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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特殊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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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22401

《千歲千千歲》

  • 出版日期:2016/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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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250
  • 優惠價:NT$ 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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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捲進爭家產的陰謀,姜凌波雖命大穿越,卻穿到了個癱子身上,
幸好她有滿腦子新奇的菜譜,讓小小的餛飩鋪子生意紅紅火火,
再加上賣出輪椅設計分得的紅利,生活雖然不算富裕但也還過得去,
她本打算就這樣過著平靜日子,哪知道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當那個冷面王爺帶著一個包子上門來認娘、控訴她遺棄孩子時,
不管她有多錯愕莫名,也只能乖乖負起為人母的責任,
她以為帥王爺就是孩子爹,沒想到只是被原主隨便丟包的冤大頭,
為了把兒子從王府接回家,她必須付出親手泡茶、做茶點的「贍養費」,
本以為帶回孩子後他們便兩不相欠,誰知之後她就不時與他巧遇,
他堂堂一個王爺殿下,甚至願意付錢擠在她家這個小地方學茶道,
還會不請自來的上門討吃食,更神通廣大的總在她需要幫忙時伸出援手,
讓她忍不住懷疑,這個全京城少女瘋狂迷戀的男子是不是對她有什麼企圖?
直到他向她告白,她才知道果然不是她自我感覺良好,
只是,她才答應他的求親,原主的前夫就上門找麻煩了……
陳毓華
我嗎──
就慢慢、慢慢的一個人。
動作慢、思考慢、生活步調也慢。
就很傻、很傻的一個人。
只要人家給一點點信任,就會想著要湧泉以報,
只要人家給一點點關愛,就會想愛那個人一輩子。
總而言之,一個和世界脫了節的老土。
努力迎向新人生
 
最近編編之間吹起一股懷舊風,大家紛紛回去追看很久以前的經典劇集,小編本人的熱愛影集是《包青天》,其中的〈鍘美案〉是一個即使已經過了二十年,小編依然記憶猶新的故事,不只是因為這是《包青天》的第一個單元故事,也是因為這是極為經典的段落,讓當年年紀還小的小編看了也忍不住要怒罵陳世美這個負心漢太混蛋,秦香蓮這個可憐女人太倒楣。
在電視劇裡,陳世美最後被包拯鍘了,大快人心,但現實生活中卻不是每個陳世美都會得到應得的報應,十年前的小編每當聽到身邊朋友遇到陳世美,總是會氣憤的恨不得也變出狗頭鍘來鍘了那些良心被狗吃了的壞男人,可是經歷了歲月的磨礪,小編已經漸漸學會了換個角度去看待事情,與其期待陳世美不知何時才會遭到報應,不如把關心放在受到傷害的朋友身上,幫她們找回快樂的生活。
如同《千歲千千歲》這個故事,姜凌波穿越到朱紫薇身上,一開始她並不知道朱紫薇發生了什麼事,後來才知道她跟秦香蓮一樣遇到了負心男人,只是並沒有包拯來拯救她,所以她就這麼丟下兒子死了,把爛攤子留給姜凌波收拾。凌波對於突如其來轉變為母親的角色,雖然錯愕卻也努力接受,小編覺得她很讓人欣賞的一點是她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儘管對兒子感到很陌生,卻努力付出愛與關懷接納他,沒有濫用過度的正義感,並未因為覺得自己接收了朱紫薇的身體就要幫她出口氣報復渣前夫,她知道自己和兒子過得快樂才是最重要的,不該浪費時間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擺脫那些煩人的傢伙,大家各自過好自己的人生就好。
最後姜凌波可以得到幸福美滿的結局,除了是因為看得清現實之外,遇到千歲爺天十三也是她的幸運,天十三為她撐起了一片天,幫她解決任何出現在眼前的難題,她感動他的付出,並以真心回報,她對渣前夫的完全無感,在某方面來說也是對天十三展現自己所有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的表現,就算之後他們的姻緣路遭遇了其他挫折,但他們都能不管那些無關緊要的旁人,同心協力的攜手共度難關。
所以小編想跟大家共勉的是,如果妳曾不幸遇到現代陳世美,就算在感情路上遇到挫折,傷痛過後還是要快點拋開過去迎向未來,學學凌波的生活態度,畢竟過好自己的生活、無視其他人的眼光才是最高境界的報復,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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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平白撿來的人生
西城門到點開了,開的是平常供百姓進出的小門,同時九重城裡的鼓樓也響起鼓聲,需要上朝的官員或騎馬,或乘轎,往皇宮而去。
城門口的門衛隨之換班。
平安坊石燈街的餛飩攤依舊風雨無阻的出攤,裊裊的煙霧蒸騰出勾人食慾,攏著袖子經過的行人也免不了多嗅了那麼幾下。
除了這個,還有人家清洗夜壺的尿騷味、主婦們起炭爐準備早飯的炭煙味,嬰孩哭啼,各種味道聲音,交織著晨光,在初秋坊市之間,揭開底層百姓生活的序幕。
幾個負責清掃街道、城門口的漢子在每天掃街的活兒結束後,照例掀簾子進尤三娘這間熱食攤子,流過汗後,一大碗暖肚的熱湯配著香滑的肉餛飩,這是窮苦人的早飯,一大碗肉餛飩,可抵半天的飽。
尤三娘的攤子不起眼,生意卻是不惡,一碗兩文銅錢的餛飩,個頭大肉餡多,管夠又管飽,可也因為這樣,賺的錢只夠餬口,要說剩餘,還真的沒有。
往常攤子上就她一個人忙活,從餡料到包餛飩,入鍋和盛碗端送,結帳收拾到清洗全部的雜什器具,都靠她一雙手。
不過,這情況自從多了個幫手,價錢也為之調整到一碗四文銅錢,那生進二十四氣餛飩甚至要價一碗一貫錢,還限量,這生意就明顯有了改觀。
基本上物價上漲,客群不是會為之流失?
然而尤三娘起先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吳大叔,這是你要的潑辣大餛飩,不用我多介紹,泡菜就在你右手邊的小罈子裡,吃多少都免費,花椒醬、榨菜隨便加也沒問題,你慢用啊!」一把可以稱得上是天籟的嗓音響起,背影纖細的女子正將熱騰騰的大碗公往挑擔子粗漢坐的桌上放。
她黑潤的烏髮全數盤起,以琥珀色的玳瑁簪子固定,但鬢角和後腦的散髮少量的梳下來,回過頭來,一張白瓷臉兒,琥珀色眼眸,溫潤如琉璃,看似不到二十歲的年紀,下頷線條完美無瑕,最令人驚豔的是那唇形如此美麗,不管是輕啟唇齒還是沉默無語,彷彿都在訴說著河岸邊蓮花盛放、水聲婉轉的故事。
這樣一個清麗女子,只要看見的人莫不多瞧上幾眼,遺憾的是,她單薄的身下使的是一架木製輪椅。
也就是說她是個癱子。
不過你如果想同情她就省省吧,她雖然行動不便,以輪椅代步,卻將輪椅使得行動自如,即使攤子的空間稱不上充裕,也能動作俐落,盡量不讓客人多等片刻,常常讓人以為那輪椅只是她懶得走路用來偷懶的工具罷了。
在她以為,讓客人多等片刻,餛飩糊了就難入口了。
而所謂的潑辣大餛飩是摻有大量的番椒、辣子、黔椒等的調醬餛飩,潑辣勁一入喉就想噴火,在這秋老虎肆虐的仲秋不止令人開胃,每飯非辣不可的嗜辣客人,莫不一吃就上癮,再佐以特製的爽脆免費泡菜,大受那些打零工的漢子歡迎。
光膀子、坦胸露背,在西城這種多胡人和底層百姓生活的地方不足為奇,說到底,這裡就是個比較有國際色彩的地方,男女大防也不像前朝那麼嚴謹。
「妳這臭丫頭也不給老娘消停點,才利索點的身子是可以這麼折騰的嗎?」尤三娘的尤姓是娘家姓,閨名很聳動,叫傾城—— 誰家父母會沒事把女兒取了這麼個令人遐想的名兒,顯然是被驢踢了,尤其三娘長得五大三粗,一張國字臉和傾城傾國完全搭不上干係,但換個角度想,父母給她這樣的名字無非是希望她去到哪都受人疼寵,可惜的是,丈夫病歿後,她就被夫家以無出為由趕了出來,不過才三十出頭歲,眼尾已經夾著風霜。
生計艱難,一個女子在這樣的年頭自食其力,再強悍又談何容易。
她看似忙碌,眼睛卻沒從姜凌波的身上離開過,就像護犢的母獸。
「尤姊,人家不是小丫頭,我已經是大娘子了。」姜凌波言笑晏晏,討好著說道,順手將木製漆盤歸置回去。
「在我面前喊老,早得很。」尤三娘沒好氣的將餛飩下進滾沸的水,一邊惡狠狠的瞪她,拿著笊籬的手就想往她敲去,半途卻是收了手。
當初救了昏迷的她,人醒了,自己是誰,有哪些親人,許親了沒,多少年紀都一問三不知,茫茫的一張白紙,對這丫頭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她不護著點,誰能護她?
這段時日,姜凌波早看出來尤三娘就是隻紙老虎,兇巴巴的神情底下是滿滿的關懷,怕她疼,怕她累,怕她有個什麼不好,比血脈相連的親人還像親人。
「人家實話實說也捱罵?」
「貧嘴!」
「嘿嘿,其實,妹妹我每天能吃三碗飯,沒什麼不好的,要細究也就兩腿不聽使喚罷了。我常聽老人說,人吶,十全十美反而不好,容易遭天妒,有些缺憾或許是好事,再說了,我養病養著養著都快養成了豬,妳不讓我動動手腳舒展舒展,難道要看著我發霉不成。」她學著老人的腔調,還摸了摸看不見的鬍子。
尤三娘被她氣樂了,回眸看著浮起來的蝦仁餛飩,低聲嘀咕著。「就妳藉口多……」
西城的人都知道她尤三娘不是個好相與的人,誰敢佔她一個寡婦的便宜,她就跟誰拚命!女子嘛,不就是被禮教和規矩挾制著,這不許,那不准,倘若來了個連死都不怕的,男人反而不敢去試探她的底線,這也就是為什麼她的餛飩攤子能在複雜的西城做起來的原因之一。
她的惡臉對付那些二賴子向來管用得很,可回過頭來又看見姜凌波那寫著「我知道妳在關心我」的小臉蛋,凌厲的面貌就有些撐不住了。
「我臉上有蟲啊,妳這丫頭看什麼看?」澆上一湯匙香蒜酥,大功告成。
「看尤姊漂亮咩!」她消遣她。
「油腔滑調的臭丫頭!」叩,餛飩熱騰騰的扣上大碗,「愛做就讓妳做個夠,我懶得理妳,收攤要是敢喊腰酸背痛,看我理不理妳?!」
姜凌波嘴角含笑,「知道了,第三桌是吧?」
尤三娘嗔瞪。
兩人說說笑笑,憑藉這些日子磨練出來的默契,順利的送走一撥撥客人,直到午後二刻。
只是,開店做生意,什麼客人都有,就像這個,吃完就想拍拍屁股離開,根本就是吃霸王餐的潑皮。
一個大男人佔她們這賺辛苦錢的女人便宜,臉皮也太厚了!
只見姜凌波輪椅俐落迴旋,越過那人,恰好擋住去路,笑咪咪的說道:「多謝這位郎君惠顧,總共一貫四錢。」
「爺今天不方便,記帳上。」他背著手,衣著一般般,小豆眼冷瞪,一副姜凌波不知進退的樣子。
「小本生意,恕不賒帳。」她笑意不變。
「爺說記帳上,妳耳聾了嗎?爺真不給,妳待如何?」斯文人的架子有些端不住了,說變臉就變臉,那股裝出來的書香氣一下瓦解成了狗臭屁。
「來小店吃東西的客人要一個個都賒帳,我和家姊豈不是要喝西北風去了?」
「關爺屁事!」他嗤鼻。也不去打聽打聽他胡四是什麼人,他招搖西城,想吃就吃,想拿就拿,橫著螃蟹腿兒走路的,這個女人向天借膽敢伸手向他要錢?想吃他的老拳嗎?
「莫非郎君想見官?」姜凌波那大珠滾小珠的清脆聲音低了兩分,眼神清冷。
幾個散客見胡四露出猙獰面孔,倒也不是那麼擔心,來這裡吃白食,唉,欺凌弱小叫什麼大丈夫?再說也不打探打探尤三娘是好惹的嗎?
看著那漢子握起的老拳,姜凌波眼皮也沒多眨一下,反倒是尤三娘扠著腰,從下方拿起擀麵棍,在手心裡掂了掂分量,心想著,最後到底是誰吃虧還不知道呢。
姜凌波道:「小女子的拳頭是沒有郎君的大,不過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各位在座的郎君們,這位爺吃的是小店要價一貫錢的生進二十四氣餛飩,你知道那二十四顆餛飩可是選用海參、魷魚、鮮貝、香菇,以及各種時令鮮蔬二十四種餡料,絕不重複包製而成,還有其他飯菜,收你一貫錢還是看在你是第一次來光顧的客人分上,你剛才吃得大聲叫好,小女子這話不假吧。」
這廝是豬八戒吃人參果,囫圇吞棗,不知貴賤,想擦嘴就跑,沒門。
「老子就是存心來吃白食的,妳又能怎樣?莫非小娘子看上爺了,捨不得爺走,或者想嚐嚐爺身上的肉是何種滋味?」他猥瑣的眼泛起淫光,「要不就讓爺今兒個見識見識妳伺候人的手段?」
見他一臉淫邪,尤三娘早氣得鼻孔生煙,姜凌波卻不動如山,眉毛也沒多蹙一下,看起來仍是一團和氣。「看起來我是對牛彈琴了。」真真浪費她的口水。「好吧,沒錢,我能理解,不過,你吃了我家餛飩是事實,總得留下什麼來抵債才是。」
「抵債?有本事妳來拿啊,否則爺一腳踹翻了妳這癱子!」他流裡流氣的嘴臉逼到姜凌波面前,妄想以男人的身材壓迫她,手甚至輕浮的就往她的臉摸去。
尋常女子對於男人的拳頭總存有莫名的畏懼,因為體型,因為力氣,女子少有抵得過男人的。
眼看姜凌波就吃虧,尤三娘看不下去了,登時就要撲過去,這作死的混帳!
不過事情並沒有像眾人預料般的發生,反倒是那二賴子殺豬似的喊叫起來—— 
「哎呦喂啊我的娘……這是什麼……有鬼……」胡四突然仰天栽倒,額頭磕到桌腳不提,腰身竟是陣陣酸麻,想翻身起來,還是避免不了悲劇的發生,躺直直四腳朝天,了不起摔個屁股開花,後腦撞個包也就了事了,可他這一翻身,手勉力一撐,掉下席位前的台階,前額撞上了階梯的尖角,不僅磕出了腫包還出血了,而手臂因為撐的位置不對,甚至脫臼了。
顧客們一個個跳起來,順道撈起各自的湯碗,有多遠躲多遠,要不小心砸了,豈不可惜。
「吃東西不給錢,此風不可長,你最好記吃也記打,否則下回讓姑奶奶碰見,你說要怎麼收拾你?是捏斷你的腿還是截了你的胳膊?」一嘴的口臭,簡直是挑戰她忍耐的極限。
胡四痛得悶哼,哆嗦個不停,有苦說不出,他這不是折了胳臂,腳踝也隱隱作痛,哪用得著等下回?
他這是夜路走多了碰見夜叉,這女人從頭到尾笑咪咪的,像朵軟弱的小白花,太可惡了……哎喲……為什麼他全身酸麻,又軟又癢,就像有上萬隻的螞蟻在啃咬著……他疼得遍地翻滾,口裡喊著見鬼了,慘叫聲傳出去好遠……
「真是討厭,光天化日的喊什麼鬼?」姜凌波嘟囔著,眼睜睜的瞅著那歪瓜裂棗連滾帶爬離開餛飩攤子。
她嬌俏的唇微微噘起,剩餘的幾個客人都恍惚了,只覺得好邪門,這娘子五官合在一塊明明只是清秀,怎麼啟唇一笑,竟有絕豔之姿?
肯定是他們辣子吃太多,辣得眼花了。
「驚擾了諸位叔伯,真是抱歉,盡管來添湯,不收費。」姜凌波笑得燦若星辰,把事情圓過去了。
尤三娘一指戳到姜凌波潔白的額頭。「妳這丫頭,不是告訴過妳遇到這種混混我來就好,妳出了頭,可名聲呢?妳可還沒嫁人,要是壞了名聲可怎麼辦?」
「不怎麼辦,我臉皮厚著,不在乎旁人如何評價。」既然拋頭露面做生意,難道要扭扭捏捏,當自己是紙糊的,一碰就壞?那不如待在閨中當縮頭烏龜過日子就好了,什麼名聲閨譽,她才不鑽那種牛角尖,折磨自己的神經。
尤三娘為她理了理鬢邊碎髮,嘆息。「我的名聲早汙了,不在乎多添一樁,可妳,往後不許這樣了。」
姜凌波聽了很是為替她心疼。
她知道古代社會女子地位低下,年輕的婦人別說拋頭露面了,出外擺攤更會遭人詬病非難,但貧苦人家哪顧得上這些,不出來想法子賺錢,難道等著餓死?
她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而是從自由奔放的二十一世紀而來,對她來說,女子獨立自主不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是值得讚許鼓勵的。
「說吧,妳使了什麼門道把那渾人嚇走的?」
尤三娘也是好奇,她自從救了姜凌波後就覺得這丫頭有股說不出的厲害,譬如她身下那架輪椅,是她自己繪了圖紙讓木匠造的,木匠後來甚至希望能買下圖紙,生產賺錢。
再說店裡的菜譜,那辣到沒天理的潑辣餛飩、花樣繁多的二十四種餡料餛飩和改成大骨加白蝦熬煮的餛飩湯,簡直供不應求,以往她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能掙口飯吃就覺得很了不起了,哪敢想盈餘?如今卻每天能賣出上萬顆的餛飩,填飽肚子已經不成問題。
再譬如出手懲治那想白吃白喝的混帳,又譬如這會子她明明在笑著,卻眼神犀利,給人不是一般人的感覺,還有,她個性豁達,被指指點點也依舊過得瀟瀟灑灑。
這般不扭捏作態的坦然自若,比起硬是讓世俗給磨破皮、強自撐起來的她要強悍多了。
「妳說那個奧客嗎?他自己要跌倒,不關我的事。」她一推六二五。人嘛,就兩隻腳,重心不穩,跌跤摔倒也是常有的事。
這些日子沒少從她嘴裡聽到一些聞所未聞的名詞,尤三娘已經從開始的一頭霧水到逐漸能琢磨出幾分意思來,漸漸還覺得有趣。
這樣渾身上下都充斥著讓人驚喜的丫頭,大概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第二個了。
「是是是,頭重腳輕的人多了去,對吧!」尤三娘好笑的附和,卻聽到姜凌波愉悅的笑聲。
「哎呀,我的好姊姊,人家不過很客氣的點了他的腰眼穴,讓他腰部酸軟,半身受影響,動作不靈,幾個時辰,過了就沒事了。」她是真的客氣,只輕輕拂了下,沒下重手,不然傷及內部,那混混可不只受這點折磨。要知道腰後兩旁是腎臟所在,腰前上部,右肝臟,左胃臟,都是人體要害,那廝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稍微懲處便算了事。
她自小練跆拳道和詠春,師父是父親從南洋重金禮聘來的老師父,他老人家與眾不同,打一照面便要她把人體周身三十六死穴給認全,再談其他,態度嚴格,她動不動就挨藤條。
她可是姜氏造船的獨生女,爸媽的掌上明珠,她都不知道老爸是發哪門子瘋,非要把嬌滴滴的女生練成筋肉女超人?能看嗎?
直到後來不斷發生的大小意外和綁架事件,她才明白老爸的惡夢就是怕她有個萬一,他早把她當成了事業接班人,她要有個不測,姜家傳了兩代的王國就會面臨後繼無人的窘境。
什麼後繼無人,明明她的上面還有兩個兄長。
她才不管什麼有沒有天分這種說詞,她有一技之長,有能力過好自己的日子,何必為了那所謂的家產和哥哥們撕破臉?
是的,她老爸就是那種事業版圖做的大,女人也多的那種男人,只是不論在外面有小三、小四、小五、小六,能進家門的也就那一個。
那女人進姜家門的理由很冠冕堂皇,人家的肚子揣著種,老媽不答應讓老爸把人帶進門又能怎辦?
原先老媽是死也不肯答應丈夫把小三扶正,不過,她上頭還有個不時把「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掛在嘴邊、把香火看得比什麼都重的婆婆,老人家都點了頭,老媽就算哭死了也沒用,明明她肚子裡也懷著孩子啊!
只是母親懷孕十六週時,照的超音波很「殘忍」的判別她肚子裡的胎兒是個女娃,就是她這片瓦,祖母的好臉色就收回了。
不得不說小三爭氣,趾高氣昂的有好心情,又被如珠如寶的伺候,心情愉悅之餘,兩個頭好壯壯的雙胞胎男嬰便順利的哇哇落地。
至於她那心情鬱卒、又氣又怨的老媽,整個懷孕期間就是艱苦的安胎過程,更悲摧的是,她老媽明明懷孕在先,卻一生生了兩天還生不下來,又堅持不肯剖腹—— 老公的愛已經不多了,再在肚皮捱那一刀,不就更沒看頭了—— 所以,這一拖延,她便從長女成了么妹。
么妹就么妹,對她沒什麼影響,長大後,除了家裡那點破事,她過得順風順水,二十幾年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日子美得很。
唯一困擾她的就是作為家族繼承人的問題。
老實說,她對老爸的事業壓根不感興趣,你想嘛,她一個青春年華的小姐,有份得心應手的工作,工作之餘邀幾個好友喝杯小酒,有了假便出國到處旅遊,增長見聞,偶而還有小小豔遇促進荷爾蒙提昇,誰要沒日沒夜的把青春時光耗在造船廠上,一天到晚和那些開口閉口就是電力、船體和管路,一問別的就三不知的高級工程師攪和?
可哪裡知道一場一百四十英呎的豪華旗艦遊艇試航意外,她一條小命就這樣掛了!
那爆炸是人為的意外,爆炸之前的十分鐘她接到警訊,原來是有人要她死。
只是遲了。
她以為這種狗血情節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毫無戒心防備的被兩個哥哥聯手害了。
她想不到,是因為那兩位哥哥表面上對她真的很過得去。
可嘆人心叵測,壞人臉上是不會寫字的,可惜她明白的太晚。
她放心不下的只有老媽,她走了,希望老媽別太難過的好……
按宗教因果來說,不是說人死如燈滅,若要還魂轉,海底撈明月?
她以為自己死透、氣絕了,結果醒來變成了受到不明原因重創,遭尤三娘搭救的女子。
她活了過來,又重來一遍……也換了時空。
沒錯,她是個穿越的主。
病癒後的這身軀,美中不足的留下雙腿不聽使喚的毛病,請來的郎中都說她運氣好,胸骨和腿骨都斷了,加上寒邪入體,拖延太久還能撿回一條小命已是老天爺開恩。
這軀體的原主還真命運多舛,不過她姜凌波天性樂觀,向來抱持著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在過日子,雖然憑空得來的身軀不盡人意,可她從來沒想過要因為缺陷變成陰暗晦澀的人,本來就是撿人家的皮囊來用,本來就是白白得來的一生,珍惜已經來不及,還糾結煩惱什麼?
她想得很開。
抱持著希望,加上尤三娘這好一段時日的幫助,白天在攤子上打下手,晚上回到租賃的小院,日子雖然平淡,卻安穩靜好,換了張面目的姜凌波,如果非要在這皇權至上的天昊皇朝過下去,如此這般也沒什麼不好。
這皇朝好似是從盛唐後分歧出來的世界,並不是她所知五千年歷史文明裡的任何一個朝代。
借她人的軀殼重生的她,一個壓根沒聽過的皇朝,這樣虛幻的朝代、虛幻的穿越,就當自己是紅樓夢裡的賈寶玉,夢裡走一趟太虛幻境罷了。
因為尤三娘是她來到天昊皇朝第一個認識的人,從感情上來說,她心存感恩,一個願意對自己付出真心的人,比什麼都難得。
「妳懂武藝?知穴道?」尤三娘擺起架勢,併起雙指,好似話本裡那高來高去,隨便一指就能定人生死的女俠。
「姊姊說笑呢,不過就些防身的要領,上不了檯面的。」
今天算她運氣好,碰到的是胡四那樣騙吃騙喝的混帳,要是哪天遇見真的有本事的人,她可是沒辦法的。
病癒後她曾在院子裡試著伸展拳腳比劃,招式看起來漂亮,但打出去的拳力道卻稍嫌不足,她明白這個身子在重創後氣血內息都差,強求不來,只能多多鍛鍊,看看日積月累下來,身體會不會恢復到一定的水準之上。
總的來說,來日方長,她相信只要有心就能把以前輕盈柔韌的身體鍛鍊回來。
「說的也是,欸,不管這個了,咱們收拾收拾回家吃午飯了。」
「不說還好,妳這一說我還真的餓了。」姜凌波摸摸平坦的肚子。
第二章 循著味道找娘親
「涼!」
濃濃的鼻音,軟軟的嫩腔,剛開始,忙著洗刷收拾善後的姊妹倆都沒發現。
「涼……」這回拉長了聲音,不依了,撒嬌委屈可憐的味道更重。
「呦,誰家的小糰子?挺眼生的。」尤三娘抬起了頭。
隨著尤三娘的聲音姜凌波也瞧了過去,好個精緻孩童,小豆丁的個子,圓滾滾的小臉蛋,小胳膊,小短腿,頭戴風帽,腳踩虎頭鞋,上衣下褲,頸項帶著一圈寶石瓔珞長命鎖,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不到三歲的孩童癟著嘴,口齒不清的朝姜凌波撲了過來,「涼,妳壞,都不理善兒了……」
這鬧的是哪一齣?姜凌波怕他跌跤,下意識的放下手中的物什,將他接住,這手都還沒擦呢。
「涼,妳不回家,是因為善兒不乖嗎?」小子老實了一瞬間。這是非常嚴厲的指控,可含淚晶亮的眼裡都是孺慕之情。
那感情麼看也不像假的。
「我不是你娘,你認錯人了。」飯可以亂吃,兒子哪能亂認,這可是要負責任的。
沒想到這下捅了馬蜂窩,小豆苗哇地開了水閘門似的放聲大哭,兩泡眼淚啪答啪答的和鼻涕齊流。
姜凌波求助的看著尤三娘,這種年紀的娃兒,她完全沒轍啊!
她徒勞無功的喊著「不哭不哭,隨便哭哭的人是小狗」,哪曉得完全沒用,小豆丁將鼻涕糊了她兩手。
以前他只要這麼嚎著,娘不都會趕緊將他抱在懷裡哄嗎?可是這回怎麼一直坐在椅子裡動也不動?
這下他心中更覺委屈,這是真的傷心了。
姜凌波只覺兩耳嗡嗡作響,傷害這樣純潔天真的孩子實在罪大惡極,心下一軟,從懷裡拖出自己的帕子,將帕子對折成三角形,又捲成長條,三兩下折成一隻兔子,最後修飾了長長的耳朵,衝著小傢伙晃了晃。
小豆丁淚眼矇矓的看著新鮮,伸手過來拿,然後忘形的一手拿著兔子,手腳並用爬上她腿,一屁股坐下,低頭玩了起來。
「哎,妳的腿……」尤三娘大驚失色。
「不礙事。」小豆丁身上帶著淡淡的奶香,雖然兩腿覺得有些吃重,但還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
況且,她不討厭這個小包子,尤其他眨巴著水潤潤的大眼,露出甜甜的笑容,就讓人忍不住想對他好。
許是嫌店裡的人不夠多,門外輕飄飄的又跨進來一人。
他悶不吭聲的站定,完全無須適應店內的光線,目光掠過小豆丁、姜凌波的輪椅,便鎖在姜凌波的臉上不動了。
兩人四目相對,姜凌波無所謂的別開眼睛。
可看在尤三娘眼裡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他的出現宛如在白紙上染上一抹濃墨豔彩,簡陋的小店都整個為之豐富了起來。
什麼叫蓬蓽生輝,這就是啊!她完全不敢直視對方,這根本是貴人才有的龐大氣場!
小豆丁的小臉凍結了,像耗子見到貓,低眉順眼的從姜凌波膝頭下來,怯怯的躲到輪椅後方,小胖手捏緊了兔子。
這是什麼情況?
那青年氣質如蓮,眼眉聰慧,額前還有道美人尖,可細看那細長的眸子像一泓冰湖,淡淡的光澤看似無害,實則讓人心中發寒,至於兩道眉,宛如兩把劍懸在那,加上身材高大,體型雖然偏瘦,看起來卻越發顯得肩寬腿長,穿著件雪白胭脂圓領直裾長袍,烏黑的髮高束起在纏金絲銀線襆頭裡,露出長年養尊處優的白皙臉龐。
這般雅白的人物一身矜貴,偏生氣勢強大,那種由內而外的威儀令人望而卻步。
這等人物不是該站在高處指點江山嗎?即便沒那魄力,或是臥看閒雲,或是笑看江山,怎麼會來到這裡?
「朱紫薇。」他的聲音低沉溫和,如低音和弦。
白瓷臉兒,不染半點胭脂,琥珀色眼眸,杏眼幽深,髮間的飾物就一根玳瑁簪子,白衫淡綠裙兒,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這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風貌,一時間他細長優雅的眸子閃過像被雷擊後極其複雜的情感,但轉瞬即掩去。
小店裡鴉雀無聲。
尤三娘和姜凌波心中不約而同浮起「他喊的是誰」這疑問。
天十三負手而立,因為沒有得到回應,微微瞇起了眼。
「不知這位郎君喚的是何人?這裡沒有郎君所謂的朱娘子,郎君可能認錯人了。」人家眼睜睜看的是她那妹子,說的是誰不言可喻了,她這身為人家阿姊的怎能不出面緩頰一下。
「哼,認錯?她就算化成灰,本……爺也認得。」
這話兒怎麼聽起來還含著恨意?
尤三娘有些僵了,但仍硬著頭皮開口,「說來這孩子也是天可憐見的,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兇險的活過來,卻忘了很多事情,問她親人家事,什麼都不記得了,其實要小婦人說,不管這孩子是不是記得前塵都是小問題,畢竟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這就該知足了。」
天十三的臉開始結冰。
尤三娘這會兒連手都不知道要擺哪了。幹麼,她說錯了什麼嗎?
這位郎君通身氣派、貴不可言,她只能不停的朝姜凌波遞眼色,希望這尊瘟神能趕緊送走就趕緊……
這市井婦人的話他壓根不信,他要自己確認。
「朱紫薇妳不認得本郎君了?」他的聲音已經由試探中帶了些許警告意味,那幽深冷黑的眼尤其令人發怵。
姜凌波繼續三緘其口,她又不是那個什麼朱娘子,幹麼應他?
「涼,乾爹這是喊妳呢,妳怎麼不應他?」連善兒都感受到了天十三可怕的冷氣團,那眼神像隻被遺棄的小狗,不知該何去何從。
這包子開口閉口喊她娘,卻喊男人乾爹,莫非孩子的娘親和他真是舊人?
不過這男人,端著腔,拿著勢是想做什麼?嚇唬孩子嗎?也不瞧瞧那孩子被他嚇成什麼樣子了。
姜凌波不高興了,決定澈底漠視他。
她把小包子招到跟前,摸摸他的頭,「你娘和姨長得一個樣?」
把那「姨」字堅決推出腦海,他水潤潤的眼裡有了茫然,「善兒不知道,可是涼有涼的味道。」
小包子循著味道找娘親,這是小狗找肉包子才會有的舉動啊。「善兒的娘也坐輪椅?」
小糰子也才幾歲大,哪記得這許多,回不了姜凌波的問話,咬著唇,掙扎了下,驀地,嘩—— 兩串眼淚刷地滑下來,他扳著輪椅的扶手哀哀痛哭了,「善兒要涼。」
他一嗓子嚎出來,那悲切的哭聲實在讓人不忍,姜凌波抬眼望去,一個兩個三個,全是責難的眼神。
這關我什麼事?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妳的心腸竟變得冷硬至此,妳說妳不叫朱紫薇,這會叫什麼?」天十三卻不打算放過她,咄咄逼人得很。
「女子閨名哪能輕易示人,郎君逾越了,還有在問人名字之前不是該先報上自己的姓名?」她應付一個包子已經夠手忙腳亂的了,他就別來摻和了,哪邊涼快哪邊去!
只是這一大一小這麼堅定的認定她是他們在找的人,更無言的是這身子還跟某個男人滾過床單生了娃……這位姑娘啊,妳的人際關係是有多複雜?
天十三看她替陸善抹淚的動作溫柔又細緻,小小的臉蛋上充滿莫可奈何,眼角餘光再掠過她遮蓋在薄毯下的腿,那口橫堵在胸口許久不順的氣忽然就沒那麼強硬了。
是的,那市井婦人說對了一件事,她至少活了過來,還有什麼比這件事還要重要!
他尋了矮凳落坐,抬眼是牆上的菜牌子。
「妳愛叫什麼就叫什麼,不過上門是客,生進二十四氣餛飩嗎?去做一份上來本……爺嚐嚐。」
「郎君,小店……」尤三娘還是沒能得到貴人施捨一眼,聲音也越發的軟弱無力。
拜託,誰來聽聽她的話,好歹她是店家……小店打烊了啊,明日請早不行嗎?
「……小婦人來就是了,拌料都還有,郎君請稍候。」好吧、好吧,息事寧人是開門做生意的規則,和氣生財。
然而讓她心中淚流滿面,目中無人的主卻開口了—— 
「誰讓妳自作主張的,她去。」
被訓斥了,尤三娘僵在那,看著天十三恍若來自幽冥的眼神。
她自作主張、她自作主張……尤三娘十分氣悶,忍字頭上一把刀,今日時運不好,一個兩個都是來找碴的。
姜凌波瞧見尤三娘跳動的眼瞼和捏起的拳頭,知道這是她暴走的前兆,不禁嘆了口氣道:「我來吧。」
指使她,行,避其鋒芒,卸其銳氣便是,她好女不與男鬥。
 
 
這是獨門獨戶的院子,就一進。
一個身穿灰色襦裙的十七歲小娘子慌張的在門口處眺望,許是見到尤三娘推著姜凌波的輪椅,飛奔過來很順手的接替了尤三娘。「娘子,今兒個怎麼這麼遲?」
「等很久了?怎麼過來了,家裡不也許多活要做?」
這丫頭叫彌兒,是房東的長女,尤三娘撿到姜凌波那會子除了要照看不醒人事的病人,店門也不能不開,一堆活兒加上屋裡奄奄一息的病人,蠟燭兩頭燒的厲害,房東看在眼裡,徵得尤三娘同意,說好以一天十個銅板的錢讓女兒來幫忙,一來二去的,姜凌波清醒後竟和她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後來,姜凌波身子越來越好,彌兒只要得空仍會拿個針線筐過來串門子,要是兩人忙不過來,也會幫忙她們拾掇家務,燒水、煮頓飯啊什麼的,只不過回去少不了要捱頓房東太太的罵。
「我娘今日燒了一鍋梅乾扣肉,讓我端一碗過來,我等了又等,都過飯點了,就是不見大娘子領著小娘子歸家,心裡可急了。」她身量不高,但眉清目秀,一笑,一個小梨渦就在臉上閃來閃去,甜蜜得很。
「就客人多了些。」囉唆了些,要求多了些。
這一囉唆,耽擱了她們的午飯和休憩時間,實在太沒禮貌了!
彌兒有些不解,怎麼小娘子語氣裡有點埋怨客人多了的嫌疑?開門做生意不是來客越多越好?
再看兩人面上都有疲色,難道今天客人多到難以負荷?早就說她們該再請個幫手了。
「的確是耽誤了,進去再說吧。」姜凌波俏皮的拍拍彌兒,對她一笑。
「不了,妳們回來我就心安了,再不回去,我娘又有得嘮叨了。」
彌兒吐著小舌,一臉受不了的苦表情,惹得兩人莞爾。
包大嬸重男輕女,家裡所有的活兒都要靠她做,只要從外頭回來不見女兒就會破口大罵。
這會兒讓女兒送肉過來,這是又到繳租子的時間了嗎?
彌兒將姜凌波推進灶間,又替她倒了水,這才拿著針線筐子從邊邊的角門回家去。
這一進屋子很簡單,三間矮房列在東側,採光不是很理想,但朝向好,乾燥溫暖,一間更為低矮的灶房綴在尾側,小院有口井,竹竿上晾著曝曬的衣物,一人多高的土牆倒是夯得結實,租金每月要八百文。
讓姜凌波比較詬病的是凹凸不平的地面,尤其一下雨,路面泥濘難行,輪椅鞋襪都會溼到底,非常的不舒服,至於南邊是兩家互通的木門,門上漆色掉落,可見很有年歲了。
最後是西南角用三面木板圍攏著留下簡陋小門的茅房。比起一下雨就寸步難行的地面,姜凌波最不習慣的就是屋外的茅廁,沒有草紙,用的還是廁籌,三更半夜,只要她起夜,不說要連累尤三娘,那廁籌更是……等她有錢,頭一件要改良的就是茅廁品質。
她說服自己,夜壺和馬桶伴著睡眠的低級品質很快就會過去。
嗚,她想念她前世的智慧型自動感應馬桶,什麼叫相思成疾,這就是。
堂屋和灶台是連在一起的,兩人的起居多在灶房裡,這會子尤三娘打水讓兩人洗了手臉,看見灶膛裡有餘火,灶上的鐵鍋還不住的冒著氤氳的熱氣,揭開鍋蓋一看,蒸籠裡除了彌兒送來的兩塊肉—— 她和尤姊分了也只能各得一塊的肥肉,還有早餐吃剩的一碟蒸餅。
老實說她還真不愛吃肥肉,偏偏這裡的人缺油少腥,以肥肉為美,房東太太給的暗示還真夠明顯的。
三娘看了那碗肥肉沒吭聲,過了半晌忍不住嘟囔著,「又沒缺過她房租,怎麼就鑽在錢眼裡了呢?!」
姜凌波不予置評。
她麻利的在火灶裡又放上幾根柴火,瓦罐裡放上香蒜、板豆腐和一把秋葵,燉了一鍋蔬菜湯,起鍋後,兩人就著灶台邊吃起遲來的午飯。
這頓飯,兩人都吃得有些食不知味,尤三娘更是頻頻放下碗箸欲言又止。
姜凌波見狀咬著筷子。「尤姊,有事就直說吧。」
「那孩子真是妳的?」既然要她直說,她也就不拐彎抹角了,這種事情擱在肚子裡連飯都吃不香了。
能忍到家門才問出口,還真是苦了向來有話直說的尤三娘。
姜凌波沉默了下,舔舔唇。「實話說,我也不知道。」
理智上來說不是,直覺有七成假不了,不是說血親之間自有常人不可及的牽絆?那包子給她的感覺就是這麼回事。
果然是對前塵往事全無記憶的反應,可她也想知道,「到底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一個母親會把自己的孩子託給別人?」
要不是有過不去的難關,身為母親的誰願意這麼做,如果她有孩子抵死也不會把孩子送出去!
要知道多少父母想要孩子而求不得,就算擁有了,要如何把那嬌弱的孩子養大都不容易,那叫善兒的孩子多可愛,粉粉嫩嫩不說,笑起來甜得人心都酥軟了。
姜凌波手一攤,來個一問三不知的表情。
別瞪她,她真的不知道啊!
世人都說爹娘好,也都說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可天下不負責任的父母也多了去,是否因為不得已的苦衷把孩子託給他人?又或許那「朱紫薇」就是個不負責任的娘親,問她,她真的沒答案。
她是接收了人家的身子,可並沒有接收到人家的記憶,最後只能穩下心,過好眼前日子,萬萬沒想到,安穩日子過沒多久,人家就追債來了。
「那娃兒開口閉口叫妳娘,妳瞧他要走時那哭得淅瀝嘩啦的樣子,說不是妳的孩子,沒人能信。」
好吧,就算那孩子是「她」的,難道她就非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去認回來?
不是她冷血,那孩子看起來穿得好,吃的應該也不差,跟著她這冒名頂替的娘,她兩條不能動彈的腿,自身都難保了,拿什麼讓他過好日子?難道要他跟著自己吃苦受罪才叫愛?
「要不,我們先去把孩子領回來吧,那位郎君一準認定妳是孩子的娘,還撂下話說過時不候,我看妳抓緊時間趕緊梳洗梳洗走一趟,姊陪妳去,免得夜長夢多。」
想到天十三那嚇人的眼光,尤三娘整個人都不好了。
姜凌波撇撇嘴。他是她什麼人,還命令指使著她習慣了,幹麼非要她收拾「前人」留下來的爛攤子?她真是比竇娥還冤。
「那位郎君的底細我們不清楚,容我再想想吧。」姜凌波快吐血了,前世她全無心機,總以為她不害人,也不會有人來害她,哪知結局卻是被最親近的人害了。
這種椎心刺骨的痛,一想起來便痛不欲生,這一世,無論她要做什麼之前,都會告訴自己,無論人、事、物都要多留個心眼,以免不留神就著了人家的道。
那男人若是真心想替孩子找娘,直接把小包子留下來就是了,要錢一句話,她去籌,要人情,她更可以設法去還,雖然他那模樣看起來也不像缺錢的人。
也對,他看起來就像那種位高權重、隨便拿捏人生死的那種人,那……她憑什麼對人家愛理不理?自己是仰仗了什麼?是腦袋被熱血灌了?
要知道在強權面前,她渺小得跟螞蟻沒兩樣。
叫她去領人,還逾時不候,有錢有權的人家是不是都這麼蠻不講理?事實證明,這就是血淋淋的事實。
「妳考慮的也對,不如姊去向包大嬸打聽打聽,她人面廣見識多,定能知道那位郎君是不是個騙子!」
不說包家三代是道地的京城人,彌兒的娘又是專業媒婆,這附近待字閨中的小娘子還是準備娶妻的適齡郎君,都在她的眼皮下,誇張一點說,半座京城沒有她不認識的人,要問人,找她就是了。
尤三娘開門做生意,這些年也看了不少人,那位郎君氣度非凡,把他和江湖騙子扯在一塊未免不敬,這樣的人自恃身分,不願自報家門是自然,但她和妹妹是社會最底層的小百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把人家的底探清楚了,有了眉目,再來商計,小心駛得萬年船總不會有錯。
她想起妹妹剛清醒那會子,腦袋糊裡糊塗的,從她嘴裡無論如何都問不出來她的身世或出身,所以她便自作主張替她尋親,但找來找去都石沉大海,日子久了,也不抱希望,只打定主意她要真是個孤兒,就當作自己的親妹子照看,這會兒卻有人尋來,最令人傻眼的是她這妹子不止嫁過人還生了娃咧!這人生一步跨得委實有夠豪邁的。
她替妹妹高興,但是對一個完全不記得過往的女子來說,認了這親,對她來說是好,還是壞?
「那我在家等妳消息。」姜凌波口中稱是。
尤三娘不由得嘆了口氣,得了、得了,自己這牽腸掛肚的,才會該不該的都煩惱上了,瞧著妹妹那沒心沒肺的笑容,什麼都不記得了,可憐的孩子!
不得不說姜凌波的接受力極其強大,她想的沒尤三娘那麼複雜。
人家都說孩子是她的,孩子也一口一個娘的喊她,摸著良心說,那孩子著實招人疼,倘若他非要跟著她過日子,領回來就是了。
「對了,這是前些日子下來的戶帖,我一忙就忘了,妳好生收著。」尤三娘從供奉祖先牌位的香爐下抽出一張紙,攤開紙張,裡面是蓋著府衙大印的戶帖。
所謂的戶帖算是百姓的身分證明,有這東西才能落地生根,買房置產,不然就是個黑戶。
為了這張戶帖,尤三娘還真把衙門當灶房跑了,不只使了錢,還央了人,才把事情辦妥。
「尤姊……」姜凌波一口氣衝上喉嚨,不知怎麼眼眶就溼了。
救命的恩情,照顧的恩情,那脈脈溫情這般可貴。
當妳嚐過死亡最害怕的感覺之後,這世上便沒有什麼事能讓妳害怕,但是溫情會讓人害怕,害怕不知如何回報,害怕不知如何對她好。
「我向衙門的衙差說妳是我遠房來投親的表妹,往後妳就跟著我住,其他就別說了。」尤三娘俏皮的眨眨眼,拿了家中僅有的半斤騎火茶葉和房租錢,穿過南邊小門去了彌兒家。
凌波將那紙頭對折又對折,放進自己的荷包裡,再把碗盤仔細收拾了,她曾經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別說煮飯要不要放水這等高深的學問,也以為豬就超市裡一條一條的長相,這一穿越過來,所有的認知完全顛覆她以前的認知,幸好瑣碎的家事經過一番摸索,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難。
回到房裡,她這樣的身子是無法睡席的,用雙掌撐起自己的身子,有些笨拙的把自己一寸寸移到胡床上,然後重重的喘了口氣。
不管她多努力的打拳運動,這身體還是比不上平常人那般俐落,就連簡單的上下起身都吃力,但她還是不斷鼓勵自己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她只要持之以恆,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她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闔上眼。
吃過飯後姜凌波通常會午睡一會兒,這是她從上輩子帶來的習慣,下午精神會好上許多。
只是今日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好不容易睏神來了,卻聽見尤三娘在外面喊了聲,「妹子,妳可在?」
「我醒著呢。」
尤三娘掀了簾子,神色匆匆的跨進來。
這屋子隔音不佳,只要聲響大上一點,真的是隔牆有耳就能聽得仔細,想要什麼隱私,真的沒有。
不過這會兒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妹子,妳知道阿姊問到了什麼?!那郎君不是普通人,他是璽王,當今皇上陛下唯一胞弟,太后最疼愛的小兒子。」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尤三娘只見姜凌波臉上掠過一抹了然之後便沒有了下文。
「所以?」
「咱們明天一早去接孩子吧。」她們這樣的人真遇到事,只能退讓,只能妥協,就是任人魚肉的命。
加上天昊皇朝是有宵禁的,太陽下山後,所有城門和坊門一起關閉,一入夜就有侍衛在三十八條主要街道巡邏,禁止平民百姓走動,但是各處坊門一關,坊裡內部倒不是那麼嚴格。
那些達官貴人們在府上通宵達旦、飲宴作樂;住客棧的客人在同坊酒樓食肆裡喝點小酒,跟侍酒的胡姬調調情也是被允許的。
此時雖然離天黑還有段時間,但是她們人小勢微,出了坊門再趕到貴人住的地方,無論怎麼趕都來不及在時間內回來,要犯了夜禁,巡邏侍衛可是沒得商量,先抽一頓再說。
怕了吧?
遭皮肉痛,誰不怕!
反正也就一晚,那郎君雖說過時不候,並沒說不讓人睡覺!
不過想想這朱紫薇也夠有本事的,竟然能讓堂堂一個王爺替她當保母看孩子,本事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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