帝口中的玉雪就是蕭玉雪,司馬雲濤之母,爽朗聰明的將門虎女,司馬雲濤現在的佩劍青絲,便是她的遺物。
「當時朕有五個妻妾,但是誰也比不上玉雪,朕深愛著她,她又是朕的正室,一旦登基為帝,她自然就是正宮皇后,她背後的蕭家也會因此壯大,此消彼長,魏太后也深明這個道理,逼朕殺玉雪,改立她的姪女為正室,當時遺詔就在魏太后手上,她隨時都可以與朕玉石俱焚,朕躊躇良久,終於作出決斷。」
皇帝說著,手底揮軍直進,幾乎把丹辰砂那邊的紅軍殺得片甲不留。
「今日你和濤兒年少輕狂就如朕昔日,但是人總會長大的,你應該明白朕是什麼意思吧?」
沒想到丹辰砂竟然說:「不……」
皇帝的眉頭霎時就皺了起來。「你是個聰明人,難道非得要不顧面子,讓朕把話講個明白?」
「皇上。」丹辰砂再次搖頭。「皇上對草民講了一個故事,草民也有一個故事想對皇上說。」
「哦?」
漠視皇帝危險地拉長的嗓音,丹辰砂淡然地垂眼,平靜無波地說:「這是我從一個少年身上聽來的,據說很多年前,皇宮裏面有一個宮女生的皇子,老皇帝有十八個兒子,個個生母的出身都比那個皇子好得多,皇帝甚至叫不出他的名字。不過,皇子沒有放棄,他首先迎娶自己深愛的女人,在她娘家的幫助下建立軍功,默默耕耘,再千方百計娶皇后的姪女為側室,鞏固自己在朝廷的勢力,終於等到有一日,皇帝與皇后生來繼承家業的太子突然死了。這個本來沒有人看得起的皇子就在此時表現出無人可比的本事,先為他的太子大哥披麻哭喪,再獻誓書認皇后為親母,由一個沒有地位的皇子變成最有權勢的皇后的嗣子。」
說到這裏,他頓了下來,仔細地審視手邊的棋局,直至皇帝開口—
「不必再看,你已經輸了!繼續說故事吧!」語調比剛才冰冷三分。
「皇上棋藝精湛,草民理所當然一敗塗地。」丹辰砂隨手把棋拋落。「就像當日那位皇子,他比其他人想的更聰明,更深謀遠慮,由迎娶皇后的姪女,太子暴斃,到成為皇后的嗣子,看起來就像是無數機會剛剛好掉到他的腳邊,可仔細深思,何嘗不是他自己製造最好的機會,當他離帝王之位只有一步之距,就連賜死自己最愛的妻子……我不敢說他沒有猶豫過,但一定不是沒有預想過的吧?」
聽到這裏,皇帝盯著他,雙目內殺意醞釀。「你說這個故事是什麼意思?」
「只是想解釋那個『不』字。」甚至沒有抬一下眼,丹辰砂輕輕地把棋子撥到盒裏。「皇上,您從不曾『年少輕狂』,與司馬雲濤不一樣。」
皇帝怒極反笑,不再掩飾的殺氣絲絲縷縷地從他身上冒出,連帶門外、屋簷上隱伏的暗衛呼吸都變得沉重,全身肌肉緊繃,等待主人下令。
「不過,這個不一樣對我而言或許也並非值得慶幸的事。」明知道對方哪怕只是打個響指就會有無數殺招向自己襲來,丹辰砂依舊鎮定。「如果有一日,他變得和皇上一模一樣,可能我就能夠灑脫一點,就不再需要皇上的勸阻了。」
垂眼,掩去眼底的無奈,他站起來,抱拳作揖。「草民僭越!」說完,也不等皇帝說話,他便打算走到外面去。
「等等!」皇帝叫住了他,丹辰砂應聲頓步,垂在身側的拳頭緊繃,他無法肯定皇帝是否會惱羞成怒。
無言僵持良久,皇帝身上張揚的殺氣漸漸散去。
「那個故事……是濤兒對你說的?」聲音裏竟有些似有若無的微顫。
「是一個孤獨的少年告訴我的。」躊躇半晌,丹辰砂才回答他的問題。「所有人都以為他驕傲自負,但我親眼見到少年每天都要抓住劍才敢睡覺,親眼見過在無人的暗夜裏,他偷偷地瑟縮發抖。」
就算時光荏苒,少年已經變成冷酷深沉的男人,他心裏那孤獨無助的少年身影依然不曾消失。
丹辰砂惦記著那點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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