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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城285

獵愛王牌之《獨佔手下敗將》

  • 出版日期:2017/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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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競技無賴攻VS.高傲受】

打從陳沐城第一眼見到又傲又美的凌繼修,
他那顆想強搶民男的心就蠢蠢欲動,
可惜,凌繼修是奉皇命率領羽林軍來剿匪,
想直接把人留下給他這個土匪壓寨,大概比上青天還難,
只好先使點小伎倆,在凌繼修心裏留下他的影子,
例如故意比射箭,讓人稱神箭手的凌繼修慘敗……
瞧瞧,凌繼修這下不就時時刻刻想著他,
為了跟他一決雌雄,還不惜代價求他參加射箭比賽,
哎呀,比起最後的勝負,他更期待之後向凌繼修討債啊……
 

陳沐城看著喝悶酒喝到醉趴在桌上的凌繼修,他雙眼緊閉,眉頭微微皺著,看起來不太好受。
「小可憐……」陳沐城站起來繞到他跟前,一彎腰便把人打橫抱了起來。「輸給我有這麼不甘心嗎?」
走進內室,將凌繼修輕輕放到床上後,後者舒服地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陳沐城先替他脫了靴子,然後單腿跪在床上,一手撐著床,另一隻手從後面伸過去將他的腰帶解開了,失去腰帶束縛,衣衫由外到裏一件一件被剝了下來,直到只剩裏衣。
「不過,我還沒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了……」陳沐城揚起嘴角,手順著他的脖子緩緩往下,最後從衣襟伸了進去……
風夜昕
話不多、興趣不廣。超級沒有平衡感,穿帆布鞋站在公車上都會東倒西歪。
有轉筆的習慣且難以控制。對某些東西記憶奇差,有時候左手比右手更靈活。
典型的摩羯座,眾所周知的聲音控。似乎曾被鑒定為間歇性人格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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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遠離城鎮的深山中,大片樹林覆蓋了整個山頭,山勢高低起伏,一條狹窄但還算平坦的盤山山路蜿蜒曲折,一支長長的隊伍浩浩蕩蕩前行著……
騎著馬走在隊伍最前頭、身後背著弓箭的凌繼修頭頂上方突然響起一聲不知名的鳥叫聲,他漠然地抬頭看了一眼,一隻鳥飛了過去,頭頂茂密的枝葉將陽光擋掉了七八分。
現在已是盛夏時節,但山中較平地清涼不少,尤其早上霧氣尚未完全散去,行進中還能讓人感到一絲涼意。
凌繼修領著隊伍,緩慢而有序的前進,目光不時梭巡四周就好像是在警戒著什麼。
沒過多久,前方有個人飛奔來到隊伍前,恭敬的單膝跪在凌繼修面前。
「將軍,前面一切正常,未發現有人出沒。」
凌繼修嗯了一聲,看著前方還彌漫著白色薄霧的山路,對身邊的副將低聲道:「謹慎前進。」
「是!」
凌繼修會來到此處,全是因為皇帝的命令。
龍頭山是彭城方圓百里之內最大的山,整個山脈綿延盤踞,有些地方陡峭險峻,山谷深不可測,山中有泉有湖,古樹成林,各種珍奇鳥獸藏匿其中,可謂是座難得的寶山。
不知道哪一天,這座寶山上突然出現了一夥土匪,他們佔山為王,搶劫來往的行人商隊,掠奪金銀無數,偏偏因為龍頭山的廣袤,躲藏在山林中的土匪彷彿是落入湖中的雨滴一般,誰也找不著,地方官府拿他們是束手無策。
原本這事也輪不到遠在京城的凌繼修來管,只是前些時日當今天子作了個夢,夢到一條龍被網子纏住了龍頭,在雲中掙扎著。
皇帝認為,這是上天給他的某種提示,便在早朝時將這個夢告訴了大臣,問此夢何解?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做答,直到有人提了一句—
離京城數百里之外,有個地方叫龍頭山,據說山上正在鬧土匪……
於是,因為皇帝的一個夢,龍頭山上的土匪便成了靶子,皇帝當即下令派兵前往剿匪,而這任務便落到了凌繼修頭上。
說起凌繼修,在京城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凌繼修出身名門,祖父、父親及叔伯皆為當朝大將,他自小學武,擅長騎射,少年時跟隨父親叔伯到邊關,在戰場上受過歷練,更是練就了一手百步穿楊的本事,回京之後入朝為官,可謂一路平步青雲,年紀輕輕便已經是羽林軍的將軍之一,成為皇帝的親信。
此次,凌繼修奉皇命帶著上千精兵來龍頭山剿匪,驚動了附近大大小小的官員。
彭縣縣官帶著大小捕快,和山下村子裏幾個熟悉山中情況的村民一同上山給凌繼修帶路。
「凌大人,再往前就是陳沐城的地盤了……」身材稍顯肥胖的縣官穿著官服,拿帕子擦著汗,騎著一匹略微矮小的馬跟在凌繼修身後。
他的馬不如凌繼修的,好不容易才趕上來,從上山之後,他一路上都是戰戰兢兢的。
「您要小心些,陳沐城可不是好惹的。」
凌繼修不說話,一手扯著韁繩緩緩前行,目不斜視。
陡然一陣風颳過,吹得樹葉沙沙作響,縣官彷彿受了驚似的左右張望著,汗流得更厲害了。
他拿帕子在臉上胡亂擦了一通,又趕著馬追上凌繼修,「那陳沐城陰險狡猾,詭計多端,殺人不眨眼,更是有百步穿楊的本事……」
這回凌繼修終於有反應了,眉梢一挑,有些諷刺地笑了一聲,「百步穿楊?」
「呃……」縣官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眼前這位凌大人也是有名的神射手,怕是不滿一個土匪也能被拿來跟他相提並論。
「下官魯莽,下官失言了……不過,這陳沐城能占山為王,帶著一群土匪橫行這麼久,的確是有些本事的……但如今大人您來了,定能一舉將他擒獲!」縣官諂媚地笑著。
廢物!凌繼修心中不快,連一群窩在深山老林裏的土匪都解決不了,還要讓他一個羽林軍統領出馬,更令人惱火的是,從縣官到村民都對那土匪頭子極為忌憚,還一個勁兒的說他怎麼怎麼厲害,這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是要如何打勝仗?
陳沐城……凌繼修瞇起眼心中冷笑一聲,他倒要看看,這個讓人聞風喪膽的男人是不是有三頭六臂!
懷著這樣的心思,凌繼修又領著隊伍在山中行進了近兩個時辰,進得越來越深,四周也越來越安靜,地勢漸漸陡峭,馬匹幾乎難以通行,隊伍行進時的聲響越來越清晰,氣氛越是壓抑。
眼前已經不是平時行人來往的必經之路,但因為陳沐城一幫土匪躲藏於深山中,他們必須另闢蹊徑,尋找他們的藏身之地。
縣官和那幾個帶路的村民已經落到了隊伍後頭,對他們來說陳沐城可能隨時會帶著手下從樹林或者草叢裏殺出來,到時能避多遠就避多遠,可不想在前頭當靶子。
這時凌繼修抬起手示意隊伍停下,他看了看四周,這裏的樹枝葉更為茂密,將陽光幾乎擋了個嚴嚴實實,如果到了夜裏,那必定是伸手不見五指的。
他微微蹙眉,走了幾個時辰,連個人影都沒瞧見,派出去的斥候也沒有特別發現,再這樣漫無目的地找下去不知要找到幾時……雖然現在還沒過午,可他們必須加快腳步,天黑之後形勢便對他們不利了。
思量至此,凌繼修命令幾個人爬到樹上查看周圍是否有房舍,或是任何異常,也許就能順藤摸瓜找到土匪的大本營。
於是幾名士兵分別爬上周圍幾棵大樹,一番查看之後紛紛回道,除了樹和湖之外什麼也沒有看到。
凌繼修皺眉,思考著一群土匪能藏身在哪裏?
龍頭山這麼大是真的不好找,但照理來說,他們不該躲到太深山的地方,不然要打劫個路人還要跑上幾個時辰,不是太費功夫。
這時樹上幾名士兵一個個下來歸隊,然而其中一個下到一半的時候,突然一聲慘叫,直接從樹上跌落下來。
凌繼修愣了一下,此時有人喊了一聲,「統領,他中箭了!有人放冷箭!」
那名士兵躺在地上,小腿上中了一箭。
眾人一路行來,精神本就緊繃,這一喊彷彿是在水中投下巨石,有人騷動起來,馬也不安了,馬蹄不斷踩踏地面……
「冷靜!一枝箭就嚇破你們的膽了嗎?」凌繼修冷喝一聲。
凌繼修積威甚深,又十分沉著,下屬們很快就安靜下來,就連縣官及所領捕快雖然惴惴不安,也不敢再亂。
凌繼修面容沉凝,看了一眼那枝箭之後,又回想了下中箭士兵本來所處的方位,便確定箭是從哪個方向射過來的,立時架起弓稍稍側過身,從掛在馬背上的箭筒裏抽出一枝箭搭在弓上,聚精會神地盯著樹林深處,一息之後鬆開了手,「嗖」一聲,箭瞬間射向林中。
那枝箭擦過樹枝葉片,彷彿長了眼一樣避開了重重阻礙,筆直的襲向某人……
電光石火之間,陳沐城歪頭一閃,鋒利的箭頭從他耳邊擦過,「篤」一聲釘在了他身後的樹幹上,驚起樹上數隻鳥雀。
陳沐城的手下全愣住了,反應過來之後,不知道誰大聲喊道:「白羽箭……是羽林軍!」
這回換土匪們騷動起來,嚷嚷著說沒想到來的居然真的是羽林軍,有些說直接殺過去,有些則說先回去商議對策,最後所有人都看著他們大當家的。
陳沐城卻沒有動,眼角餘光瞥了一眼深深釘在樹上的箭,這箭確實是傳言中羽林軍用的白羽箭,而要是自己閃得再慢一點兒,說不定一隻眼睛就沒有了。
有意思……陳沐城舔了舔嘴角,瞇起眼盯著前方箭射來的方向。
他對射這枝箭的人感興趣起來了,真是好箭法,又準又狠。
「走!」他喊了一聲,「先去會一會羽林軍們!」
一眾人嗷嗷叫了起來,如同群狼下山,要將獵物撕得一乾二淨。
他們熟悉這山上的每一條路、每一棵樹,甚至是每一塊石頭,對別人來說龍頭山是個險惡之地,但對他們來說,就像是自家的後花園一樣。
在他們的地盤上,他們怎可能會輸?
陳沐城與凌繼修雙方其實離得已經很近,只是他們熟悉地形,藏匿的位置讓人無法找到,反倒可以看見上樹查探的士兵,陳沐城才射出了那一箭,而在陳沐城手下那些土匪發出各種怪叫的時候,凌繼修這邊無疑也聽見了。
在凌繼修看來那是赤裸裸的挑釁,他冷笑一聲,帶著隊伍朝著叫聲傳來的方向過去了。
陳沐城站在一棵大樹的枝頭上,茂密的枝葉幾乎將他整個人掩藏起來,他拿著之前打劫一支商隊時弄來的西洋望遠鏡,找了一會兒之後,終於看到了走到一片開闊處的軍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騎著馬、背著弓走在前頭的男人。
一身戎裝,氣宇軒昂,看年紀不過二十出頭,長得……嘖嘖。
這時坐在他下方一根粗樹枝上的人說:「大當家的,走在前面身上背著弓的那個應該就是凌繼修了。」
陳沐城放下望遠鏡朝下看,「你知道他?」
「聽說過他的名號,說是羽林軍裏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將軍,箭法了得。」
凌繼修,羽林軍裏最年輕的將軍、箭法了得,短短的介紹,已經將陳沐城的好奇心完全勾了起來。
他揚起了嘴角,又拿起望遠鏡,但這時已經看不見凌繼修了。
緩緩放下望遠鏡,陳沐城想了想,說:「告訴大夥兒,慢慢靠上去,不要輕舉妄動。」
「好哩!」坐在樹枝上的人俐落地跳下了樹。
此時凌繼修他們又進了一片樹林,這片林子沒有之前的那麼密,陽光從枝葉縫隙中透下來,形成一條條光柱……
凌繼修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他知道,那些土匪離他們越來越近,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冒出來……
走了沒一會兒,他抬手示意身後的隊伍停下來,然後叫來了副將,低聲道:「暫時停下,告訴大家小心些。」
副將愣了一下,隨後點頭,「是。」
凌繼修看著前方樹林,很快,樹叢裏傳來細微的聲響,他將手緩緩放在了箭上,但跳出的是一隻兔子,牠左右看了看之後,蹦蹦跳跳地走了。
凌繼修吁了口氣,將手收了回來,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一枝箭從樹林裏直直朝他射過來……
雖然察覺了,但他慢了一拍,在他反應過來躲閃的瞬間,那枝箭擦過他頭頂,一頭烏黑長髮瞬間散了開來……紮頭髮的黑色頭巾則被箭釘到了他身後的樹上。
「將軍!將軍您沒事吧?」副將急忙過來詢問。
搖了搖頭,凌繼修說了句「沒事」,然後回頭看了一眼被釘在樹上的頭巾。
這一箭來勢洶洶,與剛才他射的那一箭相比……簡直像是以牙還牙。
這麼說來,剛才他射出去的那一箭可能也射中了什麼,或者說是差點兒射中了什麼。
凌繼修表情漸冷,在心裏冷笑了一聲。看來,他還真有點兒小看這群土匪了……
有人上前將釘在樹上的箭拔了下來,將頭巾雙手捧著送還給凌繼修。
凌繼修三兩下將頭髮隨意地束起來,然後兩腿一夾,扯動韁繩喝了一聲「駕」,就騎著馬朝剛才箭射過來的方向奔了過去。
副將回頭朝士兵大喊,「快跟上!」
騎著馬跑了不過百步,凌繼修猛一扯韁繩讓馬停下,不遠處有數十人擋在前面,好像是專門在那裏等著他們的。
會這麼張狂的,也就只有這龍頭山上的土匪了。
而其中有個男人特別引人注意,他一身黑衣,身形高大,四肢修長,頭髮凌亂而隨意地束起垂在胸前,顯得更加落拓,嘴邊還銜著一根長長的草,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
羽林軍陸陸續續跟了上來,凌繼修沒有理會,目光停留在那個男人身上,仔細打量著,直覺此人就是這群人的領頭。
而陳沐城同樣也在打量著凌繼修,從頭到腳。
從用望遠鏡看到凌繼修的第一眼,他就想這位年輕的羽林軍統領長得還真是……招人,如今靠近了看,更是好看。
這樣一個美人竟然是帶兵剿匪的主將,此時看他的眼神還透著一股殺氣,正好,他就喜歡有脾氣的美人兒。
陳沐城勾起嘴角,眼中笑意越來越濃,絲毫沒有要被圍剿的危機感。
兩人四目相對,誰都沒出聲,但眼神緊緊膠著在一起,簡直要閃出火花。
兩個首領不出聲,其他人也不好行事,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只能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對方。
最後,是凌繼修先開口—
「你就是陳沐城?」他的聲音中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高傲。
聲音也好聽啊……陳沐城笑了一聲,吐掉了嘴裏的草,「是,我就是陳沐城。」說完,他又故意問:「閣下是?」
凌繼修沒回答,又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說實話,這個土匪頭子完全沒有他印象中的土匪樣子。
陳沐城身材高大,比凌繼修還要高一點兒,穿著一身黑色短打,腰上紮著青色腰帶,隱約可見手臂及胸口的肌肉,腳上一雙黑色的靴子,沾著不少泥土。
這一身衣物著實普通,甚至像是莊稼漢的打扮,但穿在陳沐城身上卻有股隨性灑脫的味道,與這山林相得益彰。
等了半天沒聽到凌繼修回答,陳沐城也不在意,笑咪咪地又問:「如果沒猜錯,大人你就是羽林軍的將軍—凌繼修吧?」
凌繼修微微一挑眉,「你認得我?」
「凌大人的大名如雷貫耳,早傳到我們這荒山野嶺了,連山上的野豬、野狼都知道。」陳沐城嬉皮笑臉地說。
知道對方是在揶揄自己,凌繼修皺了皺眉,不想再多費唇舌,但又忍不住問了一句,「剛才那一箭是你射的?」
陳沐城卻反問:「是你先射了那一箭?」
果然是以牙還牙!凌繼修面色一冷,仍沒回答他,「你既然知道我是誰,就應該知道我是來幹什麼的。」
陳沐城卻不接話,自顧自地道:「凌大人千里迢迢來到龍頭山,我這當主人的怎麼說也得好好招待一下。」
「主人?」凌繼修冷笑一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一個攔路搶劫的土匪也敢自稱是這裏的主人?」
陳沐城笑意絲毫未變,不緊不慢道:「天高皇帝遠,我說這是我的地盤,誰又能說個不字?」
狂妄,就憑這句話踏平龍頭山都綽綽有餘。
凌繼修正要發難,陳沐城又道:「我們無意與朝廷作對,本來我們在龍頭山上就是圖個自由自在,並不想和朝廷的人打打殺殺。」
凌繼修看了看他,想看出他的真實想法,同時問:「那你想怎麼樣?」
陳沐城揚起嘴角,「不如這樣,有什麼話到我山寨裏我們一邊喝茶一邊聊吧,我們也好化解歧見。」
凌繼修想了一下,然後也揚起嘴角,「好啊。」
這人遠比他預期中的難對付,但要是知道他們的老巢在哪裏,要一網打盡就容易的多了。
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聽他答應了,陳沐城回頭對身後的手下低聲說了什麼,幾個人點頭,轉身鑽進了樹林裏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而這時陳沐城朝凌繼修走了過來。
凌繼修身後的士兵馬上抽刀擺出了保護防禦的陣勢。
「不用這麼緊張,我一個人也打不過你們這麼多人啊。」來到凌繼修面前,他抬起頭笑得痞痞地問:「寨子離得不遠,要我為凌大人牽馬嗎?」
凌繼修騎在馬上,垂下眼居高臨下地看著陳沐城,這樣的姿態任誰看了都覺得不舒服,好像凌繼修高自己一等,可陳沐城依然不卑不亢地與他對視,彷彿兩人明顯的家世身分之差他全然不放在眼裏。
凌繼修諷刺一笑,「那就勞煩大當家了。」
陳沐城咧開嘴,伸手握住了韁繩,盯著凌繼修說:「我當這個大當家這麼多年,凌大人叫我的這一聲是最好聽的。」
這似乎是句帶調戲的話……凌繼修眉一皺,臉上明顯有了不悅。
可陳沐城像沒看見一樣,轉過身牽著馬,領著凌繼修,以及其後的羽林軍朝自己的山寨出發了。
在陳沐城的帶領下,隊伍浩浩蕩蕩地穿過樹林,而後又上了一條羊腸小路,因為路太窄最多只容兩騎並行,所以隊伍漸漸變得越來越長,士兵們一身紅衣,如一條紅蛇般在山路上蜿蜒曲折地前行著……
凌繼修騎在馬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腦中飛快思考著,時不時低頭看一眼陳沐城,對方顯得很輕鬆,步子很悠閒,甚至還輕輕哼起了小曲兒,看起來絲毫不緊張。
而越是這樣反而越讓人起疑,凌繼修知道他這樣做的確太冒險,他們對這裏並不熟悉,而陳沐城則是長年盤踞於龍頭山上的土匪,就像是山裏的猴子一樣,單就熟悉環境這一點是對他們不利的,再加上偷襲那一齣,他徹底明白這群土匪的難纏,所以他的想法有些不同了,不打算採取強攻。
比起在邊關時面對異族的毫無退路,他還有招降等等選擇,沒必要硬拚而蒙受不必要的損失。
而且退一步說,如果陳沐城有什麼陰謀,他有信心在第一時間先解決他。凌繼修想著伸手摸了一下背上的弓。
又走了一炷香的時間,陳沐城突然停了下來,抬頭對凌繼修說:「凌大人,從這裏下去就到了,不過前面路窄,馬是進不去了,也容納不了這麼多人。」
眼前穿過樹林的小路連接著個陡坡,凌繼修從這頭望去,隱約還能看到下面有條蜿蜒曲折的小河。
他一挑眉,「你的意思是讓我單獨跟你進去?」
陳沐城笑了笑,伸手順了順馬鬃,反問:「你怕了?」
沒多說什麼,凌繼修翻身下了馬,並不是因為陳沐城的激將法,而是他不怕。
陳沐城無聲一笑,拍了拍馬,鬆開了韁繩。
最終,凌繼修只帶著副將和幾個士兵跟著陳沐城下去了,其他人則在原地待命,交代如有意外,他會放箭作為信號。
出乎他意料的是,陳沐城的山寨是要穿過一條懸崖下的縫隙才能抵達,不知情的人從遠處看是完全看不出那條縫隙可以走進去,而後面別有洞天。
靠著幾塊石頭上簡單的遮擋,這兒極為隱蔽,的確是個隱藏的好地方。
而等凌繼修等人穿過縫隙之後,發現裏面竟類似一個山谷,茅草屋大大小小分佈在高低不同位置。
谷裏有不少人,一個個手裏拿著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的,有的高壯如牛,有的瘦弱又佝僂著背,可個個臉上神情看起來凶神惡煞,眼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們。
但一面對陳沐城,他們就齊齊叫了一聲,「大當家的!」
「嗯。」陳沐城應了一聲,轉身只對凌繼修說:「凌大人,我們進屋裏談吧,就我們兩個。」
「將軍……」副將滿臉不贊同。
凌繼修抬手示意他別再說下去,將弓箭解下交給副將,「在外面等著我。」
副將猶豫了一下,還是低頭應道:「是!」
於是,凌繼修跟在陳沐城身後,在眾人的注視下一起朝最上面的一間茅草屋走了過去……
 
 
第二章
陳沐城是大當家,自己單獨住上一間,屋子外面雖然看起來簡陋了一些,但裏面收拾得還算乾淨,盤了火炕,桌椅板凳也一應俱全,就是黃泥抹的牆上掛著幾幅字畫顯得有些突兀,一看便是打劫來的,凌繼修仔細一看,有幾幅竟然名家真跡。
進屋之後,陳沐城拿起桌上的茶壺仰頭直接對嘴喝了起來,如此豪邁的作風讓凌繼修皺眉,覺得果然是個粗魯沒規矩的土匪,不過再一想,陳沐城要是彬彬有禮出口成章,也就不會當土匪了。
喝夠之後,陳沐城放下茶壺用拇指抹了一下嘴角,一抬頭看凌繼修還站在門口便笑道:「凌大人,過來坐啊。」
凌繼修看他一眼,走過去,單手一撩衣袍與他面對面坐下了。然後,凌繼修注意到桌上放了幾本書,最上面是本詩集。沒想到這土匪還認得字……
「這裏只是個臨時落腳的地方,隨時會撤離,所以簡陋了些,凌大人可別嚇著啊。」
「你是在提醒我這裏並非你們的大本營?」凌繼修挑了下眉。
陳沐城還是一副笑咪咪的樣子,「我們都是走到哪兒住哪兒,不會在一個地方長住。」
凌繼修心中暗暗思忖他這番話究竟有多少可信度。
「喝茶不?我叫他們再送一壺……」陳沐城彷彿真把對方當成了客人,殷勤地問。
「不用了。」凌繼修冷冷地打斷他說,「言歸正傳,我奉皇命前來龍頭山剿匪,你若是願意投降……」
他話說到一半也被陳沐城打斷了。
「我要是不想投降呢?」
凌繼修微微皺眉,「這麼說你想與朝廷作對?」
陳沐城一挑眉,似笑非笑道:「這麼嚴重啊?」
他的態度怎麼看都是輕佻,凌繼修語氣更冷地說:「朝廷大軍將踏平你的山頭,你說嚴不嚴重?」
「唔……」陳沐城抬頭看著屋頂裝模作樣地想了想,最後點點頭,「的確是挺嚴重的,那我若是投降了,你們想讓我怎麼樣?」
聞言,凌繼修自然搬出官場上的一套話,「皇恩浩蕩,只要你交出這些年所搶的財物,離開龍頭山不再做土匪,之前種種便不再追究。」
「這可不行,我這人最愛錢了,把錢交出去就等於要了我的命,」陳沐城捂著胸口一副心疼模樣,「我怎麼能不要命呢?」
凌繼修聽著額頭上青筋都快迸出來了,深吸口氣,忍了又忍才說:「你與朝廷作對,才是不要命!」
陳沐城沒說話,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笑意,與凌繼修四目相對片刻,他突然問:「聽說你在京城是有名的神射手,有百步穿楊的本事是嗎?」
凌繼修微微一皺眉,不明白他怎麼突然來了這麼一句,雖然心裏有些不耐煩,還是自謙了一句,「只是虛名而已。」
陳沐城笑了一聲,點頭摸了摸下巴。
「莫非你當真要頑抗到底?你到底還有什麼好躊躇……」
凌繼修話未說完又被陳沐城打斷了。
「不如這樣吧,」陳沐城唇角微勾,提議道:「我們兩個比一場?」
「比一場?」凌繼修皺眉。
陳沐城點頭,「與其我們兩方廝殺,不如我們兩個人單獨比試,如果你贏了,就算你剿匪成功了。」
凌繼修眉一皺,如果此人是真心誠意,單獨比試未必不是一個好辦法,可以減少不必要的傷亡。
凌繼修少年時隨父親到邊關,父親總告訴他沒有什麼比人命更重要,所以雖然他帶兵訓練一向嚴格,但也愛惜手下,在軍中頗受擁戴。
「可我走了之後你們若是繼續當土匪作亂呢?」凌繼修反問。
陳沐城沉默片刻之後,說:「這樣吧,如果你贏了,我保證一年之內不再在龍頭山上打劫,這樣總可以了吧?」
凌繼修微微皺眉,「朝廷派我來是剿匪的,並不是與你們議和的。」重點是要讓這群土匪消失,至於是殺了,還是招降,就不是需要在意的了。
陳沐城一挑眉,似笑非笑道:「聽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徹底消失啊?」
凌繼修看向他的眼神裡明顯有不可改的堅持。
「你這是不給人活路啊,大人……」
「想要活就一定得當土匪?」凌繼修諷刺問。
陳沐城一隻手托著下巴,瞇起眼看著他,「那凌大人是想現在與我們拚個你死我活了?」
凌繼修沒回答,因為他並不想與他們拚個你死我活。
而他不說話,陳沐城也沒有開口,兩人靜靜坐在桌前良久,凌繼修先忍不住,問了一句—
「如果我輸了呢?」
陳沐城勾起嘴角,「即便凌大人輸了,我也不會為難你,不過,你覺得自己會輸嗎?」
凌繼修輕笑了一聲,「怎麼比?」
「我想向凌大人討教一下射技,自然是比射箭了。」陳沐城伸手指了指門外,「在這前面有一片林子,林子裏有幾隻烏鴉在樹上築了巢,每日固定時辰牠們就會飛出來覓食,算算也差不多了,我們就拿牠們比,如何?」
聽上去並無不妥,凌繼修點頭,「好。」
「爽快。」陳沐城笑著拍了兩下手,然後朝凌繼修伸出了一隻手。
凌繼修看了一眼,還是伸出手與他握了一下,算是達成約定了。
於是,兩人一起離開屋子,凌繼修帶著部屬跟著陳沐城來到他所說的那片林子前,腳下是一片碎石灘,又分別從各自的手下那裏接過弓和箭。
「大當家定要得勝!」
「幹翻這幫朝廷的走狗……」
土匪們在一旁為自家老大搖旗吶喊,陳沐城痞笑著朝他們揮了揮手,又別過頭看了一眼凌繼修,只見對方臉上的厭惡幾乎已經藏不住了。
「什麼時候開始?」凌繼修沒好氣地問。
陳沐城笑了笑,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時辰馬上就到了。」說著上前兩步,找好了位置。
凌繼修也過去站在他旁邊,兩人沒再說話,都一動不動地看著前面的樹林,林子茂密,時不時有鳥雀飛出,可當作目標的烏鴉一直沒有出現……
凌繼修聚精會神地盯著林子裏的動靜,在目標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的情況下,必須完全集中精神,才能在發現時用最短的時間射中目標。
他在戰場上用弓箭射死過敵軍,也參加過多次的狩獵,可感覺都跟此刻不同,這樣靜靜地等待獵物,又是帶著巨大賭注的比試,讓他全身都緊繃了起來,覺得這片山林很安靜……卻又有些惱人的聲響。
他聽到風聲,還有各種鳥獸蟲鳴,仔細聽甚至還能聽見溪水聲……
良久之後,一陣風陡然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兩人幾乎是同時將箭搭上了弓。
在一聲烏鴉叫聲過後,呼啦啦一陣翅膀拍動的聲響,幾隻烏鴉從林子裏飛了出來,從凌繼修與陳沐城所處的位置看過去只是幾個小黑點……
凌繼修眉頭微微一皺,瞬間鬆開了弓弦,「嗖」一聲,箭射了出去,與此同時,陳沐城的箭也出去了。
可看著分別被他們射中的烏鴉落下的時候,凌繼修愣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地回頭看陳沐城,對方則氣定神閒地放下了弓。
兩人的手下分別過去將他們各自射中的目標撿回來,結果凌繼修射中了一隻烏鴉,陳沐城的箭上卻令人驚訝的有兩隻烏鴉,被對穿在一起。
果然!凌繼修咬牙,自己剛才果然沒看錯,可一箭射中兩隻,這未免也太過巧合!
周圍的土匪們興奮地怪叫起來,嚷嚷著大當家威武什麼的。
陳沐城朝凌繼修一笑,「承讓了。」
「你這是運氣!」凌繼修幾乎是有些氣急敗壞地說,他面對外人一向沉著冷靜,鮮有這麼激動的時候。
「所以呢?」看他露出這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模樣,陳沐城樂了,一揚手把弓扔給自己手下,雙手環抱在胸前看著他,「我還是贏了不是嗎?」
凌繼修一口牙簡直要咬碎了。的確,不管是不是巧合,他都是輸了……
他不服氣,但又說不出再比一次這樣的話,他堂堂一個羽林軍的將軍,比起輸贏更需要保全的是氣度。
最後,凌繼修面色陰沉,冷冷吐出一句,「我輸了。」
陳沐城無聲一笑,並非得意或是嘲笑,只是單純的心情不錯。
「大人你是京城來的,不像我們從小長在山裏,射個飛禽走獸什麼的是家常便飯,輸了也是情有可原。」
陳沐城像是在為凌繼修找臺階下,可凌繼修卻不想領這個情。
願賭服輸,他問:「你想讓我做什麼?」
「將軍……」身邊的副將想阻止,但被凌繼修一個眼神掃過去,又瞬間啞了,不敢多說一句。
將軍身邊的人都知道,將軍已決定的事萬難更改。
與凌繼修對視片刻,陳沐城突然笑了一聲,「既然凌大人如此守信,那……這次就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這不能算是個要求,甚至可以說是隨口敷衍—彷彿是因為凌繼修要他提要求,他才隨便謅了一個。
「就這樣?」凌繼修完全不明白這個人,他以為陳沐城會提出更刁難的要求。
陳沐城點頭,緩緩的一字一句道:「僅止如此。」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有股一諾千金的味道。
凌繼修不再問,唯緊緊握著手裏的弓……
臨走前,凌繼修騎在馬上仍舊居高臨下地看著陳沐城,陳沐城一張臉被夕陽染得像鍍了層金,百無聊賴地伸手摸了摸凌繼修的馬。
說來也奇怪,他的坐騎有著寶馬良駒的通病,脾氣爆的很,平日裏只有他自己能親近,此刻卻安靜地站著讓陳沐城摸……
收回手,陳沐城很不恭敬地說:「你回去跟皇帝說,接下來龍頭山會太太平平的,讓他別操心了。」即使贏了,陳沐城仍舊給了一整年不作亂的承諾。
凌繼修問道:「只有一年?」
陳沐城挑眉,笑著問:「凌大人,你不會想讓我在你卸任前都老實吧?」
凌繼修抿了抿嘴,他可沒那個臉這樣要求。
雖然只換來一年的安寧,可這次剿匪不過花了一天的功夫,也只有一個士兵受了輕傷,算是可以交差,但凌繼修卻無欣喜之情。
方才,他其實有想給陳沐城一箭的念頭,他們離得那麼近,一箭穿心根本易如反掌……可是想到一個土匪都比他坦蕩有氣度,自己要是真的動手,就連個土匪都比不上了,也就忍住了那股衝動。
但畢竟曾有過這等念頭,這讓慘敗的感覺在他心中始終繚繞不去。
凌繼修越想臉色越不好,最後陰沉著臉說了句,「我不會感激你的。」
陳沐城笑了一聲,「用不著。」他會自己把這個人情討回來。
「能有凌大人這樣的人,想來京城是個好地方,看來改天我也去京城看看見識一下,」陳沐城半開玩笑地說,「畢竟後面日子我們也清閒了。」
是打家劫舍得來的錢夠花吧……凌繼修心中冷哼一聲,一言不發地扯了一下韁繩,領著人離開了。
陳沐城站在原地看著那一人一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一個手下湊上來不解地問:「大當家,為啥就這樣放他們走了?」
陳沐城看著凌繼修漸漸遠去直到不見蹤影,才緩緩收回視線,卻什麼也沒回答,只別有深意地笑了一聲……
而另一頭,凌繼修回到山道上,守在坡上的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縣官原本還拿著帕子一個勁的擦汗,看他全身而退,當即又是一陣奉承,讚他神勇,然而縣官每說一句凌繼修的臉色就差一分,當縣官終於看出來自己又多嘴了,趕緊老實退到一邊。
離開龍頭山之後,凌繼修沒有多做停留,讓部下休息了一夜之後,第二天一早便啟程趕回京城覆命。
抵達京城次日,到了大殿上,凌繼修一身戎裝英姿颯爽,單膝跪在大殿上,說已經平定了龍頭山上的土匪,且沒有損失一兵一卒,此乃託皇上的洪福,將功勞都歸到了皇帝身上。
本來皇帝對龍頭山鬧土匪的事也沒太放在心上,無非是因為那個怪夢,如今既然已經破解了夢境,事情便就這樣過去了,對凌繼修嘉獎了一番之後,給了他一個月的假讓他回府好生休整。
凌繼修心裏沒有半點喜悅之情,但還是謝了恩,在眾人或是讚賞或是嫉妒的目光中,轉身退出大殿了……
一切看似已經結束,然而對凌繼修來說卻並非如此。
從龍頭山回來之後,他就一直在想自己輸給了陳沐城這件事。
他一向自視甚高,堂堂的羽林軍將軍,以箭法揚名,眾人口中百步穿楊的神射手,自然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會輸給一個土匪的,偏偏他又不能不要臉的說陳沐城只是靠運氣,因為他看得出來陳沐城的箭法確實不錯……
一個土匪竟然有那樣好的箭法,這讓他無法釋懷。
論箭法,凌繼修相信京城裏沒人比得上他,雖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他也懂,可就這樣輸給一個土匪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他承認,他無法接受失敗,尤其是敗給一個土匪頭子,每次想到陳沐城那句「我還是贏了」,他就彷彿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那天只有幾個人在場,且都是他的親信,自然不會把他輸給陳沐城的事說出去,然而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喝醉酒時什麼的,糊裏糊塗地說出去,祕密是難以永遠保守的……到那時,他就真成了一個笑話了!
凌繼修越想越不服氣、越想越不能接受,像是著魔了一樣,做什麼事都心不在焉,在書房裏看書寫字時,提起筆常常半天沒有落下;練箭的時候,常常走神,有時候別說靶心了,一箭射出去連靶子都沾不到。
他日思夜想,連夢裏都是陳沐城拿著弓對他笑的樣子,那張笑臉……簡直是可恨至極!
凌繼修如此反常,府裏的下人都察覺到了,還以為他是害了相思病,私下裏紛紛議論著,是哪家姑娘能讓風流瀟灑的他如此著迷,要是住在老宅的老爺夫人知道,肯定會趕著去說親……
凌繼修也覺得自己病了,不過絕對不是什麼相思病,雖然他一直在想那個男人……
夜已深,燭臺上的蠟燭只剩短短一截,一陣夜風吹過,火苗噗噗跳了兩下,凌繼修將桌上的書合上,他看了大半夜卻幾乎沒看進什麼。
他緩緩站起來走到窗前,將窗戶推開,帶著一絲潮濕的涼意瞬間撲面而來,他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
從龍頭山回來已經半個月有餘,這半個月他待在府中哪裏都沒去,有些同僚約他一同喝酒、打獵他也全推掉了。
不是他不給面子,而是真的沒那個心思。
不知何時,外面下起了濛濛細雨,細密的雨絲打了進來,沾在他頭髮上、衣服上。
凌繼修並不在意,望了一會兒窗外之後,轉過身想歇息,一抬頭卻看到了掛在牆上的弓。
他微微皺眉,走過去伸手將弓拿下,輕輕拉了一下緊繃的弦,「崩」一聲,彷彿是打在他心頭,令他心口一顫……
緩緩握緊了弓身,他下定了決心,那個在他心裡轉了又轉的念頭,一定得實行—
他一定要和那個男人在萬人矚目的情況下再比一次!
第二天皇帝下了早朝,擺駕御花園與最近一位正得寵的妃子一同賞花,天氣晴好,花園裏幾株名貴牡丹開得正豔。
皇帝得知還在休假中的凌繼修進宮求見,不免覺得奇怪,便讓他到御花園來。
凌繼修看皇帝心情似乎不錯,單膝跪地稟告,「啟稟皇上臣耳聞兩個月後將有外國使節前來朝貢,正是宣揚我朝國威,能人輩出的好時機,臣斗膽建議在京城舉辦一場射箭比賽。」
「比賽?」皇帝挑眉。
「是,」凌繼修微微一笑,「上自王孫大臣,下到平民百姓皆可參加,獲勝者將會得到豐厚的獎賞,一來可以震懾外國使臣,二來也算舉國同樂,彰顯子民對皇上的愛戴之情。」
他時機把握的好,說得也合情合理,皇帝正是開心的時候,沒怎麼考慮就同意了,喚來了太監吩咐下去草擬聖旨,並且誇讚他想得周到。
「多謝皇上。」凌繼修低著頭,嘴角勾起一絲深深笑意。
隔天,聖旨就下達,相關官員開始籌辦。要舉行射箭比賽的消息在京城各處張貼了出來,引得無數人駐足觀看。
因為獎賞實在豐厚,報名的第一天街上擠得水洩不通,有不少對自己箭法有信心的人遠道而來。
凌繼修很滿意,一切皆在他的計畫之中,接下來只要等著那個男人來「自投羅網」便可。
這一次,他要在萬人矚目之下同他再比一次,一決雌雄。
然而事情並非如他預料—
因為報名人數眾多,原定的報名期限又延長了幾天,可眼瞅著馬上就要截止了,陳沐城還是沒有出現。
凌繼修冷著臉將厚厚的、記錄著報名比賽者名字籍貫的名冊前前後後翻了三遍,還是沒有發現陳沐城的名字。
他知道陳沐城是真的沒來,因為這幾天他幾乎一直在報名處守著,想著會不會看到陳沐城,但始終沒看到。
就算龍頭山離得遠,消息也已經從京城遞送到各個州府,陳沐城應該不會不知道……那就是說,他是不想來。
放在名冊上的手緩緩握成拳頭,凌繼修擰起眉。他煞費苦心創造了這麼好的機會雪恥,那個土匪卻不出現,真是太可恨。
凌繼修思來想去,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這次機會,他不甘心,那個男人如夢魘一般折磨了他這麼久,一定要有個了結。
他冷笑一聲,低頭看著名冊,你不來是吧?那我就讓你不得不來……
午時前,一頂四人抬的大轎停在凌府門口,穩穩落地之後,前面的一個轎夫彎腰掀開了轎簾,從轎子裏走出一個男人,他身形修長,一身天青色袍服,手執一把摺扇,氣質儒雅,一看便知是個讀書人。
正在門口盯著下人灑水的管家見到他急忙下臺階迎了過來,對男人深深一禮,「見過高大人。」
來人是凌繼修在朝中的同僚—高梓陽。
高梓陽稍長凌繼修幾個月,兩人不僅同朝為官,也是同門師兄弟,少年時兩人曾拜同一位大儒學習,感情一直不錯。
高梓陽微微一點頭,「你家大人可在?」
凌繼修從龍頭山回來後的這段時日,高梓陽恰好有公務離開了京城,直到昨天才剛回來,所以兩人一直未曾見面,今天就是過府來問候一下。
「您來的不巧,大人昨天剛出遠門。」管家回道,「這一走恐怕得十幾天後才能回來。」
「十幾天?」高梓陽微微皺眉,「去什麼地方要這麼久?」
「這小人就不知道了,大人走的時候也沒說,只說十幾天後回來,他已經向皇上告假了。」
高梓陽微微皺眉,抬頭看了一眼大門上寫著「凌府」二字的牌匾,輕歎了一聲,「繼修要是回來了,差人來告訴我一聲。」
管家恭恭敬敬地回了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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