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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檸檬897

廢柴改造史之《美夫如蠍》

  • 作者子紋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5/11/18
  • 瀏覽人次:10770
  • 定價:NT$ 250
  • 優惠價:NT$ 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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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不打勤、不打懶,專打不長眼,指的就是她吧?
仗義救了個遭調戲的小姑娘,豈料「她」竟是浪蕩出名的三皇子,
他不報恩不打緊,反記仇她的看走眼,從此開始了她的苦逼人生……
好在她自小由將軍爺爺帶大,武藝、男裝上青樓(?)樣樣精通,
兩人一鬥起來啊,外人看他們是兩小無猜,實則是兩小「互踩」!
多年下來,倒也培養出了深厚情誼,只要她一句話,沒有他不辦的,
豪氣地出資開青樓、小倌館供她賺錢,他眼兒也沒眨過半下,
當爺爺要她遠嫁時,他更是一手擋了,只因世上唯有他能欺負她……
原以為這是兩人友情變愛情的轉機,終於成全了自己心底的祕密,
豈料他卻說:「不准遠嫁,看上哪個,爺幫妳招贅進妳家門!」
唉,興許他們注定只能當朋友……她只得收拾心情繼續扮演他「兄弟」,
然而她想平靜,日子卻忒不平靜,任性的寶公主因妒將姊姊整得半殘,
迫她夜闖宮闈救姊,犯下滔天大罪,為保住她,竟害他也命在旦夕……
子紋
一個非典型巨蟹座,喜歡旅行,放逐自己,四處流浪。
經歷的事不少,卻因為記性差,所以留在腦子裡東西不多,
除搖筆桿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人生過得有些散慢,令人不以為然,
偏偏也不在乎別人喜歡與否,永遠只在乎愛自己。
有點自私,有些自我,但是不感嘆,不抱怨。
專注在想要的悠閒生活,至於其他,就隨他人去說。
不好意思喔,此男幼稚無誤!

我一直覺得,有個真理打我奔三後就越發明白──女人會越活越像老媽子、男人會越活越像小孩子。以我爸來說(你不會以為我會自曝情史吧,哈哈哈──),年紀越大便越有老小孩的範兒,固執、嘴硬、無理取鬧樣樣來,很多時候都要我媽拉下臉罵罵或哄哄,除此,出門一定要我媽也一起去,不然各種沒安全感,一定會找理由不去。
不過我爸不是特例,每逢年節去親戚家聚聚的時候,男人們最喜歡聚在一塊兒喝點小酒話當年(這時候聽到各種軍中奇遇一定要表示讚嘆),女人們則會聚一起聊各種超展開的八卦,那時候耳朵拉長點就可以發現到叔伯們也個個都是幼稚老男孩。
但我發現,女人們口中對老男孩的無奈其實還摻雜了各種寵溺與被依賴的驕傲,事實上男人們可能從很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幼稚了,但那時候是幼稚在心裡、大男人當包裝,展開以安全感為基底、徹底讓女人感受他男人味的戰爭,只是越老越直率罷了,反正女人們心裡都很清楚實情,接受有能(實際上還挺喜翻的)。
而這次的主題書「廢柴改造史」說的就是各種提前有老男孩症狀的男主們,有紈褲、有淫賊、有浪蕩子,不怪他們有個壞形象是因為明晃晃身分下有各種需假裝廢柴的原因,但不得不說他們幾個對待女主就真的很幼稚了,有把人家當哥兒們帶去吃吃喝喝的、有把人家當花娘調戲的,還有越喜歡就越愛整人家的。
以子紋的《美夫如蠍》來說,男主身為俊美三皇子因故需要裝成浪蕩子,與喜歡女扮男裝的將門女主是不打不相識的青梅竹馬,長大後吃酒樓、逛青樓,還合開小倌館(這荒唐二人組阿喂),男主更是時常翻牆找死黨女主聊天鬥嘴,順便把每個欺負女主的人都整過一遍,理由是他本人覺得女主是只有他才能整的生物(這就是佔有慾啊你這個敗尺懂沒了?),然後因為女主家需要為女主找贅婿,所以他終於發現──
他、喜、歡、她?!喔不,你們錯估了男主的幼稚程度,這敗尺認為人選由他挑的話,他們就能一直維持這段關係,還跟女主相約要去他的屬地遊玩(你有木有想過那時候女主已經是人家老婆了阿喂!),所以已經隱約發現喜歡上小敗尺男主的女主在不可能用豆腐撞死的狀況下,只好挑了跟她有仇的公主所喜歡的駙馬人選當贅婿,然後男主居然威脅利誘、神通廣大的辦成此事(劇情發展到這,男主身邊早就發現主子找到真愛卻不敢頂撞死腦筋主子的張公公都要咬舌了)。
幸好,討厭鬼女配寶公主因為熟鴨子駙馬被搶而展開的復仇計,終於讓男女主角有望了……(淚目!我們家幼稚小敗尺長大了,終於要因愛展現其威力了喔)
揪~竟~那幾個幼稚鬼們能不能成功被改造成有用之人,還能成功追到真愛?讓你們繼續看下去,千萬別錯過11月之我家有一群老小孩之「廢柴改造史」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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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北周皇城東門城牆之上,遠遠望去,只見官道兩旁一片白茫茫的人馬,綿延數里緩緩而進—— 那是世代守著北周邊疆,令人聞風喪膽的靳家軍,亦是衛國公靳單易的三子二媳靈柩返京一行。
頭髮花白的靳單易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上,腰桿直挺、一臉木然的看著人馬緩緩而近。想他一生輔佐三代帝王,大風大浪在他眼中早如浮雲,卻從未料想三子二媳一夕之間全死在一場北晉詐降獻城宴會中。
眼前白幡飄飄,如夢般不真實,難道這便是他縱橫沙場數十年,滿手血腥的報應。靳單易的身軀不自覺的在馬上一晃,一旁的人立刻驚呼上前,「老國公?」
靳單易輕抬起手,再次挺直了腰桿。
他靳氏一門忠烈,生與死早已看破,這次靳家軍敗了,敗在太過自傲,敗在十多年來戰無不勝,自以為無所不能。敗了—— 他心有不甘,卻不得不認。
「聖上駕到。」
靳單易聞言,拉著馬韁微轉過身,果然看到當今聖上轎輦已在不遠處。
「聖上。」靳單易連忙下馬相迎。
「老國公萬萬不可。」當今聖上連忙伸手扶住了要下跪的他,並揮手要兩位年幼皇子向前。「朕帶著兩位皇子來接靳將軍們。」
「謝聖上厚恩。」
聖上親臨這是給衛國公府最至高無上的榮躍,但靳單易心中對此早已無悲無喜,直到看見隊伍為首的一個小人兒,他再也顧不得其他,立刻大步向前,眼眶一紅。
「貞兒?」
靳永貞手拿著白幡,抬起頭看著他,有片刻的失神,最後軟軟柔柔的喚了聲,「爺爺。貞兒帶爹爹和娘回來了。」
「好。」靳單易顧不得有多雙眼睛瞧著,用力的抱住她,「辛苦了、辛苦了。」
靳永貞眨著眼睛,想把眼淚給逼回去,但親人的懷抱溫柔得使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放聲大哭。
那一年靳永貞剛滿五歲,卻遭逢人生大悲……
第1章
「姊姊,這京城除了熱鬧些外,根本比不上咱們衛城。而且爺爺還說以後貞兒不能在城裡騎馬了?」
「貞兒乖,這裡畢竟是京城,不是衛城,我們不能沒規矩,」靳時維看著手中的醫書,抬起頭對妹妹柔柔一笑,「妳啊!別在我身邊動來動去的,難受。」
「人家喜歡姊姊。」靳永貞撒嬌的窩在靳時維的身邊,像要證明自己的話似的,硬是又往她的身上擠。
靳時維向來疼她,自然就由著她,想當初北晉詐降,她爹和三叔驕傲自負的只帶數千兵馬進晉地赴宴,最後卻被擊殺,且北晉不知羞恥,耍陰謀殺了北周兩位大將不夠,還同時派出三十多名武藝高超的死士,在眾人未防之下潛入衛城的將軍府大開殺戒。
那些死士出手招招都要人命,當時駐守將軍府的二叔、二嬸死了,她娘傷重,在幾個兵士的掩護下帶著兩姊妹逃了出來。但最後她娘親沒有保住性命,而她的腿也在那場殺戮追逐之中斷了,縱是外傷好了也是瘸了。
靳時維輕撫著靳永貞的頭,心懷感恩的想,老天還是仁慈的,至少她的命留了下來,還留了靳永貞安然。
靳單易死了三子二媳,聖上念他們一門忠烈,本要大行封賞,但靳單易卻一口回絕,只求請旨伐北晉,一揚北周國威,並為三子二媳復仇。
這一仗打了五年,大軍滅了北晉,北周國威大盛,靳單易親領的靳家軍就守著邊彊。也因著這場戰役,北周南鄰的陳國和南越忌憚不敢再犯,北周迎來了百年難得的盛世。
世人只見衛國公領著靳家軍英勇如神,卻無人細思裡頭是用靳家一門血淚才換得,看著皇城內繁華似錦,人們臉上的笑,就好似那些血從沒流過。
「姊姊,我們為什麼來京城?」靳永貞聲音有些悶悶不樂,這裡並不是她的家。
她在北周邊疆重地衛城出生,唯一進皇城的一趟便是她五歲那年獨自一人送回爹娘和叔嬸的靈柩。因為那時姊姊正傷重,生死未知的躺在衛城。回京路上一路的孤單寂寥,縱使多年過去依然深刻,所以她不喜歡這裡,真的不喜歡。
「因為聖上下了旨意要爺爺返京。」順了順靳永貞微亂的髮,靳時維柔聲說道:「爺爺這些年也累了,早晚該要落葉歸根,所以就回來了。」
「這裡是爺爺的家?」
靳時維一笑,「以後也是咱們的家。」
靳永貞的嘴一嘟,拉開了布幔,不是她所熟悉的平原壯麗,牛馬奔騰,而是繁華、人聲鼎沸的街景。
「別讓爺爺瞧見妳的不開心。」靳時維說道。「爺爺心裡會難過。」
「知道了。」靳永貞將布幔放下,露出甜笑,「我會這麼笑給爺爺看。」
「妳乖。」靳時維拍了拍她的頭。
靳時維也不喜歡這裡,但是又能如何?爺爺年事已高,這幾年征戰早見疲態,更何況功高震主自古皆然。如今四海昇平,各國歸順,北周國運正盛,但世人眼中不見北周皇帝,只知衛國公靳家軍戰無不克,這些讚揚,聖上聽在耳裡,心中多少該有不痛快,這才叫回爺爺,要他生活在皇城,在天子的眼皮底下看著,才能換得君王安心。
靳時維心中諷刺的一哼,膝蓋突然一陣隱隱抽痛,她伸出手不自覺的輕撫著自己的腳,靳永貞立刻黏了上來。
「姊姊腳疼嗎?我給妳焐著。」靳永貞用力的摩擦了自己的手,微熱後放在靳時維的右腿上頭。
看著靳永貞天真的神情,靳時維笑得溫柔,這個妹妹雖然有時任性衝動,但真是個貼心的小人兒。
馬車停下,聲音立刻響起—— 
「大小姐、二小姐,衛國公府已到。」
外頭那聲恭敬的叫喚令靳永貞抬起頭,困惑的看著自己的姊姊。
「是在叫我們。下去吧。」靳時維看來倒是冷靜,她站起身與靳永貞一起下了馬車。
氣派的朱紅大門開啟,上方高掛著聖上親題的「衛國公府」匾額,一對石獅威猛懾人,透著霸氣威嚴。
靳單易一身黑錦袍,早迫不及待的從府裡大步的走了出來。
「爺爺。」靳永貞一看到靳單易立刻衝了過去。
「我的好貞兒。」靳單易一把抱住了靳永貞,雖然不過個把月沒見,卻令他著實想得緊了,接著看到因為腿瘸而走不快的靳時維,他立刻放下靳永貞,伸出手去牽。
「爺爺,我帶貞兒回來了。」靳時維笑得燦爛,緊緊的握住了爺爺的手柔聲說道。
靳單易征戰那幾年,不顧眾人反對的帶著兩個孫女隨軍隊走,他的倔強不服輸打造了神勇的護國軍隊,也讓他的兩個孫女一路看到最後,看他如何一揚國威,如何報仇。是以這些年總將兩孫女帶在身邊的靳單易,難得這麼長的時間沒見到兩個寶貝孫女,心中可想念得很。
「回來便好,累了吧,快快進來,爺爺這些日子,可給妳們倆準備了不少好吃、好玩的東西。」
靳永貞立刻蹦蹦跳跳,笑得一臉燦爛,「是什麼東西?貞兒要看,快點、快點。」
沒注意到一旁站著人,靳永貞突然一頭就給撞了上去。
「哎呀。」靳永貞捂著自己的頭,看著說話尖銳,一副快要暈過去的胖女人。
「瞧這潑猴似的樣子。」
「這是貞兒。」靳單易聽到批評拉下了臉。
「我知她是貞兒,後頭的是維兒,兩人皆是老國公的心頭寶,但她們隨著您老在軍中過日子,沒規矩便是沒規矩。」一身富貴,滿頭珠釵的右相夫人,那雙眼睛挑剔的看著靳時維和靳永貞兩位小姐,雖是一身乾淨但料子頂多算中等,頭上、頸上、手上全無姑娘家首飾的素淨樣令她厭惡的一皺眉。「不管妳們以前在衛城如何撒野,今日既然進了京,為了衛國公府的顏面,進退坐立就該有規矩。」
「妳是誰?」靳永貞直接的問道,對她的眼神感到不快。
看著靳永貞眼裡的銳利,婦人不由一驚,但又想著還有大伙兒在看著,立刻怒道:「果真是無人教導,瞧這副想殺人似的樣。我乃右相夫人,衛國公的表妹,論禮妳還得叫我一聲表姑奶奶。」
表姑奶奶?靳永貞哼了一聲,把頭一撇,壓根不理。
「爺爺,這是怎麼回事?」靳時維也沒搭理這個所謂的表姑奶奶,她不喜歡這個一開口就瞧不起她們的人。
「這……」靳單易也是一臉的為難,「聖上念爺爺初返京,府裡萬事待舉,又沒個當家主母,便讓妳表姑奶奶帶人來幫忙。」
「所以—— 」靳時維的目光看向右相夫人,「她真是表姑奶奶?」
靳單易點了點頭,說是表妹,其實也不過就是個遠房親戚,但聖上既然開口,他也不好推辭,正好兩個丫頭,一個十三,一個也滿了十歲,是時候該教點規矩,他一個只懂戰場廝殺的男人,對這些事確實不懂。
看著靳單易的臉色,靳時維壓下心頭的火氣,柔柔的叫了聲,「表姑奶奶。」
聽靳時維叫喚,右相夫人滿意的點了下頭,不由多打量了她幾眼,「倒長得有幾分姿色,不過可惜了腿是殘的。」
靳單易聞言生怒,但是還沒來得及反應,眼角一道銀光閃過,就聽到右相夫人的尖叫。
靳永貞不過十歲的小小身軀,手拿利劍,直指著右相夫人的鼻子,嚇得右相夫人驚慌的跌倒在地。
「貞兒。把劍放下。」靳單易雖氣惱,但也不能任靳永貞傷人,更何況此人還是右相夫人。
「爺爺。」靳永貞不依的看著靳單易。
靳單易嚴厲的看著她。
靳永貞這才不情願的收回自己的手。
「你瞧瞧—— 」危機一解,右相夫人立刻喳呼了起來,「老國公若真有心將來替兩位小姐尋門好親事,她們這性子可得管管。別以為衛國公府有名氣,就會有人上門求親,這是皇城,可不是像衛城那樣亂七八糟的地方,看看這維兒已是腿殘,要尋門好親事自是不易,若再加上一個如野馬、舞刀弄劍的粗魯丫頭,在皇城就算頂著衛國公嫡孫女的名號,也是沒一戶有頭臉的人家敢要。」
「妳再說,妳再說,再多說一句,我就割了妳的舌頭。」靳永貞氣極,又要拔劍而起。
但這次一旁的靳單易已經有了準備,一掌打中靳永貞的手腕。
靳永貞一痛,手中的劍應聲而落,她一臉難以置信的握著發疼的手腕,「爺爺。」
「這次回京,本就想著要教會妳們兩姊妹規矩,」靳單易要自己硬下心腸,「以後兩人皆不許胡鬧,尤其是妳—— 貞兒。從今而後妳要好好聽表姑奶奶教導。」
「爺爺!」靳永貞不依的踱著腳。
靳單易眼底嚴厲一閃而過,「若妳傷人,我就斷妳一手經脈,廢妳一身功夫。」
靳永貞氣得漲紅了臉。
靳單易不再看她,反而轉向不發一言,臉色有些蒼白的靳時維,心中愧疚油然而生,這孩子原也像貞兒一般開朗直率,而今卻—— 
「維兒,」他拍了拍靳時維的手,「表姑奶奶的話是重了些,別往心上去。」
靳時維立刻露出一抹笑,「爺爺放心,維兒知道。」
靳單易欣慰的點頭,目光冷冽的看著右相夫人,「聖上美意我不敢不從,但是不許妳再提維兒殘缺之事,不然就別怪我不顧情面。」
原本臉上有著得意的右相夫人聞言,表情變得有點僵。都是事實還怕人說……他要她管住自己這張嘴,但他管得住皇城裡的悠悠之口嗎?說到底就是衛國公太過驕寵,她一定得代為好好教導這兩個表姪孫女才行。


她討厭這裡,打心裡討厭。靳永貞氣惱的在自己的閣樓裡打轉。
聖上賞賜的衛國公府坐落京裡最繁華的一帶,氣派富貴,她在這裡有個自己的院落,但這些她都看不上眼,進京轉眼三個月過去,她還沒有踏出衛國公府半步。
那個討人厭的表姑奶奶整天只會要她練字、練琴、刺什麼鬼繡,就是不讓她練功夫,偏偏爺爺還是站在她那邊。
這都過年了,還能看到天空綻放的煙花,可以想見外頭熱鬧,但她卻連大門都踏不出去半步。
並不是說京城裡的閨閣千金不能出府,而是表姑奶奶說她行為失控,易生禍端,所以在她聽話習得規矩之前,只能乖乖的待在府裡。
恨啊!極恨—— 靳永貞翻身拿起劍,跑到屋外的桃花林,不顧天寒跟穿著單薄的練起劍。
今年的過年著實無聊,前幾天吃了團圓飯,可說是團圓飯不過是祖孫三人,不見熱鬧只顯得寂寥,若是在衛城,跟眾將士一起大口吃飯,大口喝酒,這感覺才是快意。
「小姐,天冷,加件衣服。」
「不用。」靳永貞一個漂亮的迴旋踢,「刀劍無眼,離我遠些。」
靳永貞漂亮俐落的身段令貼身女婢錦兒都看得傻了。
「小姐真行。」錦兒忍不住讚嘆。
靳永貞一笑,這個丫頭算是表姑奶奶做的唯一令她順心的事。
錦兒不聰明,甚至是有點傻,實在不該被派在靳永貞的身邊,然她就是死活要她,因為錦兒的呆楞讓她喜歡,也讓她想起了在衛城的好姊妹金妞兒。
「那婆子走了沒?」一收劍,靳永貞問。
錦兒自然知道靳永貞提的是右相夫人,「在府裡跟大小姐用膳後就走了。大小姐方才還派人來說,大過年的,右相府裡忙,夫人這幾日不會來衛國公府,要小姐不用再病著了。」
靳永貞聞言不由笑了出聲,姊姊果然知道她裝病,也只有姊姊能夠受得了討人厭的右相夫人。不過多虧了有姊姊擋著,右相夫人才沒有太多的功夫看管她。
「錦兒,我要妳辦的事,辦得如何?」
錦兒立刻雙眼閃閃發亮,「辦好了。」
「東西呢?」
錦兒返回屋子裡,拿出了一個包袱,「這都是錦兒悄悄出府找我娘在外頭找繡娘做的,府裡無人得知。」
「我的錦兒真是太聰明了。」
錦兒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奇的問:「小姐,妳要這些男人的衣服做什麼?」
「當然是要穿。」回到自己的屋子裡,靳永貞打開了包袱,裡頭有幾件新做的衣裳。
「小姐要穿?」錦兒露出困惑的神情。小姐明明就是個姑娘家,怎麼要穿男子的衣服?
「快。」靳永貞壓不住興奮,連忙說道:「幫我換上。」
錦兒不敢遲疑,趕忙照著做。沒一會兒功夫,靳永貞便從一個小姑娘成了一個秀秀氣氣的小公子。站在銅鏡前,她笑得燦爛,將自己的劍拿在手上,覺得世界一下子就明亮了起來。
看著一旁看直眼的錦兒,靳永貞轉身一笑,哄著她說:「錦兒乖,回屋去睡吧。」
「可是小姐還未入寢。」
「我還不累,想再練會兒劍。」
「那奴婢不能……」
「別惹我生氣,先去睡。若要伺候,再喚妳便是。」
靳永貞的聲音一硬起來,錦兒立刻乖乖閉上嘴,退了出去。
這幾個月相處,靳永貞知道錦兒睡了之後很難喚醒,這可給了她一個很好的機會。
她又等了一會兒,確定四周悄然無息,小小的身子閃出了自己的院落,往衛國公府的側門而去,那裡有人守著,想要光明正大的出去根本就不可能,她輕巧的借著假山掩護,到了西邊的一堵牆前,撥開擋著的花草,這可是她花了三個月的時間,三天兩頭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來挖的一個小洞,她的身軀嬌小,一下子就鑽了出去。


一出府,靳永貞就像被放出籠的小鳥般自在。
靳永貞目不暇給的看著四周,剛過新年,馬上便是十五燈節,京城裡家家戶戶都張燈結彩,心中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一片繁華美麗是她在衛城前所未見。
雖說夜已深,但是火樹銀花依然閃爍天際,四周一片燈花通明,亮如白晝。
一整條街的燈,遠遠望去彷彿沒了邊界,她想若在高處肯定能看得更仔細。
一這麼想,人群裡的靳永貞立刻拉長脖子打量著四周,突然發現不遠處有座亭子,雖上頭早擠滿了人,但是不怕,她人嬌小,沒兩三下就爬上了兩層樓高的亭子裡,給自己塞進了個位置,果然這一眼望去,燈影延著街閃動,就像看不見盡頭的燈海。
「真是漂亮。」她隻手撐著下巴讚嘆。好吧!她勉強承認京城也不算太無聊,至少有不少漂亮的東西看,尤其是—— 
她注意到樓下的大街上出現了一個小公子,一身貴氣紫袍,年紀看來跟她相當,粉雕玉琢像個漂亮娃娃—— 看得她忍不住嘴巴微張,口水都快要流下來。
美麗的人總是特別的吸引眼球,在人海之中就如同發亮的星星,那小人兒往那裡一站,什麼都不用做,就比一整片的燈海還要迷人。
在她眼中最漂亮的人是姊姊,但這人一出現,硬是把姊姊給比了下去,這麼好看的長相絕對不會是男的,看那挑不出一絲不完美的臉蛋兒,若是男的,這世界也太沒天理,所以靳永貞肯定「他」跟她一樣是女扮男裝出府來玩的。
「那小子長得好看。」
「確實。若是能帶回府裡玩玩……」
靳永貞的眉頭一皺,目光飄向四周,注意到了不遠處兩個男人對著小美人的方向指指點點。
以前在衛城聽過幾個叔伯說京城的公子哥個個自詡風流,不單尋花問柳,有些府裡還會收上幾個貌美的小公子供玩樂。
「不過看那一身富貴,只怕不是尋常人家。」
「怕什麼?等咱們把人抓上手,玩玩之後,再賣給人牙子往陳國去,他家裡人連影都找不到。」
下流!她的眼神一冷,握著劍的手一緊。
靳永貞自還沒有手中這把劍高的時候就被父親一招一式的教著靳家劍法,苦練了好幾年,雖然遇到真正的高手未必有勝算,但對付眼前這兩個斯文敗類是綽綽有餘,只是她的腦中突然閃過爺爺的話—— 
若是她傷人的話,就要廢了她一身功夫……若是以往,她壓根不信,但這幾個月看爺爺那副真想要把她調教成大家閨秀的樣子,似乎也不是不可能。想著,她的手鬆開了劍柄。
「方大爺這裡人多,我待會兒將人給拐到……」
他們壓低了聲音,靳永貞聽得不是很清楚,不過她也不需要聽清楚,她轉身鑽出人牆,跑下了樓。
小美人不知大禍臨頭,依然看著四周,樣子似乎是在尋人。
靳永貞一把抓住了對方,擠入人群,轉身就跑。
「做什麼?」
一感覺手掌底下的掙扎,靳永貞抓得更緊,轉頭看著對方,「若要活命,就閉上嘴,跟著我。」
溫良玉一臉莫名其妙的盯著她。這才注意到有人追了上來,他的眉頭不由一皺。
她拉著他跑上了皇城裡的奴曲橋,腳步沒有停歇,「妳長得好看,他們想帶妳回去。」
把他當孌童?溫良玉的眼底閃過一絲寒意,硬是停下了腳。決定回頭好好教訓那幾個不長眼的傢伙。
「快走。」靳永貞意識到他要走,心一急,用力的扯了他一把。
溫良玉沒有料到對方力氣這麼大,一個踉蹌,重心不穩地從奴曲橋上落水。
他的身子一碰水,立刻慌張的舞動著手,他不諳水性,想張口求救卻又硬生生喝了一大口的水,就在他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忽然一個推力從他的下方一撐,讓他浮出了水面。
「姑娘,」靳永貞急急的看著他,「妳沒事吧?」
姑娘?溫良玉一面咳嗽,一面死命的瞪著對方,這人是瞎了嗎?竟然把他當女的。縱使他知道自己長得堪稱絕色,但一身男裝,怎麼瞧也該知道他是個男的。
「很冷吧?怎麼這麼不小心掉下來?」這張絕美的容顏近看更懾人心神,靳永貞怕對方病了,連忙拉著對方躲到橋下,「不過這樣也好,我們躲一會兒。等他們走了,我們再上岸。天可憐見,妹妹可不要受寒了。」
妹妹?溫良玉氣極,要不是怕推開靳永貞,自己又會沉進水裡,他還真不想讓這個瘋子碰,這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靳永貞第一次見到如此美得像天仙的姑娘,忍不住又看了好幾眼,然後才小心翼翼的探出頭,沒看到那兩個敗類追來,燦爛一笑,「看來是真沒追上來,快點!我扶妳上岸。」
溫良玉根本不想讓她幫,靳永貞卻熱切的拉著他,硬是推他上岸。
溫良玉渾身濕透的回到橋上,心中詛咒了一聲,恨恨的要開口。靳永貞又反手抓住了他,再次不顧一切的往前跑起來。
這瘋子到底想做什麼?拖著一身濕衣,溫良玉跌跌撞撞的跟上靳永貞的腳步。
「快進去。」在一堵牆前,靳永貞停下了腳步,氣都還沒喘過來就蹲下撥開雜草。
溫良玉低頭看著,眉頭都打結了,那是個僅容一人鑽過的小洞,想他堂堂北周的皇子,要他鑽狗洞,門都沒有。
「快點。」靳永貞也不顧他同意與否,硬壓著他鑽進去。
真是奇恥大辱,正要掙扎,卻想起了以地理位置來說,這裡似乎是衛國公府。這人是誰?為何要進衛國公府?
就在他思索的當下,已經整個人被「塞」進了狗洞裡。
他一進衛國公府立刻站直身軀,聲音陰沉如暴風雨來前,「你到底要做什麼?」
「看妳衣服都濕了,怕妳著涼,」靳永貞連帶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妹妹,妳小聲一點。」
靳永貞一直很想有個妹妹,然後她一定會像姊姊疼愛她一樣的寶貝著,今天正好,她救了個好漂亮的小女娃,自然就要當當姊姊,滿足照顧妹妹的癮。
溫良玉不動聲色的跟著對方,自小他便知衛國公一門忠烈,用靳氏一門血脈換得北周太平盛世到來,這小子竟然夜半偷偷入府,若真有惡行,他會親手殺了對方。
偷偷回到自己的閣樓,靳永貞連忙翻箱倒櫃,這麼漂亮的妹妹,一定要穿上最好看的衣服,「妳先把衣服給換了,免得著涼了。這件是我最好的衣裳,我都還沒穿過,真的好看,快!給妳。」
溫良玉瞪著攤在眼前的衣服,質料確實不差,繡工也行,但是—— 他雙眼冒火,那是件鵝黃色的羅裙衣衫。
靳永貞對溫良玉一笑,忍不住伸出手輕捏了捏他的臉,「妹妹長得實在漂亮,快換上衣服別著涼。」
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妹妹,真把他當女的?這個瘋子。溫良玉覺得兩個人不在同一個認知上頭,多說無益,不過他同時也肯定這人絕對不會對衛國公府的人不利,若這等能耐能危害衛國公府,這靳家人也枉負盛名了。
見他轉身就要走,靳永貞連忙擋在他的面前,「別走。先把衣服換了。妳要知道,今天若不是有我,妳就被人拐了。」
「我沒你那麼蠢。」
靳永貞直視著溫良玉的雙眸,看得出他正在控制怒火。這麼漂亮的人,就連生氣都讓人捨不得轉開眼。
「妳別不好意思,」靳永貞當對方是惱羞成怒,「救妳只是舉手之勞。」
溫良玉冷冷的一挑眉,上下打量著靳永貞,「因為我是女孩子,所以你才出手相救。」
她不解的看著他,「什麼因為妳是女孩子,妳本來就是女孩子。」
溫良玉壓下性子,忍了一會兒才說:「你才多大年紀就心術不正,滿腦子想著女人。」
這是什麼跟什麼?她的眉頭一皺,「妳說這是什麼話,我救了妳一命,是妳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溫良玉冷冷一哼,「縱使沒有你,我也一樣能脫困,多管閒事,若我傷了分毫,就要你的項上人頭。」
靳永貞被他高傲的語氣激怒,「好大的口氣,妳可知我是誰?」
溫良玉不屑的打量了對方一下,「我管你是哪家的貓或狗。」
靳永貞氣得幾乎說不出話,要不是看對方長得漂亮,她實在很想賞對方一巴掌。
「大膽,我可是衛國公府的二小姐。」
「哼!不過就是衛國公府的……」二小姐?他心中一驚,上下打量著跟他差不多個子的傢伙,女的?「靳……永貞?」
「不錯!知道本小姐大名,怕了吧?」靳永貞雙手扠腰,一臉的得意,「本小姐出身衛國公府,堂堂將門之後,平常人看到我可尊敬了,都乖乖的喚我一聲靳二小姐。」
尊敬?縱使是衛國公功在社稷,但君臣之道千古皆然,誰該尊敬誰根本無須爭論。
耳聞衛國公府兩位嫡千金,長小姐名時維,意境取自於詩經,二小姐名永貞,閨名取自周易—— 兩位小姐皆深受衛國公寵愛,視若珍寶,幾個月前才返京。
看來傳言不假,靳家二小姐在衛城待得久了,沒有一般世家千金的溫柔婉約,反而舉止瀟瀟爽利,宛若男子。
「快把衣服給脫了。」靳永貞見溫良玉不動手,索性自己動手幫忙。
溫良玉這次也不爭辯,就由著她扯動他的腰帶。
外袍一脫,露出白色單衣,她三兩下也把衣服解開,那一身皮膚白皙光滑,使得她的雙眼閃閃發亮,不單長得好,就連皮膚也好,不過當她的手把褲頭解開,衣物一落地,她瞬間石化。
她縱使再不知事,也知道男女之間身體上的差異,她踉蹌了一下,差點狼狽的跌在地上,「無恥。」
「是妳硬扒了我的衣服,要比無恥怎麼也比不上妳。靳二小姐。」溫良玉的嘴一點都不饒人,甚至不顧自己赤裸著身子,冷眼打量著她,「剛好給妳些教訓,別再自以為是。」
她的臉又羞又氣的漲個通紅,破口大罵,「你明明知道我誤會你是女的,為什麼不出個聲,還讓我脫你衣服,你擺明了欺負人,你—— 」
她突然閉上了嘴,因為她聽到庭院裡有動靜,她神色大變,連忙推著他。
她這一推來得突然又用盡了全力,直接將溫良玉給推倒在地。
「靳永貞—— 」
「閉上嘴。」沒給溫良玉說話的機會,靳永貞手一拉將他給拉起,推上床,然後跳下床將地上濕衣服收拾好,丟到桌子底下,重新再回到床上,被子一拉,蓋在兩人身上,飛快伸手將床紗給拉下來,動作一氣呵成。
「二小姐?」
聽到門口的聲音,靳永貞刻意壓低聲音,裝出剛睡醒的聲音,「怎麼了?」
推門進來的是伺候靳時維的丫頭叫碧兒,她借著微微的月光看到床上的靳永貞時著實鬆了口氣,「是大小姐要奴婢來探望二小姐。不知二小姐身子可有好些?」
靳永貞說道:「睡了一覺,好些了。要姊姊別掛心。」
「是。奴婢定轉達大小姐,還有二小姐,府裡來了幾個宮裡的侍衛,說是找個人,若二小姐沒什麼事就別出房門了。」
找人找到了衛國公府?靳永貞的眉頭一皺,想要去問個詳細,又想起自己的床上還躲著一個人,只能乖乖的躺在床上,「找什麼人?還找上了我們府裡?」
「說是有宮人帶著三皇子離宮賞燈,途中走散了,四處找尋未果,訪查四周,聽聞有人看到他被個男童拉著,消失在我們府附近。大小姐聽了此事不放心,要奴婢來看看二小姐。」碧兒柔聲的解釋,知道二小姐最愛湊熱鬧,原以為還得花點口舌才能要她留在屋裡,沒想到她竟乖乖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難不成真是病了,「二小姐,可要找大夫來瞧瞧?」
「不用了,我沒那麼嬌弱。」靳永貞本來就是裝病,只是想要逃避表姑奶奶,若真找大夫來,拆穿她的謊言,表姑奶奶知道了,她就沒好日子了。
「那二小姐早些歇著。」碧兒退了下去。
等外頭的聲音一靜,靳永貞鬆了口氣。
「靳永貞,妳可是第一個拉我上床的女人。」
靳永貞一聽,狠狠的轉身瞪了他一眼,連忙離開他的身邊。
溫良玉緩緩的從床上起身,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脫了。」
「什麼?」靳永貞雙手緊護著自己的領口。
溫良玉嗤了一聲,「看妳小小年紀,滿腦子都不知哪學來的邪惡思想。快脫衣服,我現在被妳趴得一絲不掛,赤著身子怎麼離開?妳若還有點腦子就快讓我出去,外頭正在找我,我看妳也不想令衛國公府上下為難。」
她一楞,「你是他們要找的人?」
溫良玉一揚下巴,「怕了吧?」
怕?收起吃驚,她嗤之以鼻,「三皇子?」
他好整以暇的等著她向他求饒,沒料到她只是上下打量著他,還用一副很不屑的眼神,這令他感到了侮辱。
「怎麼也沒想到三皇子竟然是個娘娘腔。」
「什麼?!」他的聲音不由拔高了幾度。
她一驚,連忙上前用力的捂住了他的嘴,「你找死啊!若讓人發現了,我可就慘了。」
若讓表姑奶奶知道她房裡出現個男的,她真有苦頭吃了
他一把扯開了她的手,雖然心中不平,但也壓低了聲音,「慘是妳慘,出手無禮,對我拉拉扯扯,還硬脫了我衣服。」
「你以為我想啊!誰叫你要騙人。」
「我何時騙過妳?」果然唯小人與女子難養,出宮賞燈卻遇上了個不長眼的,那臉曬得跟黑炭似的,一點都不可愛迷人,行為粗魯又衝動,「明明是妳腦子不好使。」
「你—— 」她瞪著他,要不是看他長得好看,她一定快狠準的一巴掌賞給他。
「還不把衣服給脫了。」他催促著她。
她詛咒了一聲,「我衣服都濕了,怎麼給你?」
她打開衣櫃,從錦兒給她的包袱裡再翻出一套青色男裝。
他瞄了一眼,不客氣的上前,動手一翻,「這麼多男子衣衫,怎麼?妳想當男子想瘋了?」
她拍開他的手,將包袱一收,「你懂什麼?行走江湖,自然是女扮男裝方便些。」將衣服丟到他的身上,她背過身去,「別指望我替你動手,快點。我得趁人發現前將你送出府。」
靳永貞心裡糾結著為什麼明明就是個男的,卻長得跟個小姑娘似的,讓她誤會大了,還把人給帶進府。
溫良玉將衣服換上,也不在乎原本穿在身上的那一身錦袍,逕自越過她走向門口。
靳永貞連忙伸手拉住他,「這裡可不是你的地盤,任你來去自如。小心跟著我。」
「妳該不會又要帶我去鑽狗洞吧?」
「怎麼來自然就怎麼去。」她回得倒是理所當然,「什麼狗洞,那可是讓我來去自如的自由門,以後我要出府還得指望它。」
「自由門?荒謬。」
「閉嘴,不要以為你長得好看,我捨不得打你,你就胡言亂語。」
溫良玉一哼,鑽過了狗洞,大步離開。
「連聲再會都不說,長得好看有何用。」靳永貞扮了個鬼臉,立刻回到自己的屋裡。
正要換衣服,這才注意到那男子的錦袍上有片光影閃動,她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圓玉,是塊小巧的玉璧,羅漢眼造型,上頭還刻著蝙蝠,雖然不大,可成色晶透,看來也不是便宜的東西。
果然是皇室中人,隨便一樣小東西都是上等材質,她換好衣服,把玉璧往身上一掛,看著銅鏡裡的自己,發現也挺適合的,索性戴在身上,下次有機會再還他便是。
第2章
當今聖上生辰,眾臣齊賀。
靳單易離京多年,這次自然是最尊貴的座上賓。
靳單易一大早便已先行進宮,一直到夕陽西沉,靳時維才帶著靳永貞進宮赴夜宴。
誰知道才要上馬車,右相府的馬車卻來了,右相夫人下了車,擋住了靳時維,只讓靳永貞進宮。
說什麼聖上生辰大喜,不該見些殘破掃興之人,反正就是說靳時維的腳殘了,如此喜慶的日子見了她,宮裡人會覺晦氣,所以靳時維不用進宮。
靳時維聞言也沒鬧,只是平靜的接受。
靳永貞一氣之下,原也不想進宮,但因為靳時維好聲好氣的安撫,才不情願的冷著一張臉隨著右相夫人坐上馬車。不過就是屈屈一個宮廷宴有什麼了不起,她打定主意等會兒見到爺爺,肯定狠狠告一狀。
「進宮後妳要記得我教的。動作要慢,進食要雅,說話要柔,」右相夫人叮囑著,「要不是衛國公堅持,妳這野性子還真不該讓妳進宮。」
靳永貞一哼,懶得搭理。
右相夫人見了,不由氣惱,這個二丫頭實在是頑石一顆。
在宮娥的帶領之下,靳永貞隨著右相夫人坐在一品誥命夫人那一群,周遭還坐著幾個年紀相當的千金,全是些一品大員府裡的嫡小姐。
靳永貞的到來令原本有些吵雜的交談聲一靜,眾人皆對靳家小姐有著說不出的好奇,畢竟靳氏一門可說是北周的傳奇,只不過從右相夫人口中打聽出的頗令人失望,靳家大小姐性格雖溫順,卻有殘缺,至於二小姐則是個野丫頭,不知進退,令人傷神。
相較於那些暗暗的打量,靳永貞倒是大方了許多,她的目光直直掃了過去。
眾人一見,連忙收回打量的視線,看那怯怯懦懦的樣子,她不覺有些好笑。
「聖上駕到。」
聽到聲音,眾人皆魚貫起身,靳永貞也立刻跟著站起身,低垂著頭,盯著自己的繡花鞋。
「眾卿免禮。」
「謝聖上。」
眾人一拜,這才又坐了下來。
宮中的吃食倒是精緻,一小碟一小碟的送上,周遭的小姐每道菜都只淺嘗一口,靳永貞則不客氣的全掃進肚子裡,遇到喜歡的,還厚著臉皮再要一盤。
可惜不能打包,不然這些好吃的東西,悠然村裡的孩子們一定都喜歡。
來了京城之後,她唯一感到自在的地方不是有表姑奶奶拘著的衛國公府,更不是這個富麗堂皇的宮殿,而是皇城郊外半山腰的村落。
爺爺將那村落取名為悠然—— 就盼著那裡的人都能找到一方恬靜安然之地。村民除了有為北周用命打江山而受傷殘疾的將士之外,更有不少與她年紀相仿的孩子,以及跟她一樣在戰爭殺戮中失去父母的孤兒。
爺爺幾乎散盡大半家產照料了這些人,而她此生也視之為責任,閒來無事就想上悠然村跟那些孩子們練劍學習,有好吃好玩的,也總先想到他們—— 當然,在表姑奶奶的眼皮子底下,這樣的機會不多。
坐在最前頭的右相夫人原本不知靳永貞的行徑,直到聽到後頭的耳語,不由心中一惱,緩緩的站起身,走到後頭對靳永貞使了個眼色。
靳永貞吃得正樂,看到她的神情也知道沒好事。
她故意將手中的湯匙一丟,發出了些聲響,慶幸堂上正有十數名舞姬跳著奔放的胡旋舞,所以除了周遭數人聽見,並沒有驚擾聖顏。
靳永貞跟著右相夫人走出來,在花木扶疏,景致優美的御花園停住了腳。
「我教妳的規矩都記到哪裡去了?」在一棵大樹之下,右相夫人訓道。
靳永貞的反應只是一聲冷哼。要不是礙於爺爺,她才不想理會這個瞧不起姊姊和不待見她的表姑奶奶。
「妳可知我用心良苦,有多少夫人想在這夜宴中相看將來的兒媳,」右相夫人冷冷看她,眼底不屑,「妳姊姊那樣子要挑門好親事是難上加難,現在只能指望妳,雖然妳的年紀還不到嫁人的時候,但總要早早準備,得要挑個權貴子弟,衛國公府的權勢才能永續,若不是瞧著妳靳氏一門為國為民,今日我才懶得理會妳。」
這口氣好似她還得對她感激涕零似的,靳永貞滿心的不以為然。在她心中,姊姊是最好最美的人,自然會找到一個真心喜她的良人。至於自己,想到京城裡那些如繡花枕頭的公子哥,她看著就覺得噁心,更別指望會想嫁給他們。
反正她早打定主意,一輩子不嫁也無妨,若能在爺爺花了大半積蓄打造的悠然村裡過一生也不錯,至少悠然村的人們都夠真誠,比起這裡總要端著架子做人來得自在。
「妳好好給我在這裡站會兒,清醒、清醒再給我進去。」右相夫人氣惱的走開。
她對著她的背影扮了個鬼臉,不進去就不進去,那沉悶的夜宴,她也不屑,索性自己一個人在這裡享受清風明月。
「這丫頭是誰?怎麼在園裡晃?」
這個聲音……她轉頭望過去,眼底閃過驚訝,早知道在宮中肯定會遇上這個漂亮小子,卻沒料到他會主動找她說話。
「正好。」她興沖沖的上前,「我找你。」
溫良玉身後的一長排宮女、太監看見她的動作,立刻擋住了她。
看著這陣仗,靳永貞不由皺起了眉頭,「不過就是說幾句罷了,有什麼好緊張。」
「我身分不同嘛。全退下。」溫良玉一臉得意的雙手背在身後,走到了她的面前,「找我做什麼?」
「這東西還給你。」
他瞄了一眼,那是他自小戴在身上保平安的玉璧,賞燈那夜回宮後發現丟了,向來跟在身邊的張公公還緊張個半死,就怕被他的母妃發現而遭受責罰,所以他索性去纏著自己的兄長再討一個。
太子終究是太子,不過花了一夜的時間便替他找到了個相似的玉璧,現在就掛在他的腰際。
「那種小玩意,本皇子多得是,就賞給妳了。」
「誰要你的破東西。」靳永貞說著就要把玉塞還給他。
溫良玉看著她一臉的不屑,不拿他的東西,他不由一陣氣惱,身子一閃,不讓她近身,「已經說要賞給妳,妳便給本皇子好好收著,不然就要了妳的腦袋。」
「什麼東西啊你,要我腦袋,就憑你……」
「大膽。」一旁的張公公出了聲,「竟藐視皇子,論罪當誅。」
靳永貞聞言實在難以置信。
溫良玉則是洋洋得意,「聽到沒有,我真可以要了妳腦袋。也不瞧瞧自己這德性,我勸妳以後還是別進宮了。妳要知道這裡是宮廷,走一步路、回一個頭都要思量萬分的地方,妳若走在這裡頭,我看妳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掉。」
靳永貞實在看不慣他那副狗仗人勢的樣子,虧他還有一張好看的臉,都給他糟蹋了,「上樹。」
「什麼?」溫良玉微楞,他正在說大道理,她竟然說—— 上樹?
「我不覺皇子有什麼了不起,若要我服氣可以,你拿出本事來。」她晃著手中的玉璧,「那就上樹,看誰爬得高。若你勝過我,我就服你,並且收你的東西。」
「笑話!本皇子賞賜,不知跪恩還要比試?」
「怎麼?怕了嗎?」
「不過屈屈一棵小樹,本皇子何懼之有?」
她嘲笑的看了他一眼,所謂小樹可足足近十尺。她一點都沒大家閨秀的樣子,將裙襬塞進束腰裡,靈巧的爬上去。
這丫頭八成是潑猴投胎。溫良玉原該生氣,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票宮女太監看到這一幕卻是全看傻了眼,他們曾幾何時看過哪家閨秀這麼不合規矩。
溫良玉看著她,他是皇子,這是皇宮,在他的地盤上給他下臉面,說靳永貞聰明,卻又顯得愚蠢,不長眼。
這丫頭真不能進宮,他不由心想,不然小命怎麼沒的都不知道。
「上來啊!」靳永貞坐在離地較近的樹幹上,一雙腳還在溫良玉的頭上晃啊晃,挑釁的意味濃。「還是你要服輸?」
溫良玉一個抬頭,也不惱,只是吊兒郎當的瞧著她,「憑什麼妳要本皇子上就上。」
「說到底,」她低頭看著他,看準他一身細皮嫩肉,身子板薄瘦,根本就手無縛雞之力。「你就是不行。」
「本皇子行或不行,」他站在樹下,抬頭看著她的腳丫子晃啊晃,不由輕笑,「不是妳嘴巴說了算。」
「只會耍嘴皮子,無用……」突然覺得頭上有些癢,她的手下意識一揮,結果一隻長腿蜘蛛爬到她手上,她嚇了一跳,一個不穩,從樹上掉了下來。
溫良玉的笑意一擰,連忙伸出手,原想抱住她,但是撞擊力道過大,他撐不住,兩個人硬生生的跌成一團,倒在地上。
「三皇子?」一旁的太監、宮女全都嚇白了臉,手忙腳亂的將溫良玉扶起來。
眾人圍著溫良玉,根本沒人理會跌在地上的靳永貞。
溫良玉除了有些皮肉疼之外,並沒有什麼大礙,他推開眾人,蹲到靳永貞的面前,「妳沒事吧?」
靳永貞覺得顏面無光的把頭轉開不看他。
見她不自在,他不由笑了出來,「瞧妳說得天不怕地不怕,不過就是蜘蛛就嚇壞了,掉下來也不找個空的地方,硬往本皇子身上撞,想要投懷送抱也得含蓄些。」
「你—— 」原本的羞澀,聽他這麼一說,只剩怒火往上衝,「還有臉取笑我,明明就是你不敢上樹,不然我早爬上樹頂,不會看到蜘蛛被嚇,好啊!不然我們再比一場。」
「還比?」他抓起了她的手,見掌心破皮,微微滲血,「都傷了。」
「這點小傷算什麼。」靳永貞將自己的手給抽回,「我們再比過,這次我一定會……」
「這是怎麼回事?」
聽到身後的聲音,溫良玉身旁的太監、宮女連忙退開跪了下來。
靳永貞見面前的陣仗,不由困惑的眨了下眼。
看那副蠢樣,溫良玉在心中嘆了口氣,拉了她一下,「我母妃,快起來跪拜。」
母妃?靳永貞腦袋轉了轉,那不就是寧貴妃娘娘。她連忙從地上爬起,跪了下來。
她聽右相夫人提過皇后是陳國的公主,陳國位於北周南方,多年來亟欲攏絡北周,所以早在當今聖上還是太子時,便送出公主和親成了太子妃。陳國打的算盤是若公主生下皇子,將來就是北周的皇帝,兩國自然一家親,只可惜公主芳華早逝,膝下無子。
陳國原打算再送位公主來,但當今聖上卻以「痛失愛妻」為由拒絕,並說此生后位空懸。
說穿了,皇室的姻緣哪會談什麼情或愛,陳國有盤算,北周皇帝也不是個愚昧之人,當年還是太子之時,為了和平確實得收下這位公主,但隨著國運正盛,他根本不再忌憚陳國勢力,怎麼可能再要個陳國的公主為后,所以這些年北周的后位空懸,唯宮裡有兩位貴妃分庭抗禮,不過這些年實際掌權的是生有兩位皇子—— 一是長皇子溫良仁也是當今太子,二是三皇子溫良玉的寧貴妃。
「母妃,」溫良玉撒嬌的上前拉著寧貴妃的手,臉上滿是笑意,「兒臣想爬樹賞景。正所謂登高望遠,大地盡在腳下,心境開闊,母妃,妳聽兒臣說的對吧?」
寧貴妃無言的看著自己的么子,這孩子長得極似聖上,所以她向來疼愛這個么兒多些,這會兒見他一身錦服髒了,臉一沉,眼裡厲光一閃,掃過四周,「你們這些奴才,怎麼不攔著三皇子?」
「母妃,兒臣要做的事,有哪個奴才敢不怕死的攔著,倒是—— 」溫良玉刻意的瞄了靳永貞一眼,「衛國公府的靳二小姐說了兒臣幾句,她擋著不讓兒臣爬樹,跟兒臣有了拉扯,兒臣跌了一跤,兒臣還在想要怎麼罰她才好。」
溫良玉嘴巴是說要罰,但話聽在貴妃的耳裡,卻是功而非過。
靳永貞不知道溫良玉為何要說謊,但她知道溫良玉是在幫自己,她不懂—— 以他對她不客氣的態度,為什麼要幫她?
「不許胡鬧,」寧貴妃伸出手,扶起了靳永貞,「靳二小姐倒是個知進退的好姑娘。」
「謝……貴妃娘娘。」靳永貞被誇得有些心虛。
看她不自在,溫良玉心情大好,忍不住低笑出聲。
寧貴妃仔細的打量著靳永貞,方才在殿上,她也如同眾人一般對這靳家之女頗多好奇,但看她進食那來者不拒的模樣,實在是有些貽笑大方,但也因為如此,在一群中規中矩的閨秀中,確實是特殊的,只是這樣子的深刻印象並不討她歡心。
看其妹思其姊,看來今日被她下令留在府裡的靳時維一定也是個不知進退的閨閣千金。
她的心中不由慶幸,要不是衛國公府十四歲的嫡長女身有殘缺,今年要入宮選妃的位置還得留她一位。她自然明白聖上對靳氏一門有愧的心思,但挑太子妃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她可不允許任何差錯,所以早早就下令不讓靳時維進宮,就怕讓聖上見了,一時愧疚心起,直接跳過選秀,在太子身邊指了個位置給她。寧貴妃心中對靳氏一門有佩服卻沒半點興趣。她心中的理想兒媳婦是要溫柔婉約,進退有度。
貴妃看向一旁宮女交代,「待會席上賞靳二小姐桂花糕。」
只賞甜品而非貴重之物,貴妃對人的喜好,跟在她身邊多年的宮人自是明白。這位靳二小姐,並不討寧貴妃歡心。
不過靳永貞並不放在心上,比起珠寶,她更喜歡能夠甜入心口的美食。
「謝娘娘。」她眉開眼笑的謝恩。
這真誠的笑容令寧貴妃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但也只不過是一眼,她溫柔的對溫良玉說道:「玉兒,隨我來。去換件衣裳,別讓人瞧見,說你這個皇子沒規矩。」
「是。母妃。」溫良玉恭恭敬敬的跟了上去,離去前,俏皮的對靳永貞眨了眨眼。
靳永貞挑了挑眉,撇過頭沒理他。
溫良玉眼中帶著一絲促狹,這個衛國公府的二小姐實在有趣。從小他就被人捧在手心,鮮少人有像她這般不長眼,不把他的身分當一回事,不逗弄、逗弄她實在對不起自己。誰怪她不長眼,自己跑來跟他結下不解之緣。


轉眼來到了盛夏,還真有些熱了。
溫良玉身邊只帶了個張公公,一身富貴紫袍,閒適的晃了過來。
張公公恭敬的在一旁打著傘,就怕熱壞了尊貴的主子。
早在橋上等了許久的靳永貞一見他,立刻跑了過來,「今天怎麼這麼遲,我等你很久了,都快熱暈了。」
看她滿頭的汗,溫良玉對張公公使了個眼色。
張公公立刻拿了錦帕上前,不料靳永貞不屑的瞧了一眼,直接拿袖子擦汗,張公公看著她粗魯的動作,眼睛都快凸出來。
溫良玉見狀,倒是笑得開心,「瞧妳急的,怎麼?才多久沒見,想本王了。」
靳永貞不屑的掃了他一眼,這自戀的傢伙,從初識那日就不正經。也不知道為什麼,有時明明覺得溫良玉很討人厭,有時又覺得很溫柔,對他,她心裡有很複雜的「恩怨情仇」。但他長得好看,每次只要看到他的臉,她都會不自覺的心情好上幾天,更別提兩人有緣,非常的有緣,他喜歡微服出宮,而她喜歡男扮女裝出府,自然而然便湊在一起了。
「上次不是跟妳說了,」溫良玉看到她四周沒半個伺候的人,不禁皺眉,「叫妳身邊好歹帶個人。就這種大熱天,替妳打個傘也好。」
「我靳永貞可不像你細皮嫩肉,連太陽都怕。」
「死丫頭,我這是關心妳。」
「不用了,」靳永貞扮了個鬼臉,賭氣道:「算了,我突然覺得今天沒心情玩了。沒事,我就走了。」
這不屑的口吻,要不是張公公離了兩人有些距離,十有八九又要說靳永貞沒規矩。
溫良玉伸出手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拉向自己。
靳永貞踉蹌了一下,背抵著他的胸,她又氣又惱,「你做什麼?」
「我餓了,陪我吃東西。」
「我已經說了,我沒心情—— 等等,」她的眼眸一閃,靈巧的鑽出他的懷抱,「你餓了?」
「是。」溫良玉打趣的看著她。
「那好吧!吃東西。」靳永貞被他緊盯著卻不見半點羞怯,慢悠悠的勾唇一笑,「今天要吃—— 翠玉軒。」
縱使看出了她臉上的算計,他依然笑吟吟的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她率先走快了幾步,看她又膽大的走在他面前,他正想開口,卻又想著算了,這丫頭根本什麼都不懂,他用眼神示意張公公也別多語。
張公公只能無奈的跟著他們。
翠玉軒是皇城內有名的大酒樓,各地都有分號,眾人皆知後頭的大老闆是個不簡單的大人物。前些年戰亂不止,除了各國的勢力之外,還有一股神祕的門派崛起,說是靈門派。而這門派最讓人熟知的便是世傳的落英劍法、弟子遍佈各地,且掌門人每每都是眾國亟欲攏絡的人才,偏偏輪到這第四代的掌門人,聽聞他向來瘋顛,做事不按牌理出牌,幾年前竟然學人家開起了酒樓,而且還越開越多,越開越大。
但他的酒樓也不隨便,裡頭用的吃的都高檔,口袋沒些銀子,還沒勇氣踏進來。
「柳公子。」靳永貞大步的進了酒樓,大叫嚷道。
溫良玉見狀,不由嘴角一揚,這丫頭扮起男人還比他更像幾分。
柳若安見到來人,立刻迎了上來,「兩位爺來了。」
靳永貞點了點頭,跟著溫良玉一起被送進了二樓的上房。
「這幾天一直想吃桂花釀,」靳永貞一坐下來就興奮的說:「今天多虧了有人要請客,讓我得償所願。」
「不過就是桂花釀,派人說一聲便行了。」溫良玉對一旁的柳若安使了個眼色。
柳若安點了點頭,「等會兒打包幾份讓靳二小姐帶回府。」
「謝謝柳公子。」
溫良玉沒好氣的敲了敲桌面,「是本王付的銀子。」
靳永貞俏皮的掏了掏耳朵,「聽你說本王、本王的,還真不習慣,你父皇真給你封了個王爺?」
「是!還賞了我府第。」且這王府就在衛國公府的隔壁,兩府只隔了一道牆,到時兩人見面可容易多了。
「我聽說了,」靳永貞假笑了一聲,「每天都聽到工匠在隔壁吆喝,你這王府可花了不少心思。」
「這是當然,我是玉王爺,是北周多了不得的人物。怎麼?現在妳知道關心我,打聽我的事了?」
「不是,」她一哼,「我是在想妖孽就是妖孽,連建個府第都吵得我每日不得安寧。」
「妖孽?」
「長這麼好看,不是妖孽是什麼?」
普天之下只有靳永貞可以指著溫良玉的鼻子取笑,柳若安也見怪不怪,靜靜的退到了一旁,讓人送些靳二小姐喜愛的好菜。
一下子,菜就擺滿了一大桌。
靳永貞大剌剌的動筷子,一邊對柳若安說:「柳公子,等一下吃不完的全給打包。」
柳若安看著溫良玉。
溫良玉只當靳永貞在說笑,「隨她。」
一旁的張公公不認同的看著一點都沒大家閨秀樣子的靳永貞,恭敬的拿起筷子,取了一小份,放到溫良玉面前的碗裡。
溫良玉這才動筷,優雅的吃了一小口。
看到他那副溫吞的樣子,靳永貞重重的將筷子給放下。
溫良玉不由輕挑了下眉。
「看你吃飯實在難過,」她替他夾了一大塊的魚肉,還細心的替他挑了魚刺,在他還來不及回應前,塞進了他的嘴裡,「告訴你,吃東西就要大口吃,這才香。」
「大膽。」張公公大驚失色,連忙上前看著自己的主子。
溫良玉被嚇了一跳,但很快的穩住了心神,就見她撕下了隻雞腿,咬了一大口,還不忘挑釁的對他揚了下下巴。
他心裡覺得好笑,也學著她直接用手撕了另一隻雞腿,咬了一口。
「王……」
「下去。」張公公的嘴巴才一開,溫良玉就啐道:「在這裡像隻麻雀似的,吵死人了。」
張公公苦著一張臉,只能退下去。
「這雞烤得不錯,再叫一隻帶走。」
還真是花別人的銀子心不痛,溫良玉好笑的看著她。
「怎麼堂堂一個王爺,請吃頓飯,捨不得?」
「不是捨不得,只是覺得厚臉皮的人見多了,但像妳這樣連臉皮都不要的,倒是第一次見。」
她一點都沒把他的諷刺放在心上,吃得樂呵呵的。
「對了,你改天帶我上迴夢樓。」
溫良玉差點被嘴裡的酒給嗆到,「什麼?」
「剛才在橋上等你的時候,有人說到你,」一邊吃,靳永貞一邊說:「說什麼玉王爺荒唐,三天兩頭上迴夢樓,那裡好玩嗎?」
「挺有趣。」
「下次帶我去。」
溫良玉在心中嘆了口氣,「那是青樓。」
「我知道。」
溫良玉挑了挑眉。「妳知道還去?」
她不服氣的看著他,「你能去,我為什麼不能去?」
「靳永貞,妳真當自己是男的?」
「不過是玩玩,見見世面,瞧你說的。放心吧!我們兄弟一場,在我面前要摟要抱什麼女人,我都不會笑你的,你不用害臊。」
溫良玉徹底無言了。
靳永貞自顧自的又說:「不過你可不要醉倒溫柔鄉就忘了我。若再像今天這樣讓我在橋上等半天,我以後就不理你。也不想想夏天時熱,冬天時冷,我在那站著跟傻子一樣。」
看著她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臉,他忽道:「不如開間青樓吧。」
靳永貞的筷子一頓,「開青樓?」
溫良玉點頭,「妳想去,不如我就開一間任妳自由來去。」他沒說出口的是,這樣比較安全,他比較放心。
靳永貞的雙眼閃閃發亮,「你說真的?」
「真的。」溫良玉點著頭,看著上桂花釀的柳若安,「柳公子覺得可行嗎?」
柳若安淺淺一笑,「想來似乎可行。」
「那就這麼定下,」溫良玉看著柳若安,「交給柳公子打點,我與翠玉軒五五分就成了。」
柳若安恭敬的點著頭,「是,王爺。」
「這樣妳以後要等我,就不用傻傻的在橋上等了。」原本只是隨口一說,現在想想倒是個好法子。
「今天發現當個王爺確實有點用處,」靳永貞的眼睛閃閃發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既然如此,那青樓可以讓我入股嗎?」
他挑了下眉,「入股?」
她不客氣的點著頭,「沒錯。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銀子。」
「怎麼?衛國公府還能剋扣妳吃穿不成?」他挑剔的打量著她,「瞧妳這打扮,布料還行,但也不是頂好,看來得送妳幾匹布料量身做衣才是。」
「這倒不用了,衣服穿得舒適便可,讓我開青樓賺銀子比較實際。不過—— 」她眼底閃過一絲苦惱,「我沒本錢。」
溫良玉故做嘲弄的看著她,「妳沒本錢還妄想跟我和柳公子合作。」
她下巴一揚,「給我幾天,我去想辨法。」
溫良玉一笑,「妳腦子真的不好使,有我在,妳求我不就成了。只要妳開口,多少我都給。」
「不行。一事歸一事,小事佔你便宜還行,但合作這種事,還是一開始就分清楚才好。」
「原來妳我之間還要分彼此?」
「當然。」她好笑的掃了他一眼。她雖然任性了點,但也不是不清楚分際。
看靳永貞回得理所當然,還真把他當成外人,溫良玉沒好氣的看她一眼。
她扮了個鬼臉,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原以為她說要打包是說笑,沒料到最後,她還真的將吃不完的東西都包了起來。
「今日多謝王爺。」踏出翠玉軒,靳永貞看了眼天色,「我走了。」
「等等!」溫良玉拉著她,「時候還早,再陪本王逛逛,消消食。」
「不行,晚點真有事。」
「何事比本王重要?」
「若硬要說,所有事都比你重要。」
溫良玉不氣反笑。
「總之,改天再陪你。」她俏皮的對他眨了眨眼,飛快的跑開。
溫良玉原猜想她是因為右相夫人所以今日要趕著回去,不過看她離開的方向,並不是往衛國公府。
他一個揚手,一道黑影立刻來到了身邊,「墨寒,跟著靳二小姐去。」
「是。」墨寒點頭,立刻消失在靳永貞離去的方向。
「王爺,既然靳二小姐走了,不如王爺也回宮吧。」張公公在一旁說道:「明日便是選秀大典,王爺不好在外不歸。」
「是我皇兄選秀,與本王何干?」
「王爺已經有了封號,得了封賞離宮闢府,王府也得有人照料。所以想來娘娘此次不單會為太子選妃,還會替王爺挑些人伺候。」
溫良玉的嘴一撇,原本要回宮的腳步一轉,竟是往迴夢樓而去。
那是京城最大的青樓,京城內外近來有耳語,說是玉王爺初識情事,情難自禁,三天兩頭就上青樓找名妓。
張公公苦著一張臉跟著溫良玉,前些日子他才被娘娘叫去訓斥了一頓,說沒管著王爺,讓他荒唐度日,但他是個奴才,哪管得住主子要去哪裡。
以溫良玉現在的作為,只怕不出幾年,北周出了個放浪不羈、鎮日流連溫柔鄉的皇子一事便會傳送千里。


「靳二小姐去的地方名叫悠然村。是衛國公特地為了多年來追隨其麾下的將士所建,就在城外四十里處,那些將士有些傷了,殘了,領了些朝廷賞賜之後,便得從兵部除籍。衛國公心有不捨,便在多年前建了村落,讓無處可去的將士有個落腳之處,還收留不少因為戰亂而失去丈夫或父母的孤兒寡母。原本只有十幾戶人家,經過這十多年倒成了個不小的村落。衛國公散盡大半家產,此番善舉卻是祕而不宣,除非刻意打聽,不然沒有人知曉。」
溫良玉聽著墨寒的話,臉上雖平靜無波,但心裡卻有不小的震撼。
這些為了國家社稷出生入死的將士,卻在無利用價值後只能得到一筆銀子被打發走,而身為皇室中人,他卻一點都不知情,想來衛國公不願聲張,是為了顧念皇室的顏面,畢竟一員大將能對曾追隨過自己的將士視若親人,而口口聲聲說愛民如子的北周皇帝卻從未顧念半分,這種感覺令他有些作嘔。
想起靳永貞說起要賺許多銀子神采奕奕的模樣,看來她一心也是為了悠然村,而她三天兩頭出府—— 
「靳二小姐常去悠然村?」
「是!靳家的兩位小姐得衛國公首肯,每個月能以上香的名義出府進村兩趟,但靳二小姐則是有機會出府便會進村,村裡有名梁賢,當年驍勇擅戰,頗有衛國公風采,可惜最後在一場戰事上傷重,斷了隻手,命撿回來,卻再也回不去戰場,他在村子裡教導那些孩子拳腳功夫,靳二小姐也學得興起,他算得上是靳二小姐的師父,看得出靳二小姐喜歡那裡,只是今日……」墨寒頓了一下。
玩著玉扳指靜靜聽著的溫良玉微微揚眉,「今日如何?」
「該是與王爺相約後,帶了不少吃食去悠然村送給孩子們,所以回府的時間遲了,被衛國公府的人發覺,這事一鬧開,只怕將來靳二小姐出府不易。」
溫良玉靜靜的沒有說話,久久才緩緩開口,「憐兒。」
墨寒不解的看著溫良玉,知道溫良玉口中的憐兒指的是莫憐—— 他最小的師妹。
「憐兒現在人在何處?」
「憐兒該是隨著大師兄入墨城北方洛南山採參。」
「要她來一趟,本王要她入衛國公府。」
墨寒想不透溫良玉的用意,但主子的話,他卻不得不聽從,立刻領命而去。
溫良玉的眼神一斂,不驚擾任何人的翻窗而出。


在屋外的桃花林裡,靳永貞將手中的一盆水高舉過頭。她已經這樣站了兩個時辰,就算是她打小習武也有些受不住。
「小姐,奴婢去找大小姐。」挨了三下板子的錦兒,忍著痛,跪在靳永貞的身旁。
「不要。姊姊病了,別去擾她。」就怕姊姊出頭,那個惡婆娘又會想法子連姊姊一同教訓。
「可是—— 」錦兒一臉的無措,右相夫人發現了小姐出府,發了一頓大脾氣,就罰小姐在自己的院落思過,偏偏唯一能說上話的老太爺進宮去了,人還沒回來,看著小姐一張臉因疲累而冷汗涔涔,她更是紅了眼。小姐全都是為了她,若是小姐能忍得住不要護著她,讓她這個下人再多挨幾個板子,也不會遭罪。
「別說了,」靳永貞實在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妳快去擦藥。」
錦兒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來。
突然靳永貞的雙手一輕,她微驚了下,抬頭就見溫良玉毫無聲息的站在她的身後,拿走了她手上的盆。
「你怎麼來了?」
原本在哭的錦兒,突然看到一身紫色錦衣、美得如天仙似的溫良玉出現,楞得微張著嘴,連哭都忘了。
「既四下無人瞧著,偷懶一會兒又如何?」他打出娘胎沒看過這麼蠢的。
「君子重諾,豈可背地裡幹些陽奉陰違的事?」
「君子?」溫良玉挑釁的打量著她,「靳永貞,妳真以為著男裝就能成為男子嗎?」
「是啊。」靳永貞雖累,但還是對他一笑,動了動手,慶幸有他來,讓她找到理由偷一下懶,「誰像你,明明一男子,卻如女子一般妖嬈美豔,無一絲男子氣概。」
「妳實在—— 」他還真是服了她,這個節骨眼還笑得出來。
靳永貞覺得休息夠了,手一伸,拿過他手中的水盆,「給我,」她繼續將水盆高舉過頭,「你快點走,不然被發現,我慘,你也會跟著遭殃。」
「我是玉王爺,」換言之就是沒人敢拿他如何,溫良玉伸手把水盆給搶過來,「別舉了。」
「玉王爺,你行行好,別在這個節骨眼欺負人,」她死命的抓著水盆,跟他拉扯著,「我頂多舉幾個時辰就沒事了,但若你硬插手管,讓人發現了,我就完蛋了。」
「本王欺妳是抬舉妳,別人要欺妳,還得看本王同意不同意。」溫良玉用力的一拉,直接把水盆給甩到地上。
破裂的聲音清脆傳來,靳永貞傻了眼,正要罵人,但是還沒出聲,就聽到院外傳來了聲音,她嚇了一跳。
「快進我房裡。」靳永貞推他一把,若是表姑奶奶來了見到溫良玉,不知道又要生出什麼樣的風波。
「妳又推我進房?」他語帶曖昧的掃了她一眼。
她沒好氣的瞪他,「閉上嘴。」
溫良玉得意的進房,只見靳永貞用力的將房門給關上,不一會兒右相夫人便帶著一幫下人走來。
看那派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裡不是衛國公府而是右相府。
右相夫人腳才進了月洞門,突然腳一軟,跪了下來。
靳永貞見狀,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
「夫人?」兩旁的僕人連忙將人給扶起。
右相夫人看著四周,方才只覺得腳一痛,身子一軟便跪了下來,但分明就沒人碰到她。
她又走了一步,腳又一痛,身子一軟,但這次周遭的下人早就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
「靳永貞,」右相夫人氣紅了臉,「妳做了什麼?」
靳永貞無辜的攤著手。
不是這丫頭,那是誰?右相夫人看著四周,除了一片桃花林,根本就沒人。
「夫人這是怎麼了?」一旁扶著右相夫人的侍女一臉的驚慌,平日不覺得,但天一黑,風一吹,這桃花林還帶了些陰森的涼意。
「不過就是—— 」右相夫人要自己穩住,「一時不注意。」
她小心翼翼的邁開一步,無事!她鬆了口氣,但是才又抬起腳,又是一痛,整個人都跪了下來。
「夫人?」侍女七手八腳的把人給扶起來。
「真的不是我。」靳永貞高舉雙手,證明自己的無辜。
右相夫人跪在地下,看著四周,臉色有些蒼白。這是要起來也不是,不起來也不是。
「該不會是有鬼吧?」侍女抖著聲音道。
「別胡言。」右相夫人硬是裝出一副冷靜的樣子。
靳永貞覺得好笑,尤其看著表姑奶奶那票人一副緊張的樣子,不由玩興大起,立刻拉起右相夫人,一副驚恐的樣子,「有鬼?難不成真的有鬼?」
右相夫人臉色蒼白,突然她的腰窩一痛,她慌亂的看著四周,「誰?誰捏我?」
兩旁的奴僕哪有這個膽子,全都驚慌的搖著頭。
「難道這片桃花林真有古怪?難怪從我住在這裡之後,夜半時分便常聽到有女子低訴,沒想到……真是嚇死人了。」
「什麼?」右相夫人已經嚇白了一張臉,「是真的?」
靳永貞認真的點著頭,還推了右相夫人一把,「表姑奶奶,妳快去瞧瞧。貞兒害怕。」
「有何可怕,」嘴邊雖這麼說,右相夫人卻嚇得縮到自己的侍女身旁,「今日我看時候已經不早,就暫且饒過妳,我先回去,改日再來。」
右相夫人決定趕緊回去,得要找個道行高的人來瞧瞧才行。也顧不得教什麼規矩,說完,她連忙帶著人走了。
「這就叫惡人無膽。」靳永貞一臉的嘲弄,只不過是誰在暗中助她?她低著頭看著地上的小石,目光緩緩的看向緊閉的屋子,溫良玉?可能嗎?
突然一個黑影從屋簷一躍而下,那俐落漂亮的身法令靳永貞都看呆了。
墨寒看也不看她一眼,拉開了房門,「太子殿下召王爺回宮。」
「都說是他要選妃,為何硬要拖上我?」溫良玉沒好氣的踏出門,看到靳永貞傻楞楞的盯著墨寒,不由眉頭一皺,「看什麼?」
「高手。」靳永貞立刻上前,打量著墨寒,「不知公子名姓,師承何人?」
「他是本王侍衛。」溫良玉的雙腳一挪,擋在墨寒的面前。
看著那張漂亮的臉硬是擋住她看高手,靳永貞的嘴一撇,「好,他是你的侍衛,那我問你—— 他叫什麼名字,師父是誰?」
「他叫墨寒,是靈門子弟,師承白陽。」
靈門子弟?還是第四代掌門人白陽的徒弟?靳永貞的眼睛更是閃閃發亮,「爺爺曾提及世間唯有落英劍法足以與靳氏劍法匹敵,相請不如偶遇,討教一番。」
第一次見面就找人較量,這事兒還真只有靳永貞做得出來。
「再練個幾年吧!死丫頭。」
靳永貞瞪了溫良玉一眼,但他壓根不理會,視而不見的走了。
「小姐,」錦兒見到人走了,忍不住開口問道:「那位公子好俊,他是誰啊?」
「三皇子玉王爺。」她連忙多交代一聲,「見著他的事,可別說出去。」
錦兒這下徹底驚呆了。
靳永貞一得到自由,便想到需要本錢投資青樓的事,只是她把自己那少得可憐的首飾全拿去賣也沒多少。她的腳跟一轉—— 
「小姐?」錦兒忍著身上的痛,連忙跟著靳永貞。
「別跟著我,妳快先去擦藥,我去找姊姊,一會兒就回來。」
衛國公府的家務全都是交由姊姊操辨,府裡實在沒什麼了不起的金銀財寶,因為若有值錢的,這幾年建村也已經花得七七八八,但她知道多少還有點古玩,這些東西應該值些銀子,只不過若要典當也得先去說服姊姊。
靳永貞像是想起什麼,突然停下了腳步,後面的錦兒來不及收腳,整個人撞了上去。
靳永貞眼明快手的轉身扶住了她,「小心點。」
錦兒痛得一張臉都皺了起來。
「不是叫妳別跟著了嗎?」靳永貞無奈的搖頭,這個錦兒的忠心實在沒話說,但實在不知道先把自己照顧好,「妳去擦藥,我得先回屋裡去換件衣服,我不能讓姊姊看到我這一身狼狽,不然姊姊聰明,一定會察覺有事。」
錦兒搔了搔頭,實在搞不太清楚這個小姐瞬間變化的思緒,不過可以肯定的就是小姐做事至少還會顧慮到老太爺和大小姐。


靳永貞偷溜出府的事,靳單易回府自然知曉,但既然右相夫人已經罰過,他也只是意思意思的說個幾句就算了。
其實要不是真的怕寶貝孫女沒規矩,將來找不到好人家,他也不想這麼拘著她。
看她不開心,他這個爺爺的心裡也是不痛快。
但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苦惱,太子選秀,打算在進宮的秀女中選太子妃和幾個側妃,寧貴妃特地要右相夫人進宮幫襯著指點那些秀女,這一忙和,右相夫人就沒太多心思放在衛國公府的兩位小姐身上了。
半年後,溫良玉開的青樓摘星坊風風光光的開業,由翠玉軒的柳公子打點,一開業就造成轟動。
有了好地方去,賺的錢還有得分,靳永貞現在樂得更是三天兩頭扮男裝偷溜出府,不顧自己姑娘家的身分老往摘星坊跑。
溫良玉也由著她,讓跟在一旁的張公公頗驚訝,但時間一久卻也見怪不怪。溫良玉和靳永貞兩人的所做所為,在張公公的眼中,沒有嚇人,只有更嚇人。
傳了三個月沸沸揚揚的摘星坊花魁大賽就要有了結果,靳永貞早早就溜出府跟著溫良玉在二樓的上房待著。
「我說是雲裳姑娘。」靳永貞抱著劍,居高臨下的看著樓下的高臺。「她那舞姿輕盈嫵媚,無人能及。」
「我倒覺得是彩霞姑娘。」溫良玉轉著手中的扳指,目光與她看向同一個方向。
「打個賭。」
「好,」溫良玉一個點頭,「賭什麼?」
「就賭—— 一夜春宵。」
張公公在後頭聽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溫良玉揚首大笑,「靳永貞,妳不單是第一個脫光我衣服、推我上床的姑娘,還是第一個主動邀我一夜春宵的姑娘。」
「想到哪去了。」靳永貞不客氣的哼了一聲,「我說的是今日的花魁。」
溫良玉思索了下,「妳該不會是說若妳猜中的雲裳勝出,妳就與她春宵一夜吧?」
靳永貞點頭,「是!不過銀子—— 你付,而且要多少由我訂。」
溫良玉笑得更開懷,「好。妳說了算。」如果她要雲裳勝,他就有辦法讓她得償所願。
「王爺,」張公公覺得快要暈了,「怎麼也隨著胡鬧呢?」
「張公公,說什麼?」靳永貞瞅了張公公一眼。
張公公聞言,閉上了嘴,心裡嘆息,這兩個主子他實在伺候得心驚又膽跳。
「同樣都是女子,」看著大堂臺上雲裳的舞姿曼妙,溫良玉忍不住問道:「妳會跳舞嗎?」
「不會!但我會舞劍。」靳永貞拿出手中的劍,直接擺到了溫良玉的眼前。
溫良玉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將劍給移開。
「膽小鬼。」靳永貞嗤了一聲,「我看你也別叫什麼玉王爺,索性當玉公主算了。」
「妳—— 」溫良玉的話還沒說完,大堂突然一片譁然。
兩人同時將目光移過去。
就見原在臺上舞得好好的雲裳竟然被一個壯漢一把給扯進了懷裡。
靳永貞的眉頭一皺,今日是摘星坊的大日子,可不許有任何差錯。
當初她是拿了姊姊的古琴典當了好價錢,才有銀子得以投資這個摘星坊,今日的花魁大賽若有個好彩頭,柳公子說會分紅,隔了這大半年,好不容易可以去把古琴給贖回來,可不能讓人來搗蛋。
溫良玉才要伸手抓住她,她已經越過木欄,從二樓一躍而下。
溫良玉見了只能搖頭,「墨寒。」
墨寒沒有二話,立刻也跟著下去。
至於溫良玉為了符合他向來柔弱又不思長進的樣子,自然就是一派雍容華貴、慢條斯理地走下樓梯。
「放開雲裳姑娘。」靳永貞拔出劍,不客氣的指著壯漢,就見他五官立體,看來是個外族人。
對方嘲弄的看了靳永貞一眼,不過就是個不起眼的瘦小孩兒,根本不足為懼。
他身後的下人立刻上前,一腳踢向靳永貞,「滾開。」
靳永貞的劍不留情一揮,直接劃破了對方的腳,霎時血流如注。
眾人一片驚呼,誰也料想不到,一個年紀看來不大的小公子,竟然能眼也不眨的傷人。
「二公子,不過都是來尋個開心,何必舞刀弄劍?」溫良玉上前,手輕搭在靳永貞的肩上。
靳永貞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今日的花魁大賽毀了,溫良玉看在眼裡可以當笑話,但是她可不同,她還等著分紅去贖古琴。
溫良玉一身富貴紫袍,頭戴玉冠,更襯得雪膚紅唇,豔麗逼人,雖說摘星坊的美人不少,但與他一比卻是略有不及。
京城內外都知玉王爺流連青樓,見過他的人也不少,但總是匆匆一瞥,畢竟他身分尊貴,一進來就被奉為貴客,摘星坊還特地為了王爺在後頭設了別院,王爺更親題為「四知苑」。放眼京城,也只有玉王爺有此待遇。
因此眾人今日皆是第一次如此近看溫良玉,更可感受他美貌懾人。
這個外族人似乎沒聽過玉王爺的美名,只是看著溫良玉的臉,眼睛已經發直。
「不許看,」靳永貞看對方眼睛像要冒出火來,不由一陣氣惱,擋在溫良玉的面前,「不然挖出你的眼。」
溫良玉臉上淺淺一笑,對墨寒使了個眼色。他反手拉著靳永貞,「走吧!別老是惹麻煩。」
「別拉我,我要教訓他。」
「交給墨寒。妳一天不惹事不成嗎?」
「這怎麼是惹事?我要把人給趕出去,不然花魁大賽就沒戲了—— 」大堂傳來桌椅撞擊的聲音,靳永貞心一驚,回頭瞧了一眼,就見墨寒已經一個打十個,把人全給打趴在地上,幾乎同時門外來了不少官兵,看來今天不單花魁大賽比不下去,就連開門做生意都不成了,她心登時涼了一半,「我可不像你財大氣粗,不缺銀子。」
溫良玉笑得開懷,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妳缺多少,我給妳就是了。」
「我不要,」她有些悶悶不樂,「現在有了摘星坊,我可以靠自己,只是—— 」
他挑了下眉,「只是什麼?」
「我得先……」靳永貞的聲音徒然一低,整個人有些失了精神,「我得先贖回我姊姊的古琴。」
她一直沒告訴他,當初拿出來開摘星坊的銀子是典當來的,感覺真丟人。
溫良玉好笑的看著她不自在,「古琴早就完璧歸趙了。」
「完璧歸趙?」靳永貞的雙眼一亮,「什麼意思?」
「意思是早就贖回來了,怎麼妳姊姊沒告訴妳嗎?」
她楞楞的搖著頭,這陣子表姑奶奶沒空上衛國公府,姊姊索性搬去了悠然村,在那裡教孩子們讀書識字,而她因為摘星坊新開張,覺得新鮮有趣,時常跟著溫良玉在這裡打轉,也沒去悠然村,自然沒跟姊姊碰上面。
「總之古琴前些時候已經拿回來了,妳就不用管今日的花魁大賽是不是被毀了。」
她眼底閃過一絲感激,「花了你不少銀子吧?」當時她拿著古琴典當了好價錢,那數目可讓她看直了眼,所以要贖回肯定也得花上一大筆,「你給個數,到時連本帶利還給你。」
「那大可不必了。」他吊兒郎當的一笑,「妳越要跟本王分彼此,本王就非要讓妳跟我這輩子都不清不楚。」
「好啊。不清不楚一輩子,」靳永貞也笑著回嘴,「只是不知道最後是誰會後悔。」
溫良玉揚聲大笑,他此生可不會做令自己後悔的事,看著她的笑靨,這樣的日子看似荒唐,卻是輕鬆自在,他一點都不介意這麼一輩子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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