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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城283

《爺的解酒湯》

  • 作者綠光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7/02/17
  • 瀏覽人次:18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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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暗戀悶騷攻VS.誘受】

右都御史宋綽明察秋毫,深受皇帝重用,
為人端方守禮,真是百官表率……
李叔昂對這些讚美只有兩個字回應:我呸!
宋綽那個衣冠禽獸一喝醉就只會欺壓他,
硬把他壓上床這樣那樣,在酒醒後把一切全忘光,
要不是他從小仰慕他,長大暗戀他,
早就跟宋綽老死不相往來,哪會一言不發的從了他?
可是……這樣被當醒酒湯的日子,哪時才會到頭啊……

 
宋綽沉聲道:「把褲子脫了。」
李叔昂傻眼地瞪著他,隨即拉緊了腰帶。「大人是瘋了不成!」
「沒錯,我就是瘋了,你要是再不動手,我就幫你脫了!」
宋綽單手就將他給摟進懷裡,隨即動手扯著他的腰帶,嚇得他低聲吼著——「我自己脫!我自己脫可以吧!」
真不知道他又是怎了,明知道自個兒酒量差,他向來是很克制的,怎麼近來卻是三天兩頭就醉,而且還變本加厲……餘光瞥見宋綽的手動了動,李叔昂嚇得把心一橫,飛快地把身上的衣物脫得一乾二淨,拉過被子自動自發地趴上了床。
來吧,看吧!想怎樣就怎樣吧,橫豎他也從未拒絕過他。
然而,宋綽雙眼直盯著李叔昂腿根處的痣,再見他緊閉著雙眼,一副任憑自己處置的模樣,內心震撼不已。
那些春夢……不是夢,果然不是夢!

綠光
最陰沉的A型人。
認為愛情是這一輩子最渴求的一種感情,但寧缺勿濫。
因為太愛作白日夢,所以迫不及待將滿腔熱血化為文字,
哪怕是在腦袋空虛時,都能夠充滿執筆的熱情。
希望有一天能達到讓讀者們恨之入骨,一日無綠光,便覺面目可憎的超凡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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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馬車停在城南的李家牙行大門前,一身月白色的男子一下車便抓著牙郎問:「傅爺到了嗎?」
「二爺,已經將傅爺請到西院了。」牙郎魏燦笑瞇了細眼,十足的狗腿巴結。
「幹得好,爺要是談成了,晚點有賞。」李叔昂拍了拍他的肩,賞他一記笑,那抹笑讓他看來豔若桃李。
魏燦看直了眼,直到後腦杓被人用力地巴了下,痛得他張口就要問候對方,一見是李叔昂的貼身護衛,隨即擺出了狗腿到極點的笑。「燕哥,打得好,我整個都回神了。」
「再不回神,你也不用回神了。」燕回說著,面無表情地亮出他的拳頭。
「燕哥說的是。」魏燦不斷地屈身哈腰,直到不見燕回的身影,才無聲地問候他祖宗十八代。
西院廳裡,李叔昂淺啜了口茶,無奈地歎了口氣。「傅爺這兒也行不通呀。」
「真是對不住啊,二爺,你要是能再早個幾天,我就能替二爺想法子了。」傅旭一臉愧疚地道。
「不不不,這不是傅爺的錯,都怪我太過自信,以為這批胭脂米晚個幾天再調也無所謂,天曉得人算不如天算,胭脂米竟然被搶光了。」李叔昂搖了搖頭,不禁道:「這也真是奇了,胭脂米又不是稀罕的糧食,以往這個時候隨便都能調個百來石的,今年可真是邪門了。」
胭脂米之所以稱為胭脂米,在於胭脂般的色彩非常討喜,幾代之前頗受宮中喜愛,因為如此,太多田莊跟著栽種胭脂米,最終反倒變得不稀罕了,價格慘跌。
近幾年是因為皇上突然又念起了胭脂米,一時又蔚為風潮,但就算如此,他每年隨便都調得到百來石的胭脂米送進宮,可今年卻怎麼也找不著。
明明就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如今卻是棘手得教他頭疼。
他可是和戶部定契的,交不出胭脂米……這罪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也不是沒靠山,七王爺、雍王爺、京衛指揮使和右都御史都能幫上一把,但他就是覺得這事古怪。
「二爺,還是找江道問問吧。」傅旭想了想,提了個頭。
「可是江爺向來沒經手胭脂米。」
江道乃是京城米商,而傅旭則是昆南道的米商,這兩人可以說是一南一北地稱霸了米糧市場,不管要找哪種米糧,只要找這兩位準沒錯。
「沒經手是沒經手,但他手下的莊子多,識得的農戶也多,跟二爺也不是沒來往,找他幫個忙該是不難。」
李叔昂努了努嘴。「也是,橫豎都找不著了,那就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都察院。
「大人,該走了,時候差不多了。」
被喚作大人的正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宋綽,他慢條斯理地抬眼瞪著下屬右僉都御史,涼聲問:「誰的時候差不多了?」
右僉都御史晏浩濟乾笑,搓著手道:「大人,不是說好了今兒個要去照雲樓嗎?」
宋綽瞇起銳利的黑眸,唇角的笑意冷得嚇人。「是誰說好要去照雲樓的?」
晏浩濟笑得臉都快要僵了,只能從牙縫裡慢慢地將字句給擠出來。「大人,咱們都察院近來好不容易平穩了下來,為了迎接新上任的左都御史大人,不是說了要辦場小宴?大人那時說了,日期地點就由咱們決定……」
宋綽無聲哼笑著。「京城裡的酒樓何其多,你們卻偏要挑青樓……都察院的顏面到底要擱到哪去?他日上奏彈劾,真不知道這筆該要怎麼下呢。」
想上青樓,藉口還真不是普通的多,什麼鬼話都說得出口。
前幾個月,朝中奪位大戲高潮迭起,好不容易塵埃落定,立八王爺為儲君,也徹底拔除了朝中幾個派系,就連都察院也被波及,折了一個左都御史和右僉都御史。
如今風平浪靜了,從九江提了個巡撫接了左都御史一職,再從寬州提了個同知接了右僉都御史。
忖著,宋綽看了晏浩濟一眼。說來他跟這傢伙也頗有淵源,當初他到掏金城上任時,這傢伙就是他管轄的同知,沒想到事隔多年後,兩人竟然還能一道共事……真不知道是哪門子的孽緣。
「大人……」
「罷了,你們自己去吧。」那擺手的姿勢簡直跟趕蒼蠅沒兩樣。
討厭晏浩濟這傢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就算現在再見,還是一樣覺得礙眼。
「大人要是不去,咱們怎麼好意思去呢?」
宋綽垂著眼看著卷宗,壓根當他不存在。
「大人……都跟左都御史大人說好了,要是大人不去的話,只有咱們幾個去,不是太不給左都御史大人面子了?」
宋綽白了他一眼,無聲咂著嘴,思索了半刻,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道:「知道了,你們先過去,等我這些看完,我就過去。」
「那就麻煩大人屆時帶左都御史大人一道來吧。」
「為什麼還要我帶他過去?」他跟那個散漫的傢伙也不是很對盤!
洪儒一,同科的榜眼,很喜歡對男人毛手毛腳的怪傢伙!虧他長得人模人樣的,又畫得一手好畫,卻老是調戲同科的同儕。
「左都御史大人說要和大人一道過去。」
宋綽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待晏浩濟一走,又翻了翻卷宗,直到天色全暗,懶得差人點油燈,他才索性起身,經過隔壁洪儒一的辦事房時,瞧見門半開。
嘖,又沒瞧見洪儒一,還說什麼要他帶。
正打算走人,餘光卻瞥見他的案上像是擺著畫作,教他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走進辦事房裡。
那傢伙不正經歸不正經,但他的畫偏偏就是很吸引人。
當他懷抱欣賞畫技的心思走到案邊時,他的眼睛為之一亮,只因這用色相當大膽鮮豔,大紅扶桑花就倚在月亮門邊……目光往旁略略移動了下,他不禁狐疑地瞇起眼,難以置信地看了又看。
月亮門底下的是什麼?好像是兩個人……兩個翻雲覆雨的……男人。
他皺了皺眉,瞧底下還有幾張,接連翻開一瞧,撇開鮮豔的色彩和別出心裁的構圖不說,裡頭都有一對男人,而且赤身露體,而且……
「宋大人?」
身後突地傳來喚聲,嚇得宋綽猛地回頭,瞪著出聲的洪儒一。
「你就不能出點聲音嗎?」他沒好氣地罵道。
「……我出了。」洪儒一委屈地道。
宋綽揉了揉眉頭,眼角餘光瞥見桌上的畫作,有些僵硬地移開眼,卻對上洪儒一促狹的笑臉。
「畫得不錯吧。」
「有什麼不錯的?這根本就是……男風春宮圖吧!」他咬牙道。
「哇,宋大人真是好眼力,一看就看得出來!」
宋綽毫不客氣地推開他貼近的臉。「哪裡需要好眼力,一看就看得出來!」瞧,那命根子畫得那麼清楚,又舔又含的……下流!
「才不,你瞧,我故意在這命根子上畫了垂落的槐花,要是不仔細看是看不出這是命根子的,唉唷唷,瞧瞧你這眼睛有多利,竟然一眼就看出是命根子,唉唷唷……這是慧根、慧根!」洪儒一一臉激動地道。
宋綽用力地歎了口氣,覺得跟這傢伙完全無法交談。
為什麼他待會還要帶這個傢伙去照雲樓?啊……乾脆回家算了!
李叔昂坐在照雲樓的柳園裡。柳園是他位在照雲樓的帳房,心煩時也會在這兒住上幾晚。如今,他微瞇著漂亮的桃花眼,嘴裡咬著毛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
「二爺,江爺到了。」
燕回的喚聲教他猛地回神,才起身就見燕回已經領著江道進房。
「江爺,才多久未見,怎麼一整個神采飛揚了起來。」李叔昂揚笑甩落了幾朵桃花,連忙將他給迎接到桌邊。
「二爺的嘴今兒個是沾了蜜不成?」江道笑呵呵地往桌邊一坐,見李叔昂已經快手替他倒了杯茶。「二爺該不會是有哪門新的生意要找我合作?」
「哪有什麼新的生意?近來光是為了調批胭脂米就快要把我給逼死了。」
「胭脂米?」江道啜了口茶。「說到胭脂米,我才想到近來這米糧市場不太對勁。」
「怎說?」李叔昂止不住好奇,轉瞬忘了把江道找來的目的。
「還問我呢,近來李家牙行不是在大量收購米糧?」
「……李家牙行?」
「說起來,二爺也真不夠意思,又開了家牙行也沒差人告知我一聲。」
李叔昂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江爺,李家牙行僅此一家,別無分號啊。」
江道不禁直瞅著他。「不是吧,上個月我店裡夥計說在城西那兒又開設了一家李家牙行,聽說開張那日還去了不少貴族商賈,我心想二爺和那些達官貴人最有交情,準沒錯的。」
「城西?」李叔昂瞇起眼沉吟著。
瞧李叔昂臉色一沉,江道腦筋動得快,隨即問:「難道跟二爺無關?」
李叔昂轉動戒指,笑了笑。「看來有人打算要混水摸魚呢,不知道江爺還知道些什麼?」
就說嘛,近來牙行的生意清淡了不少,原來真的是有人在後頭搞鬼……真以為他李叔昂是吃素的不成?
江道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李叔昂和江道聊了足足快要一個時辰,正打算要請江道移步擺宴時—
「二爺。」燕回在門外輕喚著。
「燕回,你來得正好,安排一間上房給江爺。」
燕回應了聲,開了門,快步走到他身旁,在他耳邊壓低聲響道:「宋大人喝醉了。」
「他在照雲樓?」
「嗯,在杏坊,看樣子是醉得不輕。」
李叔昂無奈地抹了抹臉。「你先帶江爺去上房,再去把他帶來。」
「是。」燕回隨即朝江道揚笑。「江爺,這邊請。」
喘息聲伴隨著一股熱氣,吹拂著他的耳,教他血脈賁張著,無法滿足的慾求逼得他似要發狂。
他像是失去了理智,緊抱住身下的人,一再埋入最深處,他的腦袋一片空白,被從未嘗過的快意給吞噬,像個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般完全忘了分寸,怎麼要都要不夠。
他心跳得又快又急,渾身火燙,氣息紊亂地吻著身下的人,兩副軀體緊密地交纏著,他卻怎麼也看不清身下的人……
這一瞬間的念頭,教他的思緒像被分為兩半,一半還在激情蕩漾中,一半卻清醒了。
該死,怎麼又作起了春夢?
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作這個夢,每一次,他都看見夢裡的人有著白裡透紅的肌膚,教他莫名亢奮難休,但他總是看不見臉。
多年前,他便被這春夢糾纏著,纏得對房事向來興致缺缺的他快要著了火……可惡,他非要瞧瞧這人到底是誰,怎能老在夢裡糾纏他,纏得他如此失態,像要發狂一樣!
思緒一動,他略微退開了,就聽見那人悶哼了聲,他正疑惑那嗓音怎會像個男人時抬眼一看,這一回,他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張總是模糊不清的臉,那張佈滿痛苦的臉白裡透紅,桃花般的黑眸正痛苦地瞇起。
不可能……這是夢,只是夢……
「大人……你好了沒?」
身下人痛苦壓抑的低喃,教他高漲的情慾瞬間宣洩。
「啊!」
宋綽猛地驚醒,粗喘著氣息,瞪著陌生的床頂,飛快地坐起,卻察覺腿間的亢奮,教他整個人都傻了。
這是什麼見鬼的惡夢?
他什麼不夢,卻偏偏夢到、夢到……
「宋大人醒了嗎?」
門外的喚聲教宋綽又結實地嚇了一跳,瞪向門板,覺得這嗓音頗熟悉。「……燕回?」
「是的,小的進來伺候大人梳洗。」
宋綽聞言,忙道:「不用、不用,就不勞你了。」他腿間的亢奮尚未平靜,能見人嗎?
「那小的將洗臉水擱在門外。」
「喔,多謝。」他想了下,又道:「燕回,我怎會在這裡?這又是哪裡?」
「大人,這裡是照雲樓的後院柳園,是二爺歇息的小院。」
一聽到二爺兩個字,宋綽心裡不自覺地顫了下,有種莫名的心虛。
「大人昨兒個在席間喝醉了,二爺要小的將大人帶進柳園暫宿一晚。」
「喔……」他拉長了尾音,卻想不起昨晚的經過。
他的酒量是出了名的差,外號叫一杯倒,一旦喝了酒之後便會醉得不省人事,李叔昂那傢伙是知道他這點的,所以才會要燕回將他帶進柳園,嘖,無端端欠了他一回,還莫名其妙地夢到他。
「大人,要是沒什麼事,小的就先去二爺那兒了。」
「喔喔,去吧。」
待燕回一走,宋綽才疲憊地掩著臉,等著腿間的亢奮退去,拿了門外的洗臉水稍作梳洗,他坐在桌邊思忖了下才起身。
走到外頭,適巧瞧見燕回從廂房走出,隨即朝廂房走去。
燕回走了兩步,聽見腳步聲便側眼望去,「大人?」
「……叔昂在裡頭?」他試著讓自己面無表情,不讓燕回看出自己有半點心虛慌張。
「是。」才應了聲,見宋綽像是要進房,燕回一個箭步擋在門前。「大人要見二爺嗎?」
「不行嗎?」不管怎樣,昨兒個蒙他搭救留宿,總得跟他說聲謝。
「這……」燕回一臉為難。
「怎了?」
「二爺身子有些不適,還歇著。」
「酒又喝多了?」宋綽隨即板起臉。「跟他說多少次了,少跟那些人周旋、少喝點酒,他就是不聽。」
宋綽咂了下嘴,硬是將燕回推開進了門,燕回只能比他更快一步地走到床邊。
「二爺,宋大人來了。」燕回輕推了下蒙在被子裡的李叔昂。
李叔昂痛苦地從被子裡探出頭,本就白皙的臉被蒙得微染緋紅,就連髮都沒繫,看了宋綽一眼。「大人,有何貴幹?」
宋綽直瞪著他粉紅的臉,未束的髮垂落在頰邊,不見姑娘媚態,可不知怎地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拽住,又狠狠地被拋出般,教他心跳莫名失控。
「大人?」李叔昂不耐地喊著。「大人要是來說謝,那就不用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宋綽這才回過神,深邃的黑眸朝他一瞪。「誰要跟你說謝來著?瞧瞧你這是什麼模樣,都日上三竿還窩在被子裡,像話嗎你?」
「你哪位啊?叫你一聲大人是客氣,真把自個兒當誰了,還管我什麼時候窩在被子裡?」李叔昂白了他一眼,疲憊地閉上了眼。
宋綽本想再好好教訓他一番,但聽他有氣無力地只端出了平日三成的功力和他抬槓,可見身子確實不適,便把話嚥了回去。
「你是不是喝太多了?」他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
「大人,日上三竿了,你不用進宮嗎?」李叔昂雙眼張也沒張地道。
宋綽一愣,看著外頭的天色,臉色變了變,卻口吻輕鬆地道:「今日都察院沒什麼事,不進宮也無所謂。」
「唷,近來破了幾件案子,得皇上恩寵,說話都不一樣了。」李叔昂嗤了聲。「小心點,千萬別樂極生悲。」
「你這張嘴就吐不出一點好話?」宋綽瞪著他的嘴,瞪著瞪著,不知怎地,忽然有點口乾舌燥。
「想聽好話就找別人,我累了,想睡,就不招待大人了。」
宋綽眼角抽了兩下,瞧他氣色真是不好,便乾脆起身。「我走了。」
「不送,大人。」
宋綽嘖了聲,頭也不回地離開。
確定宋綽走遠了,燕回才壓低聲音道:「二爺,你這身子……不找個大夫,成嗎?」
李叔昂呿了聲。「又不是第一回如此了,我知道怎麼處理,你別吵我,讓我睡會兒都不成?」
燕回撓了撓臉,只能應了聲。「也是,一回生,二回熟的,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李叔昂怒張桃花眼,罵道:「我去你的一回生,二回熟,你給我滾!」
這種事習慣得了嗎?不知道他牙都快咬碎,生怕捱不過這一夜?
可惡,他牙行有一堆事要忙的,還有他的胭脂米啊……
都察院裡,宋綽坐在案後,維持端正的坐姿一整個下午,猶如雕像般動也不動,直到辦事房裡暗下,他依舊不為所動。
「……大哥?」當宋結踏過辦事房的門檻時,險些被他嚇著。「大哥,你沒事吧。」先退了兩步後,他鼓起勇氣朝他走去。
走到案邊,看著宋綽面色莊嚴凝重地瞪著桌面,黑眸在暗處熠熠生光,教宋結看得頭皮發麻。
發生大事了,肯定是發生什麼連大哥都擺不平的大事了!
天啊!如果連大哥都擺不平,會是什麼樣的大事啊!
「大哥,你不要緊吧,別嚇我了。」宋結很輕很輕地問著,輕扯了下他的袖口。
頓了下,宋綽猛地回神,抬眼望去,困惑只在轉眼間,隨即回神,沉著聲問:「三弟,你怎麼來了?」
「我……六科離都察院又不遠,我走著走著,就想過來看看大哥,順便問問大哥昨兒個怎麼沒回府,可是……」宋結頓了下,斟酌著字句,道:「大哥,發生什麼事了嗎?」
宋綽有些心虛地移開眼。「什麼發生什麼事?」他不小心將方才所想的都表現在臉上了不成?
還是,他聽見外頭傳出什麼蜚短流長了?
「要是沒發生什麼事,大哥怎會一臉凝重?」
宋綽黑眸微移,思緒盡數藏在眸底深處,臉色一板,沉聲道:「怎,瞧我一臉凝重就以為天下大亂了不成?成天胡亂揣測他人心思,你在六科就是這般隨意推測,胡亂規諫的?」
「大哥,天地良心啊,在六科裡哪能這般胡搞蠻幹的,沒個真憑實據的敢胡亂上疏,又不是想找死!」他真是倒楣,特地來找罵的?
到底是哪個混蛋叫他來的?大哥不就是一晚沒回府,有什麼大不了的?
可……還真是大大不得了!他這個循規蹈矩的大哥,遵禮守律的大哥,從沒有不說一聲就無故不回府的!
欸……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一次,但管他的,重點是大哥成親之後就沒再犯過,如今無端端地和同僚去了趟照雲樓卻沒回府,任誰都會覺得其中有文章嘛,他是不想知道,但要是大哥肯說,他就多少聽一點。
「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我跟你說在朝中能避就避,省得遭有心人胡亂編派流言,你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宋綽壓根沒打算放過他,冷著臉沉著聲,硬是把弟弟當兒子罵。
「大哥……」宋結都想跪下求饒了。「大哥,我也是盡量能避就避,如非必要我又怎會到都察院找大哥呢?」
「有什麼事教你必要地來找我?」
「就……大哥沒回府……」他垂著臉,聲若蚊鳴地道。
「我沒回府也犯得要你來找我?」宋綽驀地拍桌站起。
宋結嚇得險些當場腿軟。要知道,他爹死得早,長兄如父,從小他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哥,別看大哥在外笑臉迎人,像個沒脾氣的好人,他在家裡是不笑的,那張臉是僵的,心是鐵打的!
「大哥,嫂子擔心嘛……」那個逼得他不得不來的混蛋,就是他的嫂子,他實在是被煩得禁不住了,才硬著頭皮來的。「大哥,都察院的人都走光了,你別擔心有人會瞧見我在這兒,而嫂子是擔心你酒量差會著人的道,一早……」
話到最後,他暗罵自己話說得快又不經腦,這事要是讓大哥知曉,他跟嫂子往後不就更加的相敬如「冰」了?
哪怕宋結話沒說完,宋綽也能從他未盡的話裡聽出端倪。「她差了人到照雲樓打聽了?」
「呃……那個……」相信他,他是真的很想解釋,順便拐個彎撒個完美的謊,可是大哥的眼神好可怕,嚇得他舌頭都打結了。
「無知!她這麼做不是要讓人皆知我在照雲樓留宿一晚?」宋綽氣得大步走出辦事房,不再跟弟弟囉唆。
當初他會答應迎娶梁氏為妻,一來是這是先父臨終前替他安排的婚事,二來是看在其父是禮部侍郎,人品清高,遵循禮教,心想其女必定是教養得不差,豈料他娶的卻是個愚蠢又刁蠻的妒婦,行事前全不想一想的。
「大哥,你別氣嘛,其實大夥都知曉你和照雲樓的李二爺是知交,就算你在照雲樓留宿一晚,也定是在李二爺的院落,不可能是待在照雲樓的某間房嘛。」
宋綽驀地停下腳步,腦袋翻飛出那場真實的春夢……一整天,那情景整整一天在他腦袋裡不斷地竄出,不管他再怎麼聚精會神都沒用,他像是撞邪了般,只能想著那場春夢,糾纏著那場春夢!
「大哥,你怎麼了?臉很紅呢,要不要緊啊,你喘口氣,可千萬別把自己給氣壞了。」一走到外頭,就著廊簷的燈,宋結才驚覺他滿臉通紅。
宋綽狠瞪了他一眼。「你給我回去,別跟著我!」
「大哥,你要去哪?」
「我去哪還得你准許不成?」
「不是啊,你……不回府嗎?」可惡,他應該找二哥一起來的,現下還能拖他當墊背。
「我……」
「欸,這不是宋大人嗎?」
宋綽話未出口,聽聞右側邊的廊道有人叫喚,隨即揚起笑臉望去,客氣地作揖。「原來是張大人。」
「宋大人這般多禮豈不是折煞下官了?」張庭睿趕忙回禮,揚笑走來。「不知道大人身子好些了沒?」
「張大人這話意是—」宋綽笑得有禮又客氣。
「聽說昨兒個宋大人和都察院的同僚去了照雲樓,聽說醉倒宿在那兒了。」張庭睿說著,從寬袖裡取出一只藥瓶。「這藥給大人解解宿醉,雖然聽說大人是出了名的一杯倒,翌日醒來卻不怎麼頭痛,但吃著養身總是好。」
宋綽接過了藥瓶,苦笑著。「張大人怎會知道我宿在照雲樓?」
「聽市買司的梁主事說的。」
宋結聞言,暗叫不妙,只因那梁主事正是大哥的大舅子,而張庭睿正是梁主事的上司太府寺少卿,所以這話怎麼搭上的倒是不難理解,而話又是怎麼傳到梁主事那兒的,很容易串起。他忍不住偷覷了大哥一眼,果真瞧見大哥雖在笑,額間青筋卻顫跳著,他不禁想,他應該趁現在先走一步才是。
「真是醜事傳千里,讓張大人見笑了。」宋綽笑著,差一點就要捏碎藥瓶。
連張庭睿這傢伙都知曉了,那麼,差不多朝中也該傳遍了!
這傢伙是他同科的探花,雖然面對他時總是笑若春風,可他不管怎麼看都覺得虛偽極了,甚少與他往來。
事實證明,這傢伙對他確實是懷抱敵意的,光是他之前查西北增援一案,這傢伙表面上十分配合,可實際上調了半天卻沒給他半點能用的東西,又或許該說沒從中扯他後腿,他就應該偷笑了。
「哪會,朝中大夥都知道大人酒量差,一杯就不省人事,大人還是少碰為妙。」張庭睿恭敬地作揖。「既把藥交給大人了,下官就先走一步。」
「多謝。」宋綽回禮,直到人走遠了,回頭瞪去,瞧宋結早已溜得不見人影,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娶妻如斯……他當初到底是為了什麼娶妻的?
第二章
李家牙行位在熱鬧的城南玉廊大街上,門面約有三家鋪子的寬度,十二扇雕花大門全開,燈燦如晝。
宋綽下了馬車,看了眼牙行裡,覺得人數似乎比以往要少得多。眼前正是秋收時,牙行應該為了農作買賣忙得不可開交才是,哪能讓牙郎還有閒暇窩在櫃台後頭閒嗑牙?
「欸,宋大人。」眼力最佳的魏燦打從宋綽一下馬車就盯著,見他踏進牙行裡,二話不說地陪著笑迎到他面前。
踏進李家牙行的不只是一般商賈,就連達官顯要、皇親國戚都是二爺的座上賓,他都能跟在二爺身邊戰戰兢兢地應對,唯獨面對宋綽時,總教他莫名的心驚膽跳,就連二爺只要一瞧見宋綽,通常也是小心翼翼的。
說真格的,宋綽這個二品言官確實是位高權重,可和二爺熟識的有雍王爺和七王爺、京衛指揮使等等皇親,一個二品言官實在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問題就出在前一陣子二爺不知道是得罪了誰,讓一個二品言官天天進牙行坐鎮,只為了確認牙行裡沒有出現違禁交易的商品。
那一陣子,二爺的臉色很慘,他也跟著慘,於是乎,後來只要宋綽一上門,他的眼皮就跳,覺得牙行又要倒楣了。
「你家二爺呢?」他問。
照理說,他該回府了,可他現在實在不想回府,況且一早他離開柳園時,李叔昂那虛弱的模樣教他惦記著。
「回大人的話,二爺不在牙行。」魏燦必恭必敬地躬身回答著。
「他今日沒進牙行?」
「正午前進了牙行,可在小院裡待了會便又出門了。」魏燦幾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同時心想,如果宋大人想問得更詳細,他可以連二爺今兒個穿了月白色袍子、繫棗紅色腰帶,腰掛牙行玉牌,指戴牙行花押戒,今兒個束髮未戴巾,午時三刻左右離開牙行都能道出,絕對讓宋大人滿意到無法找碴。
來,問吧!
身為牙行首席牙郎,他可不是幹假的!
「他今兒個不是身子不適嗎?」宋綽淡問著。
魏燦無奈地閉了閉眼。「小的並不覺得二爺的身子有恙。」唉,就不能問些專業的嗎?虧他腦袋已經整理得清清楚楚,等他發問,他偏是不問,說什麼二爺身子不適……二爺身子不適還能到處亂跑?
「你連他身子不適都不知道?」宋綽呿了聲。
魏燦的顏面掛不住,小聲反駁著。「二爺就跟平常一樣,要是大人不信,一會二爺會來,大人自個兒瞧便知道。」
「你家二爺到底是上哪去了?」宋綽沒好氣地問。
不就是想知道李叔昂上哪去,耗了老半天也沒說個明白,這人腦袋也太不靈光了吧,聘這種傢伙當牙郎,到底成不成啊。
魏燦看到宋綽直白而明顯的鄙夷目光,內心懊惱不已,囁嚅著道:「二爺去調米。」
「調米?調什麼米?」
「五百石的胭脂米。」
宋綽疑惑地微攏眉頭。「胭脂米又不是什麼稀奇農作,況且農作大半在上個月都剛收割完,這時候調最是容易,哪會調不到。」
「大人您可真內行,確實是如此沒錯,可近來也不知道怎地,怎麼調就是調不到,以往和二爺合作的田莊說莊子裡的胭脂米早早就被人定下了。」說到這事,魏燦就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沒跟莊子打契?」
「咱們牙行不打契的,以往還是那些田莊找二爺買賣的,可如今說變就變,也沒先知會二爺一聲,害得二爺要調米時才發覺米沒了,如今要調卻是怎麼也調不到,累得二爺天天東奔西跑,把咱們王朝南北兩大米商都找來,還是調不到米,可這米是戶部要的,是打契的,沒在期限內給的話,咱們牙行是會出事的,所以呀,二爺這幾天簡直快要被這一批米給逼死了,好慘。」喏,他都已經說得這麼慘了,宋大人應該有幾分惻隱之心,不會再找牙行麻煩才是。
宋綽垂睫忖了下,再問:「他上哪調米?」
「二爺他……」魏燦還沒來得及回答,眼角餘光便見牙行的馬車緩緩停在店門外,忙道:「大人,二爺方巧回來了。」
他想,直接將燙手山芋交給二爺打理是最理想的,省得宋大人像是在逼供一樣,待會逼得他不小心把該說不該說的全說了,那可怎麼辦。
宋綽回過頭,剛巧瞧見李叔昂下了馬車,單薄的身影被簷下燈火映得更顯瘦削,就連面色也顯蒼白,走起路來有些搖搖欲墜。
待他回過神時,已經向前一步,拉住了腳步踉蹌的李叔昂。
「多謝。」李叔昂吁了口氣,一抬眼見拉住自己的人是宋綽,不禁愣了下。「大人怎麼來了?不會又來盯我的吧,我近來可沒得罪誰呀。」
拜託,幾個月前和七王爺有了丁點誤會,讓宋綽盯了幾天梢,害得他生意直直落,就連黑市都不敢開張,要是現在敢再擋他財路,他真的是會跟他拚了!
宋綽垂眼瞪著他。「怎,我是什麼凶神惡煞不成?」)狗咬呂洞賓的傢伙!
「要不大人是來作什麼的?」李叔昂快快甩開他的手,動作之快,眼神之嫌棄,儼然當他是衰鬼。
宋綽吸了口氣,怒聲吼道:「就不能探望你嗎?瞧你早上像個死人一樣,我心裡愧疚,就不能找你?」
這混蛋就非得這般嫌棄他?以往他可不是這樣的!想當年,不知道是誰跟前跟後地纏著他啊!
李叔昂倒抽了口氣。「……大人為何愧疚?」
「只要有點良心的都會愧疚!」
李叔昂用力地再抽口氣,瞠圓桃花眼,一時接不上話了。
他怎會發現?不可能發現的!他只要醉酒,醒來後啥事都忘光光的,連渣都不留,哪可能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
可是他又說得言之鑿鑿,這是怎麼回事?
「你那是什麼眼神?本官就不能有良心嗎?」宋綽沉聲罵道。
瞧瞧這混蛋拿什麼眼光看他,彷彿他合該是個沒血沒淚的混蛋一樣。
李叔昂欲言又止,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從沒想過他會發現……
「你這又是怎麼了?」宋綽被他氣得胃都疼了。
一會嫌棄,一會難以置信,一會又倉皇失措了起來……玩的是什麼把戲啊!明明兩人都相識十年有餘,怎麼他卻覺得愈來愈不識得他了?
「沒事,我累了,要回後院休息了,大人要是沒事就請回吧。」李叔昂拋下這句話,逃跑似地朝後院跑去。
宋綽瞪大眼,難以置信他竟然如此失禮地丟下他,更惱人的是,他眼角餘光瞧見魏燦那得意的眼神,像是在告訴他—瞧,不都說了二爺沒事。
他最好是沒事!要真沒事,方才怎會腳步踉蹌了幾下?
瞪著李叔昂消失在通往後院的廊道,宋綽思索了會便朝後院而去。
要他走,他偏不走!
過了前廳,隔了座小園子便通往後院,往西側而去是通往供外地馬隊商旅休憩的別館和倉庫,往東側而去便是李叔昂的寢屋。
以往住在這裡的尚有李叔昂那個遭武平侯府趕出門的表弟李若凡,可去年李若凡重回武平侯府正名為宋繁後,只剩李叔昂偶爾在這兒留宿。
當然,李叔昂自個兒也有座宅邸,只是一忙起來就會以牙行東院為家。
宋綽如入無人之境,見李叔昂不在廳裡便逕自朝寢房而去,走過轉角,就見兩三個小丫鬟身穿小公子裝,正要進寢房。
宋綽無言地閉了閉眼,這情景不管他看過幾回,就是適應不了。
曾有一段時間,京城的富貴人家慣於養些偏女相的男童,扮成嬌俏小姑娘,夜夜開宴,爭相鬥豔,甚至就連朝官也蔚為風潮,直到有人舉報某大臣府邸夜夜抬出男童,眾人才驚覺原來那些人豢養男童並非只是鬥豔而已,就連夜裡也成了暖床的工具,堪不住折磨的就成了一副屍體趁夜運向亂葬崗。
而後,那位大臣遭彈劾,貶回平民,朝廷也嚴禁此風。
那是他幼時聽聞當時身為太子太傅的父親所說的故事,也因而父親期盼他能往仕途,進都察院。
如今,他進了都察院,也瞧見了當時爹說過的坊間惡習。
唯一不同的是,李叔昂偏好把十二歲以下的小姑娘扮成小公子,身穿織錦深衣,束髮繫七彩絛繩。
但,這有什麼不同!
想也沒想的,在小丫鬟進房後,宋綽惱怒地一腳踹開門,就見被小丫鬟伺候著梳洗的李叔昂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李叔昂看向宋綽怒髮衝冠的模樣,不禁愣在當場,腦袋一片空白,要不是小丫鬟嚇得躲到他身後,他一時還回不了神。
「這是怎麼了?大人不會是想要擾民吧。」李叔昂說著,卻沒了平常的氣勢,假裝回身安撫著小丫鬟,就是不敢正眼直視宋綽。
他的心還慌著,一時沒了主意,只能見機行事。
宋綽瞧他護著小丫鬟,一把火燒得更旺了。「都跟你說幾次了,別讓小丫鬟扮得如此不倫不類,這是什麼德性?」
他以往不是如此的!可他一路走來,愈行愈偏,好的不學,全學些下九流玩意兒,設賭坊營青樓……要不是還保有幾分年少時的性子,他是斷不會再與他往來的。
「咱們王朝有禁小姑娘如此打扮嗎?」要是以往,他定會跳起來與宋綽槓上,可現在不成,他心跳得太快,還想不出怎麼掩蓋昨兒個發生的事,就連說起話都虛上了幾分。
「礙眼!」
「……我這是礙了誰的眼了?」李叔昂吶吶地道。
明明就賞心悅目極了,哪個瞧見他的小公子不稱好的。
「你不是身子不適嗎?還不好生歇著,要這幾個小丫頭在這兒做什麼?」宋綽不耐地看向一個個顫巍巍的小丫鬟。
「我……」照理說,他是應該要讓丫鬟們退下,省得遭池魚之殃,可是留下他和宋綽相處,那更教他渾身不自在。
「還不下去!」就在李叔昂做不了決定時,宋綽怒聲一喝,房裡的小丫鬟們隨即跑得不見半個人影。
李叔昂看向小丫鬟們離開的背景,不禁悲中從來。
怎麼也不帶他一道走?沒義氣。
見人都離開了,宋綽才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一副打算與他促膝長談的意味,嚇得他差點就奪門而出。
「你……」宋綽方開口,一抬眼適巧瞧見李叔昂低垂著臉,從他的角度望去,見他玉白的頸項微泛緋紅,莫名地教他又想起那個春夢,想起夢中荒唐的彼此,只能粗著聲掩飾心底那抹罪惡羞恥感。「沒個規矩,說過多少次了,交談時得與人對視,你背對著我是怎麼著?」
李叔昂幽幽地扳動身子,臉是抬了,但眼是半垂著的。「大人還當我是當年的少年郎不成?」
是,當年的他恨不得蜷起自己,躲在沒人的地方,所以不敢與人對視,可現在不同了。他不想與他對視,還不是因為他無端端提起昨晚的事!
合該忘了的事,宋綽偏記得,是要他怎麼面對他?
「你一點長進都沒有,甚至還走得愈來愈偏!」他不頂嘴就罷,愈是回嘴,他愈是火大。
李叔昂十八歲那年和宋繁合夥經營了家牙行,這門生意還算是中規中矩,然而隔年他隨即開設了賭場,再過幾年又營了青樓,做的全都是下九流生意!
李叔昂輕點著頭,懶得解釋,重點是—「大人到底是來做什麼的?」要跟他攤牌是吧,那就來吧,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寧可要個痛快也不要再打迷糊仗。
宋綽瞪他一眼,撇了撇唇,道:「昨晚承蒙你照顧。」
他這是一語雙關啊……李叔昂偷偷嚥了嚥口水,強迫自己冷靜,但他的手在發抖,就連身子也不自覺地顫著,不禁想,他是怎麼看待自己的,又會怎麼應對這事。
宋綽出身名門,族人泰半為官,雖然不是足以左右朝綱的重臣,但宋族人向來講究禮法,在朝為官從不結黨營私,在地方更是不收賄不貪瀆,可謂是朝中的一派清流,如今以身為族長的宋綽馬首是瞻。
可以想見,身為一族之長,身為一族的典範,他簡直是究禮成狂了,開口三句不離禮字。
如今得知自己與他發生那種事,又打算與他長談,依他對宋綽的認識,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真誠地與他道歉,承諾往後絕不再犯,而後與他劃清界線。
「往後不會了。」宋綽淡淡地道。
李叔昂瞠圓眼,隨即苦笑了下。瞧,他多懂他,連他會怎麼做都猜著了。
要與他劃清界線了?無所謂,橫豎又不是往後都見不到面,只是、只是……心底有那麼丁點痛。
「倒是你,身子既是不適怎麼不好生靜養?」
李叔昂悶悶地應了句。「是疼了點,但也還沒到要靜養的地步。」
「哪疼?」宋綽問著。
這倒好,要是知曉何處不適,明兒個他找御醫聊聊,找些藥給他。
「大人不是明知故問?」李叔昂呿了聲。
「什麼意思?我知道了什麼了?」
「不就是下頭疼著嗎?還不是大人—」李叔昂猛地抬眼,對上宋綽不解的神情,驀地一愣,雖尚未釐清這情況,卻飛快地轉移話題。「我急著調米,哪裡還躺得住。」
宋綽雖不滿他轉移了話題,但也明白調米乃是首要之事。「你要調胭脂米,怎麼不找我商量。」
「找大人商量?」李叔昂仔仔細細地打量他的表情,愈看愈覺得自己好像想岔了。如果宋綽真知道了什麼,他的神情不可能如此雲淡風輕,必定是痛苦不已,祈求他的原諒才是。
「不說宋家族田裡有栽種胭脂米,皇上賞賜的賜田也栽種了百來畝胭脂米,如今正值秋收,回去我再找管事合計合計。」
李叔昂呆愣地看著他。
「不過你也得跟我說個正確的數,我才知道要湊上多少。」宋綽說著,瞧他一臉呆樣,無奈地歎了口氣。「跟你說正經事呢,你在發什麼呆。」
「呃……不勞煩大人了,我有法子,還有幾個人還沒找,明日我出去轉轉應該就有消息了。」李叔昂真是受寵若驚極了。
這幾年來,宋綽每每見他總是皺眉,關於他的事從不追問更不過問,如今竟知曉他要調胭脂米還主動幫他……是不是要鬧什麼大災了,要不宋綽怎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明兒個找人卜一卦好了。
「怎,就當是我還了昨晚承你照顧的人情都不成?」宋綽啐了聲,隨即起身。「不過要是再有下回,直接差人將我送回府,不需要將我扶進柳園……不,這短時間之內,我都不會再碰酒了。」
要不是被起鬨,他怎會真喝上一杯?平常他都是淺啜一口敷衍的。
聽至此,李叔昂總算明白,宋綽根本不記得昨晚發生的事。都怪他說起話來虛虛實實,教他自己嚇自己,差點嚇出病來。
「對了,你方才說下頭疼……下頭是哪?」臨走前,宋綽還是忍不住問了方才未獲得解答的疑問。
李叔昂愣了下,玉白俊臉染上一片緋紅。「下頭就下頭,隨口說說,你那麼認真做什麼?去去去,我累死了,要歇息了,別吵我。」
宋綽抽動眼角,想罵人,但又想到他得休息,於是轉身就走。
待宋綽一走,李叔昂才疲憊地往床上一倒。
天啊,只差那麼一點點就揭底了,幸好他反應夠快!
一回到宋府,宋綽隨即差管事將妻子找來。
神奇的是,他前腳才剛進寢房,梁氏後腳就到,而且還帶著兒子宋縈。
「老爺。」梁氏問安了聲,隨即催促著宋縈。
「……爹。」宋縈揉了揉眼,抿著小嘴喊著。
「縈兒既然睡了,何必再將他喚醒?」宋綽微帶不悅地道。
「是老爺定下的規矩,老爺忘了嗎?」
「晨昏定省是禮,但禮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會變通也犯不著拐彎酸我。」宋綽面無表情地睨她一眼,瞧她空有秀美面貌,腦筋卻是硬得像塊石頭,他真是無奈得連歎氣都歎不出口。
梁氏眉頭一皺,正要開口,宋縈卻淡淡啟口,「爹、娘,時候晚了,我能不能先回房歇息?」
話落,梁氏的眉頭皺得更深,惱這唯一的兒子竟然跟他爹是一個樣,明明才六歲卻老成得嚇人,壓根不見六歲孩童該有的活潑天真。
「回房吧。」宋綽頷首。
「爹、娘,孩兒先告退。」宋縈微躬身,隨即踏出門外,也不需要婆子丫鬟牽著,已頗有幾分主子氣度,大步走在前頭。
梁氏一見宋綽正動手脫官袍,隨即上前為他更衣。
宋綽由著她,正思索著怎麼開口詢問族田的事,卻見她頭上簪子鑲著紅翡,就連身上的衣料都是最上等的水綾織。
疑惑到了嘴邊,最終還是被他給嚥了下去。
也許是她的嫁妝體面,他不需要過問,眼前最重要的是—「蕙娘,我有事要跟妳談談。」
「唷,難不成夜裡也有太陽了,老爺竟有事要跟我談。」梁蕙娘神色誇張地道,心中的詫異卻是切切實實的。
她嫁進宋府已經七年,然而除了成親的頭一年,兩人還聊得上幾句,待縈兒出生後,兩人就分房,而後他被外調掏金城,竟決定獨自赴任,有時就連年節都不回京。
好不容易調回京裡,被拔擢為右都御史,卻老是忙得不見人影,更過分的是,他昨晚竟然夜宿照雲樓!
這個男人打從她生下縈兒後就不曾再與她同房,她心想他是天性如此,雖然冷漠,可他沒打算納妾更沒有通房,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好相公,誰知根本不是那回事,她心底的那把火到現在都還沒消停。
宋綽冷著臉,不想再與她交談,可一想到李叔昂抱著病體調米,他還是耐著性子道:「皇上賞賜的賜田,今年收成如何?」
他的父母走得早,兩個弟弟性子未定,而他又懶得理帳,所以將宅裡的大事全都交由她打理。
聞言,梁蕙娘眼底閃過一絲不自在,拉整他的衣領後,狀似漫不經心地道:「如今是太平盛世,風調雨順的,收成自然是好。」
「我記得賜田有栽種胭脂米,可知道收了多少?」
「老爺過問這些做什麼?」
「我不能問嗎?」
梁蕙娘乾乾地笑著,「老爺要管自然是可以,但可惜的是賜田裡的農作早已在上個月就全數賣出了,總共賣了近四百石,賺了近兩百兩。」
「賜田和族田不都同樣是打契收地租的,怎麼妳卻自作主張地將收穫給賣了?」宋綽沉著臉質問著。
梁蕙娘抿了抿唇。「老爺,我是覺得與其收地租,倒不如和莊戶拆帳,如此一來不管是旱澇,咱們都和莊戶一般,誰也沒佔誰的便宜,這樣不妥嗎?」
「妳怎麼沒知會我一聲?」
「老爺說了府裡的事由我作主的。」
「這當頭妳倒是伶牙俐齒了。」宋綽心想賜田的收穫沒了著落,恐怕得找時間回青江縣老家問問族田的收成了。
「我可都是照著老爺的規矩辦事的,想讓我知會老爺一聲,也要老爺肯見我。」她滿嘴酸味,收到的是宋綽冷冷地橫瞪她一眼,她心裡一抖,服軟地道:「況且我將收成賣給了李家牙行,這李家牙行和老爺是頗有交情的,也算是替老爺作了面子。」
「胡扯,李家牙行哪裡買了那批收成?」要真賣給了李叔昂,李叔昂哪裡還需要東奔西跑。
「是真的,就城西那家李家牙行。」
「李家牙行在城南。」他沒好氣地道。
梁蕙娘不由得歎了口氣。「城西的李家牙行是上個月才剛開設的新分號,兩家牙行的老闆是親兄弟。」那眼神嫌棄極了,像是在嘲弄他連這麼點消息都不知道。
宋綽微愕了下,垂眼沉吟著。
據他所知,李叔昂是絕無可能和嫡兄李伯昱合作的,換言之是李伯昱想假藉「李家牙行」的名頭吸引客人。可這也太巧了,就在李叔昂調不米的時候,城西又開設了一家李家牙行……巧得教人不起疑都不成。
不知道這事李叔昂知不知曉,明日該抽空跟他談談,又或者該乾脆明日告假一日前往青江縣,先處理李叔昂的燃眉之急。
見宋綽逕自思索出神,梁蕙娘湊近他一些,輕聲問:「老爺要睡了嗎?」
宋綽抬眼,瞧著梁蕙娘姣美秀氣的面容,忖了下,低聲道:「我累了,差人給我備熱水,妳回房吧。」
這是意料中的答案,梁蕙娘不發一語地離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宋綽不禁頭痛地撫著額。記憶裡他的父母相敬如賓,父親寡言,話只對母親說;母親嫻雅,卻總是能逗笑父親。父親在他狀元及第那年去世,母親悲慟得大病一場,同年跟著而去。
當初娶妻,他也想要個可以相伴一生的知己,可偏偏事與願違,努力了一年的時光,發現話不投機便罷,就連性情都不合,要是不如她的意,就滿嘴酸言酸語,教他打從心底厭惡,相較之下,李叔昂快人快語倒教人痛快許多。
忖著,他不禁搖頭。
真是瘋了,竟拿李叔昂跟蕙娘比,可見他真是累了。
一輛馬車緩緩地停在城西李家牙行對街的鋪子外,馬車裡的宋綽掀開車簾一角,就見這家李家牙行無論門面和牙郎的打扮都與李叔昂的牙行相似極了,要不是常有往來的商賈馬隊,說不準真會錯將馮京當馬涼。
「大人,還要出城嗎?」駕車的馬夫低聲問著。
「先到城南的李家牙行。」思索了會,他說了聲。
不管怎樣,還是先知會李叔昂一聲較妥。
打著主意來到城南的李家牙行,一下馬車,便聽有人喚著大人,他抬眼望去,噙笑道:「宋繁,近來應該得閒了,是不是該動筆寫些字了?」
宋繁乃是王朝舉世聞名的大家,其墨寶可是千金難求。十年前被除籍改名李若凡,後來還和李叔昂合夥開了這家牙行。去年他終於重回宋府,算了算,依輩分宋繁還得喚他一聲叔叔。
「大人,你是哪隻眼睛看出我得閒了?瞧瞧,我今天不就到牙行坐鎮了?」宋繁嗤了聲,像是想到什麼,不禁問:「大人這時候怎會在這兒?」
「我今日跟宮裡告假要去青江縣一趟,倒是你在這兒坐鎮……叔昂呢?」對於宋繁的無視尊長,他已經萬分習慣,看在宋繁的才華上,他通常可以大人有大量地不予以計較。
「倒巧,叔昂也去了青江縣,才剛走沒多久。」
「為了這批胭脂米,真夠他忙的。」啐,就跟他說,他會想法子了,他還是閒不住地東奔西跑。
「大人也知道叔昂這陣子被戶部那批胭脂米給整得快不成人樣了?」
「聽你們鋪子的牙郎說的。」他看了眼站在櫃台後的魏燦,又繼續道:「宋繁,有空去查查城西的李家牙行,那是李伯昱開設的,我總覺得不太對勁。」
「李伯昱?」他那個不長進的大表哥?
「從小他就最喜歡跟叔昂爭,如今弄了家門面相似的牙行,有幾分訛人之疑,你還是上心點。」對李伯昱他是半點好感皆無,李老爺去世之後,李家泰半家產都落在他手中,他不得不說李叔昂目光長遠,老早就替自己打算著,沒靠祖產也能不愁吃穿。
「這可奇了,李伯昱弄了家牙行,怎麼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
「是吧?好了,不多說了,我得趕往青江縣了。」
「大人好端端地去青江縣做什麼?族祭的時候還沒到。」宋家老家在青江縣,祠堂族田族學全都在青江縣,逢年過節時,所有宋家人都會從各地回去。
「只有你這不肖子孫才會只在逢年過節回鄉。」啐了聲,宋綽不多作解釋地上了馬車。
青江縣栽種胭脂米的田莊頗多,他得要趕在李叔昂與人談妥價格前,先將族田裡的低價賣給他,省得遭人獅子大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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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㚬2017/12/25 13:23:03

我只想說身為解酒湯真是可憐啊!!(幸災樂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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