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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城298

《大當家的心頭好》上

  • 出版日期:2017/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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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恩怨.強攻強受】

十分耕耘,難得三分收穫;忠孝仁義,只換人面獸心。
初入江湖之時,丹辰砂得了前輩這句批命之語,
經歷十年,哪怕再不信命,也得信了──
做為有著不敗神話的江南第一水寨大當家,
老是有人來找碴,已經沒有一天清靜日子,
辛辛苦苦開酒樓、辦布莊,就是為帶領弟兄走回正途,
誰知不被領情就罷,居然還背叛要殺他……
若非他那個師兄,壽王司馬雲濤插手,
他恐怕真要丟了命,可老實說,他一點也不感激他,
只因最人面獸心、衣冠禽獸的,
還是司馬雲濤這個曾一起學藝的師兄!
當年趁他意外中蠱,把他拆吃入腹的事暫且不提,
如今趁著他與人決鬥倦累之時,下藥把他擄走──
娘的,別以為老子喜歡你,你就可以這樣為所欲為啊!
朱成碧
我自小就喜歡白日夢,拿起筆寫小說就是為了夢的延伸,
希望可以令人物在文字間活過來,也令讀者可以跟隨他們的生命而經歷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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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霧鎖西湖,春雨綿綿,扶風柳樹下,斜插一杆旗幡,擺放木桌木椅,旗幡上書「鐵口直斷」,旗桿下坐著兩個男人,一人已近古稀,面黃肌瘦、相士打扮;一人年輕健壯,腰挺背直,坐姿如鐘。
老相士已經在西湖湖畔的觀音廟算命二十年了,附近一帶的街坊遊人沒有不認識他的,然而他從來沒有遇過今日的情況。
血腥味隨風吹送,他的身體正在不斷顫抖,他面前的客人把剛剛自廟裏求來的籤文放在他的掌心,他的顫抖傳遞到了客人身上,客人微微一笑。
「先生不必緊張,有什麼話但請直言。」年輕客人說話坦然大方,臉上兩道劍眉若畫,鼻如懸膽,容貌英挺,整個人帶著三分俠氣,同時又有幾分溫潤爾雅,瀰漫四周的濃濃霧氣也掩不去在他雙目裏的炯炯精光。
看著對方從容溫和的淺笑,老相士心裏的恐慌稍減,勉強定下神來,把注意力放到他交過來的籤文上.可這一瞧,眉頭便皺起。
「公子欲問何事?」
「便問前程吧.」
老相士又是眉頭一皺。「這籤文曰:路險馬羸人行急,失群軍卒困相當;灘高風浪船棹破,日暮花殘天降霜。霸王被困,自刎而死,這……」
老相士停了下來,沒有再說下去,畢竟不吉之言,易招怨憤,思索之際,那男子微微一笑,接下話頭。
「先生既然難言,便不必說了。」
對方如此善解人意,大大出乎老相士意料之外,接觸到他詫異的目光,男子的神態依舊溫和。
「十三歲那年,我初入江湖,巧遇鬼谷神算知機子,他說我這條命是幾十年難得一見的硬命,也算出我這條命是十年難得一遇的凶煞入命,百事不順。」男子平放在膝上的左手提起,掌心張開,一直握著的三張籤文便輕輕落到桌面。
「蘇秦不第」、「馬前覆水」、「三教談道」,同一個竹筒,他搖了四遍,竟無一不是大凶之兆。
看著四張不能再差的下下籤,老相士忽然想起一個人物,一個近年譽滿江南的頂尖人物。
男子緩緩站起來,背光而立,黑影壓在身前,老相士抬頭看去,只覺對方的身形陡然龐大了幾倍,流露出一份不凡氣勢。
不遠處,觀音廟前的廝殺聲忽然都靜了下來,又或者只是被他頂天立地的姿態所吸引了注意。
「十分耕耘,難得三分收穫;忠孝仁義,只換人面獸心。」嘴裏唸著當年知機子給他的批文,男子探手向腰,取下繫在腰間的銀色槍頭,手腕輕抖,機關展開,一柄丈二長槍便迎風而立。
此時,陽光穿透雲層,銀亮槍頭上,丹鳳迎著朝陽仰首,紅纓流穗,似欲展翅高飛。
看著那把長槍,老相士不由自主地抖著嘴唇。「丹鳳朝陽槍!大當家丹辰砂!」
聽見他的喃喃自語,丹辰砂沒有回頭,舉起名滿江湖的長槍,面向要置他於死地的刺客。
「我信命,既蒼天已注定我一生艱苦,我只有竭盡全力,行這條不平之路。」
大步跨前,他再次踏向屬於他的荊棘之途。
如同十年來的每一次戰鬥前夕,他的心裏依然感到悲憫,但也如同過往的每一次,他知道到最後,他也將殺敗敵手,佇立於天地之間。
或許是半個時辰,又或許是一個時辰過去,還是西湖邊的觀音廟,太陽從雲層露出頭來,細雨已歇,濃霧消散。
廝殺停了,老相士走了,而丹辰砂依舊佇立於大地之上。
長槍插在地上,他抬頭,用不卑不亢的眼神仰看蒼天,彷彿在說:老天爺祢看吧!我再次屹立不搖!
他身上的蒼藍勁裝已經洗得發白,腰纏紅巾,襯著曬成蜜色的肌膚,在陽光下顯得英姿勃發,然而,幾綹髮絲落在臉上,又流露出與年紀不符的滄桑與疲乏。
斂下眼皮,看向倒在地上的屍首,暮春三月的江南,他竟然感到一陣寒涼,把雙手放到嘴邊,剛呵出一口暖氣,手下閏東便來到身旁。
「大當家,剩下的人應該怎麼處理?」
丹辰砂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把眼神落到他手臂的刀傷上。
「阿東,你受傷了。」
「流幾滴血算得什麼,大當家不必擔心我!」露出憨厚的笑容,閏東伸手指著幾個尚在地上哀哀悲鳴的人。「這些人膽敢刺殺大當家,大當家要怎樣處理他們?」
本來散落四處的人也七七八八地圍了過來,崇敬佩服的眼神盡放在丹辰砂身上。
「請大當家吩咐!」
地上,一張張染血臉孔上的眼睛因為他們威武雄渾的聲音而瞪圓,流露出恐慌絕望。
生在江湖中,沒有人會對想殺死自己的人仁慈,殺不死敵人,死的就只會是自己—來之前,他們已做了最壞的打算,只怕死前還要受盡折磨。
閏東當然不會在意他們的恐慌,心思只放在他眼中雄偉得無人可比的丹辰砂身上。
「放了他們。」
閏東早料到,但還是忍不住勸阻。「大當家,這是縱虎歸山,萬萬不可!」
「我知道。」丹辰砂點頭,抬起眼直視面前每一張帶著血汗的臉孔,包括地上一張張包含著驚愕、詫異、忐忑、畏懼的人臉。
「我丹辰砂不過賤命一條,但多年來終是穩立於江湖。不管要殺我的是誰,要來,就來吧!」
字字鏗鏘有力,不只閏東,其他人也都興奮得漲紅了臉,齊聲呼喊,「大當家神勇過人!豪氣沖天!」
丹辰砂入鬢的劍眉垂下,看著敵人蹣跚遠去,臉上的神色反而更加疲憊。
他知道對敵人慈悲,不代表對方會感恩圖報,但每當遇到這等情況,卻總是忍不住放過自己的敵人。
身在江湖非他所願,只能期望能為人生洗去一點血汙。
把插在地上的丹鳳朝陽槍拿起,他大步跨過眾人,血珠兀自從槍尖滴下,在筆挺的背後落下一條血路。
踏入觀音廟前,他停下來,待身邊的閏東拿出紅布把槍尖裹住。
「大當家,可以了。」
丹辰砂這才踏入廟門。
江湖上的「大當家」數之不盡,但是在南方,提起「大當家」三個字,大家首先想起的必然是他—太湖連雲寨大當家丹辰砂。
無論是誰都知道丹辰砂出身少林,擅使丈二長的丹鳳朝陽槍,是條了不起的漢子,更是個極端迷信的人。
每逢初一、十五,他總是到寺廟拜神還願,每到一個地方,他必定到當地的廟宇參拜,即使明知道這已經成為有心人襲擊他的最好時機,他依然絲毫沒有改變習慣的意圖。或許,是因為虔誠,又或許是因為固執—固執於舊習;固執於信仰;固執於一份獨特的堅持。
他虔誠地為觀音奉上一炷清香,便跪在蒲團上未動,直到閏東添了香油錢回來,又在廟門外等了好一會兒,才見他出來。
「大當家今次許了什麼願?」
「和平常一樣。」純粹是打破沉悶的話題,丹辰砂答得也甚是隨意,說完,話鋒一轉,便落在他關心的事情上。「兄弟們的傷口都包紮好了嗎?」
「嘿!沒問題,有大當家在,那些宵小之輩怎能傷得到我們,大家身上的都是皮肉之傷而已。」
「那就好。」丹辰砂點頭,卻是眉頭深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少見他露出如此神色,閏東也屏氣凝神,丹辰砂思索完心事,抬頭,瞧見他凝重的樣子,便露出笑臉,拍一拍他的肩頭。
「今天辛苦你們了,叫齊其他兄弟,就說我出錢讓大夥兒入城開心一晚,明天才起程回寨。」
「當真?太好了!」閏東一雙眼登時發亮,立時就跑去通知其他人。
「啊!等等!」才跑了兩步,他忽然停下來,搔著頭,一臉不好意思地回看丹辰砂。「我們去飲花酒,那豈不是要大當家獨個兒在客棧裏悶一整晚嗎?」
丹辰砂果然怔住。
看見他的神色,閏東說:「大當家,依我看今晚大家就在客棧裏多叫幾罈好酒,不醉不歸吧!」
見其他人臉上都泛起失望,丹辰砂咬咬牙,「誰說我不去的?」環顧四周,他高聲說。「今晚最漂亮的姑娘歸我,你們可不准和我搶!」
大家喜出望外,周圍頓時爆起一陣歡呼,瞧見他們興高采烈的樣子,丹辰砂暗暗無奈。
歡笑聲中,不知道是誰說出一句—
「若少寨主也在,今晚一定更加熱鬧!」
聽罷,丹辰砂忍不住露出會心微笑。「對,若他在就好了。」
「誰說我不在?」
反駁聲憑空而起,眾人回頭瞧去,但見一匹神駿白馬如流星而至,直直往丹辰砂奔來,丹辰砂竟不閃不避。
「吁!」千鈞一髮之間,騎士發出呼嘯,勒住轡繩,馬兒的前蹄揚起,勁風把丹辰砂的頭髮吹得飄起,卻沒有觸及他分毫。
騎士跳下馬來,生得一張冠玉似的臉孔,俊眉鳳目,看上去比丹辰砂更要年輕數歲,身上衣飾華麗,配著金鞍白馬,活脫脫是個富家俊俏公子的模樣,唯有微斜的眼角露出幾分邪氣,落了下乘。
「小高!」丹辰砂神采飛揚,笑著迎上。
「大哥!」刑天高更是熱情,叫喚著的同時,一手已搭在丹辰砂的肩上。「我很想你!」
與他搭肩而行,丹辰砂問:「你怎麼來了?」
刑天高道:「大哥這次一出去就是半年,大家心裏都十分掛念,是以一聽到大哥已回到江南,娘親就叫我出來迎接。」
丹辰砂向來把他視為親弟,幾個月不見,心中實在掛念,這時瞧見他便從心裏高興起來,英俊的臉孔上也浮現出笑意。
「該不會是知道我今晚做東,算準時間才出現的吧?」
聽見他的話,刑天高嘿的笑了一聲。「大哥果然最清楚我,今晚尋歡作樂定要算上我一份!」
「唉!今晚漂亮的姑娘肯定都要被少寨主搶走了!」旁邊的閏東半真半假地哀叫起來,引來一陣訕笑。
丹辰砂但笑不語,等眾人散開後,才拉著刑天高走到一旁。
「寨裏有什麼事?」他語氣雖淡,卻幾近篤定,只因刑天高身負留守要職,若無要事,斷不會輕易離開。
果然,刑天高神色一凝,沉默下來。
「說!該不會是義母和千歲妹子有事吧?」看見他的神色,丹辰砂便知道事情絕不簡單,若是其他事,他倒也不怕,就只擔心留在水寨中的家人。
「娘親和千歲都好。只不過……」刑天高探手入懷,拿出一物。「前幾天,寨裏收到戰帖,是給大哥你的。」
舉高帖子,帖上畫著一隻鮮紅的大鳥。
丹辰砂打開細看—四月初八,夕陽未盡,與君於上林一會—慕容單鳳。
見到帖裏的內容,見到下方龍飛鳳舞的署名,他微微色變。
「飛鳳神劍慕容單鳳……我什麼時候招惹到他了?」
百曉生武器榜中排名第七位的使劍好手,性情高傲,未曾一敗的鳳凰城主慕容單鳳,什麼時候竟看得起他這名綠林莽漢了?
「鳳凰城主又怎樣?排名第七又怎樣?」刑天高憤怒地攥緊拳頭。「膽敢挑戰大哥?等我叫齊兄弟把他殺了!」
「荒謬!」丹辰砂挑起劍眉,罕有地厲言斥責,刑天高霎時間噤若寒蟬,丹辰砂亦知道自己神色過厲,微微垂下眉眼,溫聲解釋,「小高,我們雖然是草莽中人,但做人做事,必須無愧於心。慕容丹鳳既然光明正大地下戰帖邀我一戰,我亦必須堂堂正正地應約,絕不可使那些卑鄙手段。」
刑天高歪一歪嘴角,不滿地說:「那就當大哥從沒有收過這張戰帖,大哥在寨裏躲避一年半載,難道他還敢到太湖叫陣嗎?」
丹辰砂還是嚴正搖頭。「男子漢應當頂天立地,不畏生死,龜縮逃避,豈不令人小看,留下千古臭名?」
「是!大哥教訓的是!」
刑天高雖然認錯,但眉宇間流露出的不馴之意,丹辰砂看得明明白白,心裏固然不高興,然而他知道刑天高所出的一切主意都是為他著想,也不好訓誡。
「近日我屢遇刺殺,慕容單鳳又在此時挑戰我……」丹辰砂沉吟半晌,對刑天高說:「唯恐寨中有變,危及義母和千歲,你先帶兄弟趕回太湖,嚴加防範,慕容單鳳之戰,就由我自行赴約。」
刑天高立刻反對。「大哥,你孤身赴約,未免太危險了!讓弟弟陪你去吧!」
「大哥明白你的心意。」丹辰砂欣慰地拍一拍他的肩頭。「但是,一切都要以義母及水寨兄弟的安危為先。」
「大哥……」
看著他擔憂的神色,丹辰砂接著說:「放心吧!即使刀山火海我也要跨,何況慕容單鳳的戰約?」
仰首看到那張年輕而英姿勃發的臉孔上泛起無畏的光采,雙目如晨星閃熠,刑天高只覺刺目不已,抿著嘴唇別過頭去。
次日,丹辰砂果然別過刑天高與一眾兄弟孤身去赴戰約,只是拗不過閏東苦苦哀求,唯有答應與他同行。
兩人輕裝簡從,走了半月有餘才到達許昌。
這些年來,丹辰砂與人交戰從不託大,這次也不例外,剛到許昌便向路人打聽上林所在,仔細觀察環境後,才回到客棧休息。
養精蓄銳三日,大清早睜開眼,正好是四月初八約定之期。
丹鳳朝陽槍早就抹得光亮,放在床邊,丹辰砂打扮整齊後,把槍背上肩頭,便向上林出發。
上林是許昌郊外背山而長的一處竹林,這日山邊東風頗為急勁,吹得竹葉颯颯作響,丹辰砂徐徐而行,布鞋踩在落葉上也發出細細的碎裂聲。
林內的氣氛與幾天前他勘察時迴異,太陽剛剛西下,四周連蟲鳥聲也不聞,死寂而詭異。
沉吟半晌,丹辰砂抽出丹鳳朝陽槍,踏著不疾不徐的步伐向竹林深處走去,環視的雙目炯炯有神,不動聲色間已把警惕提至最高。
走得不遠,便見四周有打鬥的痕跡,砂石四散,青竹折斷。
看來這裏不久前才經過一場激烈的打鬥……他心裏想著之際,清風送來一股花香,他聞香而去,越近竹林深處,花香越濃,繁多的鮮花鋪砌成路,在此處格外異常,然而他無懼,昂首踏著柔軟花瓣繼續前行。
眼前的景色漸漸開闊,竹枝上掛著粉色軟輕羅,層層又層層,隨風飄搖,浮動的竹香、花香間,一輛黃金馬車就停在中央。
丹辰砂臉上的神色依然平靜,手持長槍,挺直腰背站立。
四名彩衣少女挽著花籃從天而降,雲袖拂、素手揚,鮮花漫天。
「恭迎大當家。」少女們非但容貌如仙,連聲音也叫人心骨俱酥。
不語而直視,丹辰砂的眼神既不冷冽,也不迷惑,依舊清明澄澈。
清風拂過,把鮮花吹到半空,可惜再濃的花香,也掩不去鮮血的腥臭味,仙境美女,也遮蓋不了世間的醜惡。
比紗更薄的軟輕羅也隨風吹拂起來,露出平滑大石上的一顆首級,鮮血還在流著,把首級下的石塊染成血紅,其容色驚駭,雙眼瞪圓如珠,雖死而不能瞑目。
丹辰砂從未見過慕容單鳳,但這個恐怕就是慕容單鳳的人頭—名滿江湖,百曉生武器榜中排行天下第七的火紅飛鳳劍就橫插在他的首級下面。
惜英雄重英雄,眼見一個風流人物就此殞命,他於心裏惋歎,星目卻射出兩道鋒銳光芒。
對上他的目光,為首的少女心頭頓然震顫,見他提槍踏步而來,更令四名少女不由自主緊張戒備,然而,他無視眼前的如玉美人、神祕馬車,筆直走到大石前,單膝跪地,小心地把首級的雙眼閤上。
看著他偉岸不凡的背影,為首的少女嬌笑著舉起手,「大當家請上馬車一敘。」
鏤鑲金花的車門打開,丹辰砂默然良久,終於轉身踏上馬車。
馬身外鑲金貼銀,華麗得難以形容,車廂內卻找不到半點奢侈華麗的影子,地上鋪著潔白如雲的軟墊,座椅旁安著一盆白蘭花,寬敞而舒適。
暗香浮動,落日餘暉從竹簾透入,投在馬車主人身上。
他戴著明珠金冠,身穿白底團花綢袍,隨意支頤而坐,深刻如雕刻的五官在光影下,俊美得近乎沒有瑕疵。
看著丹辰砂走上馬車,這個完美的男人伸手指向對座,「坐。」
丹辰砂依言坐下,一直拿在手中的丹鳳朝陽槍在上馬車前已經收起,插在紅腰巾裏,而雙手則放在膝蓋上,似乎不論時地,他都堂堂正正,不會偏移。
轆轆的車輪聲響起,從竹簾的隙縫看著窗外景色轉換,丹辰砂的目光再次回到馬車主人身上。
「為什麼殺他?」這個「他」,指的當然是慕容單鳳。
「他的劍在武器榜中排名第七,很危險。」馬車主人開口,嗓音低沉,充滿魅力。
「只要奮力一戰,無憾也!」丹辰砂的言語就像他的人一樣,沒有特別提氣,卻字字鏗鏘。「更甚者,我與慕容單鳳素無仇隙,即使戰敗,亦不至於死。」
「你不會敗。」馬車主人忽地勾起唇瓣一笑,笑得風流恣意,卻隱隱流露出傲意。「他勝不過你。」
丹辰砂默然半晌,忽然提手不輕不重地叩擊車門。「停車!」
馬車果然停下來,他正把車門拉開,卻聽馬車主人笑道:「何不同行?」
「路不同。」丹辰砂說話神色還是溫文平靜,卻毫不猶疑就開門下車。
見他忽然下車,緊隨馬車的幾名少女都露出詫異之色,回過神來,不約而同地向車廂看去,而車廂內一片死寂。
「大當家!」
當丹辰砂出現在街角時,站在客棧門口引頸而盼的閏東就大叫著向他跑去。
「大當家!勝負如何?你是不是已經打敗慕容丹鳳?」
丹辰砂搖頭。「沒有。」
沒有?眼見丹辰砂毫髮無傷地出現,閏東自然以為他取得了勝利,這時聽見他說「沒有」,登時愣住。「那戰果?」
他欲語還休,丹辰砂用不著聽下去也知道他想問什麼。
「我沒有與慕容丹鳳交戰。他死了。」
「死了!」閏東更是大吃一驚。「被誰所殺?」武器榜中排行天下第七的高手,堂堂鳳凰城主,誰殺得死他?
丹辰砂沉默半晌,才答,「不知道。」
短短三個字說得特別鄭重,不過,閏東只顧驚訝,並未留意。
閏東回過神,頓時想到很重要的事,「慕容丹鳳死在你們約戰之際,豈不是會牽連到大當家?他雖非你所殺,但死訊一傳開,所有人都會認定是你做的!」
「嗯,為免多事,我們在客棧用過晚膳,便連夜啟程,希望在消息傳開前趕回水寨。」說罷,丹辰砂便與閏東並肩走進客棧去。
直到飯菜到齊,閏東還在喋喋不休。
「無端端被人挑戰也罷,他還忽然死掉!唉……這次真是倒楣透了!」
丹辰砂從容地笑道:「我有哪次不是倒楣頂透的?」自從當年遇上知機子,聽到他那番不知算是批命,還是詛咒的話後,十年來,他有什麼倒楣事未曾遇過?
「何況,這還算不得最倒楣的……」喃喃自語,他張開嘴,洩忿似地咬下手中的饅頭。
閏東聽不到他的話音,只見他的神色不豫,便以為自己觸到他的逆鱗,當下不再多言,腳底抹油地走到櫃台前,打點路上要用的乾糧食水。
等待的時候,他無聊張望,櫃台正對著大門,他一回身就見大道上八名少女騎著白馬而來,中央的馬車也分不出是貼滿金箔還是根本就是以黃金打造的,在昏暗街道上依舊閃閃發光。
好大的排場,來者是誰?
閏東的疑問很快就得到答案,少女們就在客棧門口下馬,半數手提彩燈領路,半數拿著花籃,邊走邊撒出鮮花,把從馬車到客棧的路上鋪成一張百花花毯。
這樣的派頭,不單閏東,路人也紛紛探頭張望。
馬車門緩緩打開,銀頭靴尖踩在鮮花上,順著靴子往上,看見的是一條金帶,一件白底團花綢袍,還有金冠下一張近乎完美的俊臉—正是上林中的馬車主人。
他看也不看客棧的門面,便抬腳踏入,少女們不著痕跡地退到他的身後,美人如玉,更烘托得馬車主人丰神俊朗,品貌風流。
已然入夜,大堂有不少空桌,可那人漆黑如夜的眼睛滴溜掃視半圈,便落在丹辰砂那一桌上。
「我可以坐下來嗎?」
總算察覺來者不善,閏東忙不迭跑過去,「這張桌子是我們的,你到別處去!」
「你們只有兩個人,怎能霸著整張桌子?無理趕客,豈是有禮之舉?」
閏東哼道:「有禮不有禮,與你何干?再說了,那麼多空桌,為何偏要來擠?」
馬車主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含笑瞧著丹辰砂的頭頂。
「好,你坐。」
丹辰砂點頭,坐在木椅上的身子微微晃動,似乎正在挪出位子,馬車主人含笑坐下,卻見丹辰砂伸手拿出一塊碎銀,輕輕放在桌面。
「小二,結帳!」
侍女們勃然變色,展臂攔截,馬車主人那張俊朗非常的臉孔在瞬間僵硬,但眨眼便恢復自若。
「時至今日,你竟不屑與我同桌而坐了。你是認為我做錯事,要師兄向你認錯嗎?丹師弟……」
從背後傳來的悠悠嗓音入耳,丹辰砂離開的身形猝然停頓。
「丹師弟,若非瞧不起我這個同門師兄,便請坐下吧。」
馬車主人言語似弱實強,步步進逼,丹辰砂不得不轉過身來,但也並非示弱。
「你是有錯!」
這一句斥責說得擲地有聲,眼見對方面容陰沉如水,幾名侍女也柳眉倒豎,氣氛一觸即發,閏東緊張得探手按住腰間武器,接著就見丹辰砂全然無懼,大步回到桌邊,迎著馬車主人漆黑的雙目。
「不過,你不需要向我認錯。」
在場聽見這句話的人有很多,卻只有馬車主人最明白他的意思—
錯不應該對他說,是要向對不起的人認的。
「你的性格完全沒變。」馬車主人微笑,盡是道不出的風流。
「我向來固執。」丹辰砂手按桌面緩緩坐下。
閏東自然隨他坐下,目光不住向馬車主人投去,而對方的眼神自始至終停留在丹辰砂英挺的臉孔上,可丹辰砂恍若未覺,垂眼伸手拿起一個饅頭,默默吃著。
怪異的氣氛持續良久,閏東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
「大當家,他真是你的師兄?」雖非聲如洪鐘,在寂靜中也足以讓眾人聽清。
使勁咬下饅頭,丹辰砂說:「是!」
馬車主人笑道:「師弟,你不是應該更詳細地介紹我嗎?」
丹辰砂咀嚼得更加用力,半晌才說:「他是司馬雲濤,與我同為少林俗家弟子,師事方丈無覺禪師。」既說出對方確實是自己的師兄,但也說出雙方並非同一個師父,只是同輩師兄弟的關係。
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何止千百,丹辰砂要表達的親疏關係,閏東登時了然,但聽他說眼前看來紈褲的男子竟是少林寺方丈的徒弟,不由得另眼相看。
注意到閏東驚奇羨慕的視線從自己臉側擦過,落到對座,丹辰砂幾不可察地蹙眉,把手伸向盤子中的最後一個饅頭,但司馬雲濤以更快的動作把饅頭拿起來,遞到他的面前。
「師弟請用。」
停頓半晌後伸手接過,耳邊陡然響起驚叫—
「司馬?司馬雲濤?是那個五皇子、壽親王?是那個司馬雲濤?」閏東猛然站起來,表情轉變為驚訝駭然。
其餘在場的客人,還有掌櫃小二們聽見這些詞彙都嚇得不輕,呆若木雞地瞧著他們看。
司馬雲濤撫了撫衣袖,笑道:「丹師弟,你這兄弟當真有趣。」
「閏東,冷靜一點。」丹辰砂把手按在閏東的肩頭上,自己順勢站起來,環顧一圈,抱拳道:「抱歉!我兄弟喜歡開玩笑,說話不分輕重,驚擾大家,失禮了!」說罷,也不坐下,直接拉著閏東往樓上客房走去。
閏東還沒回過神來,人已經走到客房門前,看著丹辰砂推開房門,他還傻愣愣地問:「大當家,我們不是要連夜趕路嗎?」
「沒有必要了。」丹辰砂回頭,從二樓欄杆的空隙俯視在大堂的司馬雲濤。
提議連夜趕路是想免卻麻煩,偏偏他一生中最大的麻煩已經找上門來。
看著司馬雲濤的頭頂,丹辰砂露出極複雜的神色,而司馬雲濤似有所感地抬起頭來,朝他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
丹辰砂別過頭去。
閏東也看見了,悄聲問:「大當家,他真是五皇子,壽王爺嗎?」
「是。」
「怎麼從來沒有聽大當家提起有這麼一個了不起的師兄?」
聽見他的形容詞,丹辰砂英挺飛揚的劍眉不自覺地抽搐兩下。
「也沒什麼好提的,我和他只是剛巧同出於少林。」頓了下,他淡淡地說:「阿東,他的事,你不要隨便對別人提起,免得人家以為我們有心攀附權貴。」
「是!」閏東慎重地答應,回想起自己剛才大驚小怪的反應,臉上不禁發紅。
而在他尷尬之際,丹辰砂已不說一聲,逕自推門入房。
自司馬雲濤出現後,丹辰砂便顯得有些魂不守舍,閏東注意到了,心裏奇怪,嘀咕著向對面的客房走去。
第二章
深夜,萬籟俱靜,一條人影無聲無息地走上二樓,推開緊閉的窗,竄進房內。
客房內,燈火通明,丹辰砂衣衫未褪,端正地坐在桌邊,恍若未覺有不速之客到了,還是一手提壺,一手舉杯,自斟自飲。
「丹師弟。」司馬雲濤在他面前停步,得不到回應,他把聲音放得更輕柔,「師弟,你還在生氣嗎?」
「不敢。」泡久了的茶水帶著苦澀,丹辰砂舉杯細嚐,英挺而溫和的臉上沒有絲毫異色,只有語氣生疏而客套。
「你在生氣。」肯定地說著,司馬雲濤拉開椅子,坐下去,歎氣道:「我倆分別這麼久了,難道你沒有半分想我?」他說話的語氣中竟帶著幽怨。
丹辰砂總算抬起頭來,直視對方一張俊朗得近乎完美的臉孔。
「我有。」淡淡而肯定的答案從他的唇中吐出,司馬雲濤倏然驚喜不已,然而他接下去說:「雖然,我寧願自己沒有。」
司馬雲濤愕然,但旋即恢復尋常,「你依然這樣坦白。」他笑著搖搖頭,「丹師弟,你這樣的性格總有一天會得罪人的。」
「若你認為我得罪了你,抱歉,請便!」前半句算是道歉,後面就是直接送客了。
「師弟……」看著他平舉在自己面前的手,司馬雲濤的眼神多了不明的情緒。
丹辰砂筆直視之,毫不相讓的眼神在半空膠著,半晌後,司馬雲濤歎一口氣。
「你真的這樣討厭我嗎?師弟……自分別後,我一直在想你,想你過得好嗎?有沒有遇上什麼不如意的事?每一餐吃得好不好?身體有沒有什麼不舒服?蠱毒還有沒有發作?」
一連五問,好似情深意重,丹辰砂清澈的眼瞳內閃過複雜的光芒,抿著唇,別過頭去,沉默良久才開口。
「我過得不錯。」從聲音中聽得出他的遲疑,「雖非事事順利,但水寨算發展得不錯,身體也無什麼病痛,至於蠱毒……」
他咬一咬牙,才接著說:「多謝關心,早就好了。」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中迸出來的。
「丹師弟……」司馬雲濤唇角翹出一個極具魅力的弧度,狀似不經意地伸出手輕輕地覆著他放在桌上的右手。
他默不吭聲地把手從司馬雲濤掌下抽出,讓司馬雲濤的笑容陡然僵硬。
丹辰砂站起身,伸手束緊腰巾,拿起放在桌上的丹鳳朝陽槍。「帶我去見慕容單鳳吧!他應該就在附近。」
「你怎知道我沒有殺他?」司馬雲濤沉默良久,陡然銳利的眼神看著丹辰砂,一字一字地說。「你沒理由認得出那個不是慕容單鳳的首級。」
「我仔細想過了,你不會殺他。」丹辰砂露出見到司馬雲濤以後的第一個笑,兩排雪白的牙齒閃動光芒,令人眩目。
「你說的沒錯,我早就應該猜到你會知道……」司馬雲濤從怔忡中回過神來,自嘲一笑。「以你的性格,若相信我平白殺掉了慕容單鳳,又怎肯與我共坐一席?只怕早就拂袖而去。」也就是擔心會招來這個後果,他才留慕容單鳳的性命。
「看來不止我清楚你,你也很瞭解我。」笑了笑,司馬雲濤站起來,拂一拂衣袖。「請吧!我帶你去見你的對手—即使他根本不配做你的對手。」
丹辰砂只佯裝聽不見,前後腳與他走出客棧,施展輕功於夜色中奔馳。
丹辰砂雙足飛縱,黃沙揚起,奔出一條磅礡長龍,奇就奇在司馬雲濤的武功與他同出一源,身形卻是縹緲如煙,迅疾若風,丹辰砂嘗試提氣追趕,卻始終落後司馬雲濤半尺差距。
丹辰砂心胸廣闊,沒有介懷,倒是司馬雲濤自己留意到了,自然地放慢腳步,與他並肩。
兩人的目的地就是早上丹辰砂與慕容單鳳約戰之地。
「你把他藏在這裏?」環視四周,丹辰砂沒有發現絲毫端倪,只好出言相詢。
神祕地笑著,司馬雲濤從衣袖拿出一根竹管,向天發射,夜空爆開青色火花,眨眼便消散不見。
知道他另有安排,丹辰砂坐到大石上等待,司馬雲濤向他身旁的空位看去,因那些灰塵躊躇片刻,還是佇立原地。
夜風拂起他的衣襬,暗繡花紋綢袍在黑暗中就似反光的雪地潔白得發亮,丹辰砂垂下眼,不再看他,把手肘抵在膝蓋上,雙手手背托著下巴,開始細數地上的碎石。
約半個時辰後,黑夜裏傳來馬蹄的奔走聲。
聲音越來越近,兩騎快馬出現在眼前,馬上兩名美貌少女,押著被五花大綁的年輕男子跳下馬來。
丹辰砂才抿唇,司馬雲濤已搶著說:「我沒有虐待他。」
「慕容城主?」丹辰砂不理,踏前兩步喊道,男子應聲抬頭,容色雖然狠狽,但依然有一股掩不去的風采。
「慕容城主,失禮了!」丹辰砂抱拳,右手疾速地抽出長槍。
「你做什麼?」押著慕容單鳳的兩名少女立時大喝,腰間蛾眉刺同時抽出。
面對兩名嬌柔少女,丹辰砂不由得遲疑了下,劍眉微微向內凝聚。
「退下吧,好男不與女鬥,別叫我的師弟為難了。」
司馬雲濤嘲弄地彎起唇角,拍一拍掌,少女們領命收起武器,沒了阻撓,槍尖順勢劃下,俐落地把慕容單鳳身上的麻繩削斷。
麻繩落地,慕容單鳳還是動也不動,司馬雲濤不急不緩地走上前,在慕容單鳳怨毒的眼神中,右掌重重拍上他的背心。
被封穴道甫解,又受此重擊,牽動身上新傷舊患,慕容單鳳肩頭晃動,劇烈咳嗽起來,吐出一口鮮血。
丹辰砂劍眉一橫,眼神如箭般向司馬雲濤射去,司馬雲濤微笑著拂一拂衣袖,舉手投足俱是風流。
唇瓣動了動,丹辰砂最終沒有開口。因為即使司馬雲濤不說,他也知道對方所做全因為他,無奈之下,他勉強收斂心神,目光落在慕容單鳳身上。
「慕容城主。」他一揖,「今日的事皆因丹某而起,僅在此向城主致歉。」
「咳……」慕容單鳳勉強壓下咳嗽,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絲,抬起頭來。「你就是丹辰砂?」
「正是。」他坦蕩承認,心中卻暗暗奇怪,此次約戰乃由慕容單鳳主動提出,而慕容單鳳竟然不認得他?
「想不到連雲寨大當家不僅為人囂張跋扈,更是個卑鄙小人!」慕容單鳳冷冷說著,眼神來回於他與司雲濤之間,滿目鄙夷。
丹辰砂不由得一怔,在這種情況下被認為是卑鄙無恥,他並不意外,不過「囂張跋扈」這四個字被用在他身上,倒是平生首次。
「慕容城主,此次的事,丹某確有不當之處,至於這位仁兄,他……」按捺住向司馬雲濤瞪眼的衝動,他咬一咬牙,才接下去說:「他是在下的師兄,只是太過擔憂我與城主之戰,才出此下策,所謂關心則亂,對城主並無惡意,丹某在此也代他向城主賠罪,若他日有用得著丹某的地方,在下赴湯蹈火,義不容辭。」
如此說來,就等同把所有罪都攬在身上,司馬雲濤在旁聽著,冷冷發笑,同時露出冷笑的還有慕容單鳳。
「何必等到他日?」按住胸口,他從地上站起來。「就在今日吧!」
他說著,緩緩挺直腰桿,揚起下巴,高手的氣度油然而發,一切的汙損、傷勢都變得不再惹人注目。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開口迎戰,畢竟是愚蠢的,即使他本人不覺,丹辰砂也絕不願佔這個便宜。
「慕容城主有傷在身,又何必……」勸說的聲音陡然歇止,只因他看見對方的眼神就像火般燃燒起來,帶著無比的自負與決心。
「……好。就今日吧。」沉默片刻,丹辰砂點頭答應。
司馬雲濤早有所料,擊掌,少女把飛鳳劍雙手奉上。
「還你!」司馬雲濤聲音未落,劍已脫掌而出,暗藏巧勁,火紅的劍身化做火圈,迴旋著向慕容單鳳飛射而去,慕容單鳳接劍,卻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嘴角再滲血絲。
試出自己想知道的,司馬雲濤笑著退到旁邊。
「你倆要打就快打吧,我很久沒有看猴戲了。」說罷,更鼓起掌來。
慕容單鳳氣得雙頰發白,拿著劍的手顫抖不已,丹辰砂無奈地歎一口氣,右手持槍,擺開架式。
「慕容城主,失禮了!」抱拳後,劃出一個槍花,他倒提槍尾,結結實實地往自己胸膛擊去。
在重擊聲中,司馬雲濤垂下眼去。「依然是個笨蛋。」
細細的聲音中也不知道是憐惜還是怪罪,沒有人聽到他的自言自語,所有人都被丹辰砂的舉動所震撼了,包括慕容單鳳。
「為什麼?」
「這樣才算是公平一戰。」丹辰砂理所當然地回答,鮮血從嘴角淌下,無損他的英氣,那正直與坦蕩的言語,足以令人自慚形穢。
慕鳳單鳳沉默地看著他,迎視於其眼中射出的閃亮光華,半晌後,也露出一抹笑容。「好!好一個公平一戰!」
明明是氣質不同的年輕高手,在一笑間,卻散發著同樣動人的光采,眩目得令人不敢直視。司馬雲濤瞇起眼看著,俊臉上卻掛著冷冷的笑容。
蟲鳴聲倏然而止,落葉飄下,兩條挺拔身影同時衝向前。
慕容單鳳劍尖斜斜劃出,瞬間已攻擊丹辰砂十七、八下,劍刃吞吐之間,帶起紅光,侵略如火,丹辰砂卻宛如巍峨高山,穩穩屹立,雙眼凝神於劍尖之上,丹鳳朝陽槍每點一下,便把慕容單鳳的一下劍勢擋住。
兩名少女從旁看去,只覺慕容單鳳的劍法奪目好看,勝過丹辰砂不知多少倍,唯有司馬雲濤為丹辰砂的槍法暗暗點頭。
丹辰砂的槍法實而不華,大巧若拙,實在已盡得少林槍法的精髓,若單以槍法而論,即使師父親臨也未必能比他強,任慕容單鳳的劍勢如何疾猛,也始終無法迫近他丈二之內,如此下去,不須百招,慕容單鳳便要敗在他的槍下。
與此同時,與他有同一想法的便只有慕容單鳳自己。
自己的劍勢越來越猛,丹辰砂卻是鎮定如初,丈二長槍的槍尖每晃一下,都正正抵住他的劍尖,看似舉重若輕,卻傳來千斤之力,壓得他根本無法踏前,哪怕只是半步。
不行!如此下去,自己很快便要力竭了!他從心裏著急起來,手心一翻,劍法驀變,他騰身躍起,飛鳳劍在半空劃出兩個半圓,向丹辰砂的頭頂疾刺。
司馬雲濤不動聲色地踏前半步,收在袖口裏的雙手已扣緊兩枚暗器。
殺招臨門,丹辰砂卻比在場的任何一人都顯得沉著,勁風撲臉生痛,他不退反進,左足大步跨前,健臂抖動,劃出槍花。
曙色初露,把槍尖照得銀白光亮,一朵又一朵槍花接連不斷,氣勁把劍帶得歪斜,慕容單鳳急急拍出左掌,丹辰砂歎氣一聲,竟不閃不避,踏步迎上,槍尖向他喉頭送去。
慕容單鳳心中震駭,然而要退已是不能。
丹辰砂的槍在慕容單鳳喉頭前半分止住,慕容單鳳的臉色煞白得難看。
「為什麼?」
回槍,丹辰砂淡然地答。「起於武,不一定要止於殺。」
看著槍尖從自己喉頭移開,慕容單鳳緊緊攥起拳頭。
「百曉生武器榜天下第七的排名,難道你不想要?」
丹辰砂微笑,右手一抖,槍身收回槍頭之中,插回腰間紅巾去。
戰場上來回千百遍,這個殺字,難道還能不厭?再多的鮮血,除了身外之物,還能夠換來什麼有價值的?
看著他雲淡風輕的微笑,慕容單鳳的心思複雜得難以言喻。
他身受重傷,身法劍法雖在,但掌力已失,丹辰砂同樣身受內傷,但丹鳳朝陽槍乃是利器,又占了長度的便宜,槍尖往前一送便能殺他。
這樣的一個人,能殺而不殺,毫不猶豫放棄名揚天下的大好機會的男人……
慕容單鳳忽地一笑,回劍入鞘。
暗地冷哼,司馬雲濤把雙手從袖口拿出來,走上前去。「師弟,我們走吧。」
丹辰砂抬起眼,飛快地看他一眼,點頭不語。
司馬雲濤招手,少女便把馬牽上來,慕容單鳳卻在此時把丹辰砂叫住。
「等等!」
丹辰砂轉身看去,一封信筆直擲向他的面門。
「接住!」
疑惑地接下信封,拿出信仔細看過後,丹辰砂露出苦笑。
慕容單鳳冷冷地道:「這封信應該不是你寫給我的吧?」
「不是。」把信收好,丹辰砂搖頭,神色誠懇地道。「請相信我,我這一生從來沒有向別人寫過挑戰信。」
慕容單鳳冷哼,雖不開口,但心裏早已相信他的話。
搶過信,司馬雲濤掃過內容後笑道:「這麼一封詞藻膚淺幼稚的挑戰信就令你信以為真,憤然向別人約戰?慕容單鳳,你的腦袋裝什麼?有空真的要剖開看看。」
他神色帶笑,言語卻辛辣無比,慕容單鳳盯著他,一字一字說:「你不剖開我,我也一定要剖開你!留下名號,約個日子!」
「哦?」揚起下巴,司馬雲濤露出不屑的眼神,牽動唇角正要開口,旁邊的丹辰砂忽然說—
「我們走路回去。」說罷,便真的沒有再多講半句話,掉頭便走。
連司馬雲濤也因此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先向慕容單鳳冷睨一眼,接著,指著牽馬的少女,吩咐道:「馬給他,妳們別跟上來。」
說完,司馬雲濤就追著丹辰砂遠去。
他步履匆匆,很快就看見丹辰砂的身影,他並沒有走遠,反而停留在拐彎處的一棵大樹下,好似故意在等他追上來。
即使明白這個可能根本不存在,他還是從心底裏舒服起來,放輕腳步走過去。
丹辰砂正抱胸背倚樹幹,臉上流露出每次與人交手後獨有的疲憊,一綹瀏海微微從額前垂下,陰影映襯著俊挺的側臉……司馬雲濤的手抵著樹幹,彎下頭,漸漸接近彼此間的距離。
貼近得甚至能數得出他有多少眼睫毛。
他的額頭很飽滿,眼眉又黑又濃,睫毛長而捲起,挺直的鼻梁下是淡紅色的嘴唇,此抿緊著,表現出堅毅有力的線條。
忍不住吸一口氣,司馬雲濤抬起眼,正好對上丹辰砂的眼睛,一對晶亮的眼珠子,閃動著惱怒,又或者還有無可奈何的光芒。
司馬雲濤聳肩,在監視下移開目光,挪動身子。
兩人以同樣的姿勢,倚著大樹站立,額角微微相貼。
初升的太陽光輝從樹蔭散落,不像是陽光,反而似是細碎的星光,微風吹拂,彷彿倘佯在海面上漂蕩,輕淺的熏香從身側飄來,傳入鼻尖。
丹辰砂倦透了,在寧靜而令人心安的氣息中,眼皮不由自主越垂越低。
無聲無息地,司馬雲濤的視線再次落到他的身上。「想不想知道,為什麼慕容單鳳會輕易向你挑戰?」
聲調溫柔不已,於恍惚之中,丹辰砂的回應也極為輕柔。「為什麼?」
「因為……」司馬雲濤輕輕呼氣,恍若惋歎。「因為隨著信送到他手上的,還有他家裏的一個下人的人頭。」
丹辰砂驀地睜眼,「你早就知道?」
「是。」垂眼看著他,司馬雲濤的眼神竟然柔情如水。「我早就知道。」
「你有什麼目的?」丹辰砂緩緩站起來,挺直身子,眸子恢復平時的有神,直盯司馬雲濤。
「你要問的應該是陷害你的人有什麼目的。」他聳聳肩頭,露出無辜的神色。
丹辰砂只當作看不見,直接了當地問:「你這次出現想做什麼?」
「你應該猜到的。」司馬雲濤垂首,指頭有意無意地撥弄著掛在腰間的香囊。
留意到他的小動作,丹辰砂心底倏地一沉。
「你以前不是用這……香……」他暗運內勁,真氣還未流轉全身,膝頭已然發軟,手撐樹幹才勉強站穩,他心中既驚且怒,更兼滿腔不可置信。「你用迷香?」
「我怎會?」司馬雲濤矢口否認,笑著捲起衣袖。「一定是你奔波整天,又與慕容單鳳交手,損耗太多體力而已。」
「荒謬!我的確是累了,但是……難道……你就是等這一刻,你……」想通所有事都是他故意安排,等的就是自己精疲力盡的時刻乘虛而入,丹辰砂怒氣攻心,迷香發作得更快,霍地往地上倒去。
「丹師弟……」司馬雲濤搶前而去,把他摟入懷中。「你還好吧?」
他得意、刺目的笑容未及展露,丹辰砂突然出手,鐵拳迅如疾雷,瞬間已至眉睫,即使狡猾如他也料想不到丹辰砂在這種情況下尚有餘力出手,登時吃了一拳。
丹辰砂身中迷香,力道已減弱不少,但還是打得他勃然變色,眼看第二拳眨眼便至,急忙側肩卸開,提起手刀疾砍。
手刀重重砍中頸脈,丹辰砂眼前發黑,暈倒過去。
螺細八寶櫃、黃銅沉香鼎、八仙過海金掛屏、輕羅紫金紗……細數著一件又一件價值連城的擺飾,丹辰砂冷漠的眼神回到面前男人臉上。
「你夠了沒有?」
「不夠,永遠也不夠!」汗水從下頷滴下,司馬雲濤的嗓音更加低沉性感,把丹辰砂蜜色的大腿舉起,有力的挺進。
兩人的身軀已經完全袒露,下體糾纏相貼,司馬雲濤身上肌肉如雕像般完美無瑕,隨著腰身的擺動而不斷起伏,巨大的慾望於兩丘露出一小截,再完全沒入。
喘氣與淫靡拍擊聲交接響起,丹辰砂卻自始沒有發出一聲呻吟,或者半點情動之意,若非結實健美的身軀上佈滿汗水,臉頰隱隱浮現潮紅,任誰也不會聯想到任何淫慾之事。
司馬雲濤或許是因為這樣,惡劣地使勁拍擊起來,撞得他兩片臀丘發紅發熱,後穴似被巨大的長槍亂搗亂撞,痛得厲害,冷汗從額角不斷滑下,然而他寧願咬得牙關出血,也不肯從牙縫間洩出丁點聲音。
還是這麼倔強。
司馬雲濤勾起唇角,忽然把自己的慾望抽出來,彎下身子,張口含住身下人的慾望。
丹辰砂嚇了一跳。「你幹什麼?」
司馬雲濤置若罔聞,含著他的分身,舌頭沿著柱身遊移。
「放開!放開!」丹辰砂慌亂起來,臉上陣紅陣白,無力的抓住他的頭髮,想把他拉開,司馬雲濤反而收緊嘴唇,使勁地吸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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