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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續前緣富帥菁英暗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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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G0504

《醫見鍾情》

  • 作者凌宓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6/12/09
  • 廠商:新月 花園文化
  • 瀏覽人次:32827
  • 定價:NT$ 220
  • 優惠價:NT$ 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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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闖進他生命裡的方式一定要這麼戲劇性嗎?
七年前,這個小學妹像個甩不掉的影子,在他身後團團轉,
然後某一天,影子消失得無影無蹤,讓他的心彷彿也掉了一塊,
他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被她制約,已經將她放在了心上……
七年後,她受傷昏迷的躺在病床上,成為他的病患,
但醒來後竟敢裝作不認識他,深深打擊他男人的自尊,
新仇加舊恨,她偷了他的東西整整七年,這筆帳他得好好跟她算——
他罰她跟他一起去山上義診,但卻怕她受寒,又遞夾克又送咖啡,
還英雄救美的為她趕走她最怕的老鼠,軟玉溫香在懷,他到底處罰的是誰?
不想再抗拒自己的心,他決定告白,但她卻說……她已經跟人有婚約了?!
凌宓。固執的O型。執著於人際平衡的天秤座。
愛旅行,愛美食,愛咖啡,愛狗,愛編織浪漫,對寫作有絕對的執念。
平日喜歡下廚做狗食創意料理,喜歡陪愛狗曬太陽散步,這是一天中最簡單的幸福。
一首歌,一張照片一個畫面,一編小短文,一句話,一則報導都是我的靈感來源,
然後啟動寫作慾望,完成一個又一個的愛情故事。
我是熱愛編織愛情故事的凌宓,期待我筆下得每一個主角每一段愛情都引起你(妳)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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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林紫夏再次見到顧騰鈞,是在相隔七年之後。
在擠滿觀光客、人滿為患的東京機場裡,她不小心撞上了一個大塊頭男人剛硬的背。
那男人有一雙筆直的長腿、結實的身材,光看背影就給人一種壓迫感。
她因此多看了一眼,瞬間卻湧上一股莫名令人心驚膽跳的熟悉感覺。
就在這奇妙的一秒間,男人回首的動作宛如慢速般望著摔在地上的林紫夏。
林紫夏驀地對上那雙黑幽的眼瞳,杏眸微微瞠大,男人那張如刀鑿般的熟悉俊臉,讓她心臟沒來由的一緊。
七年了,顧騰鈞已經從男孩變成男人,歲月在顧騰鈞臉上刻畫出更深雋英俊的線條,他看上去比以前更俊酷,渾身上下散發成熟的男人味。
顧騰鈞,她的初戀對象,她用盡洪荒之力發誓要追到的人卻落了空,再見到他,並沒有那種令人難受刨心的痛苦,只有……要命的尷尬!
四目相接,她反射性的動作是抬手遮臉,避免被認出來。然而她的手停在半空中,赫然記起自己戴著口罩遮去大半張臉蛋。
幸好,這麼一來應該不會被發現吧,要不被他給認出來豈不丟臉到家。
顧騰鈞濃眉微蹙,女子那雙晶亮澄澈的眸子讓他心頭滑過一抹似曾相識的感覺。
「抱歉,受傷了嗎?」他伸手扶起對方,說著一口流利的日文。
林紫夏慌地避開與他的對視,垂眸瞪著他長繭的厚實大掌,刻意壓低聲音,「我沒事。」
她自己站起來,堪堪往後拉開兩步距離,一副把他當成病毒般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
面對女子的漠視,顧騰鈞眉頭間蹙起的折痕更深了幾分。
既然對方不需要他禮貌性的關心,以他的個性會不由分說的直接轉頭離去,但眼前這雙水靈清澈的杏型眸子勾起心底某個時期的某段記憶,讓他忍不住多注視對方兩眼。
挑動心頭那抹似曾相識的悸動瞬間擴大,讓他陡然升起一抹衝動,他朝她伸出手,指尖慢慢接近她的頰畔,他看見她眼底閃爍的驚慌卻不打算收手,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幾乎遮去半張臉的口罩時,有人及時制止了他。
「欸,小心被當登徒子。」上官俊連忙出手阻擋。
顧騰鈞瞪著自己卡在半空中的手。
林紫夏趁機轉身就走,好似後頭有鬼在追似的踩著高跟鞋,窈窕身影一溜煙跑不見,直到過了轉角將顧騰鈞遠遠拋下後,她才敢停下來喘口氣。
她貼著牆,扯下口罩。
還好她走得快,要不被顧騰鈞認出來,她鐵定會尷尬的挖地洞鑽。
不過話說回來,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毛躁又不起眼的女孩,短髮蓄成飄逸長髮,愛曬太陽的蜜色肌膚如今在細心保養下恢復白皙,以前不懂打扮,每天都是寬大襯衫搭著牛仔褲和球鞋,現在則為了塑造專業形象不離套裝和洋裝。
看著前方玻璃窗倒映的自己,林紫夏抬起手輕輕撥開垂落在頰畔的烏髮,今天她這身米色長風衣搭著連身毛料長洋裝,腳上踩著黑色細跟鞋,一頭烏黑長髮筆直流洩,看上去端莊成熟,形象和以前差距太大,顧騰鈞認得出來才怪。
她回頭一瞥,見顧騰鈞並未追上來,她心頭略略鬆一口氣的同時也浮上一抹悵然,腦海無法克制的回憶起青春無敵的過往,儘管已經事隔多年,林紫夏臉頰還是難以自持的浮上赧色。
當年她究竟哪來的自信,竟然敢倒追這號學校的風雲人物,覬覦顧騰鈞的女孩比比皆是,一堆校園美女私下可是競爭激烈,她卻僅憑藉著一股衝勁就卯起來倒追他,那段女追男的倒追史鬧得全校沸沸揚揚,在眾人的譏諷和看戲的心態下,她每天熱血的跟在顧騰鈞屁股後面跑,就算被他冷眼相待、嚴厲拒絕,也不肯打退堂鼓,像牛皮糖似的天天黏著人家。
林紫夏抬手摀住因尷尬而發燙的小臉,即使事隔多年,一想起還是困窘到想要撞牆,根本沒臉跟人家打招呼相認好嗎?
這端,顧騰鈞的目光追隨著女人娉婷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轉角。
上官俊撇撇嘴,推了推他,「你發什麼神經?」
顧騰鈞收回目光,看著上官俊,「搞定了沒?」
「有大批旅客和旅行團等著擠上返台班機,候補機票實在沒著落,看來只能等待這團混亂結束。」上官俊雙手一攤,語氣明明充滿無奈,臉上卻端著一抹得逞的笑。
連續幾天的暴風雪下來,東京不斷有災情傳出,電車中斷,飛機停飛,據說到今天為止,已經影響百萬旅客出入境。雖說班機已經恢復起降,但畢竟搶著搭機的人太多,才會到現在還有不少人滯留機場。
顧騰鈞盯著上官俊臉上的笑意,忍不住嘲弄道:「原來上官家族的繼承者在東京的影響力也不過如此,連一張機票都拿不到,看來我真是高估你的能耐。」
被好友取笑揶揄,自認心胸寬大的上官俊也不多加計較。「給教授一點面子多留幾天吧,老人家眼巴巴的想跟你多聚聚,你忍心這麼一走了之?」特地挪空來送機的上官俊心頭的確端著算計。
「你收了教授多少賄賂?不,依我看你根本就是拿教授當藉口,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鬼主意。」見到上官俊那副奸佞模樣,就讓顧騰鈞想揍他一拳,這傢伙財大勢大,政商通吃,怎麼可能連一張機票都拿不到,根本就是另有盤算。
顧騰鈞這次來到東京是為了參加醫學院教授的婚禮,這位保持單身狀態長達五十年的日本客座教授突然想婚了,決定和相守十年的女友結婚,他這個深受教授器重的得意弟子當然得親自來送上祝福。
婚禮很小巧溫馨,除了教授和新娘的家人外,就幾個醫學院同學出席婚禮,顧騰鈞和上官俊也受邀出席。
說來,念商的上官俊壓根跟教授八竿子打不著邊,但因為學生時期顧騰鈞和來當交換學生的上官俊走得近,上官俊自然也跟教授十分熟絡。
婚禮之後,多虧了上官俊及幾名難得相聚的大學同學輪流招待,讓他度過一個輕鬆的假期。
原訂今日回台,沒想到突來的暴風雪卻將他困在這裡。
早上他從飯店趕來機場前,收到教授的留言。教授說倘若他無法順利飛回台灣,歡迎他多留幾天,順便陪他參加一個醫學會議。
「還能打什麼主意,就想拉攏你跟我合作咩。」
果然一點都沒錯!眼巴巴想把他留在東京的並非只有教授一人,還有上官俊這隻奸詐狐狸。
「我不管事,集團由顧芸作主。」二話不說,婉拒。
「我知道現階段你不插手集團,不過呢,我有強烈的預感,你應該很快會回家族接手。」上官俊一臉信誓旦旦,他的預感向來很準。
「你何時改行當神算了?我如果回家族接手,我的頭剁下來給你當球踢。」
「我可不像你學醫的一點也不怕血腥,我拿你的項上人頭當球踢也太噁心,我才不幹。」上官俊要的是合作機會。「這樣吧,如果我預言成功,你的第一筆合作生意得給我做,你放心,利潤不會少給你。」
滿嘴錢錢錢的生意人,顧騰鈞不想多搭理上官俊。「走吧。」既然走不了,就暫且窩在東京幾天吧,等空中交通恢復正常運行後再另行打算。
他抓起隨身黑色行李袋,豪邁的往寬肩上一甩,瀟灑闊步朝門口前進。
「太好了,我馬上打電話給司機。」上官俊掏出手機聯絡在停車場等候的司機。
顧騰鈞眼神閃了閃,他決定暫留東京可不是給上官俊機會,他是不想讓教授失望,留下來的這幾天,他會盡可能避開上官俊這隻心懷不軌的狐狸,哈。
第一章
「顧醫師,顧醫師,請立刻前往手術室支援。」
內部廣播聲擾醒正在午睡的顧騰鈞,他睜開眼,當他正要從沙發起身時,砰的一聲,私人辦公室的門扇被人用力推開。
「顧醫師,真是抱歉,我知道你還沒銷假上班,才剛回國就得麻煩你,實在是這個病患的情況看上去有點糟糕。」金護士長匆匆忙忙來找人,她看見沙發邊還擱著一只行李箱,一件黑色風衣隨手拋在沙發椅背上,沙發椅腳旁丟著一雙破舊的咖啡色短靴。
「沒關係。」面對金護士長的迭聲道歉,顧騰鈞不以為意,大手揉著臉龐讓自己清醒過來。「金護士長,麻煩妳先去通報一聲,我換好衣服會立刻過去支援。」
「喔,好,顧醫師,麻煩快一點,情況真的很緊急。」金護士長邊嚷著,人瞬間消失在門後。
他立即動作,走進窄小的洗手間裡倉促的洗了把臉,伸手撈來醫師袍穿上,邁開腳步,偉岸健壯的身軀很快消失在辦公室門扇後方。
他一路邁步前往外科手術室,相關人員過來協助他進行手術前的準備工作,待一切就緒後,立即進入手術室投入支援。
「抱歉,緊急把你找來。」任美蓮醫師從隔壁手術室快步走過來打招呼。「我聽說你明天才正式上班。」
「救人要緊,病患情況如何?」他不想多說廢話。
「這……這名病患送進醫院時渾身泥土,胸口沾了一片血跡,不過方才看過X光片後,病患身上確定沒有骨折傷勢,只有左手肘有脫臼以及手腳有一些挫傷。至於血跡則是誤判,那應是某種紅色果實汁液,並沒有血跡反應。」光看傷患外表誤判在所難免,不過說上來還是有點糗,覺得自己的專業度不足,任美蓮表情浮上一抹尷尬。「抱歉,沒必要進行手術,讓顧醫師白跑一趟。」
「反正都來了,這裡交給我,妳去忙吧。」任美蓮有另一床刀正在等著,耽誤不得。
「那就麻煩你了。」任美蓮快速移動,前往另一間手術室。
顧騰鈞走到一旁,抬頭專注看著牆上的X光片,雖說任美蓮已經看過,判斷傷勢無礙,但既然由他接手,還是得慎重起見。
緊接著,他走到手術台前檢查病患狀況。處於昏迷狀態的女人,一頭烏黑頭髮被藏在無菌帽裡,一張臉只有巴掌大,臉色異常蒼白。
她的眼睛緊緊閉著,有雙宛如蝶翼般濃密漆黑的眼睫,小巧的嘴唇沒有血色,額頭有道淺淺刮痕,臉上似乎有幾處傷口已被處置妥當,臉頰額頭貼著紗布掩去她的真實樣貌。
但即便如此,這輪廓依舊似曾相識……陡地,一抹奇異的感覺爬上心頭,讓他瞬也不瞬地盯著病患。
這種異樣最近也曾經有過。
日前,他在成田機場遇上一個女子,當時心頭也曾浮現一樣的感覺。
「顧醫師,是不是有什麼問題?」見顧騰鈞不發一語地盯著傷患瞧,讓金護士長心頭有些不安,是哪兒不對勁嗎?
顧騰鈞回過神來。「任醫師判斷的沒錯,病人傷勢並不嚴重。」他的目光仍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病患,心頭那抹異樣益發清晰。
「慈愛醫院」是一間位於南投小鎮的地方型醫院,這裡人力很吃緊,也缺乏先進的醫療設備,經費少得可憐,有許多城市來的醫師待不上半年就離開,只有顧騰鈞一留就是五年。
以他的醫術和名氣,台北有不少大醫院爭相網羅,但他都一一婉拒。
儘管家人、恩師以及身邊的友人通通反對他待在這兒,面對父親的軟硬兼施也撼動不了他的意志,在他的理念和抱負裡,學醫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造福更多需要醫療的病患。
「病患身上並沒有任何身分證明文件,她跌落在山上的坑洞裡,被子翔幾個孩子發現後,緊急通知醫院獲得救援,她有失溫現象,頭部有明顯撞傷痕跡。」金護士長補充說明。
顧騰鈞邊處理病患脫臼的手臂並迅速囑咐用藥。「直接送去做腦部斷層,片子出來馬上通知我。金護士長,這幾個小時麻煩妳多加注意,有狀況隨時跟我報告,我下午都會待在醫院裡,倘若辦公室找不到我,我應該會在院長室。」雖說尚未銷假上班,但院長說有事情找他討論,他就算想回宿舍休息也走不開。
「好。」金護士長心知肚明院長找顧騰鈞,鐵定是為了挽留任醫師一事。「顧醫師好好跟院長談一談,能不能留住……我是說,我們的希望就放在顧醫師身上了呀。」
顧騰鈞休假這幾天,院長為了這件事找不少人私下談過,大家一致認為唯一能留住任醫師的,只有顧騰鈞。
任美蓮是個做事相當盡責的好醫師,醫院裡上上下下都希望任醫師能夠像顧醫師一樣留下來,大家也把期望都放在顧醫師身上。
眾所皆知,任醫師去留的關鍵人物是顧醫師,從院長到清潔工,大家都深信,只要顧醫師開口,任期即將屆滿的任醫師定會留下來的。
顧騰鈞瞥了一眼金護士長,表情淡然。
背負眾人期望的他,心裡早有盤算,他會對院長的要求冷處理,任美蓮的去留,跟他何干?
 
 
 
林紫夏,二十八歲,日籍華裔,是日本盛洋集團總裁的獨生女,一個星期前剛從東京來台灣度假。
剛派到山區的新進張警員正打算挨家挨戶問有沒有人認識這個受傷的女人是誰時,村裡的福嬸正好前往報警要求協助找人。
在張警員的帶領下,福嬸立刻前往醫院確認林紫夏的身分,這件原本被認定棘手的案件,就這麼三兩下解決了。
林紫夏掙脫黑暗,緩緩張開眼。
她短暫的恍惚了下,瞪著白色天花板和泛黃的燈管,一時間記不起自己身處何處。
她眨巴著困惑的眼眸,一雙如蝶翼般的長睫搧了搧,渾沌的腦袋慢慢清明起來。
「我的好小姐,妳可終於醒了。」福嬸熟悉的聲音鑽入林紫夏的耳裡。
她轉頭,望著福嬸一臉激動,眼裡含淚。「福嬸,我怎麼了?」
「小姐掉進坑洞裡,這昏迷整整一天吶,看來頭部是撞得不輕。」福嬸緊張的往外走,「小姐,妳頭一定很痛吧,我馬上去通知醫師過來。」
「福嬸,等一下。」她喊住急著跑出病房的福嬸。「我感覺還好,不覺得哪裡痛,只是有點頭暈而已。」
「顧醫師有交代,小姐的頭部受到撞擊,怕會有腦震盪的後遺症,可能要再幫小姐檢查看看。還有啊,小姐左手脫臼,雖說是小傷,不過任醫師說這些天還是得帶著固定套,不要隨便亂動啊。」
怎麼一下子任醫師,一下子顧醫師,聽得林紫夏頭更暈了。
捧著發暈的頭,她試著回想昏迷前的片段。「福嬸,是誰發現我的?」
「是子翔發現小姐的。」
「巫子翔?我在櫻花林裡認識的那個小男孩?原來是他救了我。」
「小姐真是福大命大,要不是子翔跟同學成天往山裡跑著玩抓寶,才能及時發現妳,看來小姐跟子翔那孩子還真是有緣。」福嬸再一次感謝上蒼保佑。「不過,小姐妳怎麼會跑到深山去,難不成小姐也迷上抓寶?」
「福嬸一定不信,我當時被一隻野豬追……」
說起來真是糗,她被櫻花林吸引,正開心的在那片櫻花林漫步,不知不覺越走越遠,突然發現一隻野生的山豬往她這兒衝來。
情況發生得太突然,她完全無法思考自己該往哪個方向逃命,不顧一切往樹林裡跑,結果一個不小心滾落坑洞裡,頭撞到石頭,跌落時左手臂直接撞擊到地面,頭部和手臂傳來一陣劇痛,她眼前驀地一黑便暈了過去。
「原來兇手是野豬!」福嬸打小在山區裡長大,倒是見怪不怪。「我明天跟張警員說,讓他多注意些。」
「福嬸,我得找個時間謝謝子翔,這件事就麻煩福嬸幫我安排。還有,我受傷的事不要告訴我爸,拜託了。」
「我知道,沒有小姐的允許我沒通知東京那邊。」所幸是小傷。「不過這次的意外算是小姐福大命大躲過一劫,萬一以後要是再遇上野豬,恐怕沒這麼幸運了。小姐,妳聽我的話,雖說妳打小在這裡長大熟門熟路,可以後還是別老往樹林裡去,要是有個萬一,我怎麼跟老爺交代—— 」
「福嬸,我突然覺得頭好暈。」她不是故意打斷福嬸的碎碎念,實在是身體不適,頭暈目眩加上傷口疼,讓她對福嬸的關切少了一分耐心。
「唉呀,我這就去找醫師來,小姐,妳忍忍啊。」福嬸一臉緊張,急著跑出去通知醫師。
病房內恢復短暫的靜謐。
林紫夏轉頭看著窗外,風從窗縫吹進來,窗外一片宜人暮色,暫時轉移了她的注意力,頭暈的症狀似乎也在瞬間減輕了些。
 
結束門診的顧騰鈞昂首闊步朝病房前進。
任醫師今天休假,他答應代班。
他雙手放在白袍口袋裡走在長廊上,自信高大、充滿存在感的身影,行經之處無不引來注目。
白袍下的穿著樸實簡單,一件洗舊的灰色合身棉衫搭上破舊感牛仔褲,可隱約見到遮掩在衣物下僨起的結實胸肌,一頭半長髮率性落在那寬闊得不可思議的肩膀上,舉手投足間有著令人無法忽視的磊落陽剛之氣。
在走廊遇上病患,顧騰鈞會停下腳步跟病患聊聊天,路過的醫護人員跟他微笑招呼,女護士和女性人員都紛紛對他投以愛慕目光。
顧騰鈞,未婚,目前沒有交往中的女朋友,是醫院裡公認的黃金單身漢。
鎮上的年輕未婚女孩也都很肖想他,附近鄰里的長者時不時都想幫他安排相親。
不過截至目前為止,顧騰鈞不曾答應過任何一場相親安排,就連條件最符合的任美蓮醫師也暫時沒能達陣成功,大家都只能在外場乾巴巴觀望。
顧騰鈞走到護理站拿病歷,正欲翻看時,有人對他揚聲喊道:「顧醫師,你來得正好,我家小姐已經醒了。」
出來找醫師的福嬸,一眼就看見這小鎮上的紅牌醫師顧騰鈞,立即上前攔人。
顧醫師除了醫術好之外,更令人欽佩的是具有犧牲奉獻的精神,明明有很多知名醫院開出好條件招攬,他卻堅持留在慈愛醫院,留在小鎮上行醫。
「顧醫師,小姐喊著頭痛,小姐她會不會真的腦震盪?」
「這要檢查看看才知道。」他拿著病歷信步走進病房裡。
福嬸口中那位喊頭痛的小姐正轉頭看著窗外,用後腦杓對著他,她看得凝神專注,沒發現他已經進入病房內。
顧騰鈞也沒打擾她欣賞風景,高大壯碩的身影停在病床邊,他低頭邊翻閱病歷,首先,印入眼簾的是再熟悉不過的一個名字—— 
「林紫夏?」
男人帶著一抹詫異的喚聲鑽入林紫夏耳膜裡。
她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緩緩轉頭,一雙水眸對上站在病床邊穿著白袍的醫師……顧騰鈞?
嚇,這是什麼狀況?她在東京機場躲開了他,卻在南投這個默默無名的小醫院裡遇上顧騰鈞,是她頭昏眼花了嗎?
顧騰鈞刻意彎身低頭拉近與她的距離,瞇著眼望著她那張像見到鬼的表情,腦海中驀地浮現一星期前在東京機場的一幕,她此刻眼中透出的那一抹明顯驚慌,跟那女人簡直如出一轍。
他可以確定,那天在他面前慌張跑掉的女人就是林紫夏。
命運真是奇妙,一個急慌慌從他眼前逃開的女人,繞了一圈又來到他面前。這該怎麼說呢……是緣分還是冤家路窄?
面對顧騰鈞充滿威脅感的氣勢,林紫夏倒抽一口涼氣,她縮著肩背直往後縮去,可後頭沒有退路,只能眼睜睜看著不懂保持禮貌距離的顧騰鈞一再逼近,他那審視銳利的目光讓她心驚肉跳。
「你是顧醫師?」刻意朝他胸前瞥了眼白袍上的名字,她的語氣顯得相當生疏。「顧醫師你好,初次見面。」
顧騰鈞濃眉往上一挑,嚴酷的俊臉更朝她挪動一吋。「妳不是頭暈?」
她緊張微微蒼白的小臉往旁移了一吋。「剛剛是有點暈,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是嗎?」他露出狐疑。
她忙不迭強調。「我自己的身體我再清楚不過,現在一點都不暈了,真的。」
「妳不用太強調,事實上我一點也不曾懷疑妳說的是—— 」他又挪前半吋,兩人幾乎是臉貼臉了。「瞎掰的假話。」
「呃,顧醫師,你其實不用靠我這麼近,你的聲音我聽得很清楚。」
「妳的聽力沒問題,這我比妳清楚。」他冷冷一哼。「我擔心的是妳的視力,嘖,我都快黏到妳眼睛上了,還沒看清楚我的臉。」
「……」
「妳對我這個老朋友怎麼這麼生分?」
她硬著頭皮接話,「我跟顧醫師頭一回見面,這……顧醫師是不是認錯人了?」
「林紫夏,妳就算化成灰我都認識。」
「可我真的不認識顧醫師。」她眨巴著無辜的雙眼,語氣相當堅決。「顧醫師真是認錯人了,可能是同名同姓吧,我這名字也不算特殊。」
「或許吧,看來我可能認錯人了。」好吧,顧騰鈞也不苦苦相逼,他只是意味深長的深深望她一眼之後,挺直腰桿,如她所願將兩人距離拉開。
林紫夏暗自鬆了一口氣。
顧騰鈞將她的表情收攏眼底,心頭無端冒著一把火的同時卻也興起一抹惡趣味。
他倏地又一傾身,這回更是變本加厲的朝她逼近。
「你這是……」林紫夏嚇得動都不敢動,蒼白的臉頰飄上兩抹尷尬的赧色,不知所措的驚慌目光越過肩頭和站在他身後的福嬸面面相覷。
這男人存在感十足,別說他光站在她面前就氣勢凜人,讓她無法移開目光,現下她被強迫挨在他寬闊熱燙的懷中,簡直是快要讓她緊張又慌亂的無法呼吸。
站在一旁的福嬸一頭霧水,顧醫師的舉動是不是有點太唐突了?
不過話說回來,顧醫師雖然靠小姐很近,可身體卻碰都沒碰到她。福嬸原本要上前提醒顧醫師別嚇著小姐,卻遲疑了下決定先按兵不動。
顧騰鈞靠近林紫夏耳邊,以兩人能聽見的音量提醒她,「當年妳寫給我的情書我還保留著,偷夾在我書裡的照片也沒丟。我看,明天我把信件和照片拿來貼在醫院的公佈欄裡,如果這麼做才能喚起妳的記憶的話……」
她嚇得馬上改口,「我記起來了,你是顧騰鈞學長,我們以前同校過是吧。我撞暈腦袋,可能是腦震盪的後遺症吧,現在記憶有點模糊……」
「妳是撞到前額不是後腦杓,連百萬分之一失憶的可能都沒有。」他直接了當吐槽她。
她撇撇嘴,「奇怪,學長以前很少開金口,今天怎麼話這麼多。」
「沒辦法,情勢所逼。有人把我當毒蛇猛獸般躲著,我又沒做對不起人的壞事,被當成鬼一樣,心裡自然不好受。」他雙手一攤,譏誚的語氣跟表情讓人髮指,活像指責林紫夏才是幹過壞勾當的壞蛋。
林紫夏原本想為自己抗辯,但他卻搶先一步,「妳好好想清楚再來跟我爭論,倘若妳忘記當年妳做了多少讓人心煩的事,還曾害得我面臨血光之災,我不介意一一提醒妳。」
她識相地把嘴閉上。
因為她心知肚明,七年前她追著人家屁股後面跑,每天把他煩得要死,他為了躲她有一回還不小心摔了車,受傷送醫。
唉,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年少不懂事啊!當年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竟然倒追男人,現在被記仇了,只能說自己活該。
林紫夏垂著小臉,滿臉懊惱。
直起身,假裝翻閱病歷的顧騰鈞,眼角餘光瞥著她,將她那滑稽的表情收攏進眸底。
七年的時間說短也不短,事實上她轉變頗大,若不是自己對她記憶太過深刻,還真要費點功夫才能認出來。
她小巧的鵝蛋臉擺脫嬰兒肥,五官看上去立體又秀麗,以前略微曬黑的膚色已不復見,方才近距離看,肌膚細嫩又白皙,眼睫毛濃密如蝶翼般搧啊搧,清秀的短髮蓄長,烏黑柔順的披洩在粉肩上,青澀的少女已經蛻變成帶著一抹風情的輕熟女。
當年,在她緊追不捨十足十果敢的勇氣下,顧騰鈞承認自己已將她放在心裡。
她努力不懈的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不屈不撓成功的讓他對她上了心,他被她坦率的個性打動,然而,當他決定對她表明心意時,她卻一聲不吭的轉學……
當年,她是在玩弄他嗎?
這個問題曾困擾他許久。
失去她的音訊,顧騰鈞曾氣憤的發誓當兩人哪天再次相遇時,他定要親自從她口中逼問出個結果來。
只是沒想到之後再也沒碰過面,這一分開就是七年,那些空落惱怒的情緒也都隨著時間雲淡風輕。
可此時此刻,她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惹毛了他,「新仇舊恨」一併湧了上來。
他絕非心胸狹窄之人,但莫名的,她方才的態度把他惹火,當年她耍過他一次,這回他怎樣也要報一回仇,哼哼哼!
「三天內必須再接受一次全身精密檢查,等報告出來再評估能不能出院。」顧騰鈞語氣嚴酷的下達指示,之後便轉頭走人,完全不給病人詢問的機會。
林紫夏瞪著他高大寬闊的背影。「三天後再評估?福嬸,我明明只受輕傷不是嗎?」不就是手臂脫臼,額頭撞傷、四肢挫傷而已。
福嬸選擇站在醫師那方,「還是小心為上吧,顧醫師的判斷不會錯的。」
 
 
 
林紫夏很是無奈,儘管對自己身體狀況有信心,但還是乖乖接受顧騰鈞的安排,留在醫院接受檢查。
三天下來,檢查流程全部跑完,接下來就是漫長且無聊的等待報告,等待主治醫師簽結出院命令。
「阿姨,妳為什麼一直住院,妳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生病的樣子,很有精神又漂亮啊。」
巫子翔,林紫夏的救命恩人,一個十歲大的男孩,鬼靈精的非常可愛,那張俊俏的臉龐總帶著閃亮的笑意,很令人喜愛。
他的媽咪是醫院的行政祕書,特別規定他這幾天下課不准跟同學到樹林亂跑抓寶,因為樹林有野豬出沒,他得乖乖到醫院祕書室報到,等她一起下班回家。
巫子翔在沉悶的辦公室待不住,找了理由便跑來探望林紫夏,來這裡可說是備受禮遇,有吃有喝的多開心。
「我也想快點出院,可沒辦法,顧醫師不准。」林紫夏讓福嬸到超商買了零食餅乾招待這小小貴客。
看著巫子翔一口接一口很唰嘴的吃著蝦味先,邊喝著可樂,那滿足的表情真令人發噱,嘴巴甜得讓林紫夏心情也變得美麗起來。
「顧醫師醫術很高明,所以阿姨要乖乖聽話、住院觀察。」阿姨繼續留在醫院裡他才能天天有零食吃,不過這只是內心的OS,巫子翔沒笨得說出來。「阿姨,樹林裡真的有野豬喔?我住在這裡好多年了,不曾看過野豬欸,野豬長什麼樣子?」
「黑嚕嚕的,很兇惡,幸好不是子翔遇上野豬,要不子翔一定跑不贏。」
「那阿姨就能跑贏?」巫子翔朝坐在床沿的林紫夏上下打量一眼,「阿姨腿又不長,看上去有點短,怎麼可能跑得比我快。」
童言無忌,林紫夏瞪著巫子翔,剛剛還覺得這孩子嘴甜裹蜜,怎麼一下子批評起她的腿。
林紫夏正在思索該如何反駁,替自己的短腿扳回一成,門口卻傳來低低的笑聲。
林紫夏扭頭朝門口望去,看著顧騰鈞正盯著她的腿瞧,她窘迫地把腿縮回床上,拉起被單蓋上。
「顧醫師,你好。」巫子翔從沙椅子跳起來,沾了餅乾屑的雙手在褲子上隨意抹了抹,他開心跑到顧騰鈞面前立正站好,禮貌十足的打招呼,小小身軀站得直挺挺,頭抬得高高的,滿心滿眼都是崇拜。
顧醫師就像一座高大的山,個性沉穩、外貌俊酷偉岸、醫術又高明,是他的偶像。
「子翔是個老實的孩子,懂得實話實說,真乖。」顧騰鈞拍拍巫子翔,讚許有加。
巫子翔一臉驕傲,「我聽媽咪的話,媽咪說小孩子絕對不能說謊騙人,小孩習慣說謊,長大之後會變成做壞事的壞蛋。」
這兩人一搭一唱,巫子翔或許是心思單純被牽著鼻子接話,顧騰鈞根本就是拐著彎嘲笑她腿短!
林紫夏實在聽不下去,轉移話題問:「顧醫師,我今天可以辦理出院了嗎?」
「幾個重要檢查報告明天才能拿到。」一句話打掉她急著出院的期待。
林紫夏粉肩一垮,難掩失望。
不過沮喪只有幾秒鐘,她馬上打起精神。「顧醫師,我問過護士長,我的主治醫師是任美蓮醫師,可你天天來這裡巡房是不是逾越權限,難道任醫師沒意見?」
顧騰鈞並沒有馬上回答她的疑問,他轉頭跟巫子翔講話,「子翔,我剛剛從祕書室過來,你媽咪今天打算提早下班,要你現在回辦公室找她。」
「提早下班?我媽咪要跟顧醫師去約會嗎?」巫子翔一臉期待的追問。
顧騰鈞搖搖頭。
巫子翔小臉一垮。「顧醫師不喜歡我媽咪?」他多希望顧醫師能成為他的爸爸。
「醫院裡每個人都喜歡巫祕書,包括我。」
「那顧醫師為什麼都不肯跟我媽咪約會?如果顧醫師肯跟我媽咪約會,就可能跟我媽咪結婚對不對,那麼顧醫師就會成為我的爸爸了。」
巫子翔的期待跟心願很純真,但感情的事小孩子不懂。
林紫夏目光落在高大昂藏的顧騰鈞身上,他一如既往魅力無邊,真是所到之處所向披靡,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是亮點,儘管個性嚴酷讓人難以親近,身邊依舊圍繞一堆愛慕者。
不過眼前面對的是一個十歲大純樸純真的孩子,他真能狠下心,一如當年對待她那樣,端著冷酷的臉色拒絕,無情的打掉小孩內心的期待,澆滅一腔崇拜和熱情?
只見顧騰鈞噙著溫暖的笑,開口道:「子翔,喜歡並不代表愛,我跟巫祕書是好朋友,會互相幫忙扶持的朋友,至於感情的事強求不來,我們彼此都上不了對方的心,明白嗎?」
巫子翔聽得懵懵懂懂,但還是點點頭,「我回去找媽咪,顧醫師再見,阿姨再見。」心頭即使難掩失望,不過開朗的巫子翔不過轉個身就拋開那討厭的情緒,飛快的將零食全掃進袋子裡,拎起就往外跑。
少了巫子翔熱鬧的童言童語,病房內頓時一片靜悄悄。
「怎麼差別待遇這麼大?我倒追你被當成死纏爛打,從來不給我好臉色瞧,子翔幫巫祕書倒追你,你這麼的好聲好氣。」她嘀咕抗議。「依我看,你心裡其實對子翔的媽媽有好感吧?」
「妳這是在吃醋?」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嘴角難得帶著笑意。
她矢口否認,「我何必吃醋,你喜歡誰、被誰倒追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眼神一陰,臉色丕變,「妳說沒關係就沒關係嗎?當初妳追著我轉,怎麼趕也趕不走,我的生活被妳攪得一團亂,後來當我—— 」
驚覺自己險些洩露隱藏多年的心事,帶著一絲惡劣的嗓音突然消失。
「後來……怎麼了?」她小心翼翼探問。
他神情深沉難辨,話鋒一轉,「任醫師把妳轉給我負責,所以有關逾越權限的問題並不成立。」
「為什麼?」
「妳是我學妹,我當然要特別照顧。」理由很充足。
不要吧?他的存在讓她感到極端不自在。「顧醫師您這麼忙,實在不用抽空多照顧我。」
顧騰鈞慢慢地踱到她面前,「以前妳老跟在我屁股後頭學長長學長短的喊,現在卻這麼生疏喊我顧醫師,還真讓我很不習慣。」
她瞬間懵了,怎麼他的話裡竟有一絲小苦惱!
一定是她的錯覺。
在她看來,他壓根是想報仇吧。
「以前是我不懂事,給你添了不少麻煩,顧醫師大人有大量,還請諒解。」
顧騰鈞擺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都過去的事了,還提幹麼。妳又沒做錯什麼,不過就是追著我在校園滿場跑,厚臉皮黏著我一起上課,連教授都誤會妳是我女朋友,只要我一個人單獨去上課,教授就會當著全班的面追問妳今天沒一起來旁聽,是不是吵架了?還勸我脾氣不要太硬,不要老擺臉色給女人看,小心把妳氣跑以後娶不到老婆之類的,惹得全班同學哄堂大笑,上課還時不時用揶揄的目光偷看我,全班就我一個人笑不出來,整堂課都繃著臉才能嚇退那些存心看我笑話的同學—— 」
他絕對是存心的,要她無地自容。「我好累,頭有點暈,先睡了。」
她躺下床,拉高被單欲遮住因尷尬而熱氣蒸騰的臉蛋,沒臉見人吶!
顧騰鈞卻驀地伸手抓住被單一角,她抬頭瞪著在眼前放大的俊酷臉龐。
「做事要敢做敢當,林紫夏,妳以前臉皮厚得什麼事都敢,敢趁我不備偷走我的皮夾,未經我同意把妳的照片塞進裡面,還曾大膽趁我在樹下午睡偷親我,現在怎麼著?心虛了?」
「我才、才不是心虛呢。」她支吾的反駁。
「不是心虛是什麼?」他譏誚道。
「大概我這輩子所有的衝動、勇氣,在倒追你的那一年裡都用光了吧。」
那一年,她單純快樂的人生裡發生了很多很多事。
她對大四學長顧騰鈞一見鍾情,她毫無顧忌、勇往直前去追求自己喜愛的男生,雖然被拒絕的很徹底,被很多人當成笑話看,但她一點都不在意,為了追愛勇敢向前衝。
但也在那一年,她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她最愛的母親病逝,美好無憂快樂的青春從此蒙上了悲傷的塵。
驀地想起多年前病逝的母親,母親臨終前就是被緊急送進這間小鎮醫院裡,經過搶救回天乏術。
她一接獲消息馬上從台北趕回來,仍舊沒能見到母親臨終前最後一面,但之後卻因此跟親生父親林盛洋相認,從父親口中得知一些事。
原來母親當年深深愛戀著父親,對婚姻充滿憧憬,卻一直等不到父親的求婚,因此在傷心難過之下離開東京返回台灣,二十年來不曾喊一聲苦,獨自扶養她長大。
她還沒能有機會盡孝道,母親卻已經撒手人寰,事隔多年,心頭那抹傷痛和遺憾仍在。
林紫夏的神情驀地變得黯然,眼裡染了層薄薄水光。
他將她的悵然憂傷看進眼底,她眼底強忍的淚光讓他濃眉一蹙,輕聲低喃,「那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妳突然一走了之……」
這幾天,他克制不了自己想見她的念頭老往病房跑,逮住機會就提醒她過去倒追自己那鐵錚錚的事實。他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解開當年心頭的困惑。
她離開之後,他的心也跟著空了。
沒了她跟在後頭纏著,他竟然該死的想念起她來,彷彿被制約了一樣,他甚至有一段時間每次走在校園裡都會傻傻的回頭,看她會不會憑空冒出來,繼續追著他露出甜美的微笑,用那雙晶亮的眼睛崇拜的望著他。
在她離開之後,他才驚覺原來自己早對她上了心。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教授的警告果然如數應驗,他冷酷兇惡的嘴臉把她給嚇跑了。
「你剛剛……說了什麼嗎?」她回過神來,微微恍惚地對上他令人不明就裡的陰鬱表情。
「我什麼都沒說。」他否認。她這副悲傷的模樣,他怎麼好意思再問下去。
「你明明有說話。」
「看來不只腦部,妳耳朵也要檢查檢查,我這就去安排。」甩開心頭那抹糾結情緒,他轉身離開。
她跳下床,上前揪住他的手臂,「顧騰鈞,你這分明是公報私仇,存心找我麻煩。」
顧騰鈞停下腳步,扭頭看著她。「嘖,我還是習慣妳連名帶姓叫我,每天顧醫師顧醫師的,聽了真刺耳。」
這男人到底哪根筋不對,講話牛頭不對馬嘴的。「我真懷疑醫院裡是不是還有另一個叫顧騰鈞的,你真的是那個讓小鎮居民讚不絕口的善良好醫師?你擺明就是想整我,事情都過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這麼愛計較?」
顧騰鈞無法不承認,自己對她存著連自己都釐不清的情緒和念頭,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竟然還對這個女人念念不忘。「林紫夏,妳以前把我的生活搞成一團亂,然後一聲不吭拍拍屁股走人,這筆帳我可是等著有天要算。我等了七年,終於有機會扳回一成,怎麼可能放過?」
儘管對他的態度不解,她還是認為必須替自己辯駁。
「我當時走得相當倉促是有苦衷的。」母親驟逝,在倉促舉行喪禮之後,父親遵照母親臨終的遺囑,說什麼也不肯讓她一個人留在台灣,強硬的帶她前往東京。
他可不認為她的理由有說服力,「以妳打死不退的毅力,跟我道別一下並不難。打通電話只需要一分鐘時間,很難做到嗎?」
他執意掀舊帳是嗎?好,那就來吧。
「你討厭我,我打電話給你,你會接嗎?跟你坦白我離開的理由,你會在乎嗎?說不定用一句『別煩我』就把我打發,我當時的狀況和心情已經糟糕透頂,實在無法再承受更多……算了,這些說再多都已經於事無補。
「總之,過去我闖了禍給你惹了麻煩、帶來困擾是我不對。學長,能不能念在我們曾經是學長學妹的關係,以前的事一筆勾消可以嗎?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給你惹麻煩,我留在南投的這段日子會跟你保持適當距離……」
面對她一副不在意的語氣,顧騰鈞心頭火頓時熊熊燃燒,眼神更加陰鬱。
原來,他對她的在乎完全超乎預期,儘管已經事隔多年,當年被她拋下,那心頭空落的感覺此時此刻依舊清晰異常。
「林紫夏。」他冷冷掀唇。
被點了名,她頓時打了個機靈,微微慌亂的對上他不善的注視目光。
「我不信妳的保證。」輕鬆甩開她的手,他頭也不回的走掉,將一臉呆滯的她拋在腦後。
林紫夏花了好些時間才回過神來。
她不懂,自己究竟哪裡惹到他了?他以前不是很嫌棄她,把她當成麻煩看待,老嘲笑她是跟屁蟲,從來不肯給她好臉色瞧……她終於如他所願,從他面前消失還他清靜的日子,他卻在多年之後露出活像被她拋棄的怨懟表情,計較這計較那的,他到底哪根筋不對?
儘管心裡有著一抹小小疑惑,但她可不敢往自己臉上貼金,誤解他其實有那麼一點喜歡自己,對自己曾經心動過。
是厭惡還是動了凡心,這個問題,大概也只有當事人顧騰鈞瞭解。
正確說來,林紫夏是他的初戀對象,這愛笑愛鬧的活潑女孩開啟了他對異性的好奇心,一步步融化他冷漠的個性,她充滿毅力的偷走了他的心,厚臉皮對所有人宣佈他是她的,誰也不准搶走。
從此,他被貼上林紫夏專屬男友的標籤,而他也日漸習慣這個標籤,越來越喜愛她追隨的身影,落在他身上那崇拜的目光,可他對她上了心後,她卻不等他回應,竟不負責任的把他拋下。
她不告而別之後,他頓時成了校園所有人的笑柄。
這筆帳,不能就這麼算了。
他必須做點什麼替自己討點公道,要不七年來纏繞在他心頭,那釐不清的一些鬱悶情緒找不到發洩的出口。
說他小肚雞腸也好,愛計較也罷。
總之,她當年有膽敢惹他,就得付出代價。
第二章
醫院裡傳出一些流言蜚語,八卦主角是顧騰鈞和林紫夏。
林紫夏是顧騰鈞的學妹,林紫夏住院期間,顧騰鈞對她照顧有加,巡房巡得特別勤勞。
小鎮醫院裡原本就有諸多流言傳來傳去,一點小事也能傳,只要是不傷大雅的傳言通常都是一、兩天熱度就過了,這算是醫護人員忙碌工作之餘的一點小娛樂。
不過,這次傳言每天都有新發展,已經在醫院裡延燒三天。
顧騰鈞昨日在病房裡跟林紫夏起了點爭執,某護士路過病房時,「不小心」將顧騰鈞和林紫夏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原來兩人大學時曾密切交往,後來林紫夏將顧騰鈞拋下一走了之,多年之後兩人再重逢,顧騰鈞對林紫夏似乎仍無法忘情……
有關顧騰鈞對林紫夏特別照顧的傳言,任美蓮自然也聽說了,她原本不以為意,但方才金護士長的一句話,讓任美蓮也有了危機意識。
「金護士長,妳剛剛說……林紫夏一早未經同意擅自出院,顧醫師打算親自去把林紫夏找回來?」
「嗯,顧醫師才到醫院又馬上離開了。」金護士長再確定不過。「任醫師,妳知道的,病患擅自離開醫院的事不是沒發生過,卻從不曾有哪位醫師如此親力親為的親自出門找病患,通常會有人負責聯繫追蹤,上個月不也才發生過一件,同樣是顧醫師的病患,也沒看顧醫師如此殷勤跑去把人追回來啊,看來傳言不假,顧醫師跟林小姐大學時真的交往過……」
金護士長很希望任醫師和顧醫師能在一起,在金護士長眼中,他們兩個相當速配,原本金護士長受院長所託正打算積極拉攏兩人,誰知卻突然冒出一個林紫夏,打亂了她當媒人的計畫。
院長對她可是寄予厚望啊,要是她能拉攏顧醫師和任醫師在一起,任醫師鐵定會留下來繼續替這缺乏醫療人員的小鎮醫院服務,到時醫院多了一個優秀的醫生,而她在院長心中的地位也會更提升,將來升遷之路鐵定更順遂。
可是,眼前情況不太妙,金護士長憂心忡忡,一找到機會馬上來找對八卦一直表現淡定的任醫師好好聊聊。
「任醫師,依妳看,萬一顧醫師跟林小姐舊情復燃—— 」
「金護士長,感情的事誰也說不得準,顧醫師倘若對林小姐不能忘情,誰也攔不住的。」任美蓮心裡有些嫉妒也有些不安,可她強自冷靜,並未在金護士長面前坦露太多心情。
「任醫師,妳難道一點都不擔心?」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啊!
「我今天有門診,預約掛號的人數已經超過四十號,我比較擔心的是無法給每個病人充足的時間好好看診。」任美蓮不打算繼續話題,工作時間談論八卦該適可而止。
見任美蓮快步離開,金護士長還能說什麼,只好摸摸鼻子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任美蓮卻沒有立即前往門診區,她刻意繞到顧騰鈞的辦公室,敲了敲緊閉的門沒有回應,她遲疑了下將門打開,辦公室裡頭空盪盪一片,沒有顧騰鈞的身影。
通常這時間,他都會待在辦公室裡忙著,今天卻不見蹤影。
任美蓮退出他的私人辦公室,關上門,她拿出手機打給顧騰鈞。
電話很快接通。「任醫師,找我什麼事?」
顧騰鈞剛好把車停下來,他依循林紫夏病歷上所填寫的地址,來到位於櫻花林旁的一間獨棟小洋房。
「顧醫師,我有病人的問題想請教你,你現在有空能跟我討論一下嗎?」任美蓮拿公事當理由,企圖打探他的去向。「顧醫師,你人在辦公室嗎,如果方便的話我馬上過去找你—— 」
「任醫師,我人不在醫院裡,有件急事我必須馬上處理。抱歉,我無法立刻返回醫院。」
「是什麼事讓顧醫師如此著急?」
「林紫夏一早擅自離開醫院,我去找人。」
他的回答印證了八卦傳言,看來他對林紫夏真的特別上心。「顧醫師,這件事醫院有專人會處理—— 」
「她不一樣,我必須親自處理。」顧騰鈞不想浪費時間多談下去,簡單說了兩三句便結束通話。
顯而易見,對顧騰鈞而言,林紫夏是特別的。任美蓮就算想裝作不在乎卻也無法隱藏內心的恐慌,她對林紫夏的危機意識陡然竄升達到高點。
 
 
 
顧騰鈞將手機放入口袋,打開車門下了車,他直接推開洋房的木門長驅直入,闖入這座私人小花園裡。
他一身黑色夾克黑色牛仔褲黑色短靴,被風吹亂的黑髮搭上一身黑色裝束看上去帥氣又威風凜凜。
他伸手按下門鈴。
不一會兒,裡頭傳來腳步聲,過了不到半分鐘,充滿鄉村風格的白色拱型門扇開了,林紫夏穿著寬大的白色毛衣搭著緊身的白色鉛筆褲,頭上還戴著保暖的白色毛帽。
她看上去嬌小玲瓏,一身白綿綿的溫暖打扮讓她看起來像隻慵懶的小白熊。
「福嬸,真是不好意思,妳今天休假我還麻煩妳幫我到醫院一趟—— 」懶洋洋聽起來軟綿誘人的嗓音響起,在抬頭對上來者不善的酷臉時,臉上可愛的笑容陡然消失。
顧騰鈞臉色嚴酷、眼神銳利的盯著林紫夏,「找福嬸辦理出院?我沒允許,就算福嬸跑一百趟也辦不了。」
林紫夏回過神來,馬上退後,慢半拍的欲將門關上。
顧騰鈞左腳俐落一伸,輕易就將大門卡著,「病患擅自逃院是件嚴重的事,妳繼續躲著我沒好處。」
林紫夏瞥了眼他故意越界的長腿,抬頭對上他挑釁陰鷙的目光,眼看是躲不了逃不掉了,只好硬著頭皮面對。「好,我不躲,我們到外面談。」
「進去談。」他發號施令,一手推著門扇,輕易就讓她敗陣。
他堂而皇之地進入她的私人領域裡,佔據沙發。
林紫夏無奈的輕輕將門帶上,站在門後,瞪著他寬闊的背。
「顧騰鈞,我私自離開醫院是我不對,我已經拜託福嬸到院幫我補辦出院手續,倘若造成你的困擾,我—— 」
「林紫夏,妳紀錄不良。」他冷冷的打斷她。「把人耍得團團轉之後,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跑,是妳的習慣嗎?」
這話明顯有失公平,「顧騰鈞,我必須為自己辯駁。第一,我從來不曾耍過你,以前我是真心誠意追求你,可你總表現一副很困擾的樣子,我走了不正好讓你解脫?第二,這次住院根本是你故意找我麻煩,我明明好的很,被耍的是我才對。」
面對她的指控,顧騰俊也不立即辯駁,他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份報告放在茶几上。「十分鐘前我拿到妳的腦部檢查報告,撞傷的地方仍有些血塊,雖說不嚴重但也不可輕忽。」
真的假的?她走過去拿起檢查報告仔細看著。
原來他的擔心是真的,不是存心糊弄,更不是為了報當年的一箭之仇。
「顧醫師,你要來一杯咖啡嗎?」見情勢不對,林紫夏馬上端起笑臉,一臉討好。「我從東京帶來幾種有機咖啡豆,你喜歡拿鐵還是濃縮咖啡,我在紐約讀書時跟專家學過手藝,煮給你品嚐好不?」
「我只喝黑咖啡。」
「好,馬上來。」她一點都不敢怠慢。
幾分鐘後,林紫夏端著咖啡從廚房走出來時,顧騰鈞正低頭看著手機,眉頭緊蹙。
她把咖啡擺到他面前,偷覷一眼他緊繃的表情。
他恰好抬眼,捉到她偷覷自己的心虛眼神。
「咳,出了什麼事嗎?」
「妳擅自出院這件事已經被有心人呈報,我沒盡到醫師的職責造成病患逃院,有人偏愛做文章,把這件小事鬧得很大條。搞不好,我醫院主任的位置會丟掉,被趕出醫院丟了工作……」
「那可怎麼辦?我馬上回去住院可以補救嗎?對不起,害了你,我不是有意的……」
顧騰鈞不疾不徐的端起咖啡品嚐著。嗯,味道不錯,濃郁香醇,果然有專業水準。
「你倒是說話啊,這攸關你的前途不是嗎?」
顯然她並不清楚他的實力,有多少知名醫院想網羅他,他的前途壓根無須任何人替他擔心。
不過顧騰鈞也沒打算多炫耀自己有多搶手,讓她內心產生緊張不安,他的目的便達成了。
「事情可大可小。」喝完一杯咖啡,他才慢條斯理開口。「院長要我接手這次偏鄉部落的義診來補救行政上的疏失。」
「這麼簡單就能解決,真是太好了。」院長真是仁慈。
「別高興得太早,如果事情有這麼簡單,我還需要來這一趟嗎?」他潑她冷水。
「怎麼說?」
「醫院不給我任何人手,我一個人根本做不來。」這是個巧合,原本要跟他搭檔的護士恰好孩子病了,請了幾天假在家照顧,於是他就跟醫院說這次由他自己去義診即可,不用多派人手。
「所以?」
「這趟義診就由妳來當我的助手。」這不是商量,是確定的語氣。
「我的醫學課程只修一年,怕是幫不了你的忙。」專業不足是脫身的好理由。
但顧騰鈞可沒那麼好打發,他站起來,居高臨下對她擠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容我提醒妳,這件麻煩是妳惹出來的,妳推卸不了責任。」
 
 
 
清晨四點,外頭一片漆黑。
顧騰鈞按照約定時間來到林紫夏住處,他一身輕便的格紋休閒襯衫搭上洗白牛仔褲,高大的身軀佇立在林紫夏的房子門口,兩手插在牛仔褲後面的口袋,抬頭見到洋房裡的燈亮起,窗邊有身影晃動,緊接著燈光滅了,裡頭傳來腳步聲,不一會兒,林紫夏全副武裝出現在門口。
她穿著黑色長版針織衫搭上黑色貼身毛褲,纖細的身段展露無遺,一頭烏黑長髮隨意披洩在粉肩上,充滿女人味。
有別於前幾日小白熊的可愛打扮,今天的她一身黑色裝束,看上去有幾分成熟韻味,將她的肌膚襯得更雪白,在微亮的燈光下,那張白皙的漂亮臉蛋、細緻粉嫩的五官、曼妙的女性身段都十分吸引顧騰鈞的目光。
他直直的盯著她,歲月在她身上所增添的柔美氣質絕對能讓男人為之著迷。
林紫夏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我這樣穿有什麼不對嗎?」
他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山上入夜氣溫很低。」
怎麼?擔心她受涼?林紫夏內心閃過一抹小小的感動。「我—— 」
「萬一感冒了只會給我添麻煩,我可不想多照顧一個病人。」
她心頭那抹感動瞬間煙消雲散,舉高拎在手裡的黑色行李袋。「我帶了,外套收在這裡。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不會給你添麻煩。」
「但願妳的保證有效。」顧騰鈞接過,將袋子往後座一放。「快上車,我們得趕路。」大步繞過車頭,他瞥著還杵在原地的她一眼,出聲催促。
林紫夏表情掙扎了下,打開車門上了吉普車,坐在他身邊的位置。
顧騰鈞的吉普車寬敞舒適,坐在他身邊倒沒有預期中的壓迫感和不自在,車內流洩輕快的音樂,一掃密閉空間的沉悶。
林紫夏暗自鬆了一口氣。
許是太早起,車內安靜又舒適,山路也不顛簸,加上車窗半降,清冷的晨風徐徐,讓林紫夏很快昏昏欲睡起來。
不過她努力的強打起精神,這趟前往部落是要當義工,她跟他有過約定,她會努力完成這次的工作讓他滿意,以後誰也不欠誰,過往「恩怨」一筆勾消。
天色仍舊昏暗,顧騰鈞一路專注的開著車,偶爾分心注意著旁邊的動靜,見到林紫夏看上去有點精神不濟,眼皮幾度都快要闔上。
「到部落還有兩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妳想睡就睡,不用強撐。」在一個路口停下來,他轉頭淡淡瞥了她愛睏的小臉一眼。
「不用。」她可不想面對他的毒舌批評,又被愛記仇的他記上一筆。
「這趟只有我們兩個人,我還指望妳多協助我,妳現在撐著不睡,到時候體力不濟反而會拖延義診進度,我讓妳補眠妳就快睡,先養足精神,到了還有很多事得忙,絕對需要足夠的精神和體力。」
他的解釋讓她一臉意外。
「以為我會罵妳貪睡?」毫不掩飾的心思全寫在臉上,就算他不想注意也難。
她微窘的扭開頭看向窗外,用後腦杓跟他說話,「需要我幫忙開車儘管叫醒我,我既然答應你完成兩天的任務,一定盡力完成。」
「妳是我的助手,不是帶來度假的,妳說,我有什麼理由跟妳客氣。」
深吸一口氣,她閉上眼,還是抓緊時間睡覺吧,跟他繼續「客氣」下去,她鐵定會被他不客氣的語氣激到腦中風。
幾個小時的車程對顧騰鈞的體力而言小事一樁,他當然沒把林紫夏搖醒使喚她幫忙開車。
她睡得很沉,從顧騰鈞這角度望去可以看見她的睫毛濃密又捲翹,俏挺的秀鼻搭上粉潤的唇瓣,她睡覺的樣子沉靜而誘人……
他不自覺地將車速放慢,減少車內顛簸的程度,以免擾醒她。
他慢慢駕著車,腦海浮現過往她活潑可愛的模樣,當時的她稚嫩而坦率,現在的她嫵媚充滿女人味,個性卻一樣沒有變,直率坦然,依舊是那個吸引他的女人。
吸引?
到了一個地方後,顧騰鈞停下車,瞇著眼深深的注視著她,此時她不自覺的斜倚過來,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一向自制力極強的他,這一次竟無法克制自己對她的情感,他甚至放任自己的心,重新找回當年對她產生的那抹心動。
他到底是著了什麼魔,遇上這個女人,好像一些事情一些情緒都脫了序。
顧騰鈞煩躁的抬手爬過黑髮,這舉動驚醒了林紫夏。
林紫夏幽幽轉醒,她睜開眼睛,當腦子清醒過來時,赫然發現自己的頭竟靠在顧騰鈞的右肩上。
這姿態簡直像情人間的親密,她忙不迭挺直腰桿坐正,哪知扭頭看向外頭,竟見到一片仙境般的雲霧繚繞。
她驚喜的開門下車,看著被雲霧圍繞的遠處山巒,吸進肺裡的空氣沁涼又清新,瞬間讓全身的細胞都活絡過來,所以儘管高山上的氣溫低得讓她直打哆嗦,但她就是捨不得回車上。
坐在車內的顧騰鈞對她喊話,「快上車,這裡氣溫只有七度,妳敢感冒的話,我一腳把妳踢下山,別指望我浪費藥物資源治療妳。」強自壓抑下對她產生的那抹強烈感覺,他內心的煩躁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對她的語氣自然又更重了一些。
但她的好心情未受到一丁點的影響。
「到了嗎?在這麼漂亮的地方義診,要我待上三個月我都願意。」她回頭對他笑著,那笑靨燦爛迷人,讓他心臟驀地漏跳一拍。
「話別說太滿,依我看要不了三天,妳就想逃離這裡。」他凜著臉下了車,打開後車門抓起丟在後座的軍綠色夾克,隨後繞過車頭來到她身邊,夾克朝她頭頂罩下,眼前的美景驀地被遮住。
她伸手將夾克披上,包住自己冷到顫抖的身子,夾克雖薄卻非常的保暖,殘存著屬於他的男性氣息,感覺好像被他寬闊熱燙的胸膛給安全的包覆著……
她有瞬間的走神,迷惘的目光落在他冷然的俊臉上。
顧騰鈞深沉的目光對上她迷惘的眼神,他突然朝她緩緩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輕輕觸碰到她肌膚,大掌輕捧著她的臉,他熱燙的指尖、掌心瞬間將她冰冷的小臉給燒騰了起來。
「快,我們上車吧,這裡好冷啊……」莫名的感覺讓心跳瞬間失了序,她窘得找藉口退開一步,跟他拉開距離。
但顧騰鈞沒放開她,反倒捧著她的臉頰往左邊一推。
她疑惑的順著他指定的方向眺望—— 
方才被雲霧繚繞的兩座山頭,霧氣已經逐漸散去,深藍帶著淡淡墨黑痕跡的天空變得清亮,太陽從山頭下緩緩望上爬升,耀眼的光芒變得刺眼。
「哇,這裡竟然能看到這麼美的日出,真是太棒了!」她開心得手舞足蹈起來,亮眼的笑容加深,朝著他放電。
她身上還穿著他的夾克,那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讓一直擺著臉色的顧騰鈞嘴角失守了。
他笑起來真好看,臉部線條柔和多了,看上去英俊迷人。林紫夏怔怔的想。
他那冷漠的薄唇往上勾起一個弧度,銳利的眼神被一抹溫柔給取代,看上去比這耀眼的日出還美麗。
她的目光被瀟灑的他給吸引,心臟又不聽使喚地撲通撲通亂跳起來。
顧騰鈞自然捕捉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從她眼裡清晰的看見一抹熟悉的眼神。
多年前,她也曾經用如此專注的視線凝視著自己。
他發現,此時此刻他竟然強烈渴望時光能夠倒流,如果有機會重來一次,他會抓緊時機延續兩人的發展。
喀嚓、喀嚓!
相機按快門的聲音打擾了兩人之間的曖昧。
顧騰鈞和林紫夏同時扭頭朝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年輕男孩拿著單眼相機朝他們這邊拍。
顧騰鈞皺眉,朝男孩走過去,「把照片刪掉,我並未允許你將我拍進鏡頭裡。」
男孩爽朗地搖搖頭,「大哥,我沒拍你,我拍的是漂亮美女。」他獻寶似的把剛剛拍下的兩張照片給顧騰鈞看。
林紫夏單獨被捕捉進鏡頭內,她正望著他,而他被摒除在鏡頭外。
她抬著頭,神情專注,一張小臉粉撲撲,髮絲被風吹亂,表情有些迷濛,周遭的風景都被她那令人心動的萌萌目光和神情給比下去。
林紫夏探過頭來,「哇,你把我拍得好漂亮,這張照片可以給我嗎?」
「OK。」男孩爽快的答應。「我是趙雨森,雨天的森林,是×大攝影社的學生。」
「我叫林紫夏,紫色的夏天。」林紫夏馬上掏出手機跟男孩加好友。
男孩趁機央請林紫夏多留幾分鐘,他想幫她多拍幾張照片。
顧騰鈞臉色一沉,趕在林紫夏答應之前搶先將人拉走,「別忘了妳是來工作的,快上車,我們沒時間耽擱下去。」
林紫夏回頭對男孩歉然一笑,揮揮手道別。
男孩有些失望,卻也沒敢強留人家,畢竟顧騰鈞人高馬大一臉殺氣騰騰,為了保命還是算了吧。
又開了約莫半小時的險峻山路,半路上,顧騰鈞跟路邊的攤販買了兩個竹筒飯,配上他裝在保溫瓶裡的咖啡,充當兩人的早餐,早上七點半,他們終於抵達目的地。
高山部落裡居民不多,都靠務農為生,大多是老弱婦孺,年輕人都到都市去發展。
部落裡有間老人活動中心,顧騰鈞每次帶義工團隊過來,都是向族長申借活動中心當作醫療場地。
他們一抵達部落,長途開車的顧騰鈞連休息都沒有,立即將車上的醫療器材搬下車。
「東西我來搬,妳到裡頭幫忙把物品分類放進櫃子裡。」
「好,我進去整理。」她走進活動中心前,又停下腳步。「外套還給你,山上氣溫好像更低了,你也得禦寒,要不換做你感冒,我可照顧不了你。」
他拿過夾克穿上,上頭已沾染屬於她的淡淡女人香氣。
林紫夏沒發覺他眼神出現一抹異樣波動,她彎身從擱在後座的行李袋裡,掏出一件羽絨長大衣穿上,然後轉身匆匆往活動中心裡走去。
老人活動中心並不大,本來就設有幾張長桌和鐵椅,角落裡擺放幾個大鐵櫃,族長在前一天晚上特別將一個鐵櫃清空,好讓他們得以擺放醫療材料和藥品。
藥品並不多,不過帶得還挺齊的,林紫夏只花了半小時便分類整理好,回頭看看顧騰鈞也已經將診療桌弄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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