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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宅鬥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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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24101

《掌上棄珠》

  • 作者艾佟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6/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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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250
  • 優惠價:NT$ 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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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突來的一道賜婚聖旨,打破她自由自在的平靜生活,
她以為穿越後的自己會一直跟著御醫師傅在鄉下行醫到老,
一想到要回京面對因算命師胡言亂語而將她丟棄的父親,
以及有剋妻與放肆名聲的未婚夫王爺,她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沒想到王爺竟親自來接她,給了她極大的臉面,使她風光重返國公府,
一路上瘋狂鬥嘴,她才知他根本是個超級毒舌傲嬌男!
不過也多虧他的毒舌,兩人相處起來輕鬆自在,毫無身分界線,
也因為他張揚地把自己納入他的羽翼之中,讓所有人都想討好她,
她才能戰力百分百地和庶妹、姨娘大鬥法,並治癒母親憂思鬱結的心病,
當她想賣藥茶、花茶時,他暗中幫忙從中牽線找鋪子,卻從不居功,
這樣一個有點幼稚、有點霸道,卻令她暖心的男人,她怎能不心動?
誰知她那個沒腦的庶妹眼紅這段好姻緣,竟找來表姨幫忙,
在去行宮避暑時,那表姨以宮中寵妃的身分調開守衛,下藥迷昏王爺,
而庶妹就可以藉著孤男寡女獨處一夜的名頭,逼王爺娶她,
可這傻子根本不知王爺那時偷偷夜探敵人,身受重傷,正由她治療呢,
所以說,蠢妹妹到底是跟誰過夜呢?!等王爺清醒,大家就有好戲看囉!
艾佟
筆觸細膩,風格詼諧幽默,是個風趣善感的姑娘。
沒事喜歡看看書,作作白日夢,然後信手拈來一枝筆,
將想到的愛恨情痴寫下來,自成一篇。
雖偶爾覺得不管是古裝還是現代稿寫起來都有幾分苦惱,
但看著一本一本的書寶寶出生乃人生一大樂事,
因此還是樂此不疲,期許能夠筆耕不輟。
伯樂配好馬,天生一對! 
 
有時候你本事再大,若缺乏了好的契機、缺少了慧眼獨具的伯樂,那你依然很難被挖掘。在現代,有越來越多不同的管道可以發揮長才,不管是男人女人,都能有自己的一片天,但在古代,一個傳統、權威的社會,我們可以看到多少才能絕佳卻抑鬱而終的例子,更遑論女子要發展自己的專長、事業。不過,很幸運地,艾佟老師新作《掌上棄珠》的女主角楚意寧遇到了一個不拘小節又疼寵她的良人,讓她可以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
楚意寧從現代穿越而來,雖貴為國公爺的嫡女,卻因幼時被算命師斷言活不過十歲,而被父親放養於鄉下,但她也因此遇到曾為御醫的師傅,習得一手好醫術,每月會固定行醫,替普通老百姓醫治。可平靜的日子被一道賜婚聖旨打破,她被賜給周璿尹這個狂放恣肆,絲毫不把別人放在眼裡,還十分傲嬌的得寵王爺。
也多虧了他放縱的個性,凡事不拘泥於框框之中,他對楚意寧的行為除了好奇之外,並不會多加限制,像是一開始她不想回京,故意裝病,他便耐心等待,並親自接她回去,給足她想要的臉面;她想要開鋪子賣藥茶、花茶,卻不想找他幫忙,他得知後暗中搭橋助她租賃事宜等等。今天她換作是嫁給別的古人,肯定無法如此愜意地過生活,甚至她絕佳的醫術會就此埋沒在後宅之中,既無法賣藥茶改善部分百姓的症狀,也沒有機會替公主、太后治病。她的特別吸引了向來目中無人的他,所以他默默地就把她收入自己的羽翼之下,配合她、尊重她,為她撐起一片天。
別看他這樣體貼,其實他本人是非常傲嬌而且毒舌的,從初識開始他們就瘋狂鬥嘴,當然鬥著鬥著感情也越來越好。周璿尹雖然口是心非,表面言語諷刺,就連喜歡也嘴硬地否認,卻總為楚意寧處理好一切,這不是喜歡,那什麼才是?
而她總能看穿他,也是唯一能容忍他、治得了他的人,兩人根本是絕配!
每次小編看到他被她說重心思後彆扭地轉頭,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畫面都會直接浮現在眼前,令人忍俊不禁。艾佟老師輕鬆活潑的筆調,加上逗趣巧妙的情節,引人入勝,相信讀者們一定可以從中品味出絕妙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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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傲嬌的王爺
大周文武百官,甚至市井小民,皆知當今皇上最寵愛的並非後宮的環肥燕瘦,而是最小的弟弟—— 英親王周璿尹。
莫以為這是笑話,皇上對英親王的寵愛有目共睹—— 英親王帶著一萬鐵騎逼北燕大軍退出北門關五十里外,皇上為此大赦天下;英親王生病發熱,皇上親自侍候湯藥;英親王遭到暗殺,皇上不眠不休守在其身邊三日三夜……不過,皇上再寵愛英親王,卻不曾插手他的親事。
英親王成親兩次,皆是太后賜婚,說白了,皇上捨不得英親王娶個不喜歡的女人,因此不願硬塞女人給他,但位高權重的英親王又怎能孤家寡人一個!因此操心他親事的就成了太后。
可是,今日皇上卻下了聖旨賜婚,指的還是一個沒落國公府養在鄉下的女兒,瞬間,整個京城沸騰了,皇上腦子燒壞了嗎?酒樓茶館、大街小巷,眾人議論紛紛,各種臆測,傾倒罊竭,而結論最終導向一個—— 皇上終於厭棄英親王了嗎?
眾人一致為英親王默哀,但也未見一人羨慕那位沒落國公府養在鄉下的女兒,因為英親王惡名昭彰,成了兩次親,剋死了兩任妻子,還害慘了許多太后看上的第三任王妃候選人。總之,人人皆有共識—— 英親王的命太硬了,若非那種大難不死的命,只怕沒本事為他生兒育女。
此時,人人口中英雄般卻又令人膽顫害怕的英親王,正坐在床上接皇上親自上門頒布的賜婚聖旨。
許久,周璿尹終於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這是從哪兒蹦出來的女人?」
「這是母后打聽來的。」周璿灝此刻絕不是權力頂天的帝王,溫柔有耐性的口吻簡直像在哄女兒似的。
「母后從哪兒打聽來的?」母后不是笨蛋,但是嚴重缺乏識人的本事。
「朕倒沒仔細追問,不過,平日圍在母后身邊的就那幾個嬪妃。」
「母后看上哪家姑娘,皇兄不是應該先向臣弟透露嗎?」
「這一次母后有備而來,事先防得很緊密,直接逼朕下聖旨賜婚。」
「母后要皇兄賜婚,皇兄就賜婚嗎?」當皇帝的怎能如此沒骨氣?
雖然早習慣英親王沒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的無禮之姿,幾個在一旁聽著的下人還是恨不得將自個兒縮到好似不存在。王爺,好歹給皇上面子,這種沒大沒小的口氣真教人心驚肉跳。
「母后哭哭啼啼的,朕還以為天要塌了。」
「皇兄頂著,天不會塌下來。」
周璿灝嘿嘿一笑,「你不是想找個機會出京一趟嗎?成國公府的大姑娘從小養在岐縣,你正好可以藉著打探她的名義出京。」
頓了一下,周璿尹微微挑起眉,「皇兄不是不相信臣弟嗎?」
「朕不是不相信,只是,你很可能看錯了。」在眾人面前跌落山崖死掉的人,怎可能又活過來?當然,若是精心預謀,也不是不可能,可是,那日上天雲山狩獵乃他心血來潮之舉,非計劃中之事。
「皇兄忘了臣弟記性最好嗎?不過是消失三年,臣弟還是可以一眼就認出來。」
正因如此,周璿灝一直耿耿於懷。在外人看來,尹兒是蠻橫無禮、手段粗暴的武將,可事實上,他心思細膩、處事謹慎。
「當時暗殺你的刺客蒙著臉,難保你不會看錯了。」周璿灝稱得上是個胸襟寬闊的帝王,可是要接受自個兒遭人算計還毫無所覺,確實太為難了。
「臣弟不會看錯。」他豈會不明白皇兄的心情?皇兄是手握生殺大權的帝王,遭人算計已是奇恥大辱,更別說當初他沒有給大皇子辯解的機會,就將大皇子以意圖謀害三皇子的罪名圈禁,從此形同廢人,這教他情何以堪?不過,皇兄終究是一個賢明的君王,時時將黎民社稷放在心上,要不,這會兒也不會答應讓他查明真相。
「你如此堅持,若是朕不給你機會證實,你豈不是要罵朕昏君?」
「皇兄最英明了,臣弟豈會罵皇兄昏君?」
周璿灝沒好氣地撇嘴,「朕給你機會出京,你就誇朕英明。」
哪壺不開提哪壺,周璿尹的火氣又來了,「皇兄有很多理由可以讓臣弟出京,何必非要下聖旨賜婚?」
「你自個兒說,京城還有哪位姑娘沒遭你嫌棄?如花似玉的,你嫌棄柔弱嬌貴;聰明絕頂的,你嫌棄工於心計;深具才情的,你嫌棄刻板無趣……難怪母后要說,管她長得是圓是扁,西施還是東施,只要大難不死,生命堅韌如雜草,直接下聖旨塞給你就好了。」
幾個旁聽的下人真想給太后拍拍手,沒錯,英親王這種不知好歹的人,就該直接塞個女人給他,最好還是個麻子臉,嚇得他連一句話都擠不出來—— 單是想像這個畫面,就教人充滿期待。
「若她是個白痴呢?」
「你應該有方法對付她吧。」想到那些被母后看上的名門千金,她們的下場一個比一個還難看,周璿灝只擔心成國公養在岐縣的女兒,至於周璿尹喜歡與否,這從來不是問題。
周璿尹沉默。他何必浪費口舌呢?此事他也不知道說了多少回,母后看上的那些名門千金鬧笑話出醜,不全是他搞出來的鬼,可是沒有人相信。
「你想如何就如何,朕只要你凡事當心,別以為你有本事殺了北燕第一勇士,你就是天下無敵,誰也動不了你一根寒毛。朕不想再見到你受傷了,知道嗎?」
又來了,老當他是小孩子,忘了他都二十四了,不過……周璿尹彆扭地道:「放心,他們不會再輕易出手。」他懷疑那日行刺的死士目的在測試,而非取他性命,至於測試什麼,也許是想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一年前他領著大周鐵騎戰勝北燕最厲害的胡狼軍,其實算是僥倖,因為北燕並不知道大周有擅於馬上作戰的軍隊,而且他也非打敗對手才爬上鐵騎將軍的位置,所以對於他的實力,誰都說不準,因此他難得出京巡防,當然有人會按捺不住動手試探他。
「朕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如何說?忠臣變成逆賊,不過是一念之間。一個月之前,你可曾想過有人敢刺殺你?」
「知道了,臣弟會當心。」
「你趕緊出發,這幾日成國公府就會派人去岐縣接人。」
「臣弟還未見到人之前,豈容他們將人接走。」不過,周璿尹還是下了床。
養了一個月的身子,小病都養成大病了,可是,為能使他看起來不堪一擊,他也只能忍著當病人……若非如此,母后豈有機會弄到賜婚的聖旨?好吧,母后再不長腦子,也不至於在他的親事上犯糊塗,勢必派人查探過了,他就去瞧瞧吧。


岐縣張家村外的路旁,有一座與此處窮酸景象截然不同的八角亭,修得極其寬敞舒適。路過此處的客旅深感不解,而岐縣百姓卻是人人皆知,這是因為每月初一楚大夫都會在此為窮苦的百姓義診,岐縣百姓深受感動,便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將原來的草棚修建成如今的八角亭。
思兒跳下八角亭,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色,扯著嗓門道:「小姐,待會兒恐怕要下雨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應該不會再有人來這兒尋妳看病。」
楚意寧忙著看邸報,沒空理她。
「若是有人得了急症,自然會上村子尋小姐,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思兒退回亭子,懊惱地伸手擋住邸報,「小姐,這玩意兒如此好看嗎?」
「好看啊,要不,當官的為何要看?」
「……小姐又不當官。」她差點被小姐騙了。
「若是下雨,方嬤嬤一定會讓采兒送傘過來。」楚意寧不甚在意的道。
她在此義診,起初是迫於無奈,師傅在,誰願意找她這個徒兒看病?況且她還是個女娃兒……當時,她第一次感受到生活在這個時代的無力感,不禁舉頭問天,為何讓她穿越來此?但不管如何,路是人走出來的,於是她義診,沒錢看病的人果然尋來了,名聲漸漸傳出去,最後,連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都來找她看病,終於讓她擺脫靠師傅才能接觸病患的局面。果然做好事絕對不會毫無收穫,從此,她固定每月初一在此義診。
「是啊,可是回去又要挨罵了。」
這時,一陣馬蹄聲響起,思兒立馬護到楚意寧身邊,緊盯著已經奔至亭子前方的三人三騎。
黑衣勁裝的三名男子同時翻身下馬,看著立於村子口,上面寫著「張家村」的木板。
「思兒,他們不是賊。」盯著人家不放,人家還能對她們視而不見嗎?
思兒連忙將視線收回來,低聲提醒,「小姐,他們身上有殺氣。」
楚意寧目光一沉。
思兒原是生活在靠近南楚的陳家村,以種植草藥為生。當時南楚與大周關係緊張,戰爭一觸即發,南楚物資缺乏,便盯上陳家村的草藥,一夜,派軍潛入陳家村,陳家村瞬間血流成河。村子有幾名孩子被大人藏起來,順利逃過一劫,卻從此顛沛流離。
他們一路行乞北走,想尋棲身之處,卻發現普天之下竟無處容身,後來他們之中最小且是唯一的女娃兒—— 思兒病了,求到岐縣最大的醫館,不過沒有銀子,連醫館的門都進不去,正好遇見送藥材去醫館的她,於是她出手相救,思兒不但成了她在大周的第一個病人,最後還和幾位「哥哥」留下來跟著她。
總之,行乞的歲月讓思兒練出一雙火眼金睛,能夠準確捕捉對方身上的氣息,即使對方藏得很深。就像現在,她能看出這三個人武功不錯,氣質也很不錯,應該出身很好,尤其領頭那一位,高傲得不可一世……當然,她也看得出殺氣。
「視而不見。」楚意寧再度低頭看邸報。
思兒很想跟小姐一樣瀟灑,可是一見到三名男子繫好馬兒,只有一名步行進入張家村,其他兩位轉身往亭子而來,不自覺就繃緊神經。
周璿尹完全無視於亭子裡的一主一僕,待周峻在石椅上鋪了皮毛,他坐下來,發現坐著的女子在看邸報時,這才讓他正眼看過去。
楚意寧抬頭看向揚起眉的他,再看著他屁股下面的皮毛,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是好。出門在外,派頭擺得如此大,有必要嗎?
周璿尹抬起下巴,一副「大爺我就是喜歡,不行嗎」的模樣。
楚意寧唇角抽動了一下,顯然在說:行行行,你高興就好。
不過,周璿尹顯然還是不滿意,繼續用眼神控訴她:沒見識的丫頭!
楚意寧不服輸地再用眼神回他:是啊,我就是沒見識,與你何干?
雖然兩人自始至終不發一語,可是煙硝味瀰漫,身邊的人都感受到了,目光不時在兩人之間來回穿梭。
此時,一輛牛車好像發瘋似地衝過來,還未到亭子,就見牛車上的人揮手道:「楚大夫,我娘一早突然昏倒,不醒人事。」
「思兒,我們走。」楚意寧收起邸報站起身,快步出了亭子。
思兒隨手拿起石桌上的藥箱跟過去,兩人一前一後跳上牛車,轉眼之間,牛車已經從來時的路上消失在八角亭能見的視線外。
周璿尹怔了許久,終於擠出聲音,「那個村姑竟然是個大夫!」
村姑?!周峻眼角跳了一下,人家明明貌若天仙,怎麼會是村姑。「應該是借醫行騙的鈴醫吧。」
鈴醫的醫術大多來自師傅口授,每每有獨到之處,當然,其中混雜幾個略懂皮毛便借醫行騙的人實屬難免。周峻當然不會多嘴跟主子爭辯鈴醫的問題,主子豈會不知?無論鈴醫還是御醫,在主子看來都一樣,主子只是沒想到那位姑娘有本事……主子性格是彆扭了點,可是單憑一眼就將人家貶得如此卑微,這是不曾有過的。
「沒錯,那個村姑絕對是個騙子!」
主子真的太反常了,周峻不自覺就脫口開了一句玩笑,「主子看上她了嗎?」
周璿尹冷眼一掃,周峻縮了一下脖子,做了一個將嘴巴縫合起來的動作。
頓了一下,周璿尹忍無可忍地問:「本大爺看起來如何?」
「主子一如往常地尊貴迷人。」這是實話,不過主子實在太小氣了,總是不願意給人家一個正眼,更別說笑一個了。
「那個村姑自始至終未曾正眼看本大爺,她眼睛瞎了嗎?」
主子是不是太在意那位姑娘了?「鄉下丫頭看不懂主子的尊貴迷人。」
「是嗎?」
「鄉下丫頭不值得主子計較。」
「這倒是。」周璿尹的臉色還是很難看,村姑一個,竟敢對他不屑……雖然她有眼無珠,看不出來他身分尊貴,但是,他從頭到腳都比她尊貴好嗎!
周峻默默祈求老天爺讓周嶺趕緊回來,要不,他真擔心主子越想越氣,最後惱羞成怒,直接下達命令將那位村姑找出來教導一番。
念頭一轉,周嶺真的回來了。
「主子,我找到成國公府的莊子了。」
周璿尹終於將那女子逐出腦海,「見到人了?」
「沒有,門戶關得很緊,我又不能曝露身分,便不敢上門驚擾。」
「左鄰右舍如何說?」
「我一提到成國公府的姑娘,眾人紛紛閉口,若非有幾個野孩子貪圖我手上的銅錢,將位置告訴我,我還真找不到成國公府的莊子。」略微一頓,周嶺忍不住想要罵人,「成國公真是太不像話了,竟然將女兒送到如此偏僻的莊子。」
周璿尹微皺著眉,「夜裡再來打探好了。」
「我也以為如此更好,說不定夜裡可以看得更仔細。」
是啊,夜裡總能將人逼出原形,關起門來,再醜陋的事也不稀奇,不過,他可不願意未過門的妻子粗鄙不堪。雖然聖旨也不能逼他成親,可他的親事已將京城搞得烏煙瘴氣,這一次若是再不成,母后肯定日日纏著他哭天喊地。總之,成國公府這位姑娘只要不是不堪入目,至少他可以勉為其難將人娶回去,而她能否坐穩英親王妃的位置,這就與他無關了。


打開門,探頭看一眼,沒有,再縮回來,關上門—— 采兒不記得這麼做是第幾次了,不過一個時辰,她覺得自個兒已經老了好幾歲……這是什麼道理呢?她不懂,總之,小姐就是這麼說的。
見狀,方嬤嬤忍不住嘀咕,「不是教妳盯緊小姐嗎?這幾日京裡就會派人過來接小姐,可不能讓京裡的人知道小姐不但拜師習醫,還四處行醫。」
采兒沒好氣地撇嘴道:「說要來接人,可是過了十日還沒見到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來。」
方嬤嬤皺起眉頭,「不可胡言亂語,應該是有什麼事擔擱了。」
采兒輕哼了一聲,「這擔擱得也未免太久了吧。」還好小姐不當一回事,說等京裡的人來了再收拾箱籠,要不,早早收拾東西等著人家來接,卻遲遲等不到人,看起來真是笨死了—— 小姐的道理聽起來很怪,但是深得她心。
「小姐心胸寬厚,不拘小節,可成國公府裡各個都有好幾個心眼,妳去了那兒可不能再逞口舌之快。」
「我娘早就嘮叨過了,嬤嬤就饒了我吧。」采兒做了一個鬼臉。
采兒的娘如娘原是成國公夫人的大丫鬟,後來離開國公府嫁人,生下了女兒采兒。當時,成國公夫人正為剛出生的女兒尋找奶娘,得知如娘日子不好過,便找上她,甚至還同意她將女兒養在身邊。三個月後,一位高人路過成國公府時巧遇成國公,受邀進府為國公府的子嗣算命,沒想到國公爺的嫡女被高人斷言活不過十歲。成國公原就重男輕女,當然不願意花銀子養個毫無價值的閨女,便要求妻子將孩子送到岐縣的莊子。成國公夫人原想跟著女兒來岐縣,可是放不下三歲的兒子,最後只能將女兒託給自個兒的奶娘,同時請求如娘一家人跟過來照顧女兒。
「我也是擔心,不知道府裡會派誰過來接小姐,小姐好不容易可以回京,可不能出什麼差錯。」方嬤嬤憂心道。
十歲那一年,小姐不小心掉落河裡,病得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一命嗚呼,彷彿真的應了高人所言,誰知,三個月後小姐奇蹟似地好了。不過,因為夫人病了,自顧不暇,而國公爺好像忘了小姐似的,根本沒有派人來接小姐回去的意思,要不是這次皇上下旨賜婚,小姐也不知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去。
「嬤嬤不是不清楚小姐,小姐想做什麼,豈是我能左右?」采兒很無奈。
是啊,自從四年前小姐大病醒來之後,就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主意大得很,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小姐看醫書,上山採草藥,自個兒炮製藥材拿去醫館販售,從而大大改善了他們的生活,後來小姐幫了落難至此的秦御醫,救了秦御醫的小廝,秦御醫便收小姐為徒。習了醫術後,小姐不僅跟秦御醫四處行醫,還與藥鋪合作,賣起藥茶,最後索性自個兒種草藥,還有種花做花茶,一年前甚至開了一間賣花茶的鋪子,交給她爹娘和陳家村那幾個孩子打點。
這一切彷彿一場夢,她真擔心突然夢醒,小姐又變回那個沉默寡言,好像聽不見外面聲音的傻子。
說真格的,她至今還是想不明白小姐為何有如此驚人的轉變,娘教小姐識字時,小姐總是學不會,一病醒來,讀書練字卻突然比做女紅還熟稔……可是,何必非要弄得明明白白?重要的是小姐的日子越過越好,還能照顧他們這些人。
「無論如何,明日開始,妳寸步不離跟著小姐,不准小姐出門。」
「若只有小姐,我總能想到法子纏著小姐不放,可是,還有思兒那個野丫頭。」
提及思兒,方嬤嬤就頭疼,這丫頭聰明機靈,堪稱小姐的好幫手,可惜太野了。
這時,她們期待已久的敲門聲終於響起了,采兒立馬衝到門邊,準備開門。
「慢著,待會兒在小姐面前要板著臉,別嘻嘻哈哈。」方嬤嬤交代道。
采兒覺得板著臉對付小姐也沒用,不過,她還是點點頭,然後打開門。
「采兒姊姊,小姐給妳買了灌糖香,可以分我一點嗎?」思兒的反應真的是一等一的機靈,賄賂的禮物搶在對方開口前先遞到采兒面前。
采兒最喜歡灌糖香了,將方嬤嬤的交代瞬間拋到腦後,笑得無比燦爛,「姊姊我最大方了,分妳一半。」
「真的嗎?」思兒歡喜地推著采兒去一旁分食灌糖香。
方嬤嬤唇角抽動了一下,沒出息的丫頭,一包灌糖香就將她打發了。
嘆了口氣,方嬤嬤只好自個兒嘮叨了起來,「昨日是初一,小姐要義診,嬤嬤我不敢阻止,若非村民相助,我們如何安居在此十幾年?可是今日,妳實在不該再偷溜進城為人看病,我們不缺銀子。」
「嬤嬤,離開之前,我總要去看一下孫老夫人。」孫老夫人可是第一個願意給她看病的貴夫人,禮貌上,她原就應該過去關心一下,何況人家過來請她。
「嬤嬤明白小姐的心情,既然有一身醫術,豈能對尋上門的病人置之不理,可是,絕對不能讓成國公府的人知道小姐行醫。」
楚意寧無意讓成國公府的人知道自個兒是醫者,倒不是因為這個時代的大夫身分不高,而是沒必要,也省得有人藉此大作文章,不過,她卻道:「知道又如何,難道他們就不接我回京了嗎?」
方嬤嬤一時怔住了。
「他們決定接我回京,不就是因為皇上賜婚,他們不得不嗎?可是,皇上為何挑上我?英親王位高權重,就是長相不佳,也是京中貴女屬意的夫君人選,結果卻是我這個自幼養在鄉下的人搶下英親王妃的位置,這說明什麼?這位英親王肯定有問題。」楚意寧向來很實際。
再不濟,英親王也該挑選自幼嬌養在府裡的姑娘。當然,單看成國公這一房,她是唯一的嫡女,不娶她,只能娶庶女……那問題就更大了,以此來看,如今成國公府怕只是個上不了檯面的不入流權貴……她從何得知?這是因為真正的權貴之家不會做出將嫡女養在鄉下這種蠢事。
所以,非選個不入流權貴家的女兒為妃,就算是養在偏鄉的也沒關係,這英親王肯定大有問題。
方嬤嬤說不出話來,確實如此,英親王可是皇上最疼寵的弟弟,身分何其尊貴,皇上怎可能指婚指到小姐頭上?況且,國公爺都遺忘了的女兒,皇上又是如何得知小姐的存在?英親王若是好姻緣,只怕早就落在林姨娘所生的女兒身上了,絕不會輪到小姐。
「嬤嬤,我們一定要回京城,但是如何回去,這可不能順他們的心。」
聞言,方嬤嬤憂慮地皺眉,「小姐這是何意?」
「放心,我有分寸。」雖然她不是原主,但是原主受的委屈不能不討回來。
「小姐可不能亂來。」方嬤嬤不相信她的分寸。小姐並非莽撞之人,但是膽子大得很,爬樹不稀奇,翻牆不稀奇,更別說行醫時看男人的身子,總之,小姐的分寸與常人不同。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還有你們。」上一世,她出生在中醫世家,從她識字開始,父親就將她扔進藥材堆,教她自個兒想法子認清楚藥材,因此她自幼養成獨立的性格。直至穿越來此,她的思維才從獨立個體轉成一群人,不是她吃飽穿暖就夠了,後面還有一群人要照顧,因此她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免得害死別人。
方嬤嬤終於安心了,小姐就是這一點好,侍候的人對她而言如同親人,且遇到事情時,她總是站在最前面,將其他的人護在身後。
「嬤嬤,師傅大約申時會過來,師傅喜歡暖鍋,我們今晚就來圍爐!累了一個早上,我去歇會兒。」楚意寧打了一個哈欠,趕緊溜回房裡補眠。


莊子外,周璿尹已經在外觀望許久,卻遲遲沒有動作。
他不是沒見過破舊不堪的莊子,可是,好歹是國公府的莊子,這是不是太不像話了?周璿尹轉頭看著周嶺,「你是不是弄錯了?她真的住在這個莊子?」
周嶺小心翼翼地點點頭,「那些孩子應該不會騙我。」
頓了一下,周璿尹強忍著暴跳如雷的衝動,「成國公府很窮嗎?」
「我不知道成國公府是否很窮,不過,這是成國公名下最破舊的莊子,其他倒不會。」原本五日前他們就應該夜探莊子,可是那一夜突然下起大雨,此事就擱置下來。他想到這個莊子實在破舊,便飛鴿傳書回京,讓人打聽國公府其他莊子的情況,沒想到,除了眼前這個莊子,其他莊子皆有良田美景。
眉一挑,周璿尹的火氣顯然上來了,「你是說,成國公將本王未過門的王妃丟在最破舊的莊子?」
「若是成國公知道皇上會為嫡女賜婚,絕對不會將她丟在如此破舊的莊子。」周嶺不自覺往旁邊悄悄移了一大步,深怕某人控制不住火氣,不小心燙著他了。
「她真的是成國公的女兒?」
周嶺明白主子的意思,哪有人家會如此對待自個兒的女兒?若是庶女,也許還有,可是,這是嫡女,還是唯一的嫡女。周嶺解釋道:「據說,未來的王妃出生時身子不好,成國公請了高人為她算命,高人斷言她活不過十歲,成國公便將她送來這兒,大概覺得在這兒還有養活的機會吧。」
周璿尹終於搞清楚了,原來皇兄說的「大難不死,堅韌如雜草」是這麼一回事。不過,他有一點不明白,「她如今都十四歲了,不是嗎?」換言之,她早就破了那位高人的預言,成國公為何沒有將人接回去?
「……成國公太忙了,因此拖延至今還未將人接回去。」
「成國公不是在禮部混嗎?」周璿尹唇角抽動了一下,「本王記得他很閒。」
周嶺乾笑了幾聲,「主子真是好記性。」
「當然,本王可不想遭人矇騙。」周璿尹別有用意的斜睨了一眼。
周嶺覺得好無辜,若他火上加油指責成國公的不是,主子豈不是要發飆了嗎?
「一出生就送到這兒,只怕被養廢了。」周璿尹不在意成國公如何養女兒,只關心未過門的妻子會不會逼他出手毀了這門親事。
「要不要我先去打探一下?」
「不必了,本王可沒有那麼多閒功夫耗在這兒。」若非這是他出京的名義,待人回京再看就好了。
「時候不早了,還是趕緊進去瞧瞧吧。」
周璿尹點了點頭,隨即甩出一條牛筋做的繩索,拉著繩索躍上莊子內牆邊的一棵栗子樹,周嶺也跟著甩出繩索緊隨在後。

莊內。
「小姐是不是很喜歡賞月?」思兒一直想不明白,為何小姐每日都要坐在廊上賞月?有時候月兒藏起來不見人,小姐還是很堅持出來等。
楚意寧並非喜歡賞月,而是想藉著賞月這件事思念前世的父母。甩去腦中思緒,她點了點頭,笑道:「妳知道嗎?小時候我以為每個地方的月亮長得都不一樣,不知道月亮只有一個,是因為太陽的關係才有不同的月相。」
思兒有聽沒有懂,不過,這不是她關心的事,如今他們最掛念小姐的親事。
「小姐真的要嫁給英親王嗎?」
「能夠不嫁嗎?」
「小姐不想嫁,一定有法子不嫁。」
「妳對我還真有信心。」
「小姐最厲害了,我還不曾見過有什麼事難得倒小姐。」思兒發自內心崇拜小姐。
雖然她從來沒有神力女超人的自知,可是在別人眼中她竟如此了不起,還是教楚意寧忍不住屁股翹起來……不是,是雙腳翹起來,因為她的屁股坐著。
「我哪有如妳所言如此能幹?其實,我也經常束手無策。」可是,她神采飛揚、嘴角上翹,看來十分滿意思兒的稱讚,完全不符合她想表現出來的謙虛。
這一次,思兒的神情非常嚴肅,不是閒聊,是很認真地想知道主子有何打算,「雖然皇上賜婚,不能不嫁,可是若能不嫁,小姐要嫁嗎?」
唇角一抽,楚意寧微微挑起眉,「妳剛剛還說,我不想嫁,一定有法子不嫁。」
「是啊,可是小姐有這麼多人要照顧,沒法子隨心所欲溜之大吉。」雖然是因為小姐對她有救命之恩,她和陳家村的幾位哥哥才會跟著小姐,可是若非小姐重情重義,他們也不會忠心耿耿地聽命於小姐。
「十個人而已,我還會帶不走嗎?攜家帶眷從來不是問題,重點在銀子,我的小庫房太單薄了。」楚意寧自認為很務實,沒有銀子,可謂寸步難行,況且抗旨是要殺頭的,不能一邊逃命一邊賺錢,需要更多銀子才行。
「若能不嫁,小姐究竟要不要嫁英親王?」思兒可沒有忘了最重要的問題。
「這還用得著問嗎?妳不是說英親王性情殘暴嗎?」言下之意,嫁過去根本是自尋死路,她又不是傻子。
「鎮上的人確實是這麼說的,可是小姐不也說過,謠言不可盡信嗎?」
「……是啊,不過,我還是不想嫁給他。」楚意寧直言道。
「這是為何?」
楚意寧發出欲嘔的聲音,「太髒了。」
「嗄?」
「後院養了一大堆女人,這不是很髒嗎?」
愣怔了下,思兒虛心求教,「我不懂小姐的意思。」
「一堆女人共用一個男人,妳不覺得很髒嗎?」她曾聽過有人如此形容男人—— 男人就像牙刷,很貼切不是嗎?別說真跟別人共用,單是想像,就覺得噁心。
思兒實在不曉得要如何反應是好,雖然早知道小姐偶爾會說出驚人之語,可是有時候,還是教她理解不了。
「妳也知道我最愛乾淨了,一日不淨身就受不了,教我跟一群女人搶著一個髒兮兮的男人,這是要逼瘋我嗎?」
思兒還真不知道要回答什麼,而某個坐在栗子樹上的男人更是深受打擊,俊顏嚴重扭曲,很想撲過去咬人。
村姑竟然是他未過門的妻子,這個刺激夠大了,沒想到還嫌棄他髒兮兮!他哪兒髒兮兮?他也很愛乾淨,不是妻子,他絕對不碰……不對,就是妻子,他也是迫於無奈才沾手的好嗎。
這個村姑是不是腦子燒壞了?他是什麼身分,她又是什麼身分,能夠嫁給他,是她三生有幸,她有什麼資格嫌棄他!
另一邊周嶺恨不得將自個兒縮得不見蹤影,為何讓他聽見如此私密的話?他不願意讓主子惦記上,沒事就拿他練身手,這不是教他生不如死。不過,未來的王妃不但沒有被養廢,還口齒伶俐,這倒是可喜可賀,當然,若她不要一直嫌棄主子,就更好了。
「這個村姑……本王總有一日會被她氣死!」周璿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下撕咬某人的欲望,也許是月色下這幅畫面太美好了,讓他咬牙切齒的同時,又生出一股莫名的祥和感。
村姑……為何主子會這麼叫未來王妃?周嶺苦思了半晌,搖搖頭,不重要,倒是王妃的前途令人憂心忡忡,可以將主子氣成這樣,主子不知道會如何惡整她……也許情況沒有這麼糟糕,這位王妃看起來應該不是很好對付的人。


拉弓,射箭,正中紅心—— 這對周璿尹而言,就如同品茗一般優雅,如今卻充滿了殺氣,好像那個紅心是某人,他要將她狠狠射穿了!
「主子怎麼了?」周峻拉著周嶺小聲地問。昨日周嶺陪主子夜探未來王妃,想必發生了什麼事,要不,為何主子一早就暴跳如雷?
「被嫌棄了。」周嶺自認為是在陳述事實,可是卻藏不住內心深處那絲幸災樂禍。這一次太后為王爺選了一個好王妃,往後英親王府應該生機勃勃。
「被嫌棄了?」周峻以為他在開玩笑,不要命了,誰敢嫌棄英親王?就是皇上,在英親王面前也不敢擺架子,大周最囂張的人物莫過於自家主子了。
「對,未來的親王妃。」
頓了一下,周峻可以理解地道:「死了兩個親王妃,王爺就不太受歡迎了。」
周嶺送上一個白眼,「王爺真要看上哪家姑娘,誰不搶著嫁?那些權貴之家不過是故意裝模作樣。」
周峻想想也對,不說身分地位,單論那一張臉、挺拔的身姿,就已經迷倒京中一大群姑娘,可是,王爺為何會落得眾家姑娘避之唯恐不及的境界呢?這其中絕大部分是王爺自個兒的手筆,王爺最討厭人家硬塞女人進府,過去已經按著太后的意思娶過兩任王妃,夠了;另外一部分是與王爺過不去的人所為,至於是誰,沒有證據,可不能亂說。總之,王爺真有心求娶哪家姑娘,人家可高興了。
「成國公的嫡女自幼養在鄉下,沒見識,不清楚王爺在大周的地位,回到京城之後,她就知道自己何其有幸,倒是王爺,應該看不上她吧。」
「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人家看不上王爺。」
「什麼?!」周峻好像受到嚴重驚嚇,瞪大眼睛。
「她看不上本王?!」周璿尹突然走到周嶺面前,嚇得周嶺和周峻動也不敢動一下,他視若無睹,自顧自地接著道:「她憑什麼看不上本王?本王還看不上她這個村姑。」
周峻驚愕的瞪大眼睛,「未來的王妃是村外見到的那位村姑?」
周嶺終於明白了,難怪主子見到王妃的時候會這麼說。那日周峻提及一位不可思議的女大夫,還偷偷嘲笑王爺沒氣度,竟然說人家是村姑……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前途令人憂心忡忡的不是未來的王妃,而是這位彆扭的王爺。
「她根本沒資格看不上本王,是本王看不上她。」
兩人很有默契地用力點頭,「是啊,是王爺看不上她。」
「這像話嗎?」
「不像話。」雖然他們一致認為主子在自言自語,並非詢問他們,但他們很清楚要拍好主子的馬屁,主子最不能容忍人家對他視而不見,因為,這是他專屬的權力。
「是本王不想娶她,不是她不想嫁給本王。」
「是是是,當然如此。」兩人下意識互看一眼,這次主子受到的打擊真的很大。
周璿尹倨傲地抬起下巴,「她自幼養在這種窮酸落魄的地方,根本不清楚本王的身分有多麼尊貴,待她回到京城,她就知道能夠嫁給本王根本是三生有幸!」
他們應該繼續拍馬屁,可是,有個念頭卻同時閃過兩人腦海—— 真的能夠如主子所願嗎?兩人都還沒正式交鋒,主子就被氣得快失控了,若是真的交戰……可以確定的是,未來王妃絕非沒見識的村姑。
周璿尹似乎已經看見村姑變成哈巴狗搖著尾巴的樣子,哈哈哈地笑了,周嶺和周峻見了更擔憂了,主子會不會樂極生悲?
「主子心情真好!」周河是來無影去無蹤的暗衛,不過,這是對一般人而言,在這武功高強的三位面前,他很難不被發現,可是這會兒不出聲,不知道他們還會忽視他多久。
嚇!周嶺和周峻見鬼似地瞪大眼睛,這個傢伙何時來的?
「你們很忙。」周河安慰道,儘管他這個大活人已站在一旁許久。
周璿尹也發現周河了,轉眼又恢復驕傲高貴的模樣,「成國公府派出來的人到了?」
周河搖搖頭,「出了通州,馬兒被炮竹驚嚇到,撞了樹,只好又返回成國公府。」
周璿尹唇角一抽,「這是第三次了吧,成國公府的馬兒都如此不經嚇嗎?」
若非主子找麻煩,成國公府的馬兒會如此不經嚇?周河可不會實話實說找罵挨。
「成國公的腦子是不是壞了?竟敢隨隨便便派輛馬車去接本王的王妃!」周璿尹越說火氣越大。
雖然周河也覺得成國公太不識相了,就算看不上養在鄉下的女兒,但至少看在王爺的面子上,也該花點心思侍候,隨隨便便派個奴才來接人,受到一丁點驚嚇就六神無主地往回走,如何接得到人?不過,主子是不是搞錯了?這位王妃不是還未過門嗎?他看著其他兩位,沒想到他們一點反應也沒有,好像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難道他錯過了什麼?
「要不,派人去提醒一下成國公?」周嶺提議道。
周璿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種事用得著本王提醒嗎!」
誰知道王爺對未過門的王妃會如此上心?他們三人只能腹誹,可不敢說出來。
周璿尹冷哼一聲,「若他還繼續怠慢本王的王妃,他就別想接到人。」
不會吧,主子還要繼續玩下去?周河一張臉垮了下來。
「主子已經離京好些日子了,該回去了。」周嶺提醒道。
「你怎麼跟皇兄一樣嘮叨。」
「王爺忘了嗎?不久前,王爺才因為遭人暗殺而足足休養了一個月,因此這一趟出來,皇上特別交代,沒事趕緊回去。」
「本王要親自盯著王妃回京。」
「什麼?!」三個人同時驚叫出聲。
「做戲要做足,懂嗎?」
不懂,出京時,主子一直嘮叨著要將某人的產業查個底朝天,找出應該三年前就跌落山崖死掉的人,至於未過門的王妃,瞧一眼就好了,這會兒為何變成做戲要做足?
見他們一臉蠢笨的樣子,周璿尹又要暴跳如雷了,「你們是不是太久沒有陪本王練身手了,連本王的話都聽不懂!」
「懂,做戲要做足。」三人異口同聲道。
周璿尹滿意地點點頭,「對,做戲要做足。」
「可是,難道主子不希望王妃早日回京,就可看清楚能夠嫁給王爺是多麼三生有幸?」周嶺最了解主子,想要改變主子的決定,就要看主子最在意什麼事。
周璿尹微皺著眉,倒忘了成國公這個人不太機靈,若是一直不開竅,難道他也跟著一直待在這兒受村姑的氣嗎?不過,也不能讓他們隨隨便便將人接回去啊。
「好吧,這事本王再想想。」無論如何,他要看著村姑回京。
三人同時鬆了一口氣,主子總算願意讓成國公府提早接到人,至於主子會如何對付成國公,他們只能默默為成國公祈福。

第二章 風風光光回家去
成國公楚鴻鳴跌跌撞撞地衝進暢春院,果然見到嬌滴滴的林姨娘正跪在老夫人前面,心疼極了,可是,想上前將人扶起來,又擔心母親的怒氣更大。
「娘,這是怎麼回事?」楚鴻鳴討好地湊到老夫人身邊,拿起案桌上的茶盞遞到老夫人面前。
「今日回來得可真早。」老夫人不像往常一樣伸手接下茶盞,給大兒子面子,而是冷冷地瞥了林姨娘一眼。真是好手段,不到一刻鐘,就有奴才通風報信將人帶回來,難怪老大媳婦兒被她鬥得只能待在蘭馨院養病。
楚鴻鳴乾笑幾聲,將茶盞放回案桌上,「娘不是常誇晴娘乖巧聰明,若是哪兒做錯了或是處置不妥,您教導她就好了,何必生那麼大的氣?」
「是她自知理虧,跪下求饒,可不是我教她下跪。」老夫人過去看林姨娘滿意極了,乖巧聰明是其一,與定國公府扯得上關係是其二,可是這一次,她竟使成國公府淪為京中權貴夫人之間的笑柄,只因她不願意派像樣的馬車去岐縣接寧丫頭。
「怎麼了?」
老夫人不悅地皺眉,「難道你沒發現寧丫頭至今還未回來嗎?」
「不是已經派人去接了嗎?」楚鴻鳴的心思全擺在外面,而府裡的事就交給林姨娘打點,有要緊的事,她自然會告訴他。
「是啊,派出府裡最破爛的馬車,將差事交給粗使婆子,結果如何?馬車一出通州,不是車輪脫落,就是馬兒病了、驚了,如今快一個月,不但沒接到人,還鬧得京裡的貴夫人都在議論此事,說你不喜歡嫡女,不願意嫡女高嫁英親王,才會用如此拙劣的手段阻止嫡女回京。」
楚鴻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責備地看著林姨娘,不過是派人去接寧丫頭回來,怎能鬧到他的面子全沒了?
「你還看不出來嗎?這絕對不是巧合。」
楚鴻鳴細細一想,試探地道:「娘的意思是有人不滿意晴娘派去接寧丫頭的人?」
「寧丫頭要嫁英親王,怠慢寧丫頭不就等於怠慢英親王,按著英親王蠻橫霸道的性子,他可以容忍嗎?」老夫人忍不住又白了林姨娘一眼,沒見識的女人!
「我聽說,英親王很可能拒絕這門親事。」楚鴻鳴至今未得到當上英親王岳父的好處,原因很簡單,沒有人相信英親王會順利結成這門親事,他當然感覺不到那位在岐縣的女兒有何重要。
「你真糊塗,英親王再任性妄為,也不敢公然反抗聖旨。」老夫人真是恨鐵不成剛,這個兒子若是有點出息,成國公府也不會沒落到二流權貴都算不上,如今還能撐住門面,那是因為她擅於經營,手上有不少良田鋪子。
楚鴻鳴一噎。對哦,他聽了不少關於英親王的惡行惡狀,獨缺反抗皇上這一項,甚至英親王往往是第一個跳出來支持皇上的人,譬如三年前皇上大膽用年輕武將領兵攻打南楚,朝中老臣都反對,唯獨英親王站在皇上那一邊。
「你讓驍哥兒去接寧丫頭回來,他們是兄妹,正好可以藉此機會拉近關係。」老夫人可以說是成國公府目光調適得最快的人。以前楚意寧是短命鬼,如今是未來的英親王王妃,除了太后,後宮的女人都要拉攏她。
「驍哥兒要讀書,國子監那兒不好請假。」楚鴻鳴最看重兒子,尤其是嫡子,想要擦亮成國公府的匾額就靠他了。
「別忘了,皇后娘娘的百花宴就在下個月,寧丫頭已經賜婚英親王,皇后娘娘理當召見寧丫頭,若是見不到寧丫頭,說不定皇上會以為成國公府不滿意這門親事。」
「我讓嚴總管親自跑一趟。」
老夫人對他的安排顯然不滿意,不過,倒沒反對。他如何想,她豈會不明白?這關係著面子,派人悄悄將人接回來就好了,大張旗鼓上岐縣迎人,不是打他的臉嗎?再說了,也不清楚寧丫頭的模樣,若是沒見識的村姑,教人見了,多難看啊。
「林姨娘先回去吧,我還有細節與國公爺商議。」如今老夫人最擔心的就是楚意寧的教養問題,雖然有老大媳婦的人在身邊侍候,不至於目不識丁,不過,肯定是不懂規矩的野丫頭,成親之前不好好調教,將來順利嫁去英親王府,只會添麻煩,英親王若因此遷怒成國公府,那就得不償失了。
林姨娘顫巍巍地起身,可憐兮兮地行禮告退,臨去之前,還瞥了成國公一眼,成國公終究心軟了,安慰地回視她一眼,示意今晚會去她那兒。
林姨娘安心地翩然離去,出了暢春院,原本還嬌柔的面孔瞬間轉為陰沉。她太粗心了,竟然忘了英親王有多麼蠻橫難纏。
林姨娘剛回到晴芳院,早已等得不耐煩的楚意歆心急地撲上前,「娘親還好嗎?」自小受寵的她絲毫不在乎嫡母的存在,往往直接稱生母為娘。
林姨娘安撫地拍了拍女兒的手,「沒事了。」
「祖母惱上娘親了嗎?」如今成國公府是林姨娘管家,楚意歆就是不出房間,也可以知道府裡大大小小的事。
「這是我的失算,我不樂意那個丫頭風風光光地回來,沒想到卻弄巧成拙。」
楚意歆懊惱地道:「這門親事為何如此巧合地落在她頭上?真是太便宜她了!」
「妳爹要派嚴總管去岐縣接人,算是給她面子了,不過妳放心,妳爹不可能為她開成國公府的大門。」雖然不是祕密,但是國公爺也不願意大剌剌地告訴眾人—— 他一直將嫡女關在鄉下,當然要悄然無聲地將人接回來。要不,讓楚家嫡長子去接人不是更好,何必派嚴總管?當然,嚴總管機靈能幹,一定知道如何讓那個丫頭安靜無聲地回來。
「我只擔心她生得太蠢笨了,影響我的親事。」
「妳別擔心,妳爹已經看上一門好親事,說不定過些日子就有好消息。」
「我就是嫁入高門,也得不到皇上賜婚。」楚意歆不服氣地噘嘴。皇上為何突然記起那個村姑呢?除了皇子,她不可能比那個村姑嫁得更好,可是,即便是皇子的側妃,也只能是嫡女,庶女想嫁入皇家並不容易。
「皇上賜婚又如何?這也要她有那個命享受啊。」林姨娘惡毒地冷冷一笑,「英親王性情殘暴,手上沾滿的血可以染紅江河,那個丫頭說不定嫁過去不到一年就被凌虐致死。」
楚意歆縮了一下脖子,「英親王真有那麼可怕嗎?」
「英親王不可怕,會死了兩任王妃嗎?」
雖然楚意寧悲慘的未來令她開心,不過,那終究不是眼前的事,「我只要想到那個村姑下個月能在百花宴上大出風頭,我就不甘心。」
「妳何必跟她計較那麼多?」林姨娘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既然知道她是村姑—— 沒見識又粗俗,她只會在百花宴上鬧笑話。」
「對哦,蠢笨至極的村姑還是別出風頭,只會鬧更多笑話。」楚意歆咯咯咯地笑了,好像她已經親眼見到楚意寧出糗的樣子。
楚意歆認定楚意寧是個粗俗沒見識的村姑,必然輕視之,不過,林姨娘也知道楚意寧的身分比她們高,「那個丫頭無論如何都是妳姊姊,妳在府裡多少給她留點面子,免得落人口舌,說妳沒規矩。」
「誰敢說我一句不是,發賣了就是。」楚意歆不以為然地道。
「因為這次的事,老夫人又開始過問府裡的事,以後還是收斂一點。」
楚意歆哼了一聲,顯然不當一回事。
「妳可記住了?」
楚意歆應了一聲,腦子卻想著要在百花宴之前,先在府裡辦個茶會,當著京中貴女的面給那個村姑難堪,讓她認清楚自個兒是什麼德性。


得知成國公府接人的馬車到了,周璿尹就準備隨時出發回京,可是,當周河再次出現在他面前時,卻不是因為楚意寧要啟程回京,而是她病了。
「她不是大夫嗎?」周璿尹看得出她是個有主意的,可是也沒料到她會在臨去之前鬧上這麼一齣……好吧,他很喜歡她的反擊,難道他們來接人,她就應該迫不及待收拾箱籠跟他們回去嗎?門兒都沒有!不錯,這個村姑有個性!
周河愣怔了下,「大夫就不會生病嗎?」
周嶺反應機靈,立馬明白主子的意思,「楚姑娘的病來得可真是巧。」
這會兒周河也反應過來了,「對哦,昨日一早還出門為人看病,怎麼今兒個就病了?」
周璿尹送上一個白眼,這個遲鈍的傢伙!
周河覺得好無辜,他又沒見過未來的王妃,哪知道她是個難纏的……糟糕,王爺已經是難侍候的主子了,再來一個不省心的王妃,這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你們認為她會病多久?」周璿尹興致勃勃地問。
周嶺感覺到自個兒的臉垮了下來,主子的口氣會不會太歡快了?為何他覺得很不妙?「我想應該病個兩日就好了吧。」
「兩日?」周璿尹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既然要鬧,豈能不鬧大一點?重重拿起,輕輕放下,這不是很無趣嗎?
「成國公府的總管應該不會容許楚姑娘病得太久。」
周璿尹冷冷地挑起眉,「主子的事豈容奴才指手畫腳。」
「是,楚姑娘要病幾日就病幾日。」周嶺順著主子的意說著,覺得自己好像喝下一碗苦不堪言的湯藥。
人人都說主子性情殘暴,這有失中肯,武將上了戰場,若不想雙手染上敵人的血,就等著自個兒的血漸漸流光,說白了,殘暴是一種生存手段。不過,若說主子任性妄為、蠻橫無禮,這絕對是事實,沒法子,誰教主子骨子裡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身分又尊貴,將折磨人視為樂趣毫不稀奇。
「她究竟會病幾日?」周璿尹對楚意寧真的很好奇。
「主子認為幾日?」周嶺覺得順著主子的意思方為上策。
想了想,周璿尹不屑地道:「終究是養在鄉下的村姑,沒有急匆匆地趕著回成國公府已經不簡單了,難道還能期望她多病幾日嗎?能夠撐個兩日,她當本王的王妃也算是有那麼一點像樣了。」
周嶺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主子的結論不也一樣嗎?他突然生出一股惡趣味,真想看主子被未來王妃狠踩一腳的樣子,「楚姑娘會不會又教人大吃一驚?」
周璿尹冷哼了一聲,「村姑就是村姑,她能有多了不起的骨氣。」
「是是是,主子所言極是。」周嶺衷心期待未來的王妃能狠踩王爺一腳。
「馬屁精!」
周嶺好想嘆氣,若耍嘴皮子處處與主子作對,他豈不要淪為主子的人肉沙包?
「等著唄,不會超過兩日。」周璿尹肯定道。
好像一切盡在周璿尹掌控之中,可是過了五日,他的臉就垮下來了—— 
「她竟然病了五日!」周璿尹有一種被某人狠踩一腳的感覺。這個村姑真的很喜歡跟他過不去,病兩日就夠了,竟然搞到五日……
「楚姑娘好像還臥床不起的樣子。」周嶺小小聲地提醒。他此刻的心情很矛盾,想放聲大笑,主子也有大大失算的時候,可是,一想到皇上不知已經派了幾回密使催他們回去,他就只想嘆氣。
周璿尹惡狠狠地一瞪,「她是病上癮了嗎?」
「病不好,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主子真的有夠小氣,若一開始預言病上十日,這會兒主子一定誇未來的王妃識相。
「我們去瞧瞧。」
「嗄?」
周璿尹懊惱地踢了他一腳,「上房頂瞧瞧她究竟在搞什麼鬼。」
「……是,主子。」其實他想告訴王爺,老是夜探佳人不太好,可是,主子決定的事豈容反駁?還好主子身手很好,溜得夠快,要不,被逮個正著,那就丟臉了。


床上的人臉色蒼白,看起來病得很重,可是仔細一看,兩眼閃閃發亮,絕對沒有對外所言般病得昏昏沉沉。
「妳這個丫頭還要病幾日?」秦御醫真是傷透腦筋了。
「徒兒很擔心師傅,放心不下師傅,這病就好不了,如何是好?」楚意寧看起來又可憐又委屈。
秦御醫冷哼一聲,「別想博取我的同情,我說過了,我不想回京城。」
「我真的不放心師傅獨自留在此地。」師傅的性子過於耿直,很容易得罪人,要不,以他的醫術,流落至此時不會窮到有一頓沒一頓,後來還是靠她推銷,師傅的醫術才會在岐縣得到認可,接著傳到周邊的縣城,讓師傅的醫術能夠發揮。
「沒有妳,難道師傅就活不下去嗎?再說了,妳回到成國公府,也不可能跟著師傅,更不可能繼續一起行醫。」
是啊,先不管她的身分,單是女兒身,出個門都不容易,不過,她有個夢想—— 「我一直想為師傅開一間醫館,讓眾人見識師傅的醫術。」
「傻孩子,何必呢?這無疑是跟梁淑妃公然對抗,師傅的命保不住就算了,只怕會將妳拖下水。」秦御醫的眼眶紅了,心暖了。雖然遭人逐出太醫署是極大的恥辱,但是得到一個聰穎又敬重愛護他的好徒兒,他真的沒有遺憾了。
「將來是不是三皇子繼位可不知道,梁淑妃也不見得可以一直如此風光。」雖然不在京城,但是經由師傅對宮中的描述,還有邸報透出來的信息,她總覺得當今皇上並非昏君,三皇子又不是極為聰明膽識過人之輩,選擇外戚強大的三皇子接位,這不是將周氏王朝送到外姓手中嗎?
秦御醫搖了搖頭,覺得她根本不知道強大的外戚對一位皇子有多重要,「皇后娘娘只有一女,四妃中唯獨淑妃和德妃生了皇子,而德妃的出身遠遠不及淑妃,三皇子繼位的可能性最大,這也正是皇后娘娘處處忍讓梁淑妃的主因。」
「師傅,我忍讓你,不見得是因為我怕你,有可能是為了降低你對我的敵意,但可以肯定一事—— 皇后娘娘是個聰明人。至於出身,在我看來,這反而是德妃娘娘最大的優點,外戚的勢力太大,絕非好事。」
「是啊,皇上不喜歡外戚的勢力太大,但是想登上那個位置,沒有外戚相助,也不太容易。」
這一點楚意寧倒無法否認,外戚往往是皇子成為九五至尊最重要的助力,除非皇上握有另外一股足以對抗的勢力,而這股勢力可以順利交給皇上看重的皇子。
「師傅還是先跟我去京城吧,我已經讓陳雲川在京城置辦宅子,師傅不便在京城為人治病,可以去城外行醫,待我嫁進英親王府,再接師傅去我的陪嫁莊子,在那兒,我就可以照顧師傅,再尋機會為師傅開醫館。」
「再說吧。」
楚意寧微微挑起眉,「師傅是擔心我嫁不成英親王嗎?」
秦御醫略一思忖道:「雖然師傅在太醫署的時候未曾有機會見英親王,可是關於他性情殘暴的傳聞,只怕是言過其實。」
楚意寧第一次對未來的夫君來了興致,「師傅是說,有人刻意將他的名聲搞臭?」
「師傅不確定是否有人在後面操縱此事,不過,皇上很疼愛英親王,甚至將他一手栽培的大周最強大兵力的鐵騎軍交給英親王,難免使英親王更為惹眼,據說上個月英親王還遭人暗算,傷得極重。」
楚意寧雙肩垮了下來,「我究竟得罪誰,皇上為何賜婚賜到我頭上?」
秦御醫還真是傻了,一般人來看,委屈的人應該是英親王,可是這個丫頭卻覺得倒楣透了……好吧,他這個徒兒就是與眾不同,志氣比天高,生性瀟灑不喜歡拘束,對她而言,若非自願,就是嫁皇帝也委屈。
某位偷聽者的俊顏此時扭曲變形,這個村姑真的有氣死他的本領!
楚意寧唇角抽動了一下,「難道師傅覺得委屈的人是英親王嗎?」
「師傅當然覺得英親王能娶到妳,可以說是他三生有幸。」
「這是當然,就怕他不識貨。」
「皇家人自視高人一等,可是師傅相信不久之後,他就會明白了。」
楚意寧開心地笑了,果然是師傅,總要站在徒兒這一邊。
秦御醫起身準備離開,「妳的病何時會好?」
「我的身子還很虛弱,再養個十日也不為過。」
「妳這丫頭也別鬧得太過頭了,套一句妳的話—— 將人得罪死了,就是將自個兒的路堵死,何苦呢?前進一步是懸崖,但是退一步,也許是海闊天空。」秦御醫見她瞬間蔫了,一笑,轉身走出去,侍立一旁的方嬤嬤緊跟在後。
某位偷聽者的劍眉忍不住上揚,這位村姑竟能說出如此有智慧的言語!好吧,雖然聽見她對皇位繼承人的見解,已經令他大為驚奇,但是這會兒他更是要說,他還是太小看她了,她的見識不見得輸給男子,當然,這不能否認她真的很令人生氣!
守在外頭的嚴總管一見到秦御醫出來,急忙上前詢問:「小姐如何了?休養了幾日,應該好了吧。」
秦御醫不願意順著楚意寧的意思,但也不想扯她後腿,只好折衷道:「小姐平日很少生病,一生病,往往要多養上幾日。」
嚴總管驚愕地瞪大眼睛,「我們趕著回京。」
「若是你執意小姐這會兒定要起程回京,也無妨,可是,別怪老夫沒有事先警告你,半路上若折騰出什麼更大的毛病,這就是你的錯。」
嚴總管張著嘴巴,可是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老夫告辭了。」秦御醫行禮走人。
「嚴總管,小姐也不想延誤回京的時日,若是嚴總管不怕小姐剛剛轉好的病情又惡化了,小姐也願意明日一早跟嚴總管起程回京。」方嬤嬤連忙上前釋放善意。
嚴總管苦哈哈地垮了一張臉,這會兒他還能催嗎?這位再也不是那位被遺棄的國公府小姐,而是將來的英親王王妃,就是國公爺也不敢在她面前張狂。
房裡,思兒忍不住問:「小姐還要養多久的病?」
「養到我高興為止啊。」楚意寧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將我丟在這兒十幾年了,說要接我回去,我就應該毫無意見的回去嗎?」
「他們確實很可惡,可是,小姐終究要回去,鬧得不愉快對小姐不好。」
楚意寧戲謔地揚起眉,「方嬤嬤教妳當說客嗎?」
「不是,嬤嬤只是為我解說利害得失。若不是皇上賜婚,國公爺甚至可以隨意將小姐嫁人,再說了,小姐可以不考慮唯一的同胞哥哥,卻不能不管國公夫人。」
半晌,楚意寧心不甘情不願地道:「知道了,待陳雲川他們送消息回來,我們就出發,至於師傅,就等英親王休了我再說吧。」
某位偷聽者差一點從屋頂上滾下來,休了她!很好,真有本事,一次又一次教他「大開眼界」……這一次應該輪到他教她「大開眼界」了,要不,她一直搞不清楚將要嫁得是何方神聖。


雖然她不是出生不久就被遺棄的原主,她對成國公府沒有任何期待,可是,她總想為原主出一口氣,若能被風風光光地接回成國公府,當然更令人滿意,不過,也用不著搞得如此盛大吧!這位傳說中性情殘暴的英親王有必要以這種方式現身嗎?這是想懲罰她第一次沒有認出他是了不起的英親王嗎?這豈能怪她?如今的邸報又不像現代報紙會附上照片,她如何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英親王!
「二姑娘,這樣不妥吧。」嚴總管低聲在楚意寧身側道。若是真的讓英親王護送二姑娘回京,成國公府就要開大門迎接,這些年二姑娘一直被養在鄉下一事勢必會鬧開來—— 雖說這事在京城權貴圈子並非祕密,但是鬧得人盡皆知,那又是另一回事。
楚意寧唇角一抽,「你覺得不妥,你去告訴那位王爺啊。」這位總管真當她是無知的村姑嗎?以為她不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嗎?人啊,還是少做缺德事,免得有一日為此付上慘痛的代價。
嚴總管一看到倨傲地高坐在馬背上的周璿尹,兩條腿就軟了。這位王爺惡名昭彰,單聽見他的事跡就令人膽顫心驚,哪敢上前跟他說話?
瞥了嚴總管一眼,楚意寧不懷好意地接著道:「從這兒到京城大約五日,試問,有誰不喜歡舒舒服服,而是一路顛簸進京?若是嚴總管,想必也會選擇坐英親王府的馬車吧。」
英親王府的馬車是宮裡特別訂做的,除了御輦,就是皇子府的馬車都不見得比得上,更別說三流權貴成國公府用的了。嚴總管再無辜、再委屈,也只敢腹誹,不敢說出口,「這已經是府裡最好的馬車了。」
楚意寧幸災樂禍地揚起眉,「此次來接我回府的若是父親或哥哥,英親王應該不會說要護送我回京吧。」
嚴總管真是欲哭無淚,若是國公爺知道會發生今日的意外,就是丟臉,也會親自來接二姑娘。
周嶺接到周璿尹遞來的目光,再一次上前恭請,「楚姑娘,請上馬車。」
「我要在下一個城鎮上街逛逛。」楚意寧很理直氣壯地提出請求。
周嶺愣怔了下,連忙轉身回到周璿尹的坐騎旁邊,轉達楚意寧的要求。
聞言,周璿尹眉毛挑了挑,終究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在心裡腹誹:我這個未過門的王妃是不是太沒有將我放在眼裡了?好吧,村姑一個,根本不知道我的權勢有多大,待回到京城,妳就會認清楚,再也不敢如此怠慢我。
念頭一轉,周璿尹頓時變得志得意滿,盼著回到京城後,楚意寧反過來巴結奉承他。
沒想到美好的畫面還未實現,他卻先嚐到跟在楚意寧身後打轉的滋味。
楚意寧去了一家又一家的藥鋪和販賣茶葉的鋪子。
早在岐縣縣城,她就知道這個時代藥茶的方子很少,因此她藉著自己所知道的藥茶方子與藥鋪合作掙銀子,而藥鋪願意合作是因為她會醫術,加上她推出來的藥茶很得夫人小姐的喜愛,畢竟藥茶在岐縣縣城漸漸被推廣開來。可惜她無法用同樣的方法在京城販售藥茶,因為連讓府裡的人知道她懂醫術都不妥了,更別說公然行醫,不過,這世上的事很難說,先了解狀況,將來有機會時,就可以用得上了。至於賣花茶的鋪子,相對容易多了,可是,在京城開一間鋪子不容易,還不能教人知道與她有關。
「妳想賣藥茶?」周璿尹實在無法忍受被人漠視的滋味,只好主動上前搭話。
楚意寧側頭看了他一眼,「王爺知道藥茶?」
周璿尹驕傲地抬起下巴,「本王豈有不知道的事!」
「了不起,不過,王爺對藥茶知道多少?」
張著嘴巴,半晌,周璿尹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顧名思義,藥茶既是藥,也是茶。」
周璿尹的臉綠了,「妳當本王不知道藥茶既是藥也是茶嗎?」
「可是,王爺剛剛說不出來啊。」楚意寧很不給面子,沒法子,這位王爺看起來就是一副很欠扁的樣子,「藥茶,有單味的,還有複方;有用於治療疾病,又有養生保健、延年益壽的。」
被人下面子,周璿尹真的很想撲過去咬人。
「天下之大,豈是一眼就可以收入眼底?若什麼都知道,非人,乃神仙也。」
先給他難堪,再安慰他,她當他是個孩子嗎!不過,為何他挺受用的?剛剛明明很想撲過去咬她,這會兒看著她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寧靜祥和。
「王爺難道沒聽過術業有專攻嗎?我可以一口氣說上數百種藥材,可是若教我上戰場,在敵人喊殺之前,我已經直接趴在地上裝死。」這位王爺傲嬌了點,但卻是一個保家衛國的英雄,而她一向敬重英雄。
「沒出息!」
「不會打仗,卻搶著衝鋒陷陣,這不是有出息,而是不長腦子。」
「妳是誇自個兒有腦子嗎?」
「難道王爺不同意嗎?」若她不長腦子,他肯定懶得跟她多費口舌。
「……本王對妳只有一個想法—— 村姑一個!」不過,她絕對是天下最特別的村姑——容貌比花兒還嬌豔、見識如同朝堂上的大臣,氣勢媲美養在宮裡的公主……她真的自幼養在鄉下嗎?
楚意寧一笑置之,村姑又如何?難道她就不是她嗎?
見她不為所動,周璿尹感覺一拳打在棉花上,教人真是火大,忍不住想再給她狠狠踩一腳,「說妳是村姑,是本王抬舉妳,知道嗎?」
楚意寧不當一回事地點點頭,接著,好像看見什麼似地兩眼一亮,嚥了口口水,話題便轉開了,「王爺要吃芙蓉糕嗎?」
「嗄?」
「肚子餓了,想吃芙蓉糕。」話落,深知她的思兒已經買來芙蓉糕了。
周璿尹深信自個兒絕對會死在她手上,氣死的!到時關於他剋死妻子的冤屈終於能被洗刷了,可是他的怒氣還來不及發作,香味四溢的芙蓉糕就已送到他面前。
「吃吧。」楚意寧甜甜一笑,彷彿在哄孩子。
「……」這個村姑真是該死,為何笑起來如此勾人魂魄?
「吃啊。」
周璿尹覺得自個兒一定瘋了,不但伸手接下來,還吃得津津有味。
周嶺見了兩眼暴凸,主子從不吃外頭這些來路不明的東西,更別說還沒驗毒。
「好吃嗎?」
「……這哪比得上本王的廚子?」
「聽過人比人,氣死人嗎?無論何種食物,進了嘴巴,好好享受食物的美味就對了,何必比來比去呢?」
他想反駁,可是……她的口吻聽起來雖怪裡怪氣,不過細細品味,還真有道理。
「人啊,別太計較了,要不,日子只會越過越糟……糖耳朵!」嘴一饞,楚意寧眼中只看見食物,其他的全拋到腦後,包括某位傲嬌的王爺。
可想而知,這位王爺又想咬人了,不過最後,卻不知不覺吃下一堆他視為來路不明的東西。

今日天未亮,成國公府上下都動了起來,打開中門,就為了迎接十幾年未歸的二姑娘楚意寧……不,他們真正要迎接的是英親王周璿尹—— 大周名聲最糟糕、最難纏,卻是連皇上都忍讓三分的極尊極貴之人。除了老夫人、臥病在床的國公夫人,以及在國子監讀書的楚驍外,國公府楚家三房全員到齊,人人滿懷期待又戒慎恐懼,沒想到有生之年可以見到成國公府如此風光的一刻,不過,這位英親王會不會瞧誰不順眼,一掌就劈過來?
「我們為何要站在這兒迎接那個村姑?」楚意歆原想裝病不出來,可是林姨娘不許,再想想能第一時間見到村姑的蠢相,令人愉悅,就順從了,不過等了快半個時辰,還沒見到人,她火氣就衝上來了。
「別胡說!」林姨娘扯了一下楚意歆的手,又趕緊望向成國公—— 此時他滿腹心思皆在前方的胡同,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娘親……」
「安靜,別忘了妳也是國公爺的女兒。」林姨娘能夠深得成國公歡心,主要是知道輕重,懂得分寸。楚意寧即便是見不得人的村姑,也是成國公的女兒,當眾詆毀她,這等於是打成國公的臉,且歆兒雖是庶出,卻最為受寵,其他兩房姑娘始終不平,不時睜大眼睛等著看她笑話,她們絕對要小心為上。
楚意歆百般不願地噘嘴,可是也不敢再多說一句。
這時,門外響起了騷動聲,顯然是期待已久的車隊出現了。
楚鴻鳴此時的心情很複雜,為了這個自幼扔在鄉下的女兒大開中門,就好像當眾搧他的臉,不過見到騎在最前面的周璿尹,他興奮又膽怯……除了皇上,大周最有權力的人莫過於眼前這位親王了,而此人將成為他的女婿,他能不開心嗎?可是,英親王的脾氣壞透了,皇上都不當一回事了,豈會看重他這個岳父?
周璿尹的坐騎直至楚鴻鳴面前方才停住,而他顯然沒有下馬的意思,搶在楚鴻鳴率眾行禮之前舉手道:「不必多禮,本王只是護送楚二姑娘回府。」
「……是,王爺。」楚鴻鳴一臉尷尬,後面正準備下跪的眾人更是尷尬極了。
周璿尹策馬退到一旁,嚴總管匆匆上前向楚鴻鳴行禮,便喚人在第一輛馬車擺車蹬子,恭敬地請楚意寧下馬車。
楚鴻鳴見了忍不住皺眉,不過他的心思很快就跟著眾人轉向馬車。
待坐在第二輛馬車的方嬤嬤和采兒走過來,侍立兩旁,馬車的車門簾才有動靜,有人跳下來,眾人才剛剛伸長脖子,就見此人小心翼翼侍候後面的人下馬車,瞬間,眾人的心彷彿被提到空中,有人盼著她是蠢笨的村姑,有人盼著她是粗魯的野丫頭,有人盼著她至少相貌過得去……總之,沒有人想過她貌若天仙,更別說氣質猶如京中貴女。
這位真的是養在鄉下的二姑娘嗎?
楚意寧隨著嚴總管來到楚鴻鳴面前,淡然行禮道:「女兒見過父親。」
怔了半晌,楚鴻鳴終於反應過來,「先進去吧。」
點頭應允,楚意寧轉身對周璿尹道:「民女多謝王爺一路護送。」
「明日本王會讓江嬤嬤過來見妳,將來有事妳都可以找她,她應付不來,還有本王。」周璿尹說得很輕巧,可是落在眾人耳中,彷彿是一種警告—— 若有人敢欺負本王未過門的妻子,你們就死定了!
「民女記住了。」經過這幾日的相處,楚意寧越看周璿尹越覺得可愛,看似傲嬌,內心卻是沒長大的孩子,也因此待人涇渭分明,看你是好人,就對你好,看你是壞人,就對你不好—— 若是讓成國府的人知道,英親王已經將他們歸入壞人一類,他們應該不會費心地在這兒裝模作樣了吧。
「還有,本王最討厭笨蛋。」
這句話有何含意?眾人一致相信,英親王是在警告他們要當聰明人,別讓他討厭他們,要不然,他們死定了!
「民女記住了。」楚意寧唇角微微上揚。
想來,未來在成國公府的日子也不至於太難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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