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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檸檬388

《霸王的寵奴》

  • 作者巫靈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0/12/01
  • 瀏覽人次:3673
  • 定價:NT$ 190
  • 優惠價:NT$ 150
傳聞鳳凰天女來自異世,得到她便可一統中土,
但要靠個女人完成霸業,他堂堂璽國二殿下可不希罕,
未料忠心的屬下認為她是吉星,逕自將人擄來和他大眼瞪小眼。
這女人不僅不畏他的冷臉,還常常以下犯上的頂撞他,
讓他引以為傲的冷靜,在她面前瀕臨失控,
甚至因為賭氣,害她差點被迷信的百姓抓去當祭品……
見她飽受驚嚇,拉著他像孩子似的哭,他愧疚心疼的任她宣洩。
自此兩人的關係改變,她開始會關心他,知他體質陰寒冰冷,
還特地為他下廚,烹煮獨一無二的毒藥湯,喔不,是驅寒湯。
他越來越不像自己,她平凡的面貌在他眼中卻如天仙般迷人,
在她遭人挾持差點遇害後,他便誓言要不顧一切的保護她,
為此他對外謊稱她是他的寵奴,同睡一床也是理所當然,
可他卻越來越不甘於這樣的虛名, 
決定不惜任何代價也要讓她成為自己名副其實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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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陶家,是魔術圈裡頭著名的魔術師家族,族內無論是男是女,都是一等一的魔術好手。
  陶家的孩子從小就把魔術道具當玩具在玩,長大一點後,就開始在已經成為魔術師的親戚身邊當助理,一邊觀摩一邊練習魔術技巧,直到可以獨立出師為止。所以他們家族有不少孩子年紀輕輕就已經成為正式魔術師了。
  陶天香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她今年二十二歲,從小玩魔術長大,現在就讀戲劇系,即將畢業的大四學生,她打算畢業之後,就要專心的往魔術界發展,和陶家大部分的成員一樣。
  她留著一頭烏溜溜的黑長直髮,模樣雖然稱不上天仙絕色,不至於讓人見了眼睛為之一亮,但還算是個清秀佳人,只不過站在異卵雙生的嬌豔姊姊陶國色旁邊,她的清秀就顯得相形失色。
  ﹁搞什麼鬼,陶國色那個傢伙又兩天沒走出書房大門了﹂陶天香一個人在廚房內炒海鮮炒飯,一邊忍不住抱怨著。
  她的姊姊陶國色是陶家唯一的異類,不愛魔術,反而鑽研魔法,只要她投入新魔法研究,關在書房裡好幾天不出來是常有的事。
  其實陶天香是不太相信魔法這種東西的,總覺得缺少科學根據,只是唬人的玩意,但姊姊執意要研究,她也阻止不了,只能隨便她了。
  在她們姊妹還很小時,父母就離異了,母親改嫁,父親為療情傷,在世界各地一邊流浪,一邊在街頭表演魔術,好幾年才回來一次,所以她們從小便跟大伯父一家人住,幾乎是大伯母一手帶大的。
  直至她們滿十八歲唸大學後,才搬出大伯父家,開始學習獨立自主,姊妹倆雖然同住一個屋簷下,不過家事大多是妹妹在做就是了。
  炒好海鮮炒飯,陶天香將飯端入餐廳後,終於忍不住衝向姊姊的書房,打算無論如何都要將她揪出來,免得她在房間裡餓死。
  ﹁陶國色!﹂她氣勢驚人的打開門大喊,迅速衝進書房裡,沒好氣的開始唸著她,﹁妳已經整整兩天沒踏出門了,難道都不會餓嗎?快點出來吃飯,要不然我就要——﹂
  ﹁啊——天香,妳別踏進我的魔法陣,妳會把魔法陣給毀了!﹂陶國色錯愕的驚叫出聲。
  ﹁呃?﹂陶天香低頭看向地板,才發現自己踩在一堆奇奇怪怪的符號上,而自己的雙腳居然被一陣強烈的金光籠罩住,甚至開始慢慢變得透明。﹁啊——﹂
  她被自己變得半透明的下半身嚇到,想要跑出魔法陣,沒想到腳卻完全使不出力氣。
  她驚慌的大喊,﹁姊,快救我!﹂
  陶國色伸手要將妹妹從魔法陣中拉出來,沒想到她才一靠近,金色光芒卻瞬間直衝天花板,將她彈開。
  陶天香陷入一大片的金光裡,刺眼的光芒令她難受得閉上雙眼,一陣強烈的冷風不斷由下往上竄,吹得她的衣服灌滿了風,整個人像是快被吹上天去一樣。
  ﹁啊——姊,救命呀,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姊的魔法真的研究成功了,這世上真有魔法這種神祕的力量存在?
  那她不小心踩了魔法陣會怎麼樣?天哪,她還有大好的人生還沒過,千萬別讓她死呀
第1章
  凰女星下鏡湖上,群雄爭霸誰獨強。浴火鳳凰天女出,女隨王側伏眾疆。
  
  深夜,帶有長長尾巴的金色凰女星在無月的夜空中閃爍,結成冰的鏡湖外圍,各路人馬藏身於四周的樹林裡,等著傳說中的鳳凰天女出現。
  根據預言詩所言,在凰女星出現在鏡湖上空的時候,鳳凰天女便會降世,得到鳳凰天女的人將能成為一統中土的霸主,因此人人都想搶到她。
  寂靜的夜,突然傳出一陣女人的尖叫聲,緊接著,結冰的湖心正中央突然出現一個金色發光,那光芒直衝天際,傳說中的鳳凰天女就從這當中現身了!
  ﹁啊——﹂陶天香閉著眼,拚了命的尖叫,感覺到身邊的光芒及風勢似乎逐漸減弱後,她才慢慢止住叫聲,張開眼本以為沒事了,沒想到卻被眼前所見的景象給嚇傻了眼,差點再度尖叫出聲。
  這裡是哪裡?她剛才不是還在姊姊的書房裡,怎麼轉眼之間就站在一座結冰的湖面上了?
  而且好冷,這裡感覺像冬天,她身上只穿著薄薄的短袖呀!
  ﹁天女出現了,快搶!﹂
  ﹁快,不能讓其他人搶走天女!﹂
  她聽到從四面八方突然傳來許多人的怒喝聲,但她卻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誰是天女?緊接著一大群人從密林裡現身,爭著要踏上湖面,各路人馬便在湖邊打了起來,殺氣驚人。
  她錯愕的看著這一切,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每個人都爭相往她的方向衝,卻又被不同的人馬擋住去路,刀劍齊飛,打鬥的人馬逐漸往湖面移動,迅速往她的方向逼近。
  刀劍?這不是在古代才看得到的兵器?她瞇起眼,隱約看到那群人似乎穿著交領右衽的古裝,和她的時裝完全不一樣。
  難道她因為姊姊的魔法陣而穿越時空,來到古時候的哪個朝代了?
  ﹁天哪,我一定是在作夢﹂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緊抱雙臂,忍不住發起抖來,﹁但既然是夢,為什麼我還會覺得冷到受不了呢?﹂
  在一片混戰中,埋伏已久的異軍突起,突然以飛快的速度穿越人群,從陶天香後方逼近。他們黑衣蒙面,以一人為首,一前眾後的陣式就像合作無間的狼群,非常的顯眼。
  帶頭的黑衣人從後方緊緊抓住了陶天香,瞬間將她扛在肩上,害她嚇得驚叫出聲,﹁啊——救命呀——﹂
  ﹁天女被人抓到了!﹂
  ﹁不能放過他們,一定要從他們手上搶回天女!﹂
  一抓到陶天香,黑衣人馬上撤退,他們默契十足的合圍阻敵,有人留下負責斷後,其他人順利離開湖心,動作異常迅速,快如奔狼。
  黑衣人帶著她離開鏡湖,踏上陸地,殿後的人一回身,朝湖面射出一支箭,箭身幾乎沒入冰面,緊接著冰塊碎裂聲清脆響起,網狀的冰紋從缺口處迅速往四方蔓延。
  ﹁啊——﹂
  ﹁快逃!湖冰裂了——﹂
  湖冰快速地碎裂,一堆逃跑不及的人掉入寒冷的冰水裡,鏡湖頓時一團混亂,驚呼救命聲不斷,哪裡還有辦法去追他們?
  這一夜,傳說中的鳳凰天女降臨了,卻被來路不明的黑衣人給劫走,從此下落不明
  

  陶天香一路尖叫,被扛在肩上的她掙扎不休,試圖擺脫箝制,卻被一掌劈昏,終於不再掙扎。
  在那之後,她的意識始終非常渾沌,似醒難醒,總在快要甦醒時被人灌下不知名的藥汁,害她繼續昏睡,全無抵抗能力。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只知道當最後一次從昏迷中甦醒過來時,自己是躺在一輛行走的馬車內,不知將往何處去。
  馬車的顛簸震得她頭昏腦脹、反胃想吐,她掙扎著坐起身來,搖晃著依舊沉重的腦袋,﹁喔,脖子好痛﹂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把她給劈昏的?她的脖子肯定瘀血,有沒有這麼暴力的呀?
  ﹁姑娘,真是抱歉,讓妳難受了。﹂
  ﹁呃?﹂
  陌生的男音響起,陶天香這才發現馬車內還坐著另一名男子,他雖然是坐著,但看起來仍是非常粗獷魁梧,帶給她不小的壓迫感。
  她雖然沒看到將她扛起帶走的人是誰,但直覺他便是罪魁禍首,﹁就是你打昏我的?﹂
  ﹁如果妳沒有一路掙扎尖叫,我也不必使出這種手段。﹂任諺很無奈的聳肩,平常他是不欺負女人的,但在那種情況下,他也是逼不得已。
  ﹁你想把我帶到哪去?你準備把我給賣了嗎?﹂她警戒的瞪著他,腦海中忽地冒出各種非法販賣人口的新聞。
  看眼前這個情況,她應該真的是透過魔法陣穿越了,不過神奇的是,他們居然能夠順利溝通,沒有任何問題,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這倒是省去不少麻煩。
  她的衣服也被換成交領右衽的寬袖厚袍子,溫暖不少,要不然她恐怕早就被冷死了。
  ﹁姑娘,妳不必擔心我會將妳賣掉或傷害妳,咱們只是想請妳幫個忙而已。﹂
  請?用這種一掌劈昏她,將她強擄過來的﹁請﹂法
  她不認識他,甚至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能幫上什麼忙?她只想回家去,但她還沒蠢到再次在這個大塊頭面前掙扎逃離,現在的她只能保持冷靜,先搞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後,再想辦法回去。
  可她真的有辦法回得了家嗎?說實話,她也不敢抱太大的期望
  ﹁老大。﹂騎馬跟隨在馬車旁的護衛透過小窗說道:﹁咱們快到了。﹂
  到哪去?陶天香納悶的微微挑眉,繼續保持警戒,打算一發現他們心懷不軌,就馬上跑給他們追。
  ﹁姑娘,妳的戒心真的不必如此高。﹂任諺忍不住失笑,﹁難道我看起來真那麼像壞人?﹂
  ﹁像。﹂她毫不猶豫的回答。
  ﹁﹂他自討沒趣的摸摸鼻子。算了,懶得再和她辯解。
  馬車進入一座城鎮裡,轉進一座大宅院的後門,馬車停下後,任諺率先下車,轉頭對她說:﹁姑娘,請下馬車吧。﹂
  陶天香走下馬車,看到眼前古色古香的陌生大宅院,完全不是她所熟悉的高樓大廈,內心百感交集。
  好不真實,但卻又是事實,她真希望當自己閉上雙眼,再度睜開,眼前荒謬的一切就能全部消失,發現她只是作了一場夢。
  已在後院等待的明見一看到陶天香,便納悶的蹙起眉頭,﹁任諺,這就是你帶回來的人?﹂
  他記得傳說中的鳳凰天女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但眼前這位姑娘長相平凡,頂多只能說是清秀而已,哪裡和美人搭上邊了?
  ﹁明見,相信我,她的確是我在你所指示的地方帶回來的人,一點都不假。﹂任諺明白他為什麼會訝異,因為連他第一次看清她的面貌時也是萬分錯愕。怎麼他抓到的姑娘和傳說中的美人差那麼多?
  陶天香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倒是對新出現的明見感到好奇,因為他看起來很年輕,卻是滿頭白髮,讓她想不注意都難。
  既然任諺說人的確是從指示的地方帶過來的,明見也就不再懷疑,斯文有禮的朝她行禮,﹁歡迎姑娘前來,一路辛苦了。﹂
  ﹁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們有誰可以好心點,直接告訴我嗎?﹂她已經快被他們沒頭沒尾的對話給搞瘋了。
  ﹁在這裡有些話不方便說,還是請姑娘隨我來吧。﹂明見旋即轉身進到大宅院裡。
  陶天香心想自己暫時也跑不了,便乾脆跟著他的腳步進去,反正她豁出去了,那還怕什麼?
  明見將她領入一間空房,任諺也一同進到房間內,除了他們三人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請她在桌旁落坐後,明見才接著開口,﹁在下明見,敢問姑娘尊姓大名?﹂
  ﹁陶天香。﹂
  ﹁國色天香?﹂他微微挑眉,像在質疑她根本就﹁名不副實﹂,任諺則是在一旁悶笑。原來傳說中的﹁傾國傾城﹂是指名字呀?
  ﹁沒錯,有問題嗎?﹂這種反應陶天香遇多了,她都直接嗆回去,不讓別人有機會取笑她的名字。
  ﹁沒有。﹂明見繼續揚著有禮的笑容,﹁陶姑娘初次來到這裡,就讓我先介紹此處的狀況讓姑娘知道吧。﹂
  太好了,這正是她目前最想知道的訊息呀!
  在明見的解說下,陶天香終於明白,這是一個群雄割據的時代,許多國家佔據土地,自立為王,比較強大的國家都有一統中土的野心,但直到現在卻沒有任何國家辦得到。
  這裡的食衣住行都和她印象中的古代非常類似,唯一不同的是,這個朝代不屬於任何她所知道的歷史,就算她是熟讀上至夏商、下至明清的歷史魔人,來到這也什麼用都沒有。
  現在她所在之處是個叫璽國的國家,璽王目前有兩位皇子,而明見和任諺是二殿下璽御的人。
  ﹁所以我現在在璽國的王都內?﹂陶天香不解的問。
  ﹁不,咱們現在在璽國與殷族交界的城鎮內。﹂
  璽國除了自身的領土之外,還有幾個歸順的藩屬外族。這些外族領地由其族長自行管理,他們只須按時向璽國繳交貢物,若藩屬外族遭到其他國家侵擾,璽國有責任及義務出兵保護藩屬外族的安全。
  殷族就是歸順璽國的藩屬外族之一,二十多年前,殷族族長將愛女殷姬公主嫁給璽王,好穩固兩方關係,但在十幾年前殷姬因故自殺而亡後,殷族人怪罪璽王沒有善待殷姬公主,開始叛服不定,兩方關係緊張,始終找不到解決方法。
  在一個多月前,葬在王陵的殷姬遺骨竟被殷族人盜走,帶回殷族領地,璽王召群臣商討該如何解決,大殿下璽律提出讓二殿下璽御前來殷族領地帶回其母遺骨的建議,並且由他一併解決殷族多年來叛服不定的問題。
  璽御接下這個任務,來到兩方交界的城鎮內,在進到殷族領地前,他曾派人送過一封書信給殷治,想要以外孫的身分拜訪,但他派出的人卻被拒於門外。
  由於他們尚未弄清楚,究竟是有人在暗中阻撓他和殷治見面,還是殷治對璽國心存芥蒂,而不願意與他們見面,因此他化明為暗以商人的身分進到殷族領地,暗中進行探查,而這座大宅就是他們在殷族的根據地。
  陶天香在聽明見講解完目前的情況後,還是非常納悶,﹁這些事情和你們將我帶來這裡有什麼關係?﹂
  ﹁因為咱們需要妳的幫助。﹂明見淡淡一笑,﹁我略通卜算之事,為二殿下卜算此行吉凶,發現若要順利解決事情,需要一人幫助,那人就是在凰女星下出現的陶姑娘妳。﹂
  他為二殿下卜出的卦象是大凶之兆,他本想阻止此行,但二殿下已經答應王上會解決此事,他只好設法尋求破解之道。
  當他卜問是否有化險為夷的方法時,卦象的指示只有一個——鳳凰天女。凰女星是大吉之星,若有鳳凰天女的幫助,二殿下才有機會化險為夷,安然度過此次劫難。
  所以在二殿下的允許之下,明見才會命任諺去搶奪鳳凰天女,希望能對主子有所幫助。
  ﹁但我為什麼要幫你們?幫你們我又有什麼好處?﹂
  來到這個陌生世界,她都快自身難保了,哪裡還有心情幫人?況且她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尋找回去原來世界的方式,這什麼璽國和殷族之間的問題,她這個外人不想幫也幫不上忙。
  明見察言觀色,明白陶天香雖然表面鎮定,其實內心浮躁不安,應該是急著想離開。
  他思考一會,才又開口,﹁陶姑娘,妳是從另一個地方過來的吧?妳若是想回到原來所在之處,那就必須幫助咱們二殿下,因為妳回不回得去,和二殿下息息相關。﹂
  傳說中的鳳凰天女是異世之人,沒人知道那個﹁異世﹂到底是什麼地方,只知道這位從異世過來的鳳凰天女是一統中土的重要關鍵。
  他為了幫助二殿下,非得想盡辦法將鳳凰天女留下不可,就算是欺騙也在所不惜。
  ﹁呃?﹂陶天香訝異的一愣,沒想到明見能看透她的心思,﹁我能不能回去,和你們二殿下有什麼關係?﹂
  ﹁依當初卜卦所得到的卦象來說,妳和咱們二殿下是魚幫水、水幫魚的關係,妳可以幫他解決殷族問題,二殿下也能助妳回去,但你們會如何幫助對方,我從卦象看不出來,所以也無法回答妳。﹂
  她幫助二殿下是真,二殿下幫助她是假,假假真真,虛虛實實。
  陶天香平常對算命是不怎麼相信的,向來是聽聽就算了,然而現在狀況特殊,她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既然她目前對怎麼回到原來的世界一點頭緒都沒有,也只能暫且相信他說的話了。
  ﹁那好吧,我留下來就是了,但我可不保證,我真的有辦法幫到你們二殿下。﹂
  在回去之前,她是得找個暫時的依靠,除了讓她不必挨餓受凍外,也得確保她的安全才行,既然璽御是璽國二殿下,有權又有勢,靠他庇護應該挺不賴的。
  ﹁不要緊,只要妳願意留下,一切就順勢發展吧。﹂明見欣喜的揚起一抹笑,﹁二殿下目前不在宅子裡,我先安頓好姑娘的住所,等殿下他回來之後,我再替妳介紹。﹂
  ﹁好。﹂
  既來之則安之,擔心害怕也不會對目前的情況有任何幫助,既然如此,那她也只能順其自然,見機行事了。
  

  明見幫她安頓好住所後,就因為有其他的事情得忙而暫時離去,任諺也去忙自己的事情,陶天香心想待在房間內也沒事做,乾脆趁這個機會在大宅內四處看看,好熟悉新環境。
  她本以為宅子內會有不少護衛駐守,沒想到卻是安安靜靜、冷冷清清,連個下僕都很難遇得到。
  這裡已是冬天,雖然沒有下雪,但對她來說還是有些無法適應。因為氣候暖化的影響,台灣就算冬天,也只有寒流來的時候讓她感到寒冷,她甚至連雪都沒機會見過。
  ﹁怪怪,為什麼人那麼少?照理來說,殿下身邊不是都要有許多僕人服——﹂
  ﹁妳是什麼人?﹂
  ﹁呃?﹂
  背後突然出現一個陌生男子的嗓音,她下意識的轉過身,卻驚見一道銀光朝她狠厲的揮砍過來,她嚇得趕緊往後倒退,卻重心不穩的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痛得她忍不住驚呼出聲,﹁啊——哎呀,好痛﹂
  她都還沒機會搞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冰冷的長劍下一刻就架到她脖子上了。陌生的男音再度質問:﹁妳是誰?怎會出現在這裡?﹂
  ﹁慢著慢著,我不是什麼可疑人物呀!﹂她驚慌的大喊,卻在見到那男子的樣貌時瞬間一愣,完全反應不過來。
  他年約二十六、七,有著一張俊帥的臉蛋,眉宇間盡是渾然天成的俊逸之氣,就算身穿暗紅色的普通衣裳,也難以掩蓋他的高貴氣質。
  只可惜他的表情異常冷淡,那雙黑色眼眸不帶任何情緒,被他深邃冰冷的瞳眸緊盯著,她竟感到全身忍不住冒起一陣雞皮疙瘩,覺得更冷了。
  他長得好看是好看,足以迷倒一大票女生,但那像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可怕氣勢,讓她只想退避三舍,不敢恭維。
  ﹁殿下,請住手!﹂明見聽到她的尖叫聲,趕緊追過來阻止,﹁她是來幫助殿下的人呀!﹂
  ﹁他就是你說的二殿下?﹂陶天香錯愕的瞪大雙眼。要和這個冰男相處一段日子,她就算不被他錯手殺死,也會被他的一身寒氣給冷死吧。
  ﹁明見,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人?﹂璽御的劍尖還是抵在她的脖子上,他偏頭朝明見質問:﹁女人?﹂
  此次前來殷族領地解決問題,他只帶了少數護衛,守護他安全的護衛全是他親自挑選的死士,身手非凡,而任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認為靠自己的力量便足以解決這件事,明見卻一反常態的極力阻止他出行,眼見阻止不了,只好轉而要求幫他尋找一個可以替他逢凶化吉的吉星,請他務必答應。
  明見善於星象卜筮,之前所做的各種預言都奇準無比,所以他答應下來,將這事交由明見全權處理。
  他和其他的護衛先起程來到殷族領地,任諺則按照明見的吩咐帶另一批護衛去尋人,等找到人之後,再前來會合。
  這一切都是他允許明見所做的事,但他沒想到的是帶回來的人,竟然是一個女人!
  ﹁殿下,的確是女人。﹂明見早知他要是事先知道帶回來的是個女人,肯定不會答應,所以在事前才故意不講明,﹁她是吉星,屬下可以向殿下保證,她的存在肯定會對殿下有所助益。﹂
  ﹁區區一個女人,能有什麼助益?﹂璽御的口氣明顯帶有厭惡排斥之意。
  ﹁喂,女人又怎樣?﹂陶天香被他輕蔑的語氣激惱,顧不得銳利的劍刃還架在她脖子上,氣憤的開口,﹁女人也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你最好別小看女人,小心到最後你會栽在你最瞧不起的女人手裡!﹂
  ﹁就憑妳?﹂璽御冷哼一聲,﹁嘴上逞強誰不會?﹂
  他收回劍,俐落的插回掛在腰際的劍鞘,不再刁難她,但也沒給她好臉色瞧,表情還是一貫的冷漠。
  他排斥女人,明見明知道卻還替他找了這樣一個﹁吉星﹂過來,根本就是在替他找麻煩。
  雖說明見的預言至今還沒失準過,但這樣一個平凡無奇的女人能對情況有什麼幫助?他不得不懷疑。
  危機一解除,陶天香便大大鬆了一口氣,沒好氣的拍拍屁股,慢慢站起身來,她對璽御的第一印象非常糟糕。
  冷漠、難相處、鄙視女人,一點都不紳士,她討厭他!但她想回到原來的世界還得靠他,她也只能忍下這一口氣,咬牙忍下。
  璽御背對她,不直接問她,反倒問明見,﹁她叫什麼名字?﹂
  真沒禮貌,忽視人也不是這樣的吧!陶天香生氣的微咬下唇,死瞪著他的背,像是想在上頭瞪出兩個洞來。
  明見暗暗鬆口氣,知道璽御已經勉強接受讓她留下來的事,﹁殿下,她叫陶天香。﹂
  ﹁哪個天香?﹂
  ﹁國色天香的天香。﹂
  璽御這時終於又睨了她一眼,但那眼神很明顯是在說她不配,﹁就憑她這個樣子?﹂
  毫無特色的臉蛋,過目即忘的平凡,勉強只能算不會傷眼,而她的身材纖細嬌小,該瘦的地方瘦,但該長肉的地方也沒幾兩肉,前平後也平,完全缺乏女人該有的婀娜多姿。
  這樣的女人叫天香?那外頭傾國傾城的絕世美人就滿街跑了。
  ﹁你管我叫什麼名字?我叫天香是礙著你了嗎?就算我叫醜八怪,也不關你的事!﹂她快氣死了,這個男人怎麼就是有辦法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得她很想抓狂暴走,原本的氣質都沒了。
  真是欠扁的男人,要不是他手上有劍,她肯定撲過去給他那張好看的臉一點顏色瞧瞧!
  明見在一旁看得暗自心驚。這兩人從一開始就完全處不來,還火花四濺,接下來還得相處一段日子,不知道狀況會變得如何精彩
  不過他也挺佩服陶天香的,一般人見到璽御,絕大多數都會被他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厲之氣給嚇到,再加上他的身分,根本沒有人敢頂撞他,但她卻一點都不怕。
  果然不是尋常女子,鳳凰天女就是不一樣
  璽御懶得理會眼前像隻被抓出水面的蝦子般氣得亂跳的陶天香,繼續問明見,﹁已經將她安置好了?﹂
  ﹁是,屬下將陶姑娘安置在殿下隔壁的院落當中。﹂
  眉心微微蹙起,他很不滿意這樣的安排,﹁有這個必要嗎?﹂
  他不願意女人近他的身,就算只是住在隔壁院落,也讓他覺得不舒服。
  ﹁屬下覺得很有必要,既然是吉星,最好盡量安置在殿下身旁,這樣她身上的力量才能影響殿下,讓殿下此行不管有任何凶險,都能順利迎刃而解。﹂為了璽御的安全,明見的態度非常堅持。
  ﹁那就依你吧。﹂明見待在他身邊這麼多年,無論做什麼事都是為他好,他也不再任性的拒絕。
  ﹁多謝殿下。﹂明見開心的揚起一笑,總算暫時搞定了。
  璽御冷冷的再度瞥了陶天香一眼,看到她也用著不以為然的眼神毫不客氣的回瞪他,不像其他人對他又敬又畏的,不禁感到有那麼一點意思,覺得她的膽子挺大的。
  她真會是吉星?他就拭目以待,看這次會不會是明見第一次預言失準的時候。
第2章
  陶天香在明白暫時回不了家後,就認命的留在這個世界。她本以為自己應該夠堅強,就算在陌生的環境也一定可以順利適應這裡的生活,能想辦法活下去,卻沒想到在留下來的第一晚,就遇到極大的挫折——
  ﹁啊是茅廁,天哪沒有沖水馬桶要叫我怎麼活嘛﹂
  深夜,陶天香沒有任何睡意,離開自己住的小院落到茅廁去,在幾經掙扎後,她還是無奈的進到茅廁解決生理需求。
  除了上廁所不方便之外,古代還有許多非常麻煩的地方,但她不敢一個一個去想,打算等遇到時再說吧。
  上完茅廁往回房的路上走,她卻在自己和璽御院落的交接處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月洞門後,觀看著璽御的院落。
  她納悶的走上前去,發現大半夜的,璽御居然不睡覺,還在庭院裡練劍。長劍疾速揮動的咻咻聲不絕於耳,那動作之俐落漂亮,就算她是武術白癡,也看得出他的劍術很好。
  但大半夜練劍?她會說他是有病!
  陶天香將視線轉到月洞門後偷窺的人身上,才發現她是個大約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打扮素淨,膚色白皙,左邊眼角有一顆小小的黑痣,即便沒什麼裝扮,也看得出是個天生的美人。
  是宅裡的僕人?這個小姑娘該不會是被璽御那張臉皮給吸引,暗地裡偷偷戀慕他,才會在這裡偷窺吧?
  ﹁唉人長得正真好呀。﹂陶天香感慨的喃喃自語,﹁就算脾氣再糟糕,有什麼公主病、王子病的,只要長得好看,還是會有一堆盲目的人追在他們屁股後頭跑,將他們捧上天去。﹂
  ﹁呃?﹂前頭的小姑娘聽到她的聲音被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來,詫異的瞪著她,﹁妳妳怎麼會發現我?﹂
  ﹁噗﹂這小姑娘問的問題還真是好笑,害她忍不住笑出聲來,﹁妳又沒躲好,想不被發現很難吧?﹂
  小姑娘一臉尷尬的不知該說些什麼,害羞的低下頭,不再多言。
  此時在庭院內的璽御瞬間收劍,語氣冷淡的開口,﹁妳躲在外頭嘀嘀咕咕的偷看做什麼?﹂
  小姑娘聽了倒抽一口氣,像是怕被他發現,動作迅速的一溜煙就跑了。
  既然被發現,陶天香只好硬著頭皮跨入門內,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只是剛好經過,不行嗎?﹂
  璽御側著身子冷眼瞧向她,﹁有誰會大半夜的剛好經過?﹂
  ﹁都有人能在大半夜練劍了,難道就不能有人大半夜出來閒晃,然後剛好經過嗎?﹂陶天香毫不客氣的吐槽回去。
  他冷眸瞬間瞇起,身上隱隱散發著可怕的殺氣,要不是她是明見口中的吉星,他會馬上將她轟出宅子去。
  她這無禮的態度到底是誰教出來的?沒大沒小的女人,她總有一日會因為自己的性子而吃足苦頭的。
  陶天香不是笨蛋,看他反應也知道自己惹惱他了,她平常說話不是會夾槍帶棍的人,但一遇上璽御,她就是忍不住嘴賤的想挑釁他,她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見他仍冷著臉,她識相的趕緊往後退出月洞門外,今晚戰火到此為止,免得真的惹惱他,她會吃不完兜著走。
  ﹁咳,你愛在晚上練劍就繼續練吧,我不打擾你了。﹂
  也不管他有什麼反應,她說完馬上轉身就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院落,發現他並沒有追來後,才鬆了一口氣,有種逃過一劫的感覺。
  ﹁呼幸好﹂
  ﹁呃那個﹂
  耳旁突然冒出一個小小的聲音,陶天香冷不防的嚇了一跳,她轉頭一看,發現方才不知道逃到哪去的小姑娘此刻又出現在她身旁。
  小姑娘輕蹙著一雙好看的柳眉,低聲懇求,﹁拜託妳,不要將我偷看的事情告訴殿下好嗎?﹂
  ﹁不敢讓二殿下知道妳喜歡他?﹂陶天香曖昧一笑。這個小姑娘很可愛,讓她忍不住想逗逗她。
  ﹁我只是關心他而已,就只是關心。﹂她羞紅著臉解釋。
  ﹁好好好,我明白了,我答應妳不會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他的。﹂陶天香繼續笑得曖昧,一個勁兒的認為這個小姑娘暗戀璽御,只是不敢承認。﹁我叫陶天香,妳呢?﹂難得在這座陽盛陰衰的大宅子裡見到另一位女性同胞,她可得要好好認識一下不可。
  小姑娘猶豫了一會,像是有所顧忌,之後才回答道:﹁小雪。﹂
  ﹁小雪,妳跟在二殿下身邊工作很久了嗎?﹂
  她點點頭。
  ﹁那太好了﹗如果我在這裡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妳嗎?﹂雖然說有明見可以問,但要是有什麼比較不好啟齒的問題,她覺得還是找同樣身為女生的人問會比較好。
  小雪再度點頭,﹁可以呀啊,不過要麻煩妳,也同樣不要向其他人說我和妳見過面的事情。﹂
  ﹁為什麼?﹂
  ﹁因為我的身分非常低下,是不被允許隨意和主子見面說話的。﹂
  ﹁喔原來是這樣呀。﹂陶天香了解的點點頭。
  原來這裡的階級制度這麼嚴格,連說個話都不可以,難怪小雪只敢躲在一旁看璽御練劍,完全不敢讓他知道她喜歡他。
  ﹁對了,那我該怎麼找妳,妳住在這座宅子的哪裡?﹂她再問。
  小雪突然驚慌的連連揮手,﹁妳不要來找我,有事我會主動過來找妳的。﹂
  ﹁喔好吧。﹂連主動去找她也不行這個階級制度也太嚴了吧﹗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談話的對象,陶天香的心情頓時開朗許多,對她漾起友善的笑容,﹁小雪,以後要請妳多多指教嘍。﹂
  她也回以一笑,輕聲回答,﹁陶姑娘,請多多指教。﹂
  

  幾日之後,璽御要出門探查情況,他想陶天香既然是明見說的﹁吉星﹂,便要她也跟著出門,等著看她對他們的任務能有什麼幫助。
  陶天香知道璽御根本就不相信她能有什麼作為,只是純粹想看她出糗,吞不下這口氣的她當然一口答應。就算他要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會二話不說的跟去,就是不想讓他看輕她。
  明見的少年白髮容易引起注意,所以他在宅子留守,璽御除了帶了她之外,只帶了任諺及少數幾名護衛。
  在殷族領地內,璽御是以商人的身分出現,護衛們則扮成他的奴僕,她也假扮成他的丫鬟。
  假扮他的奴僕她是不怎麼在意,但讓她最受不了的是,他喚她那該死的難聽稱呼——
  ﹁醜奴,動作快一點,別讓咱們停下腳步等妳。﹂
  ﹁我有名有姓,叫做陶天香,才不是什麼醜奴!﹂她忍不住抓狂的咆哮出聲。
  人來人往的市集大街上,她因為個子小,腳步沒那些男人們快,再加上人多擁擠,一不小心就落後他們,被他嫌拖累腳步也就算了,他竟敢叫她醜奴,這簡直太污辱人了!
  長得不漂亮叫天香也犯法了嗎?他為什麼非得醜奴醜奴的諷刺她,無聊幼稚得像是不成熟的小鬼頭一樣?
  陶天香火大的衝到璽御面前,怒火高張的質問他,﹁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同樣的我也看你不順眼,但有必要拿我的長相開玩笑嗎?這樣很好玩嗎?﹂
  ﹁這個名字的確比較適合妳。﹂璽御冷冷的回答,﹁妳再不滿,就當我身邊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奴僕吧。﹂
  ﹁什麼?你﹂這簡直是太過分了!
  一旁的任諺完全插不上嘴,只能看他們倆一個像冰山、一個像火山,你來我往的唇槍舌戰,像是想滅了對方似的,火花水花四濺。
  但是怪怪,他們殿下平時冷冰冰的,對不相干的人也是愛理不理,冷淡得很,為什麼偏偏卻總是要激惱陶姑娘,讓她氣得牙癢癢的?
  任諺還沒來得及想出答案,大街上突然有了異樣的騷動,一個年輕的姑娘驚慌的在人群中奔跑,一邊跑還一邊不停的往背後瞧。
  ﹁別想跑,快回來!﹂好幾名壯碩的男子在後頭追趕,看起來又凶又狠。
  ﹁啊——救命呀,救命——﹂
  陶天香本來還氣沖沖的想要繼續和璽御爭辯,但在聽到尖叫聲後,馬上轉移注意力,關心著大街上的情況。
  只見那名姑娘死命的跑,完全不敢停下腳步,一路尖叫求救,但四周人來人往的,竟沒有一個人打算出手幫她一把。
  那姑娘跑累了,腳步踉蹌的跌倒在地,怎麼爬都爬不起來,後頭追趕的男子趁機將她團團圍住,讓她哪裡也去不了,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她的手臂,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她往回拖。
  ﹁不,我不要回去——﹂那姑娘一邊痛哭,一邊掙扎哭喊,﹁我不想被當成祭品,我不想死呀——﹂
  眾人低聲竊竊私語,還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打算上前阻止。
  陶天香不敢置信的大皺眉頭。這些人怎麼有辦法眼睜睜看著一個人遭遇危險,卻置之不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不解的問璽御,﹁她說的祭品是怎麼一回事?還是她犯了什麼錯,才會這樣被人抓?﹂
  ﹁她應該是被殷族族長抓回來,即將成為血祭儀式的祭品之一。﹂
  ﹁血祭儀式?﹂
  他們最近探得消息,殷姬的遺骨目前在殷族族長殷治的手上,他打算在兩個月後愛女忌日的當晚,舉行血祭儀式,讓殷姬死而復生。
  殷治愛女心切,當年本不願讓殷姬嫁給璽王,是識大體的殷姬主動說服父親出嫁,以鞏固兩方關係,因此她後來自殺而亡,他很不能諒解,將所有罪過都怪在璽王身上。
  而殷姬還在殷族時,是位對待族民非常親切和善的公主,因此族民都非常喜歡她,當她身亡的消息傳回,族民也悲痛異常,和族長一樣對璽國很不諒解。
  這一陣子,璽國邊境有不少未婚姑娘陸續失蹤,很有可能是殷治派人綁走,打算當血祭的祭品,剛才那位被抓走的姑娘,穿著和打扮看得出來不是殷族人,應該就是被當作祭品了。
  璽御希望不管是璽國或殷族人民,都不要發生死傷衝突,所以他事先命璽國邊境的地方官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由他來處理這件事。
  ﹁舉行血祭儀式就能使人復活?﹂陶天香真不敢相信自己會遇到如此野蠻、毫無人性的事,﹁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可以死而復生,這種迷信很要不得,只會白白犧牲人命呀。﹂
  人死了就死了,又不是才剛死沒多久,或許還有可能奇蹟生還,現在殷姬可是都已經變成一堆白骨,又不是在演聊齋!
  ﹁妳認為是迷信,但殷族族民卻深信不疑,他們非常希望殷姬復活,剛才他們冷眼旁觀的態度,已經表明他們的立場了。﹂
  為什麼要讓殷姬復活?又是誰教殷治用這種方式血祭的?這一切都很可疑,他總覺得在這事件背後,還有另一個他們不知道的陰謀存在。
  ﹁難道你就不阻止嗎?你來到這裡,不就是要解決殷姬的事情?﹂
  ﹁現在阻止,對情況不會有任何幫助。﹂璽御的語氣維持一貫的冷淡,一點都沒有幫那位姑娘的打算。
  在血祭來臨之前,這些姑娘暫時不會有性命危險,他不想在此時多生事端,也不想和她多做解釋。然而他不解釋,卻讓她誤會他是個輕賤人命的人。
  聞言陶天香全身冒起一陣寒意,璽御的態度讓她心寒。原來他不只外表冷,就連骨子裡也全是冰的。
  他可以眼睜睜看著那位姑娘被抓回去,但她不行,她實在無法忍受這種荒謬的事在她眼前發生!
  ﹁啊——救命——﹂
  聽著那姑娘淒厲的叫聲再度響起,她狠瞪璽御一眼,旋即轉身衝入人群,不顧一切的豁出去了。
  ﹁陶姑娘!﹂任諺本要追上前阻止,沒想到卻被璽御伸手擋住,﹁殿下?﹂
  ﹁放她去,不吃些苦頭,她不會學乖的。﹂他冷著一張臉,話語中隱約有種賭氣的成分。
  ﹁可是﹂真要這麼做?不會有危險嗎?
  ﹁快放開她!﹂陶天香一個人擠到前頭,挺身擋住那些男子的去路,氣呼呼的大罵,﹁你們沒有權力隨意剝奪一個人的生命,這是不對的事情!﹂
  ﹁別礙著咱們的路,快滾!﹂帶頭男子也不客氣的回吼,﹁如果妳還想要命的話,就少管閒事!﹂
  ﹁救我,求求妳救我﹂被抓住的姑娘苦苦哀求出聲。
  ﹁人死都死了,你們真以為弄個血祭就能讓死人復活?別傻了,那全是迷信,就算你們殺了再多人當祭品,死去多年的殷姬也不會活過來的!﹂
  陶天香這番話讓那些男子瞬間沉下臉色,一旁冷眼旁觀的路人們也同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瞪向她,氣氛頓時變得非常詭異。
  ﹁你你們這麼瞪著我幹麼?﹂她被他們奇怪的眼神瞪得心中發毛,卻還是據理力爭,﹁我說的都是實話,人死不能復生。如果舉行一場血祭就能讓人起死回生,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先人存在了。﹂
  他們繼續瞪著她,一股敵意開始瀰漫在四周,將她包圍起來。
  ﹁聽她的口音,不像是咱們殷族人。﹂
  ﹁如果真是殷族人,又怎會扯自己族人的後腿?﹂
  交談的聲音此起彼落,眾人一致認為她是外族人,對她的敵意更是濃厚,緊張的氣氛彷彿一觸即發。
  帶頭抓人的男子揚起一抹冷笑,﹁咱們需要一百個血祭祭品,還差不少未婚姑娘,現在倒有一個不知死活的﹂
  他們的祭品不找自家族人,都是從璽國擄來的,不管眼前女人是哪裡來的,對他們來說都是外地人,正是最適當的祭品目標。
  瞧著所有人虎視眈眈的眼神,陶天香忍不住流下冷汗,感到非常不妙,﹁不會吧﹂他們難道也要把她抓起來當血祭祭品?
  帶頭男子突然指著她高喝,﹁把她抓起來!﹂
  ﹁啊——不要——﹂
  四周的群眾瞬間朝陶天香圍堵過來,每個人面貌都異常猙獰,她一邊驚叫一邊想衝出他們的包圍圈,卻一點用也沒有,他們很快就將她緊緊圍住,無數隻手不斷往她身上抓,像是瘋了一樣。
  她死命的掙扎,用盡全身所有力氣還是逃不了,身上的衣服不斷被拉扯,臉和頭髮也被抓扯得快痛死了。
  這群人真是可怕!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遇到這種事,她快被瘋狂的人們給活生生分屍了!
  救命、救命!有誰能來救她?她還不想死呀——
  ﹁快住手!﹂任諺帶著護衛快速衝入人群裡,推開失去理智的殷族人,瞬間開出一條路來。
  此時璽御驀地竄入人群中,一把將陶天香拉出,打橫抱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帶她逃離這一團混亂。
  璽御率先撤退,任諺及護衛們留下阻擋失去理智的群眾,待他們順利離開後才接著撤退。
  陶天香還處於驚魂未定的狀態,蒼白著臉,說不出任何話來,只能呆呆的任由他抱著她快速逃離,一路上兩人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直到回到宅子,璽御將腳步停在她院落前,才鬆手放下她,她雙腳一踩到地,卻全身虛軟得根本使不出力氣似的站不住,若不是他眼明手快趕緊抓住她,她肯定會直接跌坐到地上。
  她反抓著他的手,語氣虛弱的開口,﹁謝謝謝你。﹂
  ﹁以後別再衝動行事,不自量力。﹂他一路忍著氣帶她回到宅子,本不想在此刻教訓她,卻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吃到苦頭了吧?在沒有任何準備下便衝動的公然與其他人為敵,若非有咱們在,妳的下場不會比那個姑娘好到哪去。﹂
  她的頭髮早已被抓亂,像是個瘋婆子,臉上也有好多道血痕,就連衣裳也凌亂不堪,被扯裂的地方還不少。
  她紅著眼眶,緊咬下唇,眼淚要掉不掉的,像隻受驚嚇的小兔子,原本的生氣勃勃早已不見,此刻的她脆弱得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會崩潰痛哭一樣。
  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這真是他所希望見到的?
  沒有在第一時間阻止她,的確是他想讓她吃點苦頭,學乖一些,卻沒想到她惹禍的本事不小,輕而易舉的就引起公憤,成為殷族的敵人。
  他冷眼旁觀,眼睜睜看著她將自己往險處推,卻遲遲沒有阻止,才會造成最後的一團混亂,差點一發不可收拾。
  她的確是受到教訓了,但他卻更是氣惱,惱自己為何非要教訓她不可,害她變成這副狼狽又無助的模樣?
  不斷湧上的懊惱讓璽御反過來恨自己的無情。她什麼都不懂,他何必跟她一般見識?他甚至不該賭氣逼著她和他一塊出門的!
  陶天香繼續緊咬雙唇,不發一語,不想在他面前掉下淚來。反正他說的都沒有錯,是她不自量力,活該受到教訓,現在變成這樣都是她自找的。
  她無法扭轉那些人病態的觀念,所以她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自己,沒有本事還硬要出頭。
  見她一直低著頭,像是隨時都有可能落下淚,璽御不想見她哭泣,只好趕緊轉身離去,﹁算了,快回房間去休息。﹂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她面前,獨留她一個人繼續站在小庭院內,僵直著身子,努力壓抑情緒和眼淚。
  只要一掉淚,她的情緒肯定會崩潰,不想自己變得那麼脆弱,所以她死命的忍住不哭。
  她深吸好幾口氣,好不容易心情平復了些,她才慢吞吞的轉過身,往房間的方向走去。
  ﹁等等。﹂
  ﹁呃?﹂
  陶天香回過身來,就見璽御去而復返,手上還多了一罐陶製的小藥罐。
  他將藥罐遞給她,心裡關心,但嘴巴還是不饒人,﹁這是傷藥,進去好好的整理自己,妳此刻的模樣還真是名副其實的醜奴。﹂
  她瞧著他手中的藥罐,原本已逐漸平復的心情又忍不住激動起來,她趕緊死命咬著自己的唇,不想在他面前破功。
  為什麼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拿藥給她,還對她好?他不是很討厭她,甚至是看不起她嗎?
  既然討厭她,那就該討厭個徹底,現在這麼做算什麼嘛
  ﹁還不拿過去?﹂
  她停頓了好久,終於伸出手,往他的手抓去,但她抓的卻不是藥罐,而是他的衣袖。她一抓住就用盡力氣緊揪著,怎麼也不肯放手。
  ﹁嗚嗚哇﹂
  陶天香最後還是控制不了情緒,難過的大哭出聲,一邊哭一邊抓著他的衣袖不放,一隻手不夠,另一隻手也跟著抓上去,像是將他當成救命浮木一樣。
  她哭得涕泗縱橫,全然不顧形象,只想將心中所有的緊張害怕全都發洩出來,什麼都不管了。
  她好難過、好無助,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她是孤單的一個人,沒有可以傾訴心情的對象
  璽御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他第一次被痛哭流涕的女人緊抓著不放,想走都走不了,除了必須忍受她號啕大哭的可怕哭聲之外,她那張緊皺成一團的臉蛋也非常嚇人,比剛才的狼狽樣更加難看了。
  她要哭就哭,關他什麼事?他可以毫不留情的甩開她的手轉身離去,但凝視著她淚眼婆娑的樣子,他內心不由得生出一抹愧疚,只因她此刻會哭得如此淒慘,他得負一半的責任。
  他只好僵著一張臉,和她一同站在房門前,任由她緊抓著他的衣袖不放,哭得驚天動地,直到她願意放開他為止。
  只不過當她終於放開他,還他自由時,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後的事了
  

  ﹁殿下,雖然陶姑娘在這件事情上的確是衝動了些,但屬下還是不得不說,殿下這一回稍微過分了點。﹂
  ﹁夠了明見,你不必特地提醒我到底做了什麼錯事。﹂
  書房裡,明見隱隱帶笑的看著璽御緊蹙雙眉的表情。他已許久沒看到殿下懊惱的模樣了,不得不再度讚嘆,鳳凰天女果然就是不一樣﹗
  昨天在大街上發生的事,他後來從撤退回來的任諺那裡聽說了,沒想到一向冷靜的殿下也會做出如此任性賭氣的決定。
  好像只要和陶姑娘在一起,殿下原本波瀾不興的個性,就會被挑起些許情緒起伏,不再猶如一潭死水般的無動於衷。
  這是一件好事呀,一貫冷情的殿下,的確需要活潑有朝氣的陶姑娘多多刺激,或許冰火之間,真能激出意外的火花來。
  璽御坐在椅子上,感到有些心煩意亂,不想去見陶天香,卻又忍不住擔心她的情況,﹁她今日還好嗎?﹂
  她昨日痛哭一場之後,就疲累的回房休息,他怕再見到她哭泣的模樣,刻意避開她,沒和她見面。
  ﹁很好,除了眼皮子還有些腫之外,已經恢復精神了。﹂璽御雖然沒有說出陶天香的名字,但明見很清楚他問的是誰。
  聽到他的回答,璽御掛念的心終於可以放下,專心在其他事情上。
  此時任諺恰巧從外頭走入書房,﹁殿下。﹂
  ﹁有進展嗎?﹂
  ﹁是。﹂他就是要來報告此事的,﹁咱們探得在幾個月前,殷治身旁出現一位陌生的外地人,叫做易非,也就是這個人慫恿殷治盜回夫人遺骨,並且告訴殷治用血祭的儀式讓夫人重新復活。恐怕當初殷治不收殿下的信,也是易非在暗中搞鬼,刻意阻撓。﹂
  ﹁易非?這是那人的真名嗎?﹂
  ﹁還無法確定。﹂
  璽御微抿起唇,眉頭也跟著輕蹙。易非的身分很可疑,絕不可掉以輕心﹗﹁那就再繼續追查下去。﹂
  有易非在外公身邊動手腳,他便無法接近外公,也不能洩露自己身分。易非既然能慫恿外公盜回母親遺骨,想讓他不信任自己這個外孫也不是不可能,凡事必須萬分小心。
  ﹁是。對了,咱們還探到一件事,和陶姑娘有關。﹂
  ﹁什麼事?﹂
  ﹁因為昨日的那一場騷動,﹂任諺有些無奈的乾笑,﹁殷族人說陶姑娘對夫人大不敬,不可原諒,所以目前正在搜尋她的行蹤,要讓她成為血祭的祭品之一。﹂
  璽御的雙眉再度緊皺,沒想到自己一時的任性賭氣,會讓情況變得棘手起來,她的處境也變得危險,﹁最近小心一點,別讓她知道這件事。暗中在她身邊安插人手保護她,一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回報。﹂
  ﹁屬下遵命。﹂
第3章
  ﹁唉,真是丟臉﹂
  陶天香從銅鏡看著自己的臉,好幾道明顯的抓痕在上頭張牙舞爪,雖然只是淺淺的皮肉傷,過幾天就會消失不見,但現在真的是很難看。
  這叫花臉?破相?本來就已經長得不怎麼樣了,再加上抓傷,就更難看了。
  ﹁還真的變成不折不扣的醜奴了﹂她忍不住苦笑自嘲。
  事後回想,她的確是太過衝動,不自量力,才會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自己蠢。
  但她還是希望能夠做些什麼,因為迷信而殺人真的很糟糕,只不過她這次不能再衝動了,得好好想一個辦法才行。
  但她能想出什麼對策?算了,暫時不想了,真頭痛。
  她將視線從銅鏡轉移到放在一旁的藥罐,感到一陣不好意思。她真沒想到自己會抓住璽御的衣袖就痛哭出聲,像是迷路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家人,一放下緊張的心情,就賴在親人身上大哭特哭的宣洩委屈一樣。
  只能說他遞藥罐的舉動,讓當時非常脆弱的她最後一小塊心防給徹底瓦解了,她才會不顧一切的抓住他發洩情緒,也不管他願不願意。
  她知道他的臉色很難看,卻沒有甩開她,只是靜靜的等她發洩完後才離開,他的體貼和拿藥給她的行為,讓她對他有了一些改觀,覺得他其實也並不是真的那麼冷漠。
  或許他只是比較不善於表達情感,才會被人誤會吧。
  陶天香拿起藥罐,心想必須再向他道個謝,便走出房間,想要找機會把藥交還給他。
  站在兩人院落的交界處,她左右張望的等待,也不管站在外頭有多冷,只希望能等到他出現。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她終於等到他的身影,她張開口想要喚住他,卻突然發現不知道要喊他什麼,只能有些結巴的說:﹁呃那個﹂
  璽御停下腳步,表情是一貫的冷淡。﹁有事?﹂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啦。﹂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所以到底是什麼事?﹂他微蹙起眉。她現在扭扭捏捏的態度,一點都不像之前大剌剌的她,讓他挺不習慣的。
  之前他刻意避開她,免得她感到尷尬,這會才有機會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確定她已經沒什麼大礙,只剩下臉上的抓傷還沒好而已。
  雖然她不是什麼天仙絕色,但姑娘家臉上留下疤痕總是不好看,他不禁擔心她會在意臉上的傷痕。
  ﹁藥還你。﹂陶天香將拿著藥罐的手伸出去,﹁還有,謝謝。﹂除了還藥這件事外,她還要感謝他沒有在她痛哭流涕時拋下她,讓她在最難過的時候還有一個依靠。只不過她不好意思將這些話說得太明白,他意會不到就算了。
  他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要將藥還他,﹁妳臉上的傷還沒好,還是留著吧。﹂
  ﹁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再過幾天就會沒事的,已經不必再擦藥了。﹂她豁達的回答。反正她又不像是那些電視明星靠臉吃飯,臉上出現一點小傷就大驚小怪,還得努力保養美容之類的。
  璽御聞言眉頭大大皺起。他替她擔心,沒想到她的反應卻和普通的姑娘家大相逕庭,一點都不在乎臉上會不會留下難看的疤痕﹁我叫妳留著就留著,沒完全好之前,不准還給我。﹂
  ﹁嗄?﹂陶天香傻眼的看著他丟下話後轉身就走,不懂他到底在惱些什麼。還他藥罐也錯了嗎?﹁真是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她也轉身回房,嘴上抱怨歸抱怨,但心頭卻控制不了的泛起一股暖意,她把玩著手中的藥罐,嘴角也跟著微微勾起。
  他應該是怕她臉上的傷會留下疤痕吧?她都已經說不要緊了,他還那麼緊張幹麼?
  還真是個不會說好聽話的男人,明明關心她,卻又故意裝得冷冰冰、不耐煩的模樣,真是可愛。
  

  是夜,宅子外出現了異樣的騷動,一群殷族族人手拿火把,將宅子大門堵住,任諺趕緊向璽御稟報,﹁殿下,有狀況。﹂
  尚未入睡的璽御跟著他走出房外,﹁發生什麼事?﹂
  ﹁殷族人尋來了,他們現在圍在大門前,要咱們將陶姑娘交出來。﹂
  璽御微蹙起眉。他們現在不宜暴露真正的身分,也不宜和殷族人起衝突,必須想一個法子解決這件事。
  不給他們一個交代,恐怕很難安撫眾怒,但他又不能真的將陶天香交出去,除非
  心中有了想法之後,他馬上交代說:﹁任諺,你照著我的吩咐做﹂
  
  此時,在房間裡的陶天香雖然已經躺上床,但不習慣睡木板床的她始終無法入睡,而這個世界又沒有任何可以消磨時間的娛樂,她只好無奈的繼續躺在床上,等待瞌睡蟲主動找上她。
  ﹁唉,好無聊哦﹂才正喊著無聊,她卻突然聽到房門被人打開的聲音,她機警的坐起身,往門口的方向用力看去,﹁是誰偷跑入我的房呃?﹂
  一道黑色身影瞬間來到她床邊,飛快的摀住她的嘴,﹁小聲一點。﹂
  ﹁唔?﹂這聲音是璽御?
  房內一片黑暗,沒有任何燈火,但她還是從嗓音認出他來。他晚上不睡覺,偷偷跑入她房裡幹什麼,難道他其實是變態色狼?
  真想不到他相貌堂堂的,居然會是個夜闖女生香閨的大色狼,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還沒從璽御是色狼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下一刻他竟然更是放肆無禮的坐上她的床,硬是拉著她再度躺回床上。
  ﹁唔唔唔﹂她驚慌的掙扎著,但他的力量遠遠大過她,讓她根本就逃不出他的狼爪。
  璽御努力制止她的掙扎,低聲警告她,﹁妳還想要命的話,就別在這個節骨眼上和我作對,照我的話做,不然後果自負。﹂
  哪個變態不是這麼說的?去死啦,臭變態!
  虧她對他的印象才稍微好轉了一點,沒想到他就開始原形畢露,真是太讓她失望了!
  璽御惱火的繼續和她在床上﹁打架﹂。原來這女人掙扎起來這麼難纏,他都快招架不住了。
  或許直接將她打昏會省事一些。
  ﹁各位,咱們爺真的已經睡了,有什麼事明日一早再來談,行嗎?你們別硬闖進來呀。﹂
  此時房門外居然出現任諺的聲音,除了他之外,似乎還有不少人在外頭,火光從窗戶透進來,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氛。
  ﹁不行,咱們今日一定要帶走那個在大街上污衊殷姬公主的女人,讓她也成為祭品之一!﹂
  ﹁把她交出來、交出來!﹂其他人一同怒吼著。
  原本還在和璽御角力的陶天香聽到外頭的對話,突然僵住身子,驚恐的瞪著他。他打算將她交出去嗎?
  ﹁等一會別隨便亂說話,要不然連我都救不了妳。﹂他暗暗鬆了一口氣。她終於不再掙扎了﹗
  他打算怎麼救?她僵著身子,不再亂動,低喘不休,心頭一片慌亂。
  ﹁別進去,別打擾咱們爺呀!﹂
  ﹁你滾開!﹂
  帶頭的殷族男子和三名同伴硬闖入房中,火光頓時照亮房內的情況。從他們的角度望過去,璽御背對著他們,像是壓在陶天香身上,而她衣衫凌亂還有那低喘不休的模樣,在在都讓闖進來的殷族男子想歪了去,認為他們打擾了人家的好事。
  璽御迅速用被子將陶天香包起來,轉身下床,用自己的身子遮住她,表情冷厲的瞪向他們,﹁怎麼?殷族的人不需要守任何規矩,把擅闖民宅當成家常便飯?﹂
  帶頭男子被他渾身散發出的氣勢嚇得後退一步,有些心虛,﹁只要你們把那日在街上鬧事的姑娘交出來,咱們就不再打擾,馬上離開。﹂
  ﹁你如果還想在咱們殷族的領地做生意,就乖乖把人交出來。﹂另一名族人雖有些忌憚,卻仍故作鎮定的幫腔。
  ﹁那日不懂規矩冒犯你們的,是我的寵奴,現在正在我的床上。﹂璽御冷眼一瞇,身上的壓迫感更是嚇人,﹁只不過我是不會將她交給你們的。﹂
  寵奴?陶天香聞言臉蛋瞬間羞紅。他還真敢說欸!他刻意讓人誤會他們倆的關係,到底是打著什麼主意?
  帶頭男子雖然害怕,還是努力強撐起氣勢,﹁難道難道你想為了一個女人與咱們殷族為敵?﹂
  ﹁我沒有與任何人為敵的意思,但就算真把她交給你們,她也沒有資格當血祭的祭品,要她又有何用?﹂
  帶頭男子訝異的瞪大眼,﹁難道她她已非處——﹂
  ﹁我已經說了,她是我的寵奴﹗我都已經不計較各位打斷了我們休息,你們還想怎麼樣?﹂
  身為祭品,最重要的是必須保有處子之身,不是處女則無法擔任祭品,對殷族人來說就沒有任何用處。
  帶頭男子感到非常懊惱,不是處女他們抓來也沒用,但他們又不想這麼輕易放過這個女人。
  ﹁那你說,既然是你的寵奴惹的禍,你要怎麼代替她賠罪?﹂
  ﹁不如這樣,我給你們兩名處子,算是賠罪,以代替我的寵奴,拿二換一,這總行了吧?﹂
  男子思考了一會,不要白不要,只好答應下來,這樣也算是有個交代,﹁那好吧,就拿二換一。﹂
  ﹁咱們這裡目前還沒有兩名處子,明日午後你們再過來一趟,肯定讓你們將人給帶回去。﹂
  ﹁還要等到明日你該不會想騙人,趁著今晚逃走吧?﹂
  ﹁你要是不信,在大門外守著也不要緊,就是別再進來礙我的事。﹂璽御轉身不再理會他們,態度始終強硬霸氣,﹁快點滾!﹂
  他再度躺上床,將陶天香擁入懷裡,她也乖乖配合,安靜依偎在他懷中,等著殷族人離開房間。
  在門邊的任諺順勢開口,﹁咱們爺已經給了承諾,這下子你們總該滿意了吧?請你們快離開,別再打擾咱們爺休息。﹂
  殷族人只能臉色難看的走出房,任諺旋即關上房門,繼續催促圍在門外的眾人離去。
  直到四周恢復原先的寧靜之後,陶天香才鬆了口氣,知道自己終於逃過一劫。
  全賴璽御的庇護,她才能有驚無險的繼續待在這裡,原來他剛才突然闖進來,根本不是來當色狼的,而是要保護她。
  自己又誤會他了,她感到有些懊惱,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向他道歉,且要她開口說出誤會他是色狼的事情,也怪難為情的。
  再則她現在被他擁在懷裡,屬於他的溫暖包圍著她,讓她更是害羞得說不出話來。明知道他是不得已才這麼做,她還是難掩心頭的小鹿亂撞,畢竟她長這麼大,還沒有和男人同睡一床過,更不用說被男人給抱住了。
  雖然房裡黑漆漆的,她看不清楚他的樣子,他應該也看不到她害羞的表情,但正是因為什麼都看不清楚,其他的感覺反而變得異常敏感,包括他的體溫、屬於他的氣息,還有那隱隱約約的曖昧氣氛。
  或許是因為怕冷吧,她居然有一股衝動,想要再往他溫暖的胸膛更靠近一些,沒想到倒是他先有動作,移開放在她身上的手,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但還是沒有下床。
  他一退開,她的心悵然若失,有些空洞難受,失去他的溫暖,她頓時感到寒意襲來,只好趕緊把被子拉高一點。
  但把被子拉高似乎也沒什麼用,她還是很不爭氣的想著他溫暖的胸膛。
  她這是在幹什麼?發花癡呀,還是換她變色女了,居然覬覦人家的胸膛,真是糟糕
  ﹁今晚我必須和妳共睡一床,免得殷族人去而復返,發現咱們倆是在作戲。﹂璽御低聲澄清,﹁我不會對妳亂來,妳可以放心休息。﹂
  ﹁喔﹂她感到失望,但為什麼失望,她又說不上來,只知道自己的心情有些沮喪。
  和他同睡一床,讓她的心跳有如小鹿亂撞,無法平靜,雖然他已經保證不會對她怎麼樣,她還是無法徹底放鬆心情,只好想辦法找話題聊天,或許聊一聊,她的心情鬆懈後,就能慢慢睡著了。
  ﹁那個二殿下﹂
  ﹁嗯。﹂璽御輕應一聲,表示自己有在聽。
  ﹁你真的要另外找兩個姑娘代替我?﹂雖然不必被抓去當祭品,她是鬆了一口氣,但現在是換別人替她受難,她無法不感到過意不去。
  ﹁我會派我底下的人去,她們夠機警,也足以自保,而且在血祭之日到來前,她們都不會有性命危險。﹂
  他的護衛雖然大多是男的,也有少數女人,他打算讓任諺挑兩個機靈的女護衛當成祭品送過去,剛好趁機在殷族裡佈下自己的人手,做為內應。
  血祭的祭品在儀式當天才會被殺,所以他們只要在血祭到來之前想辦法阻止這件事情發生,所有的祭品便能安然無恙。
  ﹁喔。﹂聽他這麼說,她終於放心,不再感到愧疚。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她居然覺得很安心,好像只要有他在身旁,不管有再多的問題還是困難,她都不必擔心,因為他會幫她解決。
  她對他的觀感又不太一樣了,剛開始對他的強烈厭惡似乎已經離她越來越遠,就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一樣。
  至少他今晚的舉動讓她有深受被保護的感動及溫暖,一顆心也悄悄的為他悸動了
  

  ﹁天哪,熊貓眼﹂
  一夜過去,璽御在天亮沒多久後,就離開陶天香的房間,讓她繼續休息,但她一整夜都沒有真的熟睡過,就算他離去,她也很難好好入睡。
  所以當她放棄補眠,撐著疲累的身子起床後,就在銅鏡內看到自己清楚的熊貓眼。
  她無精打采的走出房,路上偶遇負責宅內膳食的僕人,那僕人一見到她,臉上勾起一抹奇怪的曖昧笑意,隨後便去做自己的事了。
  陶天香納悶的看著他離去,不懂他怎麼了,之後又遇上幾個僕人,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也同樣曖昧,害她更是納悶。
  是她多心嗎?為什麼突然之間,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
  ﹁陶姑娘。﹂
  此時明見的聲音傳來,陶天香轉過身,發現他的笑容還是一貫的斯文,終於鬆了口氣。還有人是正常的﹗
  ﹁明見,我有事情想問你。﹂
  ﹁喔?陶姑娘有什麼事情?﹂
  ﹁我發現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呃?﹂這下子連他的笑意也多了一抹曖昧,﹁咳,大概是因為昨晚殿下在妳房裡的事已經傳開來了。﹂
  璽御夜宿在女人的房裡一整晚,這可是不得了且從未有過的事呀,所以大家都在私底下談論,不知殿下會如何安頓陶姑娘,給她什麼身分?
  ﹁什麼﹂陶天香瞬間尷尬的紅了臉,害羞的解釋,﹁那是事出突然,二殿下不得不這麼做來保護我,況且昨晚我們倆也沒有發生什麼事呀。﹂
  他們雖然同睡一床,卻沒有任何踰矩的行為,他從頭到尾都沒碰觸她,始終保持一段安全距離。
  ﹁就算只有同睡一床,對女子來說,也已經是失去名節的大事了。﹂明見中肯的說道。
  ﹁真的假的?沒這麼嚴重吧?﹂陶天香驚呼出聲。她身上又沒少任何一塊肉,這樣就算失了名節,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陶姑娘,或許在妳那裡,男女共睡一床並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在咱們這裡,卻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知道她是異世之人,對此地的禮俗或許不甚了解,明見耐心的解釋著主子昨晚的行為有多讓人意外。
  ﹁那那你幫我告訴他們一聲,叫他們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好嗎?﹂她知道這種心態很鴕鳥,但除了這麼做之外,她真的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陶姑娘,何必自欺欺人呢?﹂他忍不住輕笑出聲,﹁我倒是想勸妳,應該主動向殿下討個交代。﹂
  ﹁討什麼交代?﹂
  ﹁要他對妳負責呀。﹂明見非常認真的替她出主意,﹁妳和殿下共睡一床,基本上已經是殿下的女人了,妳大可理直氣壯的要他給妳一個名分,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妾身未明。﹂
  ﹁名分?我才不需要什麼名分!﹂她這下子更是羞得連耳根子都紅了,﹁對於昨晚的事情,我一點都不在意,也不必討什麼交代,現在這樣子很好,不需要做任何改變!﹂像是怕他繼續勸她似的,陶天香說完趕緊一溜煙的跑了,比平常的速度要快上好多倍。
  ﹁陶姑娘?﹂看著她像在逃命的背影,明見忍不住失笑出聲,覺得她的反應真是有趣。
  ﹁明見,你這是在胡鬧什麼?﹂
  ﹁呃﹂背後突然傳來那冷冰冰的嗓音,他趕緊轉過身來,恭敬行禮,﹁殿下。﹂
  璽御不悅的微蹙起眉頭,﹁以後不許你再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嚇唬她。﹂他們倆剛才的對話他都聽到了,明見居然慫恿陶天香向他要名分,要不是他親耳聽到,他還真不敢相信這話是從明見口中吐出來的。
  什麼只要同睡一床就是他的女人?根本就誇大不實!
  ﹁屬下承認,方才是誇大了些。﹂明見淡淡一笑,﹁但有損閨譽倒是真的,這一點殿下也無法否認吧?﹂
  ﹁昨晚只是權宜之計。﹂璽御馬上辯解。
  ﹁屬下相信,但明明還有其他方式可以解決此事,為何殿下會選擇那樣的方式呢?﹂明見意有所指的反問。
  璽御這下子眉頭蹙得更緊了,心莫名一虛,一時之間竟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
  他的確可以用其他方式幫她解圍,但為什麼在那個當下,他卻選擇將她納在自己的羽翼裡,親自保護她?
  內心有種陌生的情愫在他結冰的心湖底下掙扎著,想要破冰而出,這感覺太過陌生,他不知該如何處理,乾脆置之不理。
  ﹁明見,你多言了。﹂璽御冷下表情警告。
  ﹁屬下知錯。﹂他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刺激到殿下,識趣的暫時收手,﹁不過殿下也不必擔心,陶姑娘對昨晚的事似乎不以為意,應該不會死纏著殿下,真的要殿下負責。﹂
  沒想到這句話卻讓璽御再度變臉,那表情似乎顯得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想要他負責,她覺得昨晚沒什麼,她一點都不在乎,她為什麼能如此豁達的看待這件事,甚至在明見慫恿她找他負責時,還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
  別的女人爭著想當他的妾,想要他給個名分,他都是不屑一顧,偏偏她的反應卻和別人不一樣,恐怕還會擔心他主動提起昨晚的事。
  一股煩悶之氣突然梗在胸口,讓他異常的難受。她不想找他負責,他正好省了麻煩,他該感到慶幸的,不是嗎?
  但為什麼他就是不高興,還非常的不高興!
  

  殷族族長所居的宮殿內,昨晚被派出去抓陶天香的男子正在主殿裡向殷治稟報昨晚的情況。
  ﹁你說那商人願意用另外兩名處子換他的寵奴?﹂
  ﹁沒錯,那兩名處子屬下已命人帶回來,目前正關在祭品所住的院落裡。﹂
  滿頭白髮的殷治雖然對這樣的結果不是很滿意,也只能勉強接受。畢竟抓一個已非處子的女人回來,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任何用處,而且對方用兩名處子來換,也算是非常有誠意了。
  他對自己寵愛的女兒死在璽國之事始終耿耿於懷,非常的懊惱悔恨。若早知會讓愛女賠上一條性命,他就算是死,當年也會阻止她出嫁。
  因此當有人說能助他讓女兒復活,他欣喜若狂,多年來的懊悔終於找到彌補的機會,無論是真是假,他都得試一試不可,要不,他絕不會甘心的!
  ﹁寵奴?﹂此時一名身穿黑色披風,只露出下半邊臉的神祕男子從外走進,剛好聽到他們的談話,﹁那日在街上鬧事的,是那位商人的寵奴?﹂
  這人就是易非,目前深受殷治的信任,可以在族長的宮殿內自由走動,且受到其他族人的尊敬。
  ﹁就因為是寵奴,難怪驕縱任性,大膽無禮。﹂殷治恨恨的說。
  ﹁寵奴呀﹂易非低聲吟道,顯得若有所思。
  他知道那名商人是璽國二殿下璽御,他更清楚璽御排斥女人,身邊連個寵妾都沒有,連服侍他的人都是男的,又怎會突然出現一個﹁寵奴﹂?
  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問題存在!他微勾起一抹笑,打算若有機會,非得一探那個寵奴的虛實,或許會有意外收穫也不一定。
  至於璽御送來代替寵奴的那兩個女人,也得特別注意,免得她們在這搞鬼,破壞了他的計畫。
  璽御,你就等著慢慢掉入我為你所佈下的陷阱吧
第4章
  雪,從黑暗的夜空上大片大片的落下,寧靜無聲,偌大的庭院早已被瑞雪覆蓋住,白茫一片,再沒有其他顏色。
  他小小的身子躺在積雪深厚的庭院中央,全身發寒,想從雪地上掙扎起身卻沒有辦法,因為他被人給死死的掐住脖子,深深壓入雪地裡,想要置他於死地。
  那人,是生養他的母親,她曾經愛過他的,卻不知道為什麼變了,變得恨不得殺了他
  ﹁孩子,你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她的臉色蒼白,五官凹陷,披散著長髮,原本美麗的樣貌變得異常憔悴,神色則是不正常的瘋狂,無論他如何掙扎、在她掐住他的手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她還是不放手,甚至掐得更緊。
  他無法呼吸,他好痛苦,有誰能救他?他還不想死﹗放開他,快放開他
  她睜著滿是血絲的眼睛,掐住他的力道逐漸加大,不斷的低聲喃語,﹁既然是我生下你的,那就由我親自結束你的性命,更正這場錯誤﹂
  不要,他不想死
  ﹁孩子,別再掙扎,你死了之後,娘會一併過去陪你的﹂
  救命!誰來救救他?他不要、不要
  ﹁別怕,孩子別怕﹂
  ﹁不——﹂
  驚恐的叫喊瞬間回響在黑暗寧靜的房間裡,聽來特別駭人。躺在床上的璽御瞪大雙眼,全身流著冷汗,不斷的大口喘氣,遲遲無法從夢魘中回過神來。
  他又夢到小時候的事情了,這夢魘始終緊纏著他,每到冬季來臨,出現的機會便大大增加,讓他很不好受。
  他厭惡冬天,每年冬天一到,對他都是一種痛苦的折磨。他一年熬過一年,情況卻始終不見好轉,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夠擺脫這場夢魘?
  ﹁呵﹂璽御自嘲的苦笑。他的心上住了一個魔,對他糾纏不休,也擺脫不掉,只能無奈的等著那魔願意主動離開。
  但真有那個時候嗎?他不敢奢望,只能繼續熬著、撐著,能過多久算多久。
  直到激動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他才起身下床,習慣性的拿起放在床旁的劍,走出房間,打算練劍去。
  一打開門,發現外頭已經開始飄起雪花,雖然雪勢不大,已讓他感到不舒服。
  他黯下眼眸,不甘心被心魔打敗。無論如何,他都要和心魔對抗到底!
  他來到庭院裡,不顧片片雪花飄落,迅速揮舞手中長劍,速度越來越快,就像是要將內心所有的煩悶之氣全發洩出來。
  等他將所有招式演練完一遍後,才暫停在庭院中央微微喘著氣。就在這時,他發現有人躲在暗處偷看,行蹤詭異。
  ﹁是誰?﹂他馬上朝右側方的一處竹林瞪過去,卻驚見那裡似乎站著一個披散著長髮的白影,他張大雙眼,有一瞬間的錯愕,幾乎要認為那白影是
  ﹁唉,你又在半夜練劍了,這個時間真有那麼好嗎?﹂
  聲音從另一側傳來,璽御轉頭一瞧,發現陶天香正站在月洞門外,一臉睏意的打著哈欠,身上除了薄薄的單衣外,只隨意披了一件較厚的外衣禦寒。
  ﹁大半夜的,妳還出房做什麼?﹂
  ﹁就不能出來上茅廁嗎﹂她有些尷尬的咕噥著。她最近的生理時鐘就是這樣啊,每天半夜總是會突然想上廁所,要不然她也很不想出來。
  一片雪花突然沾上了她的臉頰,她納悶的摸摸臉蛋,才驚覺這是雪。
  沒想到已經冷到下雪了﹗﹁天哪,我第一次親眼看到真正的雪﹂
  她感到新奇的笑著,但在想到接下來肯定會更冷之後又忍不住垮下臉蛋,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忍不忍受得了這從沒見識過的寒冷。
  璽御由著陶天香繼續咕噥,視線又不自覺轉向竹林那個方向,那早已不見任何影子存在,好似方才全是他的錯覺。
  呵,他竟然會以為他看到了母親的魂魄
  ﹁那個你還好吧?﹂陶天香跨過月洞門,來到他身旁,好奇的也往竹林的方向瞧,﹁那邊有什麼嗎?﹂
  自從對他改觀後,她對他的態度也跟著變了,之前是巴不得別見到他的面、別和他有任何交集,現在卻是忍不住想關心起他來。
  她想,這應該算是禮尚往來吧?他保護她,她關心他也是應該的,既然他個性就是冷冰冰的,那她就主動一點吧,反正她也不奉行女生就該矜持害羞的那一套老古板規矩。
  至於兩人曾經同睡一床的事情,他不曾再提起過,她鬆了一口氣,但卻又有那麼一點點的不是滋味,真不懂自己到底在矛盾些什麼?
  如果他真的主動提起要對她負責,她肯定會嚇得躲到天邊去,但當他連提都不提,就像從沒發生過似的時,她又感到莫名的氣惱,惱他的雲淡風輕,也惱自己為何要如此介意。
  好煩,不想再想了,越想越頭痛
  ﹁沒事。﹂璽御收回目光,催促她回房去,﹁妳不是怕冷,那還不快一點回去?﹂她環抱雙臂的模樣讓他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明知道自己怕冷,還穿這麼單薄就出房來?
  ﹁我才想問你難道不怕受寒嗎?﹂她不靠近時沒發覺,一靠近才注意到他的衣裳已經全濕了,﹁練劍練到都流汗了,還不趕緊回去把濕衣裳換下?﹂
  ﹁我不要緊。﹂他還不想回房,冷不冷對他來說根本就無所謂。
  ﹁哪裡不要緊,難道你不是人嗎?﹂她好心關心他,他卻不領情,這又激起她的牛脾氣,非得逼他回房去不可,﹁反正你的劍也練完了,為什麼不回去?﹂
  他故意冷瞪著她,﹁妳這個多事的女人快回——﹂
  ﹁都下雪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她打斷他的話,握著他的手,想拉他回房去,沒想到卻被他手上的溫度嚇一大跳,﹁天哪,你的手為什麼這麼冷?﹂
  他不是才剛練完劍嗎?剛運動完全身不是會發熱,為什麼他的手竟會比她還冰冷?
  璽御沒想到她會被自己這不尋常的體溫嚇到,有些過意不去的收回手,﹁老毛病,沒事的。﹂
  只要一到冬天,他的身子就會變得非常陰寒,得熬到春暖花開才會恢復正常,不過,這全身冰冷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問題而已,他早就已經習慣。面對她的大驚小怪,他除了苦笑之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況且他又何必向她解釋?他們倆什麼關係也沒有,特地向她解釋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真的只是老毛病?﹂陶天香不管怎麼想,都覺得這種狀況很奇怪。就算在冬天會手腳冰冷,在運動過後因為血路暢通,照理也會全身都暖和起來才對呀。
  他一定有什麼事情瞞著她,不想讓她知道。她感到很不是滋味,心中也有些悶悶的,真想弄懂他到底怎麼了?但在這之前,她還是先想辦法把他趕回房去才是,他不覺得冷,她都替他感到冷了。
  璽御沒想到她如此難纏,居然拐個彎到他身後,雙手抵上他的背,想將他給推回房去,﹁喂,妳——﹂
  ﹁你嫌我多事也好,莫名其妙也罷,反正我要是沒見到你回房去,我就是不甘心。﹂她坦白說。
  他還真是拿她沒辦法,只能順著她的意思回到房間內。
  直到兩人都進了房裡後,璽御才沒好氣的道:﹁這樣妳總該滿意了?﹂
  ﹁還沒。﹂
  她到底還有哪裡不滿意的?
  陶天香在盆架上找到乾的布巾,塞到他手裡,﹁快把身上的汗擦乾,也趕緊把濕衣裳換掉。﹂
  他看著手中被她硬塞入的布巾,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連我娘都沒妳這麼囉唆。﹂
  ﹁是啦是啦,我就是愛多管閒事,這樣你滿意了吧﹗﹂她臉蛋微紅,沒好氣的叨唸著,﹁明天一早你要是受了寒,全身上下都難受,就別怪我沒提醒過你,那全是你自找的。﹂說完她才轉身離開。
  璽御看著她氣嘟嘟的離開房間,瞬間有股衝動,想要伸手將她拉住,但他最後終究沒有這樣做,而是任由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他再度瞧向手中的布巾,眼神不由自主黯下。在她將布巾塞到他手中的那刻,他的身子雖然還是冰冷的,但心口卻突然湧出一陣暖意。
  的確很久沒人如此囉唆的管他了,但他卻意外的並不討厭。
  ﹁呵﹂他忍不住輕笑出聲。還真是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麼?
  是因為貪戀著那雖然囉唆,卻明顯是在關心他的舉動嗎?還是因為是她的因素?
  急急走回自己院落的陶天香,直到進到房間、關上門後,才重重吐了一口氣,平復著有些緊張的情緒。
  她剛才到底在緊張些什麼?她也不懂。緊張他不領她的情?不領情就算了呀,她又何必因此而亂了心跳?
  ﹁我還真是莫名其妙﹂她不解的搔搔頭。明明就是自己的心,為什麼她卻會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麼?這要是說出去,簡直會笑掉人家的大牙。
  雖然理智告訴自己別再繼續多管閒事了,但她的心卻依舊不受控制的,很想幫他做些什麼,希望能讓他舒服點。
  可她還能為他做什麼呢?她會的東西在這個地方都用不上
  ﹁啊,對了!﹂突然間靈機一動,她開心的漾起一抹笑容,﹁就那麼辦吧!﹂
  

  一大清早,陶天香就窩在廚房內,不知道在幹什麼。
  她還特地向任諺要了一些人手幫她忙,他雖然不懂她到底要做什麼大事業,還是安排了人手供她使喚。
  她特地吩咐除了幫她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要進來打擾,神神祕祕的,更是引人好奇不已。
  聽到陶天香不知道在廚房內忙些什麼的消息,璽御也不由得好奇起來,不知她又在搞什麼鬼了。
  反正她總會從廚房裡出來的,他默不作聲的等著,從早上等到中午,再從中午等到下午,卻始終不見她踏出廚房。
  直到下午都過去一半了,才見她端著一只陶鍋從廚房走出來,雖然她滿臉都是汗,還是很興致勃勃的將陶鍋端到平時用膳的飯廳裡,並吩咐下人幫她將璽御請過來。
  ﹁這是什麼?﹂他才坐下就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從陶鍋內瀰漫開來,讓他忍不住微蹙起眉頭。
  ﹁當然是可以吃的東西。﹂陶天香像是獻寶一樣的將鍋蓋打開,﹁噹噹,這叫做薑母鴨。﹂
  鍋蓋一打開,那股奇怪且有些嗆鼻的味道更濃厚了,璽御眉間的皺摺加深,顯然非常排斥這個味道,﹁什麼薑母鴨?﹂
  ﹁就是用薑汁及鴨肉熬煮而成的湯呀。﹂
  為了要將老薑磨出足夠的薑汁來,她可是請不少人幫忙在廚房內磨呀磨、磨呀磨的,好不容易才磨出這一鍋的薑汁來,要是她自己一個人忙的話,都不知得磨到何年何月才行。
  ﹁在我們那裡,冬天很冷的時候我就會煮一鍋薑母鴨來吃,對暖和身體很有幫助,而且還有專賣薑母鴨的店,一到冬天生意就非常好。本來應該一整鍋都要用純的薑汁熬煮才夠味,不過我一時找不到那麼多的老薑,也怕你頭一回吃不習慣,所以加了一半的水下去煮,味道比較淡一點。﹂她滔滔不絕的介紹著薑母鴨的好處。
  在家裡都是她負責料理三餐的,所以只要食材給她,她便有辦法獨自煮出一整桌料理,而且她對自己的手藝還算有自信,就算不是頂極美味,也可以說是家常美味。
  把老薑磨成汁煮湯?光用想的,璽御眉間的皺痕就更深了。在他的印象裡,薑只是拿來去腥味的,有誰會把它做成湯?這真的能喝嗎?
  飯廳外,一群看好戲的人偷偷擠在門邊,猜測著殿下真的會把那一鍋奇怪的湯喝下嗎?他們剛才在廚房內,光磨薑汁而已,那刺鼻的味道就快讓他們受不了了,真不敢想像把它喝下去,那會是什麼樣的酷刑啊
  陶天香沒有發覺璽御的表情比平常的冷淡還多了那麼一些怪異,仍開心的介紹著,﹁相信我,你只要把這鍋湯喝下去,不用多久,保證全身上下包括手腳都會熱起來,很有效的!﹂
  他思索良久,終於決定不再繼續沉默,﹁妳的好意我心領——﹂
  ﹁你不必客氣或不好意思,我絕對不會害你的!﹂她不理會他的拒絕,不死心的強迫推銷,﹁第一次喝肯定會不習慣,不要緊,我陪你喝。﹂
  她拿起早就已經備好的碗,親自幫璽御舀了八分滿的湯,放到他面前,再幫自己也舀一碗,就在他身旁坐下。
  ﹁這湯剛喝下去會感到喉嚨有一點辣辣的,不過那是正常的,你不必擔心。﹂陶天香身先士卒,毫不猶豫的捧起碗喝下一口,然後一臉滿足的喟嘆出聲,像是在拍什麼美食節目一樣的誇張,﹁啊真是太美味了!﹂
  ﹁﹂那誇張至極的表情,她真以為他會相信?
  ﹁快喝呀。﹂她開心的催促,一雙眼還散發著強烈的期待光芒,竟耀眼得讓他移不開眼。
  她異常熱情的注視彷彿像是散發出一股不容拒絕的強大氣場,讓璽御硬生生將拒絕的話再度吞回肚子裡,隱隱有種頭痛的感覺。
  她都把湯喝下去了,看起來什麼事都沒有,所以那湯至少可以入口吧?
  在陶天香的殷殷企盼之下,璽御最後還是硬著頭皮拿起碗,終於豁出去的將湯吞下喉。吞下去的那一剎那,老薑特有的嗆辣氣息瞬間充滿他的口鼻,讓他無法控制的皺起眉頭,喉嚨熱熱辣辣的異樣感受像是有無數支小針在他喉嚨裡作怪,好像有一種連胃都會被刺穿的錯覺。
  ﹁怎麼樣?好喝嗎?不錯吧?﹂陶天香期待的等著他發表評論。
  簡直像是毒藥!
  他不明白是她住的地方的人們口味都和她一樣怪,還是只有她異於常人?不過他能肯定一點,這鍋湯除了她之外,若有哪個會說好喝的,那不是在說謊,就是那人的舌頭早就已經壞了!
  擠在外頭看好戲的人們嘴角忍不住上勾,頻頻偷笑。看到殿下那比平常還要更冷、更面無表情的模樣,就知道那鍋湯到底有多可怕,可怕到連他都抵擋不了。
  陶天香期待了老半天,始終沒有從璽御身上得到她想要的回應,她終於願意面對現實,不再自High,但還是忍不住最後的掙扎,﹁你是不習慣吧?不要緊,只要多喝幾次,我保證你最後一定會愛上它的。﹂
  一次就夠了,他可不想再來第二次!
  ﹁任諺。﹂
  ﹁呃?﹂擠在門外跟著眾人一同偷笑的任諺一愣,趕緊進到廳裡,﹁殿下有何吩咐?﹂
  璽御指著眼前幾乎還有八分滿的湯鍋,﹁陶姑娘辛辛苦苦煮出這一鍋『美味』的補湯,只有咱們倆獨自品嚐太過可惜,你拿出去分給眾人,也給眾人補一補,絕對不准辜負她的好意。﹂
  換言之,就是不准倒掉,一定要將這鍋湯分光喝完,連點渣都不能剩下來。
  ﹁什麼﹂在外頭看熱鬧的人們瞬間一哄而散,逃難去了。他們可不想讓自己的胃也跟著一塊受苦呀。
  陶天香看著他們那避之唯恐不及的反應,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她確定自己煮的湯沒問題,只是因為他們第一次見到,不習慣而已嘛。
  ﹁屬下遵命。﹂任諺欣然接下這個任務。反正既然是由他分派這一鍋湯,他可以不要分給自己呀,他才沒這麼蠢。
  像是看出他心裡的盤算,璽御緊接著下令,﹁你,先喝第一碗。﹂
  ﹁嗄?﹂不會吧?他不想吃壞肚子啊
  

  ﹁哎唷,他們的反應會不會太誇張了呀﹂陶天香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沒好氣的走回自己的院落裡。她真的只是好意想讓璽御的身體能夠暖和一些,怎知到最後卻變成大家都對她的手藝避之唯恐不及的結局。
  她自己喝了都沒事呀,而且全身真的也暖呼呼的,怎麼這麼好的湯他們卻不識貨,真是讓她太傷心了!
  ﹁陶姑娘。﹂
  聽到背後傳來叫喚她的嬌嫩嗓音,她一轉過身來,馬上漾起開心的笑容,﹁小雪,原來是妳。﹂
  小雪也跟著漾起笑容。
  ﹁對了對了,那一鍋湯妳有沒有喝到?﹂
  ﹁啊?﹂小雪眨了眨眼,像是不明白她在說什麼,慢了好一會才有點遲疑的回答,﹁喔有。﹂
  ﹁那妳覺得我做的那鍋湯好喝嗎?﹂她有些期待,又怕再度受傷害的問,﹁沒關係,妳就老實告訴我,我承受得住打擊的。﹂
  ﹁很美味。﹂這會小雪倒是回答得爽快又毫不遲疑。
  ﹁真的?﹂陶天香頓時有種想抱著她感激涕零的衝動,﹁太好了﹗終於還有一個人是識貨的﹂
  ﹁陶姑娘,有什麼話咱們進房裡再說吧。﹂小雪怕她誇張的語氣會嚇到恰巧路過的人,那就不好了。
  ﹁也對,外面很冷,妳趕緊跟我進房裡。﹂
  小雪跟著她進到房裡後,才又再問:﹁陶姑娘,妳怎麼會突然想要自己動手做湯呢?﹂
  ﹁還不是為了璽御那個傢伙﹂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以沒有任何顧忌傾訴心事的對象,陶天香便將昨夜遇到璽御半夜練劍,發現他的手異常冰冷,所以才會特地煮薑母鴨想幫他暖身子的事情全都告訴小雪,當然也順便抱怨了一番那些人的不識貨。
  ﹁妳都沒有看到他把湯喝下的那個表情,和被逼著喝毒藥差不多。﹂陶天香沒好氣的噘起嘴,﹁好啦,反正是我自己多事,也怪不了他不領情,頂多我下回別再自討沒趣就是了。﹂
  小雪聽完之後,忍不住輕笑出聲,﹁陶姑娘,其實殿下已經表現出他最大的誠意了。﹂
  ﹁哪裡?我怎麼沒看到?﹂她還是噘著嘴。
  ﹁依殿下的身分,他不想喝,大可以直接拒絕,不必管會不會傷了妳的心,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喝下一碗,還要其他人分著喝完那一鍋湯,不讓妳的心血白費,這就是他的誠意呀。﹂
  ﹁呃?﹂
  一經提醒,陶天香才發現的確如小雪所說,如果璽御真不想領她的情,大可直接起身離席,連理都不理她,但他卻為了她而妥協,喝下他一點都不想喝的湯。
  他不會說好聽話,不會擺好臉色,卻以自己的方式回報了她的善意,只不過她不懂,才會以為他不領情。
  原本的沮喪埋怨在想通的這刻瞬間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而甜的暖意覆在心口上,她對他又萌生了那麼一點好感。
  她有些害羞的笑著搔搔頭,﹁看來我是真的誤解他了﹂
  小雪也跟著漾起笑,但笑容隨即黯淡下來,低聲喃語,﹁其實殿下他之所以會在半夜練劍,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惡夢。當他作了惡夢,便會起身練劍,好擺脫夢魘的糾纏,尤其是冬日,會比平時更頻繁﹂
  陶天香的眼睛微微睜大,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她本來還以為他會半夜起身練劍,就只是單純的怪癖好,原來她一直都誤會他了。
  而他竟什麼都不說、不解釋,由著她誤會,如果不是小雪告訴她,她都不知道還要誤會他多久。
  胸口突然泛起一股陌生的疼痛,她好想知道,他到底作了什麼惡夢才會因此而無法好好休息。
  都沒有任何人可以幫他嗎?她的眼神慢慢地黯淡下來。不知為何,她覺得好難過一顆心不由自主的為他疼了起來
第5章
  璽御站在自己的房門外,看著房裡亮起燈火,還有些微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不由得輕蹙起眉,不懂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這座宅子看起來僕人稀少,其實護衛們都在暗處戒備,所以裡頭肯定不是什麼來路不明的可疑人物,況且,也沒有外來闖入者會笨到主動點起燈,還不時發出聲響,完全洩露自己的存在。
  所以不必想也知道裡頭的笨蛋會是誰,肯定只有那一個女人!
  繼那一鍋可怕的﹁毒藥湯﹂之後,她又在做什麼了?為什麼她總是靜不下來,非得做些古古怪怪的事不可?
  反正在外面猜測也不可能猜得出她到底在搞什麼鬼,璽御乾脆推開門直接走進去,﹁妳在幹什麼?﹂
  ﹁呃?﹂高高站在椅子上的陶天香嚇了一跳,手一抖,手中還沒掛上的燈籠就掉了下去,害她驚叫出聲,﹁啊!我的燈籠﹂
  璽御一見她站得高高的,也不怕摔下來,心莫名一緊,冷著臉斥問:﹁妳爬上椅子做什麼?快下來。﹂一個姑娘家,爬上椅子能看嗎?難道她就不怕從上頭摔下來,沒人發現沒人理,要是摔傷了怎麼辦?
  ﹁這樣你還看不出來嗎?﹂她指指已經被她掛在橫樑上的好幾盞燈籠,﹁我在掛燈籠呀。﹂
  沒事掛什麼燈籠?還特地跑到他的房裡來掛做什麼?她難道靜不下來嗎?他沒好氣的彎下身,撿起掉在地上的燈籠,卻在見到上頭畫著的圖形時,震驚的一愣,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只見白色紙糊的圓形燈籠外頭用紅色的顏料畫上一朵朵像是火燄的大花,花與花之間則寫著一個奇怪的符號,在燈籠的底部繞上一圈,上半部維持乾淨的狀態。
  雖然圖案畫得有點醜,但那熟悉的火燄花形狀、熟悉的咒印,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瞬間便明白她到底在做什麼了。
  ﹁燃魘燈?﹂
  娘,這是什麼燈?好奇怪。
  這是﹁燃魘燈﹂,掛上它,御兒就能睡好覺,一覺到天明哦
  本以為早已忘卻的記憶卻在這一瞬間從腦海深處浮現,歷歷在目,原本平靜無波的心情也跟著激盪起來,難以平息。
  既懷念,卻又不想再憶起,悵然、痛心、百感交集,母親曾經有過的溫柔笑靨和他手中的燃魘燈重疊起來,好多刻意遺忘的往事也跟著重新出現在眼前。
  她曾經如此溫柔過,可到後來一切都變了,變得好陌生、好狠心,連自己親生的孩子都能親手殺害
  ﹁沒錯沒錯,就是燃魘燈!﹂陶天香開心的漾起笑。不枉費她花了好多時間努力在燈籠上畫圖﹗﹁我聽說晚上睡覺時掛上燃魘燈,要是有夢魘襲來,就會被燃魘燈吸入燈籠內,然後被火燒掉,這樣你晚上就不會作惡夢了。﹂
  這是小雪告訴她的殷族風俗,要是家中有孩子一直作惡夢,長輩們就會在孩子的房裡掛上燃魘燈,燒掉夢魘,以保護孩子平安長大。
  她知道這沒有科學根據,也不信掛個燈籠就能燒掉惡夢的事情,但她認為心理影響生理,心理狀況不安定,連帶的生理就會出現問題,而燃魘燈真正的作用就在安撫人心,或許心理狀況穩定下來,就不會再隨意作惡夢。
  她不迷信,但她相信信仰有安定人心的效用,所以才會請小雪教她畫燃魘燈,希望能對璽御有所幫助。
  他不得不訝異,殷族的風俗並不是每人都知道的,更何況是她一個異世之人?璽御眼神複雜的緊盯著她問:﹁妳怎會知道燃魘燈?﹂
  自從母親去世之後,再也不曾有人幫他點起燃魘燈了。這燈籠對他的意義,不是只有單單去除夢魘那麼簡單。
  還有母親曾經對他的關懷,將他視為珍愛的回憶
  ﹁當然是問人的。﹂她已經答應過小雪,絕不會把她給供出來。
  ﹁就算妳可以問到燃魘燈的做法,妳又為什麼要做?妳是從哪裡覺得我作惡夢了?﹂他從未向任何人提過作夢的事情,她怎麼可能會知道?
  ﹁嗄?﹂那也是小雪觀察出來的,這要她怎麼說?﹁反正我就是知道。﹂
  她就算裝死到底,他應該也拿她沒辦法吧?就這麼辦!
  陶天香趕緊從椅上跳下來,打算撤退,﹁最後一盞燈你自己掛上去吧,我就不打擾你了,祝你能有個好夢。﹂
  ﹁等等!﹂他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就這麼跑了。
  ﹁反正我什麼都解釋不清楚啦,你也不要再問﹂
  ﹁謝謝妳。﹂
  ﹁呃?﹂她錯愕的眨了眨眼。她剛才沒聽錯吧,他居然在向她道謝?
  璽御看著手上的燃魘燈,心中滋味百感交集,他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但心上再度出現一股沒來由的暖意,冰封的心湖似乎也被燈上的火燄花融了一小塊,出現了久違的淡淡漣漪。
  他再度瞧向陶天香,誠摯的感謝,﹁不管妳做的這些事情所為的到底是什麼?我都很感激。﹂
  他向來冷漠淡然,封閉自己的心,隔絕任何想要靠近他的人,不論意圖是好是壞,也因此就連他的護衛、身邊的僕從,也始終和他隔著一段距離。
  他早已習慣這種疏離感,幼時還會覺得孤獨寂寞,但早在不知不覺中麻木,甚至認為永遠都這麼過下去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不必面對至親的背叛。只要他什麼都不在意,也就不會再被任何事情給傷著。
  但她卻越過那道藩籬闖了進來,在他冰冷的世界注入一絲久違的暖意,讓他重新感受到遺忘許久的關懷滋味。
  陶天香沒想到他居然會如此正經的向她道謝,反倒很不好意思,也很不習慣,笑得有些靦,﹁只要你不嫌我多事就好。﹂
  他們之間終於不再針鋒相對、不再火花連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柔情瀰漫在彼此之間。
  她終於靠近了他,心靈上的靠近,讓他孤寂的心房裡不再只有自己一人,而多了一抹她的身影
  

  雪越下越大,宅子內到處都積了厚厚的雪堆,白茫一片。
  陶天香雖然怕冷,但是難得看到下雪的景象,還是興奮得像是鄉巴佬一樣,說什麼都要玩一次堆雪人才肯罷休。
  ﹁那個女人,她又替自己找什麼事情做了?﹂
  璽御站在迴廊上,看著就在前頭庭院的陶天香,不得不皺起眉。她身上穿著比別人還要厚至少一倍的衣裳,整個人看起來有種可笑的臃腫感,明明怕冷,她卻不好好的待在屋裡,反而在庭院裡堆雪球,這是在幹什麼?
  走在他後頭的任諺解釋著,﹁聽說陶姑娘在玩一種『堆雪人』的遊戲。﹂
  ﹁什麼堆雪人?﹂聽都沒聽過。
  ﹁其實咱們也不懂。﹂任諺聳聳肩。對於陶姑娘所做的事情,他們很多都不懂呀,所以現在看到她不畏寒的在玩雪,似乎也沒什麼好怪異的。
  璽御非常輕微的嘆了口氣,也拿她無可奈何,拐個彎繼續往書房的方向走,隨她去了。
  任諺也跟著繼續走,看廊外飄下的雪片越來越大,而主子這一陣子的臉色也有些蒼白,不由得關心的問:﹁殿下,您還好嗎?﹂
  每到下雪的冬日,就是最難熬的日子,就算殿下什麼都沒說,他們這些跟在他身旁已有多年的護衛,也知道此刻的他肯定不會太好受。
  ﹁我好得很。﹂只要一到冬天,他們就開始大驚小怪。璽御冷冷的一句話結束這個問題,擺明不想多談,﹁易非的來歷查到了嗎?﹂
  ﹁很抱歉,殿下,還沒查到。﹂
  易非是慫恿殷治舉行血祭的重要人物,殿下若想以不流血的方式平息騷動,讓殷治主動放棄舉行血祭儀式,釋放祭品,就得查出他的底細,讓殷治明白,易非的確是不懷好意。
  若不這麼做,而是選擇強行鎮壓的話,肯定會引來殷族人的反抗,到時候情況會一片混亂,一發不可收拾。
  可距離血祭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他們卻還掌握不到易非的絲毫線索,這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再糟糕不過的事情。
  璽御緊蹙雙眉,不樂見情況繼續拖延下去,﹁難道沒有其他的辦﹂
  ﹁啊——﹂
  ﹁發生什麼事情?﹂
  陶天香的尖叫聲突然響起,馬上驚動璽御和任諺,他們趕緊轉身往回衝,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她身旁,就怕她發生什麼危險。
  ﹁陶姑娘!﹂
  璽御率先衝回庭院,本以為會見到什麼危急的情況,但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後,他卻不由得停下腳步,錯愕的呆愣著,就連後頭的任諺也是一頭霧水的表情。
  只見剛才還在歡樂地堆雪堆的陶天香,此刻滿頭滿髮滿衣裳都是雪塊,看起來真是說不出的狼狽,而她也是一臉傻愣住的表情,還沒從驚嚇中恢復意識,所以正對著趕過來的璽御大眼瞪小眼。
  兩人無聲互瞪了好一陣子,他才率先回過神,開口詢問:﹁妳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雪﹂她還沒完全回過神,腦袋鈍得不知該從何說起。
  ﹁雪?﹂雪怎麼了?
  ﹁雪從樹上掉下來了﹂她摸摸自己似乎還有些暈的腦袋,﹁好痛哦,我還以為自己會被雪埋起來,真是嚇死我了﹂
  她剛才本來堆雪球堆得好好的,沒想到突然唰的一聲,頭頂樹枝上的積雪瞬間落下,恰恰砸了她滿頭滿臉,她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下意識就驚叫出聲來。
  聽了她的回答,璽御和任諺表情一僵。他們還以為她出了什麼意外,急急跑來想要救她,卻沒想到她只是被突然掉下來的積雪嚇到?
  ﹁你們那什麼表情?剛才真的很可怕好不好。﹂陶天香沒好氣的拍拍自己的胸口,頗為哀怨的說著,﹁被雪埋住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你們真以為我那麼喜歡大呼小叫嗎?﹂
  ﹁噗哈哈哈﹂任諺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只因這一切實在是太荒謬可笑,虧他們剛才還擔心不已。
  璽御也有種想要翻白眼的衝動,害他白緊張了一下,就怕她會受到一分一毫的傷害,結果只是被雪砸到而已。
  ﹁嘖,你們這兩個沒良心的傢伙。﹂陶天香氣呼呼的拍著身上的雪塊。
  看著她又氣又哀怨的表情,突然之間,璽御也覺得有趣又可笑,嘴角不自覺的微微勾起。真是拿她沒辦法,她總是不得不讓人替她擔心。
  原本緊張的心一鬆,他的表情也跟著柔和了起來,伸手幫她拍掉沾在頭髮上的雪,不希望她因此而受寒。
  他的指尖在她的髮絲上遊走,既輕且柔,在看到她臉頰沾上一片雪片後,轉而往她的臉蛋輕抹而過,順利抹掉即將融化的雪片。
  指尖傳來的柔嫩觸感突然讓他的心產生一種奇怪的搔癢感,有些眷戀不捨,而她也因為他的觸碰而心跳了一下,抬頭和他四目相對。
  像是有什麼情感正在兩人間醞釀著,模糊卻又曖昧,但他們倆都摸不清自己此刻心中所出現的悸動,到底代表了些什麼?
  ﹁哈啾!﹂
  任諺破壞氣氛的噴嚏聲瞬間響起,猛然喚回他們兩人的神智。
  陶天香有些害羞的趕緊避開他的眼神,臉蛋有著可疑的潮紅,﹁我我要回去換一件衣服了。﹂她轉身快步離去,不再多做停留。
  看著她逐漸遠離的背影,璽御有些惱火的瞪了屬下一眼,怪他的不識相。
  ﹁抱抱歉,屬下真的是忍不住。﹂任諺尷尬一笑。他也不是故意要破壞氣氛的嘛。
  璽御沒好氣的將頭轉回,卻在腳邊的雪地上看到某樣東西,他蹲下身將暗紅色的一條細長布條從雪堆中拿起,原來是陶天香的髮帶。
  任諺見機不可失,趕緊將功贖罪的笑著建議,﹁殿下,要不要親自送過去呀?﹂
  
  陶天香一路走回自己的院落,外頭的空氣是冷的,她的臉蛋卻始終是熱的,難掩嬌羞之色。
  回到房裡,將門給關起,她摸著自己發燙的臉蛋,臉上漾起一抹甜柔的笑意,想止都止不住。心頭也被一股甜意充滿著,整個人輕飄飄的,像是要飛上天一樣。
  回想起他剛才看著她的神情,是少見的溫柔,不知道他剛才心裡在想什麼,難道他對她有什麼意思?
  ﹁停停停,別再想了!﹂她搖搖腦袋,要自己別再胡思亂想下去,像她這樣的﹁醜奴﹂,他那高高在上的殿下又怎會看得上眼?他要是知道她在猜測他喜歡她,肯定會笑她不自量力。
  將腦海中的綺想甩掉後,她來到房間角落放衣箱的地方,將箱子打開,準備挑選替換衣物。
  翻衣服翻到一半,她看到放在衣箱最底部的一套衣服,那是她來到這個世界時所穿的衣服,當時她被打昏換掉原本的服飾後,這套衣服就被任諺他們收起,等她醒來之後便交還給她留存著。
  她看著熟悉的衣服,心情忍不住低落下來。雖然明見說她如果想要回去,就必須得到璽御的幫助,她才認命的留在這裡,但直到現在,她還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夠回去,她到底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去?
  姊姊肯定非常擔心她,但她卻沒辦法可以和姊姊聯絡,連想報個平安都不行。
  ﹁唉﹂
  她拿起放在衣服最上頭的一個紅色小錦囊,錦囊內放的是一只六芒星銀製小耳環,這是戴在她耳上的,但不知為什麼僅剩下一只,另一只也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她乾脆就和衣服一起收起來。
  突然之間,她似乎覺得錦囊內有東西在發熱,正燙著她的手,她納悶的將袋口打開,卻驚見六芒星耳環從錦囊內飄出來,就停在與她視線平行的高度飄浮,並且在半空中緩慢的旋轉起來,還持續散發著異樣的金色光芒。
  ﹁咦咦咦?我的耳環怎麼突然飄浮起來,還會發光?﹂她錯愕的驚叫出聲,簡直快看傻眼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天香,妳聽得到我說話嗎?天香。﹂
  就在錯愕間,有一道聲音透過發光的耳環傳出來,而且非常清楚。
  ﹁姊?﹂陶天香再度驚呼出聲,﹁天哪,我現在不是在作夢吧?﹂
  ﹁天香,我可終於聯絡上妳了!﹂陶國色的激動不比妹妹少,﹁幸好妳還留有那只耳環。另一只在我這裡,有耳環當兩邊的媒介,我才能用魔法陣聯絡到妳。﹂在妹妹消失之後,她就努力尋找帶她回家的方法,還有和她聯絡的方式,運用魔法陣和兩邊相同的耳環當橋樑,終於聯絡上她了。
  ﹁這麼神奇?太好了,姊,我還以為我永遠都聽不到妳的聲音了。﹂陶天香的聲音雖然欣喜,卻微微哽咽。
  她眼眶中忍不住泛起淚光。她正在思念姊姊,沒想到姊姊就正好聯絡上她,她們果然是相依為命的好姊妹,就算被隔絕在兩個不同的時空中,還是心有靈犀呀。
  ﹁妳現在在什麼地方?過得好嗎?有沒有人欺負妳?﹂陶國色擔心的問。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像中國古代,但又和我們所學的歷史完全搭不上邊,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有些困擾的回答。
  ﹁那妳過得好嗎?有沒有人欺負妳?﹂
  ﹁目前算是很平安,沒有什麼危險,姊妳可以不必太擔心。﹂其實她根本就不敢說,要不是有璽御的庇蔭,她在這邊或許會過得很淒慘也不一定,很可能早就碰到一堆麻煩了。
  聽妹妹說一切平安,陶國色終於暫時鬆了口氣,﹁天香,我要告訴妳,我已經找到可以帶妳回來的方法了。﹂
  ﹁真的?什麼方法?﹂她的口氣難掩驚喜。她還在苦惱不知道該怎麼回去,沒想到姊姊已經找到辦法了。
  ﹁一樣是靠魔法陣,但有許多條件必須和妳當初消失的時候一樣,所以﹂
  要將妹妹帶回來,陶國色必須在同一個地點,也就是她在台灣的書房裡運用魔法陣,並且天上的主要星象要一樣,所以約莫在一年後才能進行,而在施法時,陶天香也必須回到她當初來到這裡時,第一次出現的地方。唯有滿足這幾個條件,她才能順利的從魔法陣回到原來的世界。
  由於擔心天空的星象相合會有時間上的落差,所以陶國色希望妹妹能夠早幾天回到原本的那一片湖旁,等待施法的最佳時機到來。如此一來,當魔法陣一順利啟動,她就可以馬上進到魔法陣裡,免得錯過機會。
  現在距離一年後的施法時間,大概還有九個月。意思就是陶天香必須在這個世界再捱九個月,而且還得回到當初她出現的那一個結冰湖面上才行。
  聽完姊姊的解釋之後,她非常堅強的回答,﹁姊,妳放心,這段期間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我會努力撐到九個月後。﹂
  但她回去之後,璽御怎麼辦?一想到必須和他分開,她突然有點開心不起來,似乎還有些不捨?
  她皺起眉頭。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麼?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回去才是正確的,她不該有任何遲疑。
  陶國色開心的繼續吩咐妹妹,﹁我現在既然發現這個可以聯繫的魔法陣,就能隨時和妳溝通了。所以別怕,如果有任何問題,妳也可以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而且千萬注意,可別把耳環搞丟了。﹂
  ﹁嗯,我知道的。﹂陶天香馬上回過神來,但語氣已經不復之前的興奮。
  兩姊妹又聊了好一會,才依依不捨的結束聯繫。魔法陣的光芒漸漸淡去,原本飄浮在半空中的耳環也慢慢降下,停在陶天香伸出來的掌心裡,直到完全靜止不動為止。
  陶天香將耳環收回錦囊裡,內心有些複雜,說不出是開心還是惆悵。她的一顆心好像被分成兩半,一半想要回家,另一半想的卻是璽御。
  真糟糕,原來她已經開始對這個世界有所依戀了
  

  璽御急急的從陶天香的房門外退離,表情異常凝重,手中的髮帶也沒有交還給她就匆匆離開了。
  他因為習武,耳力很好,因此就算沒有推開門,還是聽得到她正在房裡不知和誰講話,輕輕將門推開一個縫往內一瞧,沒想到卻看到令他驚訝的事情。
  她對著一個會發光的東西說話談論的還是該怎麼回去的事?
  回去哪裡?魔法陣又是什麼?為什麼他聽不懂她到底在講些什麼?
  陶天香是明見替他找來的,他因為信任明見,對她的來歷也就沒有特別過問,直到此刻,才發現她的來歷不對勁。他馬上命人將明見叫到書房內,知道明見肯定瞞了他什麼。
  沒過多久,明見就進到書房裡,﹁殿下,有何事要吩咐?﹂
  ﹁你老實告訴我,陶天香你是從哪裡找來的?﹂
  明見訝異的微愣,明白他在懷疑她的來歷,只好照實回答,﹁在鏡湖之上,凰女星之下。﹂
  璽御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你是說鳳凰天女?﹂
  
  凰女星下鏡湖上,群雄爭霸誰獨強。浴火鳳凰天女出,女隨王側伏眾疆。
  
  這一首預言詩他當然聽過,在凰女星出現在鏡湖上空的時候,鳳凰天女便會降世,而得到鳳凰天女的人將會變成一統中土的霸主。
  凰女星在每年固定的時日會出現在鏡湖上,他國的預言者斷定今年鳳凰天女會現身,因此眾人虎視眈眈,他真沒想到,明見竟然背著他將鳳凰天女給搶來了。
  ﹁她的確是在凰女星下出現的異世之人,但是不是真的鳳凰天女,還無法完全斷定,不過屬下認為,是真的機會不小。﹂
  傳說中,真正的鳳凰天女有著足以傾國傾城的魅力,不過說實話,陶天香光外貌就和傳說無法契合,也沒有其他方式可以證明她有幫助人一統中土的能力,所以明見對她的身分也是處於半信半疑的狀況。
  ﹁所以你當初的吉星說法,根本就是假的?﹂
  ﹁不,那是真的。只是殿下命中的吉星,剛好就是鳳凰天女罷了。﹂
  ﹁明見,我要你說實話!﹂
  早在鳳凰天女今年會降世的傳言傳開來後,明見就已經向他建言過,將鳳凰天女奪回,這對他將來肯定有所幫助。
  璽律和他都有資格爭奪璽國王位,如果有天女的相助,肯定如虎添翼,能夠順利將王位得到手,所以明見才一直慫恿他得到鳳凰天女。
  但他不信這個傳聞,更覺得要是非得要女人幫助才能得到王位,根本就是一件可笑至極的事情,所以沒有接納明見的意見,也不派人去爭奪鳳凰天女。
  結果沒想到明見還是違背了他的命令,聯合任諺一同隱瞞這件事,帶回了鳳凰天女。
  ﹁殿下,無論您再問多少次,屬下的回答還是一樣,殿下命中的吉星,真的剛好就是鳳凰天女。﹂
  璽御憤怒的冷瞪著他,﹁你﹂
  就算明知道明見這麼做完全是為了自己設想,他還是忍不住憤怒,因為明見這麼做,也就等於背叛了他的信任。
  這一次違令,是為了他好,那下一次呢?
  他的防心極重,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明見和任諺也是待在他身邊多年之後,他才完全信任他們的,所以明見的這個舉動才會讓他感到異常憤怒。
  明見雙膝跪地,不死心的再度勸道:﹁殿下,請將她留下吧,就算不為她有可能是鳳凰天女,也為了她是您第一個在乎的女人。﹂
  他在一旁看得很清楚,一向冷漠孤高的殿下竟肯讓陶姑娘靠近,甚至一改話少的態度和她吵架、為她而擔心,這是前所未見的事啊。
  而且他和任諺在殿下身旁多年之後才終於被信任,但陶姑娘卻在短時間內便能縮短和殿下之間的距離,甚至觸碰到他的心,這是極為不簡單的事,也透露出在殿下的心裡,陶姑娘是個與眾不同的存在。
  就為了這一點,他想盡辦法也要求殿下將在乎的女人留在身邊,要是錯過這一個,他真擔心殿下或許真的會孤獨終身。
  璽御的心瞬間緊縮,只因明見大膽且直接的將他的心挖出來,逼他不得不面對自己內心對陶天香的感受。
  他的確在乎她,要不然不會被她的一舉一動牽引住情緒,為了她時怒時喜,甚至在聽到她談論著該如何回去時,心裡出現一陣慌亂,生怕她下一刻就馬上消失不見。
  不把她當鳳凰天女,只把她當成自己所在乎的女人?但如果她真想回去,他留得住她的人,可以留得下她的心嗎?
  在知道了她的真正來歷後,他反倒更不安了,就怕她是他所無法掌控的女人,就算此刻她還留在他身邊,也總有一日會離他而去。
  他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對於她,對於自己瞬間混亂不已的心,璽御第一次對事情這麼沒把握
第6章
  對於明年要回去的事情,陶天香沒有對璽御他們說,一方面是時間還早,不急在這一時講,另一方面是他們目前都把心力放在即將到來的血祭上,她不想在這個時候給他們多添問題,一切等到血祭的事處理完畢再說。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則是她有些猶豫不決的心讓她感到困擾,不知該如何開口說出要回去的打算。
  ﹁呼,雪似乎越下越大了﹂陶天香走在穿廊,看著廊外不斷飄下的大雪,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總覺得自己像在作夢,才會見到以前只能在電視中看到的景色。
  不知道雪會下到什麼時候才停?她注意到璽御這一陣子的臉色始終很蒼白,像是不舒服,而明見及任諺看到越來越大的雪勢,也是一副擔心的模樣,她甚至聽到明見對任諺低語,就怕雪勢再大下去,會對殿下造成不利的影響。
  為什麼下雪會對璽御造成不利?她一直想不透,想要問他們,卻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這位姑娘﹂
  陶天香走到一半,背後突然傳來陌生男子的聲音,她轉過身來,就見一個樵夫打扮的中年男子站在她後頭,一臉困惑的樣子。
  ﹁姑娘,真不好意思,我是送柴進來的,本來送完柴木就要離去,卻不小心在這裡頭迷了路,可以請妳告訴我該如何回到後門嗎?﹂
  ﹁你迷路了?﹂柴房在後院,他是怎麼迷路迷到這裡的?中間都沒遇到其他人嗎?陶天香心中雖然有所疑惑,還是好心的回答,﹁好呀,你跟著我走,我帶你到後門。﹂
  ﹁多謝姑娘。﹂樵夫欣喜的道謝。
  兩人一前一後在廊上行走,後頭的樵夫突然問道:﹁姑娘,妳是這座宅院內的奴僕嗎?﹂
  ﹁是呀,怎麼了?﹂
  ﹁我曾經來送過柴木幾次,遇到的奴僕都是男的,姑娘倒是我第一個見到的女子。﹂
  ﹁只是很少,你沒瞧見罷了。﹂像她也只見過小雪一個女的,其他都是男的,他沒見過也是正常。
  ﹁很少?你們主子不喜歡女子嗎?﹂
  ﹁應該是吧。﹂雖然她也不太肯定,但一想到她剛和璽御相處時,他那明顯對女人厭惡的表情,應該八九不離十。
  這樣說來,他為什麼會厭惡女人?他跟女人有仇嗎?
  ﹁那姑娘之所以能留在這座宅子裡,是因為對你們主子來說,姑娘是特別的,才會破例將姑娘留下來嗎?﹂
  陶天香輕蹙起眉頭,終於感覺到不對勁。這個樵夫未免問太多了吧。
  她停下腳步,納悶的轉過身來,﹁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樵夫尷尬的呵呵笑著,﹁沒有,我只是有一點好奇而——﹂
  唰唰
  長廊旁積雪的矮樹叢突然出現雪塊落下的聲音,樵夫立刻發現有人躲在那裡,臉色瞬間一變,從老實變為凌厲,那變臉之快,幾乎讓陶天香看傻了眼。
  她都還沒搞清楚到底怎麼了,樵夫就突然快速逼近她,一把扣住她的腰,將她給扛在肩上,提氣往前衝。
  ﹁啊——﹂陶天香錯愕的驚叫出聲。她被綁架了嗎?
  所以他根本就不是樵夫,而是偽裝潛進來的不明人士?那又為什麼要抓她?她最近完全沒有再惹任何事呀!
  ﹁陶姑娘!﹂埋伏在暗處的兩名護衛本想找機會保護她,沒想到卻先讓樵夫發現他們的存在,他們乾脆直接衝出來,一個追著樵夫,另一個趕緊去報訊。
  樵夫緊扣著陶天香不放,提起氣帶著她跳上邊牆,離開宅院。那像是在坐雲霄飛車的感覺嚇得她連連驚呼出聲,很害怕他一個失手,她就會從上頭跌下去。
  雪下得很大,外頭的行人非常少,而樵夫又帶著她專往偏僻的小路走,就算想求救也沒人可以幫她,一路上只有緊跟在後的護衛追著他們不放而已。
  ﹁前面的,快放開陶姑娘!﹂
  兩方一前一後進到同樣積滿雪的樹林裡,差距逐漸縮小,就在那護衛以為自己可以抓住陶天香時,兩旁的樹林內突然又竄出三名男子,將他隔開,看來他們是樵夫的幫手。
  ﹁可惡!﹂
  護衛只能和那三名男子打起來,而陶天香繼續被樵夫帶著跑。她心慌的看著自己離那名護衛越來越遠,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什麼地方去?
  ﹁快放我下來!﹂此刻她只能自力救濟,拚命在他肩上掙扎,已經顧不得是否會從他身上摔下來了。
  ﹁別輕舉妄動,到時候妳摔去了半條命可別怪我!﹂樵夫語氣凶狠的威脅。
  ﹁快放開我,救命呀——﹂
  ﹁天香!﹂
  一道迅疾如風的身影瞬間從後頭快速逼近,氣勢驚人的直朝他們追過來。樵夫遠遠的就感覺到這股非比尋常的殺氣,竟不由自主感到心慌起來。
  他才微偏過頭想看看後頭情況,沒想到一道強勁的掌風猛然逼近,狠狠的往他背部擊下,頓時五臟六腑全被震傷,他口吐鮮血,無力的往前倒下。
  ﹁啊——﹂
  陶天香本以為自己會跟樵夫一起摔跌在地,沒想到下一刻,另一股力道便勾住她的腰,將她給拉回來,她猛力撞入一個熟悉的懷抱內,嚇得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也做不出任何反應。
  ﹁天香,妳還好嗎?﹂璽御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裡,擔心不已。
  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以及沒有任何反應的表情,他更擔心自己來遲了,已經讓她遭遇到什麼傷害。
  他摸著她的臉蛋,緊張的詢問:﹁妳有哪裡傷著了?還是哪裡不舒服的?快點告訴我。﹂
  一聽到護衛回報,有人潛入宅內將陶天香劫走,他像是瞬間被人丟入極寒的池子裡似的,全身發冷,不敢想像她被綁走會遭受到什麼樣的傷害。
  他馬上即往外衝,一心只想著無論如何一定要將她救回,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陶天香由著他撫摸她的臉蛋,他指間的溫度竟然比她還要冷,打了個寒顫,終於冷醒,輕聲回答,﹁我沒事,也沒受傷。﹂
  ﹁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的模樣反倒讓我比較擔心。﹂他嚇得臉都白了,倒是換她想摸摸他的臉蛋,問他還好嗎?
  ﹁殿下。﹂隨後追來的任諺回報情況,﹁前頭三人已順利抓住。﹂
  璽御終於能夠稍微放下心,吩咐他,﹁把這個昏倒的也帶回去,一定要問出他們抓天香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這件事非比尋常,她居然會被人盯上,無論她被盯上的原因到底是什麼,他都感到非常不安,絕不能輕忽。
  ﹁遵命。﹂
  任諺指使後頭的護衛,將昏死過去的樵夫抬回去。
  當璽御正打算親自護送陶天香回去時,敏銳的察覺到樹林內還隱藏著一個人,那人的身手比他們抓到的這些人都還要高,他剛才只顧著關心她的狀況,稍嫌大意了些,才會直到此刻才發現到有人埋伏。
  ﹁誰躲在那裡?快給我滾出來!﹂
  他神色凌厲的環顧四周,一旁的任諺也跟著警戒起來。
  ﹁這樣也讓你發現了。﹂幕後主使者易非躲在林子深處,依舊沒有現身,﹁果然不容小覷。﹂
  他本來就知道璽御身手非凡,身旁的護衛們也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今日可終於親眼見識到了。
  但他今日最大的收穫,卻是確定陶天香在璽御的心中佔有不小分量,足以讓璽御不顧一切的飛奔來救她,就怕她被傷了一分一毫。
  陶天香終將成為璽御的弱點,能得到這樣的結果,他今日的設局試探也就沒有白費了!
  璽御將懷中的陶天香推給任諺,準備親自捉拿躲在林中的人,﹁任諺,好好保護她。﹂
  她擔心的瞧著他,就怕他會受傷,﹁你要做什麼?別追了吧?﹂
  ﹁是呀,別追了,我也沒打算和你交手。﹂易非識相的馬上撤退,﹁那些不成材的手下就送給你們了,要殺要剮隨便你。﹂
  一抹黑色身影從遠處閃出,迅速逃逸。
  璽御懷疑那就是一直躲在殷治身邊的易非,不打算就這麼輕易放他走,﹁你給我站住!﹂
  ﹁對了,我還以為自從那件事後,你就不再將任何女人留在身邊,難道你不怕再度栽在女人手裡?﹂
  聞言,璽御像是被雷劈住似的頓住腳步,震驚不已,一股極度的寒冷從腳底往頭上竄,瞬間籠罩全身,逼得他有種無法呼吸的窒悶難受。
  喉嚨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給掐住,讓他喘不過氣,他越是施力想要掙扎,喉嚨就繃得越緊,讓他更是痛苦。
  那個人知道﹁那件事﹂?他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知道他的祕密?
  ﹁殿下﹂任諺表情一變,暗叫不好。
  ﹁璽御?﹂陶天香發現他的表情變得異常慘白,深知不對勁,馬上擺脫了任諺衝到他的身邊,她捧著他異常冰冷的臉蛋,心急的喚著,﹁你還好嗎?快點回過神來!﹂
  她掌心的溫暖瞬間抓回他的意識,緊縮的喉嚨也出現舒緩的跡象,他趕緊深吸一口氣,終於擺脫掉窒悶的痛苦,逐漸恢復正常。
  任諺也擔心的靠過來,根本無心去追逃逸的人,﹁殿下,您要不要緊?﹂
  ﹁我沒事。﹂他的臉色依舊慘白,甚至還微微冒出冷汗,但表情已經不像剛才突然無法喘息時那樣難看。
  璽御的視線轉向易非離開的方向。易非分明就知道他真正的身分,而且對他的事情也瞭若指掌,難道那人故意派人來抓天香,其實是衝著他來的?
  無論到底是衝著誰來,都絕不能輕忽易非,他是個危險的存在
  

  一行人回到宅子裡,璽御將抓到的人交給任諺處理之後,就不再過問,神色顯得有些疲累。
  陶天香明知道他有問題,卻不知該從何問起,而且那個陌生男子所說的話也讓她很介意。再度栽在女人手上到底是什麼意思?
  直接問璽御,他應該是不會說的,所以她只好試著從其他人身上找答案,而她所想到的最後人選,就是任諺和明見。
  她想任諺應該正忙著處理那些被抓回來的人,所以她打算去找明見,沒想到走到半路,就見他們倆神情凝重的在說話。
  ﹁所以殿下差一點就犯病了?﹂明見擔心的問。
  ﹁他到底生了什麼病?﹂陶天香聽到關鍵字,急急的衝到他們後頭,緊蹙雙眉追問,﹁可以告訴我嗎?﹂他們果然知道,她非得從他們口中套出話不可!
  ﹁陶姑娘?﹂明見瞧了任諺一眼,似是有些為難。
  ﹁拜託你們就告訴我了吧,我可以發誓,我絕對會守口如瓶,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任諺輕嘆口氣,﹁明見,你就說吧,陶姑娘不是外人。﹂
  他之所以覺得可以讓她知道,除了相信她不會拿這個把柄為害殿下之外,另一個原因,正是因為她今日竟能迅速拉回殿下的神智,阻止他犯病,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或許讓她知道一切,會對殿下有所幫助,這正是他們求之不得的事情。
  既然任諺都這麼說了,明見也就不再隱瞞,﹁其實殿下有心病,每當冬日雪下得越大的時候,就越容易犯病。而犯病的症狀,就像是被人緊緊掐住脖子似的,嚴重時甚至完全無法呼吸。﹂
  ﹁怎麼會這樣?總該有原因吧?﹂她錯愕的睜大雙眼,沒想到事情那麼嚴重,難怪璽御剛才的臉色異常慘白。
  ﹁一切的起因,都是從殿下十歲那一年,差點被殷姬夫人親手掐死開始﹂
  殷姬在嫁給璽王一年之後,終於懷有身孕,隔年順利生下二王子璽御,她本來非常疼愛孩子,但後來不知為什麼,她卻漸漸變了。
  在璽御年約八歲時,殷姬對他的態度就時好時壞,好的時候還是非常疼愛他,壞的時候就不願意讓他靠近,甚至看他的眼神都會透露出強烈的厭惡。
  大家都說殷姬病了,但為何生病,沒有人知道。之後她的狀況越來越糟,壞的時候多,好的時候少,越來越不願意見到璽御,最後終於在他十歲那一年,對他做出既殘酷又可怕的事,就是想親手掐死他。
  ﹁那是個大雪紛飛之夜,殿下被殷姬夫人緊緊掐在雪地上,差一點就被掐死,幸好有宮人及時發現,將他們分開,殿下才逃過一劫。但殷姬夫人事後出現短暫的清醒,受不了自己竟差點害死親生骨肉,便趁著宮人們不注意時自盡而亡。﹂
  從那之後,璽御雖然撿回一條命,被母親傷害及母親自盡身亡的陰影便深深籠罩他的心,讓他始終走不出來。因此每年的冬天,他的身子都很不好受,越接近深冬之時,他就越容易被自己的心魔折磨,情況嚴重時更會出現喘不過氣的現象,就像當年差點被掐死的惡夢再度重演一樣。
  而也是從那時開始,璽御變得防心極重,不信任任何人,甚至排斥女人靠近,因此他身邊的宮人全都換成男的,雖然經過時間淡化,他對女人的排斥減低了些,但只要能不和女人接觸,他還是會盡量避免。
  聽著明見述說璽御童年可怕的遭遇,陶天香的心也跟著隱隱抽痛。她感到很不忍心,也不懂殷姬為什麼有辦法狠下心來傷害自己的孩子?
  ﹁殷姬夫人的瘋狂並不尋常,應該是有什麼事情導致她改變的吧?﹂她不解的問。
  ﹁當時有許多傳聞,但均沒被證實過,最後王上下令不准再談論殷姬夫人的事情,所以至今無人知曉真相為何。﹂
  當時的其中一個傳聞,也是他們覺得最有可能的原因,是說殷姬被人下藥,才會慢慢開始神智不清,導致最後的悲劇。但沒有證據,眾人也不敢再暗自揣測,因此殷姬之所以會瘋狂的原因,也永遠成為一個無解的謎團。
  陶天香在知道璽御所遭遇的事情後,再回想他總是對人冷淡疏離的態度,不禁為他感到心疼。原來這是他保護自己的方式,保護那已受過一次傷的心不會再被人傷害。
  他的心上有個結,如果解不開,他就會繼續被心魔糾纏,想擺脫都擺脫不了,那麼她又能為他做些什麼,要如何幫助他呢?
  連在他身邊多年的明見和任諺都幫不了他了,就算她想幫忙,也肯定是不自量力吧?
  ﹁唉﹂好不容易終於知道璽御到底怎麼了,但她卻一點都沒有了卻一樁心事的解脫感,心反倒沉甸甸的,很不好受。﹁難道我們就真的只能眼睜睜在一旁看著,什麼事情都不能做?﹂
  ﹁咱們什麼事都不能做,但妳說不定可以。﹂任諺接著開口。
  ﹁為什麼?﹂陶天香不解的問。
  ﹁因為殿下對妳的態度可是非比尋常呀。﹂他曖昧一笑,﹁殿下幾乎不讓女人靠近的,妳可是咱們所瞧見的第一個例外。﹂
  她臉上泛起嫣紅,急著找理由解釋,﹁他是因為受不了我的死纏爛打,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讓我靠近吧?﹂
  ﹁可是殿下還是讓妳靠近了,不是嗎?﹂
  ﹁這﹂她瞬間詞窮,想撇清關係都沒辦法。
  ﹁陶姑娘,下一回殿下要是再有異樣,咱們可巴望著妳繼續幫忙哦。﹂
  ﹁我我能怎麼幫?﹂她又羞又沒好氣的反問。
  ﹁就像陶姑娘剛才所做的一樣啊。﹂任諺突然捧住明見的臉蛋,重現剛才的那一幕,緊張的瞧著明見,﹁你還好嗎?快點回過神來!﹂
  明見突然打了個冷顫,趕緊揮開任諺的手。兩個男人做這種肉麻動作,讓他渾身不對勁﹗﹁夠了夠了,快點放開我。﹂
  看著明見一臉噁心的表情,陶天香忍不住輕笑出聲,心情終於放鬆了些,﹁任諺,你被明見嫌棄了。﹂
  ﹁又不是姑娘家,摸一下臉就會少一塊肉的,真是小氣。﹂任諺故意笑著揶揄他。
  這根本就不是小不小氣的問題!明見不滿的回瞪他一眼。
  ﹁你們三個人擠在這嘀嘀咕咕的,是在講什麼事情?﹂
  沒想到璽御這下子也出現了。
  ﹁殿下。﹂兩人趕緊收斂嬉笑的態度,不再逗陶天香。
  ﹁任諺,你不去好好處置那些人,看能不能問出一點線索來,還在這裡蘑菇些什麼?﹂璽御有些不悅的微蹙起眉。
  但其實他真正不悅的原因,是看到天香和他們在一起笑得很開心,只有他一人被隔絕在外,那種滋味很不舒服。
  他想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不想讓其他男人如此靠近她,就算是他所信任的明見和任諺,他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忍不住吃味。
  ﹁殿下,其實屬下是想找明見和殿下商討宅子內人員部署的事情,只不過明見先問起方才的事情,所以才會在此耽擱。﹂任諺很識時務的將問題轉往正事上。
  ﹁人員部署有什麼問題?你現在就說吧。﹂
  ﹁那我先迴避好了。﹂聽他們談起正事,陶天香轉身要走。
  可她才一有動作,手腕便被人握住了,她困惑的回過身瞧向璽御,不懂他突然抓住她要幹什麼。
  ﹁妳不必走。﹂他不放心讓她獨自一人離開,就算在自己的宅院內也是,她才剛從這座宅子內被劫走,他可不想再讓同樣的事情發生第二遍。
  ﹁是呀,陶姑娘,等一會要談論的事情也和妳切身相關,所以希望陶姑娘能留下。﹂任諺附和著。
  ﹁喔,那好吧。﹂她只好停下腳步,等著聽他們要討論些什麼,但為什麼璽御還是不放開她的手,他似乎沒有放手的打算?
  她又忍不住偷偷害羞起來,卻沒有甩開他的手,由著他繼續握著。
  任諺開始解釋,﹁陶姑娘此次被抓走,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而且還認得陶姑娘,所以屬下不得不懷疑,可能有奸細埋伏在咱們附近,伺機而動。﹂
  璽御也有這種感覺,而且他的真實身分恐怕早就洩露了,被對方鎖定,往後得更加小心行事。
  他已經大概有了底,對方的來歷恐怕和他一樣,都是從璽國王宮來的,因為他有心病的事,除了身旁極少數的親信知道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一直將這個祕密隱藏著。
  但就算他再如何保密,也難保沒有外人知道,如果那個外人又一直在暗中監視著他,想找機會將他給除去的話。
  ﹁咱們今日又抓回一些可疑之人,勢必要調派不少人手去監管他們,那宅院內其他地方的護衛也就相對減少,這對殿下和陶姑娘的安全會有所影響,所以屬下希望﹂任諺頓了一下,最後還是大膽的提出要求,﹁希望殿下和陶姑娘能夠暫時住在一塊,這樣咱們才能集中人手保護兩位,避免意外再度發生。﹂
  ﹁什麼﹂陶天香驚呼出聲,﹁要我和他住在一塊?﹂
  ﹁這只是暫時的權宜之計,屬下會趕緊調派更多人手前來支援,但在支援的人到達之前,只能暫時委屈兩位了。﹂
  ﹁可是﹂陶天香此刻的臉蛋更是紅得發燙。上一回兩人逼不得已的同睡一晚,就被其他人曖昧的笑了好幾日,還被明見慫恿去找璽御負責,現在要是再來一次,她真的要沒臉見人了。
  ﹁屬下贊成任諺這個提議。﹂明見倒是毫不猶豫的贊成,心裡也暗暗稱讚任諺幹得好。這可是順便製造機會,將殿下和陶姑娘湊在一起呀﹗
  璽御沒陶天香反應那麼大,也可以說是沒任何表情,他在沉默思考一會之後才回答,﹁我不反對。﹂
  陶天香錯愕的瞪著他。他不反對?他不反對!難道他真的決定在她的清白全都毀在他手上之後,要娶她以示負責嗎?
  他不是從小被一大堆禮教束縛、很在意男女授受不親的古代人嗎?他居然不反對,原來他比她還要開放呀
  不反對,也就是表示願意了,任諺和明見當然把精亮的眼神轉向陶天香,等著她點頭答應。
  陶天香看著他們倆異常明亮的眼神,再偏頭瞪了身旁一臉事不關己的璽御,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她現在根本就是被趕鴨子上架,他們分明吃定她在強大的壓迫感面前,最後還是會屈服的嘛。
  她輕嘆一聲,無奈的做最後掙扎,﹁我一個人反對有用嗎﹂
第7章
  她一個人反對,當然是沒用!
  狼狽為奸、狼狽為奸,這群主僕簡直就是在狼狽為奸呀,分明就是看她一個姑娘家好欺負,才會聯手起來欺負她。
  最可惡的是璽御,竟然由著自己的手下在一旁瞎起鬨也不阻止,分明同樣居心不良!
  但氣歸氣、惱歸惱,陶天香最後還是不得不妥協,暫時和璽御共睡一房,免得給負責護衛的任諺添麻煩。
  入夜後,她一臉不情願的抱著被子進到璽御房裡,因為他的房間比較大,她的比較小,兩相權衡之下,就由她搬過來了。
  ﹁我我打地鋪就好。﹂陶天香抱著被子,在床前和璽御商量,﹁你的床還是給你睡吧,反正只要我們倆都在同一間房裡,就不會給任諺添麻煩了。﹂
  雖然現在是深冬,但璽御的房裡正燃著暖爐,溫度還算舒適,她想就算打地鋪應該也不會冷到哪去,她應該可以忍受的。
  璽御微蹙起眉。他怎麼可能會讓她打地鋪,像個可憐兮兮的小奴僕一樣﹗﹁妳是要自己上床,還是我抱妳上床?﹂
  ﹁我已經說了,我可以打地鋪。﹂她有些無奈的再次強調。
  ﹁妳自己上床?﹂
  ﹁你真的不必和我客氣,我沒你想的那麼柔弱﹂
  ﹁我抱妳上床?﹂
  ﹁哎唷,你一定要和我爭這個才——﹂
  ﹁我抱妳上床。﹂璽御不再廢話,伸手作勢要抱她。
  ﹁我自己上床、我自己上床可以了吧!﹂她嚇得趕緊避開,沒好氣的一邊嚷嚷一邊往床上爬,﹁這樣你可滿意了吧?﹂
  她裝作氣惱,其實是想掩飾自己害羞的神色,不想讓他察覺到,她此刻的心情根本就是小鹿亂撞,想冷靜都冷靜不了。
  她用帶來的被子把自己包裹得緊緊的,縮在床的最裡側,還故意背對著他,裝作凶狠的說道:﹁咱們就只是同睡一床,井水不犯河水,你該明白吧?﹂
  ﹁少囉唆,好好睡妳的覺。﹂
  璽御袖子一甩,桌上的油燈頓時熄滅,房內陷入一片黑暗,陶天香的心也跟著緊縮了一下,密切注意背後的動靜。
  背後的男人沒過多久也跟著躺上床,睡在外側,兩人之間還隔著一段距離,就這樣各睡各的,沒有再多說任何一句話。
  陶天香等了好一會,沒再等到璽御有任何動作之後,心中倒是有種非常矛盾的滋味,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隱隱期待些什麼。
  殿下幾乎不讓女人靠近的,妳可是咱們所瞧見的第一個例外
  任諺所說的話在此刻不期然的從腦海中冒出來,讓她更是控制不了的開始胡思亂想。他真的對她有意思嗎?但他如果不說,她又怎麼知道是不是自己和任諺他們會錯意?
  難道要她一個姑娘家大剌剌的直接問他,是不是喜歡她?她要是有那個臉問得出口,現在她也不必這麼苦惱了。
  陶天香一個人煩惱的左思右想,完全沒有睡意,殊不知璽御同樣一點睡意也沒有,心思不斷翻騰著。
  他明知任諺提出這個建議,有一半是想撮合他們倆,但他卻依舊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違背理智,答應這個提議。
  在經過她被抓走的意外之後,他就無法對她放下心來,非要見她好好的待在自己的身旁,他才能定下心神,安心的做其他事情。
  所以,他放任私心取代理智,要她和他同睡一床,讓她時時刻刻都在他的視線之內,無論早晚,他保護著她,誰都無法再輕易傷害她。
  但除了保護之外,他的內心深處還有另一個聲音意圖,他不只想要保護她,還希望能夠佔有她。
  他閉上眼,努力忽略心中那個越來越強烈的渴望,雖已注意到自己對她過分關注,甚至還有意外強烈的慾望,但他仍試圖壓抑這些陌生的感覺,以免破壞兩人目前的和諧。
  想靠近卻不能靠近,還真不是普通的難受煎熬,他自嘲的無聲苦笑,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不行,她就是睡不著!
  都已經大半夜了,陶天香還是痛苦得一點睡意都沒有,她偷偷的、無聲的轉過身來,看璽御閉著雙眼,呼吸平穩,就算她轉身也沒有任何反應,應該是已經熟睡了。
  什麼嘛,她因為他苦惱得頭都快打結了,想睡也睡不著,他倒好了,一點都不受影響,照樣睡他的大頭覺,那她為什麼要自找罪受的為他失眠呢?
  真是氣死人了,她必須出去透口氣,要不然她恐怕會憋出一肚子火來!
  陶天香試著動動身子,發現璽御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便大膽的坐起身來,躡手躡腳的下床,一鼓作氣離開房間。
  直到順利站到房門外後,她才呼了口氣,原本緊繃的精神也跟著放鬆,﹁呼,終於輕鬆一點了﹂
  對於她和璽御目前這種曖昧不明的情況,她極須找一個人吐吐心事,而她唯一想到能說心事的人就只有小雪,但很無奈的是,她不知道要去哪找小雪,連小雪住在宅子的哪裡她都不知道。
  但既然她們都住在這座大宅子內,沒有道理她找不到呀。她一邊思索,一邊摸黑在宅子內行走。其實要找到人應該不難,小雪一定是住在僕人所住的院落,去那裡打探一下應該就會找得到人的。
  ﹁陶姑娘,怎麼這麼晚了妳還在外頭走動?﹂
  背後冷不防出現詢問的聲音,害陶天香嚇了一跳,她轉過身來,才發現叫住她的人是任諺,﹁你不也在半夜到處亂走,我就不行?﹂
  他不由得失笑,﹁陶姑娘,我這是在巡夜呀,要不然我也很想窩在被窩中,好好睡上溫暖的一覺。﹂
  ﹁喔。﹂陶天香只好趕緊轉移話題,﹁我想去茅廁,所以才會出來。﹂
  ﹁需要我護送妳過去嗎?﹂畢竟她才剛被抓走過,大家都小心翼翼,就怕她再出什麼意外。
  ﹁不必麻煩啦。﹂她羞窘著臉,有些受不了他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過度反應。
  ﹁那好吧,請陶姑娘自己當心一點。﹂任諺強忍笑意,不打算告訴她,等一會他還是會暗地裡偷偷的跟著她,以防萬一。
  陶天香覺得丟臉的趕緊轉身離去,但往前走了幾步後,她又停下來,想起要問他另一件事,﹁對了任諺,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問題?﹂
  ﹁你知道僕人們都住在宅子的哪一處院落嗎?﹂
  ﹁陶姑娘想要找哪一位?下僕們分住三處院落,陶姑娘得告訴我要找哪個人,我才有辦法回答。﹂
  ﹁呃這個﹂陶天香突然面有難色,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問下去。
  ﹁怎麼了?只是要找一位僕人而已,陶姑娘有什麼為難之處嗎?﹂任諺不解的問。
  陶天香皺著眉頭道:﹁你們不是有個規矩,下僕不能隨意和主子往來說話,這是不被允許的?﹂要不是這樣,她又怎麼會到現在還不知道小雪住在哪,就怕問了會給小雪添麻煩,只能被動的等她出現。
  ﹁有這個規定?我今日倒是頭一次聽到。﹂任諺納悶的微微挑眉。
  ﹁你的意思是你們根本沒有這種規矩?﹂
  ﹁從來就沒有過。﹂任諺斬釘截鐵的回答。
  這下子換陶天香傻眼了。難道小雪在騙她,但小雪為什麼要說這種謊騙她?
  ﹁陶姑娘,妳到底要找誰?﹂
  既然根本沒有這種規定,她也就乾脆說清楚了,﹁是個叫小雪的女僕,大概十五、六歲左右。﹂
  ﹁小雪?女僕?﹂任諺眼神一變,突然變得很嚴肅,﹁陶姑娘,這座宅子裡,除了妳之外,沒有第二個女人存在。﹂
  因為璽御的關係,所以他在安排僕從時盡量都是以男人為主,非不得已是不會有女人出現的。
  ﹁嗄?你確定?﹂陶天香更是錯愕的瞪大了眼。
  ﹁我當然確定,這座宅子內的人員配置都是我在處理的,哪裡有多少奴僕,那些奴僕叫什麼名字,我都一清二楚。而這宅子內並沒有叫小雪的女僕。﹂
  陶天香錯愕到說不出話來。如果小雪不是宅子內的奴僕,那麼又會是誰?
  ﹁該不會陶姑娘見過的那位小雪,正是潛伏在咱們身邊的奸細?﹂攸關璽御和陶天香的安危,任諺神色認真,﹁陶姑娘,妳怎麼會遇上她,是在何處遇到的,她又對妳說了些什麼,請妳全都告訴我,這個人不得不防。﹂
  陶天香在將任諺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他之後,才渾渾噩噩的回到璽御的房內,遲遲無法從剛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她一進到房裡,就發現暖爐的火快要熄滅了,她蹲在暖爐旁邊,加了幾塊炭火進去,然後就對著暖爐發起呆來。
  現在再回過頭想想,她才發現小雪的一舉一動的確都很可疑。一開始小雪就不要她主動去找她,還編了藉口阻止她,分明就是怕她發現宅內的奴僕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以免洩露身分。
  而且小雪都是趁著晚上無人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來無影去無蹤,神祕得很。況且宅內都有護衛看守,卻始終沒人發現小雪的行蹤,不就表示她身手不凡,才能來去自如?
  沒想到她唯一可以傾訴心事的對象,竟有可能是別人派來潛伏的奸細,而她卻一點警覺心也沒有,就這樣傻傻的把對方當成朋友。
  ﹁唉﹂她有些沮喪的輕嘆口氣,也對小雪感到非常失望。
  可是小雪從沒傷害過她,況且小雪關心璽御的表情也很真實,她看不出有任何的虛情假意她還是不願意相信小雪會是奸細。
  不行,除非小雪親口承認自己是奸細,要不然她絕對不會相信!
  !
  暖爐內的炭火突然在這時迸出點點火星,其中一點火星還不偏不倚的掉到她手背上,害她吃痛得驚呼出聲,﹁哎呀!﹂
  ﹁怎麼了?﹂
  璽御猶如一陣風般迅速的從後靠近,擔心的抓住她的手。
  她沒料到會驚動他,慌亂的趕緊說道:﹁沒事沒事,只是不小心被一點點火星給燙到而已。﹂
  ﹁妳要想事情也挑個好的地方想,一直蹲在暖爐邊做什麼?﹂璽御沒好氣的唸著,緊接著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到水盆邊,將她被燙到的手放到冷水裡降溫,就怕會留下傷疤。
  他知道她一直沒睡著,因為他也始終都是醒著的,只是怕她會感到不自在才假裝已經睡著。
  從她出房去之後,他就一直在等,等著她回來,好不容易等到她回來了,她卻一個人對著暖爐不知在發什麼愣,還心不在焉到被火星燙到,真讓他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就連兩人已經同住在一房裡,她還是讓他無法放心,時時牽掛,難道非得將她緊緊的鎖在懷裡,像現在一樣,才能確保她不會再發生任何意外?
  陶天香感覺自己的臉開始燙了起來,就連心也控制不住的越跳越快,她現在根本就是被他摟在懷裡,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空隙。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背輕貼著他的胸膛,屬於他的體溫淡淡的傳遞了過來,雖然淡,她還是敏感的感受到了。
  兩人的手泡在冷水當中,理應相當冰冷,但他的手始終握著她的不放,讓她有種微熱微麻的錯覺,之前被火星燙到的痛意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去,她的心思也沒放在那了。
  她全身細胞所感受到的都是他,他這麼做簡直是犯規!
  就算他沒有在誘惑她,也不是存心要讓她有遐想,但他還是太過分了。如果對她沒有任何一點意思,就不要對她這麼好,害她心猿意馬,小鹿亂撞!
  為了要讓腦袋甩掉不該有的綺想,陶天香努力轉移話題及注意力,想打散兩人之間太過曖昧的氣氛。
  ﹁原來你沒睡著?﹂他要是真的睡著,反應就不會這麼快,在她驚呼出聲的下一刻就飛奔到她身邊來了。
  ﹁那又如何?﹂
  ﹁你一直在騙我。﹂
  ﹁這有什麼騙不騙的問題?﹂
  ﹁誰知道你讓我誤會你已經睡著是安著什麼心眼,說不定你是在誘使我卸下心防,之後想對我做什麼事情,我就會沒有防備的中招。﹂
  ﹁﹂她這是在故意無理取鬧?
  ﹁夠了夠了,我的手已經沒事了。﹂她從水盆內抽回自己的手,轉身想推開他的胸膛,拉開兩人之間的危險距離,﹁你可以不必再﹂
  她才一轉頭,喋喋不休的唇瓣就輕掃到一個柔軟的東西,她錯愕的瞪大雙眼,看著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突然覺得很不妙。
  她沒注意到他的頭低靠在她的肩旁,當她一轉頭,那位置就很剛好的掃過了他的唇?
  璽御也沒想到她會突然轉過頭來,唇上意外擦過她柔嫩的唇瓣,雖然只有一下子,卻已足夠震撼他的心魂、動搖他的自制,讓他壓抑在心底深處的渴望瞬間翻騰起來。
  這個意外的插曲使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氛更盛,陶天香的一番努力也全都化為烏有,或是該說,反倒是助長了曖昧的發展?
  她心慌意亂的和他四目相對,不敢再有任何動作,就怕稍有妄動,這詭異的平衡就會被打破,緊接著便失去控制。
  他看著她有些緊張卻不是害怕的神色,理智動搖了,對她的渴求也更加強烈。
  他微瞇起眼,慢慢俯下身,試探著她的反應,見她沒有閃避,他便不停下來,繼續低頭,想要品嚐她誘人的紅唇。
  她像是受到這氣氛牽引似的,既緊張卻又忍不住期待,眼睜睜地看著他越靠越近,兩人的唇幾乎要貼合在一起
  砰砰砰!
  就在最關鍵的剎那,竟然殺出了不速之客,異常緊急的拍著門板,﹁殿下,屬下有急事稟報!﹂
  ﹁呃?﹂他們倆嚇得猛然恢復理智,微微分開,忍不住感到懊惱,也怨外頭的人真是太會挑時間打擾了。
  臉紅不已的陶天香渾身發熱的後退幾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強逼自己趕緊冷靜下來。
  如果不是有人來打擾,她就真的會被他吻了,那曖昧的界線一旦打破,她接下來該怎樣和他相處、甚至和他同住一房呀?
  璽御也趕緊冷靜下來,不再去想方才差一點就失控的事,轉身去開門,﹁怎麼回事?﹂
  在門外的任諺表情異常的凝重道:﹁邊境傳來消息,有百姓集結而成的隊伍騷動,要請殿下即刻出面阻止。﹂
  

  璽御在得到消息後,便帶著少數隨從連夜騎馬趕往殷族和璽國的交界,任諺則留在宅內確保陶天香的安全。
  一趕到交界處,他就見一群璽國百姓拿著火把和地方官帶來的士兵僵持不下,氣氛火爆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打起來。
  地方官一見到璽御現身,趕緊迎上前,躬身行禮,﹁二殿下。﹂
  ﹁發生什麼事了?﹂
  ﹁這些百姓們都是家中有閨女失蹤的,他們得到消息,說自家閨女被綁往殷族領地,即將被當成祭品殺死,便聚集在一起,打算闖入殷族領地救人。﹂
  那些消失的未婚姑娘被綁去殷族領地的事情,璽御從一開始便要地方官保密,就是擔心會發生現在的狀況。如果璽國百姓和殷族族民起了衝突,很有可能會造成殷族全面叛亂,而邊境也會不得安寧。
  地方官怕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只好一邊阻擋激動的百姓,一邊趕緊派人送消息給璽御,讓他來處理這件事。
  殷族一叛亂,身上流有一半殷族血統的璽御立場也會變得異常尷尬,他不得不懷疑,這一連串的事件都是衝著他來的。
  如果他無法妥善處理,讓事情圓滿落幕,他在璽國的地位也會受到影響,所以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安撫百姓情緒,避免發生暴動。
  ﹁他們是如何得知消息的?﹂璽御詢問地方官。
  ﹁下官已詢問過,他們也不知道告訴他們消息的那人是誰,只知道那人說自己是從殷族領地過來的,而且一身黑衣,讓人瞧不清樣貌。﹂
  黑衣人?肯定又是那個易非!此時此刻,璽御更是相信,易非所做的一切都是衝著他來的!
  ﹁讓我們過去﹂
  ﹁我要救我女兒﹂
  ﹁你們不救,咱們就自己去救,快讓開﹂
  百姓們繼續和阻擋的士兵拉扯著,情況越來越混亂,隨時都有可能一發不可收拾。
  璽御馭馬來到眾人前頭,居高臨下的對著他們揚聲道:﹁大家稍安勿躁,你們的女兒目前都還安然無恙,請冷靜下來,不必驚慌。﹂
  ﹁你是誰?咱們憑什麼要聽你的?﹂其中一名男子問。
  ﹁就是說呀﹂其他人附和出聲。
  ﹁我是璽國的二殿下璽御!﹂
  璽御的大名一出,大家錯愕的面面相覷,低聲討論,不知該不該信他的話。
  地方官趕緊出面證實他的身分,﹁他的確是二殿下,你們千萬不可無禮,二殿下他是特地前來解決此事的。﹂
  有了地方官的保證,眾人便信了璽御的身分,轉而開始懇求他,﹁請二殿下救救我女兒﹂
  ﹁我只有那麼一個獨生女啊﹗﹂
  ﹁殷族人太可惡了,把我女兒還來﹂
  ﹁我知道你們擔心女兒的安危,但我可以向你們保證,你們的女兒目前還是平安無事的,不必驚慌。﹂璽御語氣鎮定的回答。
  ﹁但現在平安,不代表會繼續平安下去!﹂其中一人激動的說。
  ﹁他們不是要將咱們的女兒當成血祭祭品?聽說血祭的日子快到了,再不將她們救回,她們就要沒命了呀!﹂又有一人高聲咆哮著。
  ﹁沒錯,再不將她們救回,她們會沒命的﹂
  見百姓們又躁動起來,群情激憤,璽御揚高嗓音再度解釋,﹁你們現在闖入殷族領地只會打草驚蛇,或許還會害到自己的女兒,我正在設法將她們平安的救出,若是你們此刻貿然行動,只會打亂我的計畫,誰都得不到好處。﹂
  ﹁你說要救,但到現在卻連點消息都沒有,你該不會是在欺騙咱們吧?﹂有人懷疑的嚷道。
  ﹁血祭都已經快開始了,你還救不出她們,要咱們如何相信你說的話?﹂
  ﹁是呀,你憑什麼要咱們相信你的話,空口說白話誰不會?﹂
  大家對璽御的懷疑再度引起騷動,紛紛和士兵們推擠起來,士兵們幾乎要抵擋不了,又不能貿然傷了百姓,免得情況變得更加混亂。
  地方官焦急的看著眼前混亂的情況,﹁二殿下,咱們現在該如何是好?﹂
  ﹁放肆!在本殿下面前,竟敢如此無禮!﹂他瞬間怒吼出聲,聲勢萬分驚人。
  眾人被璽御這突如其來的怒吼嚇到,頓時停住和士兵們推擠拉扯的動作,轉頭瞧向他。
  就在此時,璽御竟出人意料的拔出腰間長劍,毫不猶豫的往左手臂上劃過,一道血痕頓時染上衣袖,鮮紅的血液緩緩的滴到雪地上,開出觸目驚心的豔紅花朵。
  一時之間,大家都被震懾住,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聲音。
  璽御任由手上的血繼續滴下,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宣告,﹁我以璽國二殿下璽御之名在此立下血誓,要是無法平安救回大家的女兒,我這條命就賠給大家,以示負責!﹂
  眾人鴉雀無聲,完全被他驚人強霸的氣勢給鎮住,動都不敢動,徹底折服了。
  看著眼前情勢瞬間逆轉,璽御揚高嗓音,威嚴盡顯,﹁現在,還有誰有異議,執意要在此時闖入殷族領地,給本殿下添麻煩的?﹂
第8章
  陶天香在璽御離開趕往邊境之後,就在前廳擔心等待,完全沒有心思回房裡休息。
  她聽任諺講了一下情況,知道那些被抓去當血祭祭品的姑娘家人打算集結起來闖入殷族領地,引發動亂,所以才需要璽御趕過去穩住情況。
  雖然任諺說應該不至於會發生什麼事,但她就是無法放心,他也只好陪她在前廳徹夜等候。
  他們在東方的天際泛起魚肚白,接著天色大亮,才終於等到璽御一行人從邊境回來。
  ﹁璽御!﹂
  陶天香開心的衝到大門前,原本正慶幸他平安無事的回來,卻在下一刻見到他左邊衣袖上明顯的血痕,既訝異又擔心。
  ﹁你受傷了?﹂
  ﹁只是點皮肉小傷,不礙事。﹂他在回來之前便已經包紮過,血早已止住,沒什麼大礙。
  ﹁你怎麼會受傷?遇到襲擊了嗎?﹂
  ﹁和襲擊無關,妳別擔心。﹂
  ﹁真的假的?你別騙我。﹂
  如果是從前的璽御,可能會對這樣接二連三的詢問感到不耐,但此刻問的人換成陶天香,再看到她微紅著眼眶的擔心模樣,他的心忍不住軟了、暖了,早知道在回來之前就先將衣上的血跡處理掉,也不會讓她如此擔心。
  ﹁我沒騙妳。﹂他無奈一笑,破天荒的主動對她解釋,﹁其他人可以替我作證,我不是因為遇襲而受傷的。﹂
  他立血誓的舉動完全把那些百姓們嚇傻了,他們折服於他的氣魄,終於妥協,答應靜靜等待他處理血祭的事情,不再貿然行事。
  陶天香在聽完璽御的解釋後才鬆了一口氣,真正安心,﹁原來是這樣,嚇死我了﹂
  但安心下來沒多久,她卻又忍不住感到心疼。發誓就發誓,他有必要真的傷了自己立血誓嗎?他不覺得痛,她看了都替他痛了。
  跟著出來的任諺及明見也看到主子手上的血痕,同樣詫異又擔心,﹁殿下,您還好嗎?﹂
  ﹁我沒事。﹂璽御已經懶得再解釋第二次,逕自往屋內走,﹁我去換件衣裳,你們去書房內等著,我隨後就過去。﹂
  ﹁屬下遵命。﹂任諺和明見一同回答,知道主子要和他們討論血祭的事情。
  陶天香也跟著他們倆到書房等待。這一陣子,她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既然她來到一個和自己原本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不只生活習慣不同,就連思考方式、文化教養也不同,她是不是不該將自己的觀點硬加在他們身上,而是得換個方式,用他們的想法去尋求解決之道?
  璽御換完衣裳,進到書房內,就先詢問任諺,﹁可有從抓回來的那些人口中問出易非的來歷?﹂
  任諺表情凝重的搖搖頭,﹁那些人全都是死士,在被抓回來之後,一逮到機會便自盡了。﹂
  璽御的眼神也跟著黯下。易非太過狡猾難纏,他們到底該用什麼方法才能讓殷族族民擺脫他的蠱惑操弄?尤其是殷治,族長要是不先擺脫易非的操弄,其他族民也就不可能醒悟過來。
  ﹁要不咱們派人潛入殷族族長的住處,將易非暗中解決掉?只要他一死,或許就可以阻止殷族族民再繼續受到他的煽動行事。﹂任諺提議。
  ﹁這麼做不妥,易非也有武功底子,要是無法順利解決他,對咱們更是有害無益。﹂明見不同意的反駁。
  在殷族領地內,目前的形勢是朝向易非的,他們不能衝動的和他硬碰硬,那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
  璽御繼續沉思。易非衝著他而來的意圖非常明顯,如果他主動去見易非,情況能改變多少?
  陶天香見他們都沉默著,書房內的氣氛也跟著凝重起來,突然開口打破靜默,﹁我有一個想法,你們可以聽聽嗎?﹂
  ﹁妳有什麼想法?﹂璽御訝異的瞧向她。
  ﹁既然殷族族民那麼相信巫術,那咱們就來個『以巫制巫』。易非是如何操控族民的,咱們就依樣畫葫蘆,反過來操控回去。﹂這可是她在經過上一次被包圍的驚魂記後痛定思痛,終於領悟出來的道理。既然他們迷信,那就不要硬碰硬,反過來順著他們的毛摸,用迷信反制他們。
  ﹁要如何用迷信反制他們?﹂明見不解的問。
  ﹁很簡單呀,他們相信舉行血祭儀式可以讓殷姬夫人復活,那我們就趁他們聚集在一起參加血祭儀式時,在眾人面前演一場戲,讓殷姬夫人的魂魄附身在某一人身上,並且以她之口阻止他們舉行血祭,只要讓他們相信那人真的是被殷姬夫人附身,就肯定會聽話的。﹂
  ﹁要一個人假裝被殷姬夫人附身,還要演到讓眾人相信,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任諺輕皺起眉頭。
  ﹁沒錯,況且咱們要去哪裡找這一個演技好到能足以讓所有人都信服的人?﹂璽御同樣不認為這會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用找,那個人就在這裡。﹂陶天香信心十足的說。
  在場的三名男子不約而同將視線放在她身上,表情各異,但都表達了同樣的訊息——不敢置信,﹁妳?﹂
  ﹁沒錯,就是我。我唸的可是戲劇系,受過正統且專業的演技訓練,如果不是有把握可以演好這樣的角色,我也不會提出這種提議的。﹂
  她當初之所以會選擇唸戲劇系,就是希望將來能夠將演戲手法融入魔術當中,豐富她的表演,沒想到現在也有機會派上用場,她早已迫不及待的躍躍欲試了。
  她不想當個永遠只會等著王子來拯救的公主,她要當個能幫得上忙的幫手,絕不會再成為拖累他們的累贅。
  什麼戲劇系、什麼演技訓練的,璽御他們雖然聽不太懂,但也能明白一件事,陶天香打算以身涉險,攬下這個重責大任。
  ﹁不行!﹂璽御馬上否決,﹁妳只要乖乖待著就好,別蹚渾水。﹂
  要是弄得不好,她身處在殷族領地內,還被殷族人包圍,那會是多麼危險的事情,他絕不能讓她涉險。
  ﹁為什麼我不能幫忙?你們當初將我帶過來,不就是因為相信我能幫助你們,所以才千方百計找到我的?﹂陶天香不死心的繼續遊說:﹁既然有我能夠派上用場的地方,為什麼不讓我試試?就算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也總該給我一個機會試驗,再來斷定我的能耐吧?﹂
  ﹁我相不相信妳的能力並不是最重要的因素。﹂
  ﹁那到底是為什麼?﹂她執意要個答案,要不然絕不罷休。
  他又氣又惱的和她大眼瞪小眼,就是遲遲開不了口,說不出他擔心她的安危,才不願意她去冒險。
  他不想她捲入這一團混亂,甚至想將她送得遠遠的,離開這危險之地,免得受到波及,他不要她因他而受到一絲一毫傷害。
  ﹁殿下,就讓陶姑娘試一試吧。﹂明見看他們倆僵持不下,便開口打破僵局,﹁如果陶姑娘所演的殷姬夫人連殿下這一關都過不了,就更不必指望殷族族長會相信,那咱們也就不必再猶豫,可以直接想其他法子。﹂
  ﹁沒錯呀殿下,就讓陶姑娘試試吧。﹂任諺也附和著。
  ﹁你們倆﹂璽御沒好氣的瞪了他們一眼。他們這簡直就是胳臂往外彎,全都倒向她了。
  ﹁讓我試,要不然我絕對不會甘心的。﹂陶天香打定主意要和他磨到底,﹁你只要告訴我殷姬夫人的神韻、氣質,我肯定讓你刮目相看。﹂
  ﹁妳﹂
  ﹁快一點吧,還是你怕我挑戰成功?﹂她連激將法都用上了。
  璽御再瞪了陶天香一眼。她真以為他會中了她的激將法?還早得很呢。
  但要是不讓她試試看,她肯定會沒完沒了的纏著他,他還是讓她試過之後再說她演得一點都不像,這樣才能讓她徹底死心。
  打定主意後,璽御開始回想母親的神韻、氣質。他對她的印象,那些都已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若非必要,他並不會主動回憶。
  ﹁她看起來很纖細,像是風一吹就會倒,她的眼神很溫柔,像是有水光流動著,嘴角始終漾著一抹柔美的淡笑,渾身散發著一股溫暖舒服的氣息,但是又很沉靜高雅,讓人望而生敬,她的嗓音總是柔柔甜甜的,語調不疾不徐,卻有一種安撫人心的效果﹂
  這些都是他母親尚未改變之前留給他的印象,他本以為自己早已遺忘了,卻沒想到那些記憶仍停放在內心深處,不去碰觸,並不代表他就真的已經忘卻。
  他自嘲的暗暗苦笑,難道他還在期望母親能夠回到過去那樣,對他展開溫柔慈愛的笑顏,而不是瘋狂的想要取他的性命?
  現在已經什麼都改變不了了,因為她也早已不在了
  陶天香在聽完璽御的描述之後,沉思了好一會,才又問道:﹁殷姬夫人都怎麼喚你的?﹂
  ﹁妳問這個做什麼?﹂
  ﹁反正有用就對了,你快點告訴我。﹂
  璽御沒好氣的微蹙起眉頭,卻對她的放肆無可奈何,﹁御兒。﹂
  她笑著點點頭,﹁你就等著看我怎樣讓你刮目相看吧。﹂
  就這麼一點描述,她能變出什麼花樣來?不只璽御心中納悶,明見和任諺也很困惑。
  陶天香突然閉上眼睛,安靜下來,像是在醞釀情緒,好半晌後,她才緩緩睜開雙眼,然而當她睜開眼的那一剎那,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也跟著驚人的改變。
  原本燦亮活力的眸光變得溫柔如水,輕勾起的淡淡笑靨柔美雅致,渾身上下散發著沉穩高雅之氣,舉手投足間盡是優雅,彷彿生來便是高貴之人。
  眼前的陶天香外表是陶天香,卻又不像陶天香,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她裝在軀殼內的魂魄換成了另外一個一樣。
  她輕啟雙唇,原本清亮的嗓音變得柔婉甜美,﹁御兒﹂
  頓時之間,璽御猶如被雷當頭劈下,渾身顫慄,不敢置信的瞪著她和剛才截然不同的神情,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真將她和母親的影像重疊起來。
  這太不可思議了,眾人皆震撼不已
  

  殷姬忌日的這一天,從一大清早便開始下著瑞雪,始終沒有停止的跡象。
  血祭的儀式是從傍晚開始,時辰越接近傍晚,就越多殷族族民聚集到廣場上,不畏大雪,等待儀式開始。
  廣場上已經事先架好一座約一人高的高台,上面擺著一張放滿祭祀物品的桌子,桌子前方則有一個非常大的銅盆,是要用來盛祭品的血的。
  所謂的血祭,便是讓祭品的血盛滿大銅盆,然後將殷姬的遺骨倒下去,讓遺骨吸收百人的精氣,浴血重生。
  廣場四周皆是殷族族民的屋舍,大多只有一層樓高,縱橫交錯,迂迴的巷道不少,要是對這裡不熟悉,很有可能會迷路。
  璽御他們一行人藏身在廣場旁的某間屋子內,等天色再黑一些,就混到人群當中,好守護陶天香的安全。
  陶天香展現自身的才華,讓璽御不得不佩服她精湛的演技,但還是不願意她去冒險,最後是在明見及任諺的輪番勸說下,才勉強答應她的計畫。
  只不過他有但書,一旦發生危險,她就必須馬上撤離,不管計畫成不成功,她的安危是他的第一考量,其他都是其次了。
  陶天香靠在窗邊,看著外頭逐漸暗下的天色,忍不住開始緊張起來,雖然她對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但卻是第一次面臨生死交關的狀況,想要完全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如果她失敗了,璽御他們便會製造其他意外,分散殷族族人的注意力,再趁機帶著祭品逃跑,但祭品人數太多,這麼做風險很高,無法保證能救出所有人,非到萬不得已,她還是不希望他們這麼做。
  ﹁我一定可以的。﹂陶天香小聲的鼓勵自己,﹁我一定要成功,絕對不能拖累他們!﹂
  在這之前,她已經拉著璽御做足準備,要他一再的幫她調整她的眼神神韻,也從他那裡得知殷姬的一些習慣動作,她相信定能順利讓殷治相信她是真的被殷姬給附身了。
  ﹁時辰已經差不多了。﹂負責確保陶天香行動安全的任諺命令其他護衛,﹁咱們行動吧。﹂
  ﹁遵命。﹂打扮成殷族族民的十幾名護衛同聲應答,先混入人群中,等一會好散佈在陶天香身旁保護她,任諺則等在一旁護送她進廣場。
  陶天香披上斗篷,正準備要進到廣場裡時,璽御卻突然喚住她。﹁等一等。﹂
  ﹁殿下,還有事嗎?﹂她停下腳步。
  璽御來到她面前,神色有些複雜。就算在她身旁安插了再多人手保護,為她做盡萬全準備,他還是無法全然的放心。
  別去,待在我身邊就好!他多想這麼說,但此時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已經無法讓計畫停下來了。
  陶天香困惑的眨眨眼。不懂他特地喚住她,卻又只是盯著她瞧的不說一句話,到底為的是什麼?
  ﹁若是沒什麼事,那我呃?﹂
  突如其來的,璽御竟伸手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抱住,她呆愣在他的懷裡,好一會都反應不過來,不懂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心跳加速,臉蛋發熱,鼻間聞到的都是他的氣息,她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對他的擁抱完全無法招架。
  恍惚之間,她的頭頂上似乎被輕壓了一下,那力道很快退去,她的心也跟著猛然一跳,忍不住猜測,他是趁機吻了她嗎?
  她還來不及確認這事,他已經放開她,拉開兩人的距離,用著低沉的嗓音囑咐她,﹁萬事小心。﹂
  她慢了好幾拍才回過神來,有種奇怪的悵然若失,﹁喔﹂
  鎮定心神!現在不是她該心慌意亂的時候,就算他剛才真的偷偷吻了她,也要等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辦完後再來質問他。
  璽御強逼自己放開手,免得再繼續耽擱時間,擾亂他們的計畫,﹁任諺,天香就交給你了。﹂
  ﹁屬下絕不會讓陶姑娘受到一絲一毫傷害。﹂他表情慎重的承諾。
  ﹁去吧。﹂
  任諺護送陶天香離開後不久,璽御便吩咐明見,﹁後方就交給你了。﹂
  璽御會帶著另一批人在廣場最外圍監控局面,情況一有異,他們就會馬上衝上祭台救那些被當作祭品的姑娘們,屆時就由明見留守在此掌控大局,判斷情勢,調度人手安排支援。
  ﹁屬下絕不負殿下所託。﹂他同樣慎重的回答。
  陶天香在任諺的護送下進到已經擠滿人群的廣場內,此時大雪紛飛,廣場四周擺放著無數火盆,但能見度還是有限。
  她努力往前擠,擠到已經非常靠近祭台才停住腳步。夜狼護衛們慢慢往她的四周靠攏,或遠或近,好伺機而動。
  祭台上,殷治的身影出現了,他懷中抱著一個陶甕,小心翼翼的將它放在桌案上,那陶甕裝的想必就是被盜出來的殷姬遺骨。
  緊接著,一名身穿暗紅色衣袍,臉上畫著紅色條紋的男巫也走上祭台,開始在桌前唸著大家聽不懂的祭詞,底下的群眾本來還在低聲交談著,在男巫開始唸祭詞後瞬間安靜下來。
  任諺微皺起眉,祭台上沒見到易非的身影,不知道他此刻是躲在何處監視血祭的進行。
  男巫唸唸有詞,約莫一刻鐘後,才終於停下,然後揚聲高喊,﹁將祭品給帶上來!﹂
  第一個祭品被兩名壯碩的男子一左一右的架上祭台,來到銅盆前,那名姑娘不哭不鬧,雖然臉色蒼白,卻是異常的鎮定。
  這姑娘就是被送入當祭品的兩名夜狼護衛之一,她身先士卒的站在最前方,第一個上祭台,免得其他無辜的姑娘因為害怕掙扎而讓自己受傷。她很確信,主子一定會想辦法阻止血祭的。
  男巫拿起放在桌子上、刀刃畫滿奇怪符號的短刀,來到祭品面前,打算割喉放血。底下所有人屏氣凝神的等待,眼睛眨都不眨,不放過任何一刻。
  就在男巫舉起短刀的那一瞬間,任諺做了個手勢,圍在祭台四角的四個大火盆同時傾倒,發出極大聲響,嚇壞了大家,也讓男巫停下動作。
  ﹁火盆倒了?怎麼回事﹂
  ﹁好端端的火盆怎麼會倒呢?﹂
  ﹁啊——﹂
  緊接著,廣場內突然傳來女子尖叫的聲音,再度嚇壞大家,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被轉移到那名女子身上,就連祭台上的人也是一樣。
  就在祭台的正前方,人群紛紛和蹲在地上抱頭尖叫的女子拉開一段距離,一臉的困惑好奇,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了,沒多久,那女子四周便淨空了,眾人在她身邊將她團團包圍住,卻又不太敢靠近她。
  那女子尖叫完之後,突然開始全身抽搐,像是著了魔似的,更讓圍觀的眾人訝異,等抽搐完後,她又突然靜止不動,不知是生是死。
  等了好一會,始終沒見到她有進一步動作,其中一個膽子較大的人試圖走上前去,想探探她的情況,沒想到她又在這一刻有了動作,嚇壞一干人等。
  她緩緩的站起身,眼神柔婉,抬頭挺胸,雙手交疊在腹前,姿態優雅又高貴,全身散發著一股渾然天成的尊貴氣勢。
  陶天香瞧著同樣在祭台上觀看這一切的殷治,柔聲開口,﹁阿爹,女兒回來看您了。﹂
  殷治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他已有十多年不曾聽過有人喚他阿爹了,那是女兒最愛喚他的方式呀!﹁姬姬兒?﹂
  
  同一時刻,璽御和手下在廣場最外圍監控情勢,眼見陶天香順利吸引眾人的注意力,踏出成功的第一步,雖然高興,卻依舊不敢放心,繼續緊盯著現場。
  沙沙
  背後傳來的細微聲響驚動了璽御,他迅速轉身,在轉角之處發現一個白影,那個白影披散著長髮,一動也不動,讓他忍不住震驚,因為這影像太過熟悉。
  那是某一晚他曾經見過的身影,也是讓他誤以為是母親魂魄的身影,難道真的不是他的錯覺,的確是有人躲在暗處?
  那人到底有什麼意圖?刻意出現在他面前究竟是為什麼?
  白影停住不動好一會,突然隱沒在巷道內,動作飄忽如鬼魅,璽御的身子也頓時動起來,想要追上那白影,將一切都弄明白。
  ﹁殿下?﹂護衛們錯愕的看著他突然離開。
  ﹁你們繼續在這注意情況,我去去就回。﹂
  璽御之所以敢一個人行動,是因為他藝高人膽大,就算真遇到危險,他也有自信自保,才會毫不猶豫的追上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進到白影消失的巷道裡,前方的白影忽閃忽現,他緊追不捨,兩方的差距也越來越小。
  在拐了好幾個巷道後,白影突然跳上高牆,進到一座大宅院裡,璽御也跟著進入。
  當他從高牆上跳下時,原本一直疾走不停的白影卻靜靜的停在庭院中間,背對著他,一動也不動。
  他困惑的跟著停下腳步,卻猛然一驚,眼前的景象給他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一股冷冽的寒意瞬間從腳底往上竄,像是蛇般爬上他的四肢,將他緊緊纏住。
  夜晚、大雪、熟悉的庭院景象,在在勾起他不堪回首的記憶。這裡像極了他兒時所住的宮殿庭院,雖然他在那件事之後便搬離那座宮殿,再也不曾踏進去過,但那殘存的記憶還是壓在腦海最深處,在這一刻全都湧現出來。
  四周好靜,靜得萬分詭異恐怖,他緊盯著那白色身影,強壓住心頭控制不了的慌亂情緒,啞著嗓音質問:﹁妳到底是誰?﹂
  ﹁孩子,你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那熟悉的話語讓璽御瞪大雙眼,全身僵直,十歲那一晚的惡夢似乎開始重演,讓他的臉上瞬間沒了血色。
  那聲音雖然是女的,卻和他母親並不像,但這相似的環境與氣氛,在在逼得他幾欲崩潰,無法再一次承受那讓他惡夢纏身十幾年的夢魘重現。
  這是針對他設下的陷阱!他明知道是陷阱,卻還是被這詭異的氣氛緊緊束縛住心魂,無法動彈,熟悉的窒息感也緩緩纏繞上他的脖頸,就像那一年的雪夜,他差點死在自己母親手中的雪夜
  對方抓住他的弱點,讓他徹底中計了!
第9章
  廣場上,群眾激盪,議論紛紛。
  ﹁她被殷姬公主附身了?﹂
  ﹁殷姬公主真的回來了嗎﹂
  ﹁阿爹,女兒有話必須向阿爹說明白,要不然女兒就算死了也不瞑目呀。﹂
  陶天香想要往祭台上走,男巫眼見情況不對,趕緊吩咐一旁的侍衛,﹁別讓她上來擾亂儀式!﹂
  ﹁是!﹂侍衛馬上抽出長劍,擋下她的步伐。
  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劍,陶天香氣勢沉穩的命令他們,﹁把劍收回去,免得傷到其他無辜的人。﹂
  ﹁讓她上來!﹂殷治激動的開口,﹁誰都不准傷害她!﹂
  她雖然樣貌不同,但所表現出的神韻、一舉一動,都和他記憶中的姬兒一樣,所以他很快便相信她被女兒的魂魄附身了。
  侍衛只能收回劍,往兩旁退開,讓她走上祭台。
  陶天香一走上祭台,殷治便來到她面前,難掩激動的情緒,﹁姬兒妳妳真的回來了?﹂
  她跪在他面前,深深叩首,﹁阿爹,女兒不孝,讓阿爹傷心了。﹂
  ﹁妳回來就好。﹂殷治欣喜的將她從地上扶起,﹁再等一會,阿爹就能讓妳完全復活了,咱們父女倆又可以聚在一起,這一回,阿爹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妳,逼得妳自盡而亡。﹂
  陶天香眼神哀傷,微泛淚光的搖搖頭,﹁阿爹,沒有用的。﹂
  ﹁什麼意思?﹂
  ﹁女兒已死,是無法復活的。阿爹無論殺了多少無辜的姑娘舉行血祭,都無法讓女兒復活,只會增加女兒的罪孽罷了。﹂
  ﹁這怎麼會?﹂殷治訝異的瞪大眼,﹁可易非明明說——﹂
  ﹁阿爹,您被人欺騙了。﹂陶天香悲哀的流下眼淚,﹁女兒之所以附身在這位姑娘身上,就是要阻止阿爹做傻事啊﹗女兒之所以遲遲沒有去投胎,還徘徊在人世間,正是因為阿爹對璽國的怨恨,讓女兒始終放不下心,怕阿爹會因此招來禍端,並且害了御兒呀。﹂
  殷治錯愕的呆愣住,久久說不出話。他期待這一日好久,以為終於能夠和女兒再度重聚,難道真的只是一場不可能實現的夢?
  ﹁阿爹,女兒請您冷靜的想想,將璽國的姑娘抓來舉行血祭,不但無法讓女兒復活,最後只會引起璽國和殷族之間的仇恨,咱們族民甚至還會因此陷入戰亂的危險。阿爹,您身為一族之主,最重要的是保護族民安穩的過日子,而不是害族民去送死,不是嗎?﹂
  她的一席話瞬間讓殷治渾身大打冷顫,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多麼危險且不理智的事情,他不顧一切想讓女兒復活,卻沒考慮到這麼做的後果,很有可能會害得自己的族民陷入和璽國的戰火之中。
  ﹁阿爹,您還記得您在璽國還有一個外孫嗎?要是殷族和璽國真的交戰,流有一半殷族血液的御兒該如何在璽國立足?阿爹這麼做,同樣會害了御兒,御兒本有機會繼承王位,卻可能因為兩方交戰而被摒除在外,甚至流放外地,這一點阿爹曾經考慮過嗎?﹂
  殷治再度愣住,因為女兒的死亡讓他始終被怨憤給蒙蔽心眼,也不曾關注過女兒為璽王生下的兒子,當然也不曾考慮過自己這麼做,對外孫會有不好的影響,女兒留在世上的僅存血脈也會因此而受害。
  ﹁阿爹,這就是女兒遲遲無法安心投胎的原因呀。如果阿爹真的踏錯這一步,引發更多混亂,女兒永遠無法原諒自己,因為這全都是女兒害的。﹂
  ﹁不,是阿爹老糊塗了,這全是阿爹的錯。﹂殷治終於徹底清醒,老淚縱橫的握住陶天香的手,﹁阿爹答應妳,不再舉行血祭,放那些姑娘回去。阿爹不要妳繼續擔心我而無法安心去投胎。﹂
  他怎會糊塗到被易非慫恿做出這些事來?要不是女兒的魂魄適時出面阻止,點醒他,他就真的要釀成大禍了。
  殷治馬上命令一旁的侍衛,﹁血祭取消,將那些姑娘帶回去好好照顧,明日一早便護送她們回去。﹂
  ﹁遵命!﹂
  ﹁阿爹﹂陶天香終於漾起笑,﹁阿爹終於清醒了,這才是女兒心目中的阿爹,女兒已經無所牽掛了。﹂
  ﹁姬兒,我的姬兒阿爹真的好想妳﹂
  她看著殷治淚流不停,始終緊緊抓著她的手,感到於心不忍,想多代替殷姬安慰他幾句,沒想到此時背後卻突然傳來一個熟悉卻焦急的叫喚。
  ﹁陶姑娘!﹂
  陶天香轉過身來,赫然在台下的人群中見到小雪的身影。
  ﹁陶姑娘,璽御有危險,我求求妳趕緊跟著我走!﹂小雪焦急的喊著。
  她詫異的瞧著小雪。她消失了好一陣子,到底又是從哪冒出來的?而且她說璽御有危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該不該相信她呢?
  璽御應該是在廣場後方監看情勢的,既然如此,他又會有什麼危險?
  ﹁陶姑娘,相信我,再不快點就會來不及了!﹂
  小雪說完立刻轉身往外跑,陶天香心一驚,也管不了是真是假,身體已經比腦袋先一步動作的衝下祭台。
  ﹁姬兒?﹂殷治困惑的看著她突然衝下台去。
  ﹁阿爹,女兒突然有急事,等一會再回來!﹂她已經顧不了演戲了。
  在台下的任諺見陶天香突然衝下台,並且還往廣場外跑,雖然疑惑,還是趕緊跟上去,﹁陶姑娘?﹂
  其他埋伏在四周的護衛也趕緊追上,不懂現在到底在演哪一齣。
  陶天香拚命追著小雪跑,進到蜿蜒巷道內,但小雪的速度太快,一個拐彎就消失蹤影,她想追都追不上。
  ﹁陶姑娘!﹂任諺來到她身旁,﹁到底怎麼了?﹂
  ﹁快,快點想辦法追上小雪!﹂她抓住他的衣袖喘氣,﹁我也要一起去。﹂
  ﹁小雪?在哪?﹂他暗暗心驚,他們剛才一路追來,只有看到她的身影而已,並沒有看見其他人。
  ﹁你沒看到?她剛才拐到那條巷道裡了。﹂陶天香邊喘邊指著前方不遠處的巷道。
  他暫時按捺下困惑,打橫將她抱起,快速往前頭奔跑,﹁陶姑娘,失禮了!﹂
  ﹁啊——﹂她趕緊抓住他的衣領,免得他速度太快把她甩飛出去。
  任諺照著她的指示和護衛們一同衝入巷道內,陶天香又見到小雪拐入另一條巷道裡,趕緊又伸手指出方向。
  ﹁在那裡,看到了嗎?﹂
  沒看到!可任諺不敢說,就怕嚇到她,只能照著她的指示又快速拐了好幾條巷道,就是追不上區區一個小姑娘。
  陶天香心急的一直盯著前方,在他們再度拐過一個彎後,她看到小雪突然飛身越過高牆,跳入一座大宅院中,不得不訝異。小雪果然是會武功的!﹁她跳入那座宅院裡了!﹂
  任諺也跟著跳上高牆,在高牆之上,他們沒見到小雪,卻看到璽御僵著身子站在庭院中,直盯著一個白衣披髮的女子瞧,而他此刻的注意力全放在那白衣女子的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在他的背後,好幾名弓箭手的箭已經對準他,隨時都有可能射出。
  ﹁殿下危險!﹂
  ﹁璽御,後面有埋伏!﹂
  他猛然回過神,抽出腰間長劍,一劍揮斷飛射過來的三支箭,及時解了自己的危險。
  護衛們瞬間衝上前去,和對方打了起來,此時又從牆外跳入許多人將他們包圍住,頓時之間,雙方人馬起了混戰,情況亂得可以。
  一名護衛見敵方人多,己方處於劣勢,逮到機會離開庭院,回去通風報信帶救兵過來。
  其中有三名敵人朝任諺襲擊,他緊護著陶天香連連阻擋敵方攻勢,可因為要保護她,他無法盡情施展身手,所以情況屈居劣勢。
  陶天香嚇得連叫也叫不出來,只能緊抓著任諺的衣袖,被他拉著左躲右閃,劍風一直在她的四周飛削而過,萬分驚險。
  突然之間,白衣女子插入任諺這一邊的混亂中,從他手中搶到陶天香,硬是把她扯來自己身邊,﹁可讓我抓到妳了!﹂
  她是璽御的另一個弱點!白衣女子眸中閃過算計的光芒。非要璽御栽在這個特地為他準備的葬身之地不可!
  ﹁啊——﹂
  ﹁陶姑娘!﹂任諺被其他人纏住,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抓走。
  ﹁放開她!﹂
  另一道身影驀地狂襲而來,利刃朝白衣女子抓住陶天香的那隻手臂狠劃而過,鮮紅血液立時飛濺而出,逼得白衣女子不得不放手。
  下一刻,璽御已緊緊將陶天香擁入懷中,緊張的心狂跳不已,他要是再遲個一步,或許她就會被白衣女子所傷。
  ﹁璽御!﹂她也緊緊的回抱住他,既開心又慶幸,但她隨即發現他渾身發冷,一點溫度都沒有,情況異常。她擔心的抬起頭來,瞧著他的臉色,﹁你還好嗎?﹂
  他蒼白著臉,緊皺雙眉,努力壓抑身子的不適,﹁我沒事。﹂
  喉間的窒悶感越來越嚴重,他幾乎快要無法喘過氣來,但他還是硬撐著浴血奮戰。陶天香在這,他不能讓她陷入危險當中,他更不能在此時倒下,無論如何他都絕不認輸!
  此時又有兩名敵人朝他們衝過來,璽御將她緊護在懷中,用著精湛的劍法將他們給逼退。
  陶天香害怕的緊抓著他,但她此時已經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怕璽御的狀況,怕他再硬撐下去會有危險。
  這場混戰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再拖下去,對他絕對是有害而無利!
  ﹁殿下!﹂
  在情況正危急時,明見帶著其他護衛來支援他們了,情勢瞬間逆轉,換成璽御這方人多,敵方處於劣勢。
  那些人見情況不對,先機已失,只能趕緊撤退,不再繼續和他們纏鬥。
  白衣女子不甘心籌備已久的計畫終告失敗,決心放手一搏。
  她在跟著同伴撤退之際,突然從衣袖中掏出三柄短刀朝璽御和陶天香射過去。
  ﹁殿下小心!﹂任諺心急的吼出聲。
  璽御來不及舉劍擋禦,只能抱住陶天香往旁倒下,兩人快速的翻滾,驚險躲過三柄接連插在雪地上的短刀。
  ﹁嘖!﹂白衣女子即使再不甘心也只能收手離開。
  陶天香被他護在懷裡滾了一段距離,終於停下,她驚魂未定的喘著氣,來不及管自己渾身疼痛,不知是否哪裡受了傷,便趕緊詢問璽御的狀況。
  ﹁璽御,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他沒有回話,停了好一會才使力撐起身子,免得一直將她壓在下頭,卻又在下一刻往旁邊頹然倒下,痛苦的摸著脖子。
  他無法呼吸,喉嚨已經緊縮到一個極致,空氣進不來也出不去,腦袋像是要炸開般的脹痛,他痛到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璽御?﹂她驚慌的從雪地上掙扎著撲向他,摸著他異常冰冷痛苦的臉蛋,慌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殿下!﹂任諺和明見也趕緊靠過來,臉色大變,明白他的病還是發作了。
  ﹁怎麼辦?你們快說說話呀!﹂陶天香焦急的瞪著他們,﹁有什麼方法可以幫助他脫離痛苦?你們在他身邊那麼久,難道不知道嗎?﹂
  明見表情凝重的回答,﹁每一回殿下都是靠自己的意志力撐過去的,如果有其他方法,這些年來,咱們就不必每到冬日就擔心殿下不知何時又會犯病了。﹂
  ﹁沒有方法?那他如果哪一日撐不過去了怎麼辦?﹂
  明見和任諺只能沉默,束手無策的他們同樣痛苦,但無論請過多少名醫診治,也沒人有辦法,只說心病還需心藥醫。
  陶天香又急又氣又心慌,她無法眼睜睜看著璽御痛苦卻什麼事情都無法幫忙,只能在一旁乾著急,看著他一個人受折磨。
  但慌亂的她根本不知要怎麼幫他,難過的淚水開始在眼眶裡打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顆心也跟著他一同煎熬。
  ﹁對了!既然他無法呼吸,那就想辦法渡氣給他,就像溺水的人一樣!﹂
  她已經管不了這舉動在其他人眼中有多驚世駭俗,這是她唯一想到的方法了,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的俯下身,覆上他冰冷的唇,想要將氣渡給他。
  明見和任諺錯愕的看著這一幕,卻沒有阻止,暗自希望陶姑娘真的是殿下的吉星,能幫他度過這次難關,化險為夷。
  

  ﹁璽御璽御﹂
  御兒
  恍恍惚惚,昏昏沉沉,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覺得身子似乎輕飄飄的,像是浮在海上,不知該何去何從。
  耳邊傳來焦急呼喚的嗓音,那聲音很熟悉,兩個不同的女音互相交疊著,他都認得,卻忍不住感到困惑。
  他怎會聽到﹁她﹂的聲音?是錯覺吧?肯定是錯覺
  ﹁璽御,快醒醒﹂
  孩子,我對不起你,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
  兩人的聲音同樣焦急、同樣痛心,他也跟著焦慮起來,想睜開眼,卻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繼續在黑暗中掙扎。
  他知道她是真的擔心他,然而﹁她﹂呢?﹁她﹂也是真心的嗎?
  御兒,原諒娘,別再因娘而困住自己,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兩滴溫熱的淚落在他臉上,瞬間震撼著他的心,﹁她﹂為他落淚了?﹁她﹂真的在擔心他?
  他費了好一番力氣,終於突破黑暗,慢慢地睜開了雙眼,頭一個映入眼簾的,是兩張交疊起來的憂傷面容,交疊的面容很模糊,但他還是知道,一個是她,另一個是﹁她﹂。
  眼前模糊的視線慢慢轉為清晰,那兩張交疊的面容,其中一個也慢慢的淡去,最後剩下的是陶天香哭泣的臉。
  ﹁璽御?﹂陶天香看到他終於睜開雙眼,瞬間破涕為笑,開心得不得了,﹁太好了,你終於沒事了﹂
  ﹁殿下!﹂
  一旁的明見、任諺和其他護衛們也開心不已,終於能夠放下擔憂了。
  他們將暫時失去意識的璽御移到宅院內的空屋裡,避開外頭的降雪,等待他甦醒。而此刻他正躺在陶天香的大腿上,身子雖還使不上什麼力,卻已能順暢呼吸,不再感到難受。
  陶天香開心的摸著他終於回復些微溫度的臉頰,又哭又笑的,﹁幸好你沒有睡太久,要不然我等急了,可是會想辦法掐醒你的。﹂
  她剛才好害怕,怕他會就此不再甦醒,永遠沉睡下去要不是他呼吸平緩,看起來似乎是恢復正常了,她恐怕會更加慌亂。
  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方法誤打誤撞的奏效,還是他靠著意志力再一次驚險的熬過來?總歸一句話,只要他沒事了就好,沒事就好﹗
  看著她臉上的淚痕,璽御感到萬般不捨,伸手輕輕抹去那淚水,﹁別哭了。﹂
  到底是她喚醒他的還是﹁她﹂?他已分不太清楚,也或許兩個都有吧。
  是幻覺嗎?他總覺得不是,﹁她﹂好像真的回來看他了
  ﹁你沒事了,我當然不哭。﹂陶天香開心的趕緊抹掉眼淚,整個人終於放鬆下來。
  璽御感覺到身子已經恢復不少,使力想坐起,卻被她擔心的阻止,﹁你還是再多休息一會吧。﹂
  ﹁我已經沒事了,況且今晚的問題還沒處理完,不能再耽擱下去。﹂
  他逕自起身,因為看起來真的已經沒什麼大礙,陶天香只好由著他,一同跟著回到廣場去。
  廣場的人潮已散,原本被當成祭品的姑娘們也已帶回去安置,只剩殷治及少數隨從繼續等待,他一直盼著女兒的魂魄能夠趕緊回來與他團聚,所以他一看到她跟著璽御一行人再度出現,馬上走下祭台,欣喜的來到陶天香面前,﹁姬兒,妳可終於回來了。﹂
  現在已不需要再繼續演戲了,她便有些抱歉的說:﹁族長,殷姬公主已經不在我身上了。﹂
  ﹁為什麼?﹂
  ﹁她告訴我,她知道族長不會再做出錯誤決定,已經不再有牽掛,所以她終於能夠安心去投胎了。她還要我告訴族長一聲,希望您能夠保重身子,來世有機會再結父女緣。﹂
  殷治先是忍不住沮喪,卻又緊接著感到欣慰。女兒能夠拋下所有牽掛安心的投胎,是件好事,他該為女兒開心才是﹗因此也就釋懷了。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方才是殷姬公主發現到兒子有危險,才會突然離開,阻止他的兒子遇險。﹂在來廣場之前,她和璽御已經套好話,也已想好該如何向殷治解釋他的突然出現。
  ﹁姬兒的兒子?在哪兒?﹂他難掩訝異,只因在女兒去世後,他便再也沒見過外孫。
  璽御恭敬的朝他行禮,﹁孫兒璽御,見過外祖父。﹂
  殷治仔仔細細的瞧了他好一會,才欣慰的點點頭。他在璽御身上見到女兒的影子,心中百感交集。
  ﹁孫兒在知道血祭之事後,本帶人要前來阻止儀式的進行,沒想到卻在半路上遇到有人埋伏襲擊,幸好這位姑娘及時出現,告訴孫兒有埋伏,孫兒才能順利躲過一劫,前來見外祖父。﹂
  ﹁有受傷嗎?是誰襲擊你?﹂殷治擔心的問。
  ﹁孫兒並沒有受傷,請外祖父不必擔心。想襲擊孫兒的人,恐怕就是不希望血祭儀式被打斷的人吧。﹂
  他頓時一悟,﹁難道會是易非?﹂
  璽御見他對自己的態度和藹,沒有敵意,便趁機問道:﹁孫兒前一陣子曾經派人送信給外祖父,想前來拜訪,卻不知因何原因,信連送到外祖父手上的機會都沒有。﹂
  ﹁有這種事情?為什麼我都不知道?﹂殷治一臉訝異。
  ﹁那很有可能便是易非暗中搞鬼了。﹂璽御緊接著再問:﹁孫兒已特地調查過易非的身分,發現他非常可疑,不知外祖父可知道他的來歷?﹂
  殷治輕嘆一聲,之後才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他的來歷。現在回想起來,我也很困惑,自己怎會像是被鬼迷了心竅似的,相信來路不明的人說的話,還差點釀成大禍。﹂
  ﹁幸好還來得及阻止,這樣就好了。﹂陶天香笑容洋溢的安慰。
  ﹁請外祖父將那些被抓來當祭品的姑娘們交由孫兒處理,孫兒會以璽國二王子的身分妥善安撫那些姑娘們的父母家人,將兩方的嫌隙降至最低,免得再給有心人挑撥的機會。﹂
  ﹁好,一切都依你。﹂殷治點點頭。經過這次事件,他已痛定思痛,知道不能再讓怨恨左右自己的意志而害了其他人。
  ﹁另外,孫兒也必須將母親的遺骨帶回去,重新安葬回璽國王陵,將此次事件做個圓滿解決。﹂
  ﹁我明白,我明白﹂
  所有危機終於全都解除了,陶天香欣慰的看著璽御和殷治,替他們感到開心,也終於能夠放下心來。
第10章
  隔日一早,璽御就派人護送被當成祭品的姑娘們回到璽國去,讓她們和家人團圓,完成他對百姓的承諾,將女兒完好無缺的歸還給他們。
  對此,百姓們感激不已,也對他心服口服,不再有任何怨言。
  而殷治也對璽御表達殷族往後不會再叛服不定的決定,因殷姬而起的恩怨就到此為止,一切以兩方和平為重,他已不會再做傻事。
  事情圓滿的解決,雖然最後他們還是沒有抓到主使者易非,但對於他的來歷,他們也大概有了方向。
  ﹁是大殿下。﹂明見毫不猶豫的回答。
  入夜後,璽御、明見及任諺三人在書房內討論此事,明見率先將想法說出來。
  ﹁知道殿下幼年事情的,也只有王宮裡的人,而會利用這件事想除去殿下的,想來想去,也只有大殿下。﹂
  大殿下始終忌憚主子,怕他和他爭奪王位,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當初他之所以會主動提議讓主子解決殷族問題,根本就是先在殷族佈好局,等著他跳下中計。
  並且希望能靠著主子的心魔除掉自己最忌憚的對手,所以全部的算計都繞在主子的弱點殷姬夫人上頭,還想製造出殷族和璽國的邊境紛爭,讓主子的處境變得尷尬難堪,這才是擄掠璽國姑娘舉行血祭的真正目的。
  璽御也知道王兄嫌疑最大,但他們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些事情跟他有關,也只能暫時不動聲色,暗中注意璽律的動向。
  ﹁還有其他事嗎?﹂他問。
  任諺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來,﹁殿下,有一件事是和陶姑娘有關的。﹂
  ﹁什麼事?﹂
  ﹁陶姑娘此次之所以能帶屬下及時找到殿下,是因為一位叫小雪的姑娘,可是那位姑娘﹂他將只有陶天香見過小雪,以及昨晚一路上只有她一人能看到小雪,他和其他護衛根本連個影子都沒發現的事一併說出,沒道理他們練過武的人視力會比一個什麼武功底子都沒有的陶天香差。
  將當時的情況說完,璽御和明見的表情都有點詭異,他們倆明白他的意思,任諺覺得她恐怕是遇到不太尋常的東西。
  ﹁這件事先別對她提,免得她嚇到。﹂璽御微蹙眉頭,沒想到她竟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屬下明白。﹂
  
  璽御在書房內和其他人討論事情的同時,陶天香也正在忙,忙著將自己的床被搬回原來所住的院落裡。
  既然事情已經圓滿解決,也沒有危險了,她也就沒有必要再和璽御繼續擠同一張床,免得她的心越來越不受自己的控制。
  她對他的牽掛越來越多,她怕再這樣下去,自己的心會徹底失陷,那當她要回去的時候該怎麼辦?
  她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該和這裡的人有太多情感上的牽扯,要不然會絆住自己回家的腳步。
  她只能在還有辦法挽回之前趕緊拉開彼此距離,以策安全,免得一旦越過那道曖昧不明的界線,到時要再把自己的心收回,那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了。
  她有些低落的輕嘆一口氣。明明距離回去的日子還有很長的時間,她卻已經開始在煩惱掙扎,對這個世界開始有所不捨,真不是一件好事﹗
  其實不是對這個世界不捨,而是因為在這裡的人呀
  搖搖頭,陶天香不想自尋煩惱,打算暫時逃避,繼續抱著被子走回房間。
  當她回到房裡,才剛將被子放上床,背後卻沒有任何預警的傳來一個聲音。
  ﹁陶姑娘。﹂
  ﹁嚇?﹂她錯愕的轉過身來,﹁小雪?妳又出現了!﹂
  她怎麼總是無聲無息的出現,又無聲無息的消失?她真的越來越疑惑她到底是什麼人了。
  小雪開心的向她躬身行禮,﹁陶姑娘,我要離開了,此次出現,是來向妳道謝並辭行的。﹂
  ﹁妳要離開?去哪?﹂陶天香訝異的睜大眼。
  小雪並沒有回答她的困惑,逕自說道:﹁如果沒有妳當媒介,我也沒有機會和他說上話,讓他聽到我的聲音,所以真的很謝謝妳。﹂
  ﹁啊?﹂小雪在說什麼,為什麼她都聽不懂?
  ﹁我有一樣東西要送給妳,請妳一定要收下,這是我對妳的一番心意。﹂從自己手上解下一只乳白色的玉手鐲,親自套上陶天香的手腕,滿意的點點頭,﹁這樣他看到時,應該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
  ﹁嗄?﹂她再度呆愣住。誰看到?明白什麼?
  該辦的事情都辦完,小雪再度朝她一鞠躬,﹁將來二殿下就請妳多多照顧了,將他交給妳,我很放心。﹂
  ﹁﹂現在又是在演哪一齣?
  ﹁時間差不多,我該走了,就此拜別。﹂
  小雪轉身推開房門,動作迅速得如一陣風,陶天香慢了半拍才有反應,趕緊追出門。
  ﹁等等我咦?﹂
  又不見了﹗人又不見了,她的速度會不會太快了點呀?
  陶天香傻眼的看著空無一人的庭院,又看向自己手腕上硬被套上的白玉鐲,困惑不已,還是不明白小雪到底是何方神聖。
  她有種奇怪的預感,小雪真的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了
  

  隔日一早,雪停了。
  雖然事情大致都處理完畢,璽御該要動身回到王都,但殷治卻留他下來多待幾日,要不然下一回祖孫見面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陶天香自然是跟著璽御,她沒有選擇,只能跟著他們一道,他們留,她也留;要走,她也一同回去,在這陌生的異鄉國度,她沒有任何親人,唯一的依靠也只有他。
  但對於跟他回去的事,她其實是有些不安的,因為他從來就沒有明確的表示過要帶她和他回去,畢竟在一開始時,他可是非常討厭她,根本就不歡迎她的。
  這讓她總覺得是自己死皮賴臉的賴上他,硬是要跟他回璽國,也沒管他到底願不願意。
  這種感覺還真是彆扭。
  ﹁呼,雪終於停了﹂
  陶天香去了廚房一趟,從穿廊往自己的院落走,路經璽御所住的院落時,她因為某樣東西而停下腳步,困惑的隔著月洞門頻頻往他的院內望。
  好像有個人不畏寒冷的躺在雪地上,是誰非得這麼自虐不可呀?她移動步伐,換個角度,想要看清那人的樣貌,不看還好,一看她頓時一驚,倒抽口氣,簡直快嚇死了。
  是璽御!他為什麼會躺在雪地上?他又犯病了嗎?
  ﹁璽御!﹂
  她衝入庭院裡,驚慌失措的跪坐在他身旁,下意識的要再為他做人工呼吸,沒想到她的雙手才一捧住他的臉,他就睜開雙眼,炯炯有神的和她四目相對,一點都看不出有不舒服的感覺。
  ﹁別擔心,我沒事。﹂
  這下子,陶天香倒是錯愕的愣住了。﹁你你沒事?沒事幹麼躺在雪地上嚇人,這麼做很好玩嗎?﹂她快氣死了﹗虧她剛才還那麼擔心他,根本就是白擔心的嘛!
  璽御坐起身來,趕緊解釋,﹁我只是突然覺得身子似乎輕鬆很多,不再有束縛,所以才會躺在雪地上想試看看,看是不是只是我一時的錯覺。﹂
  自從那一夜聽到﹁她﹂的歉語後,他的心房似乎有什麼鎖被解開了,纏繞在心上多年、緊緊束縛住他的繩索似乎也跟著鬆落,整個人出現前所未有的輕鬆舒爽,就連一向讓他難受的冬雪,也好似喪失了影響力,不再讓他感到不適。
  他心上的魔,好像離去了,而他也像是重生似的,感覺都不一樣了
  ﹁原來是這樣﹗﹂陶天香終於鬆了一口氣,猛拍胸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又——﹂
  璽御的眼光不經意的掃過她腕上的白玉鐲,不由得錯愕震驚,馬上抓住她的手腕追問:﹁這白玉鐲妳是從哪得來的?﹂
  ﹁呃?﹂陶天香見他的表情異常凝重,便不敢隱瞞,老實說道:﹁是小雪送給我的。﹂
  ﹁小雪?﹂就是任諺提到的那個神祕的姑娘?﹁她臉上有什麼特徵?左邊眼角是否有顆黑痣?﹂
  ﹁咦?你怎麼知道?你也見過小雪嗎?﹂
  直到這一刻,璽御終於能夠肯定。﹁她﹂真的曾經來過,是﹁她﹂引領著天香他們,在最關鍵的一刻來到他身邊,替他解圍。
  ﹁她﹂是真的在關心他、擔心他能夠確定這一點,他已經心滿意足,不再有什麼遺憾了。
  ﹁妳見到的小雪,應該是我母親。﹂
  ﹁啊?﹂陶天香呆愣了好一會,才意會過來,﹁你說殷姬夫人?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殷姬早已經死了十多年,她怎麼可能還見得到,他肯定是誤會了!
  ﹁我的母親左邊眼角有顆黑痣,和妳所見到的小雪一樣。﹂
  ﹁左邊眼角有黑痣的人絕對不會只有你母親一個人,或許這只是湊巧,而且小雪看起來才十五、六歲,一點都不像你母親該有的年歲。﹂
  璽御想了一會,才說:﹁那是我母親剛嫁給父皇的年紀。她常跟我說,很懷念沒嫁入璽國之前那段無憂無慮的歲月,如果可以,真想永遠停留在那個時候。﹂
  ﹁就算你母親曾經說過這樣的話,也無法證明什麼呀。﹂她極力排斥某個呼之欲出的答案,所以努力反駁他的話。
  ﹁當晚妳帶著任諺他們找到我,妳說是小雪幫你們引路,但事實上,只有妳一個人見到她,任諺及其他人連半點影子都沒看到。﹂
  她渾身上下突然冒出一陣雞皮疙瘩,﹁這這怎麼可能?﹂
  ﹁還有小雪給妳的這只白玉鐲。﹂璽御拉高她的手,﹁這是我母親從殷族嫁入璽國的嫁妝之一,她一直戴在手上,愛不釋手,我絕對不會認錯,因為這只白玉鐲當年是跟著我母親一同入土的,可小雪卻說是她的,還贈與妳,這樣的巧合,會不會太多了些?﹂
  陶天香瞬間慘白著臉,驚愕到說不出話來。
  他的意思,就是要她相信,她見鬼了見鬼了見鬼了啊﹗而且那個鬼還是他的母親
  這怎麼可能她一向認為凡事都有科學根據,所以自然也不信什麼鬼怪之說,沒想到竟讓她遇到這麼詭異的事!
  ﹁天哪,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她拚命搓著自己冒起雞皮疙瘩的雙臂,﹁為什麼只有我看得到,你們卻看不到?這不公平!﹂
  對了對了,是不是有一種說法,就是她和殷姬的磁場波長頻率那一類什麼東東的互相契合,才有辦法感應到對方,所以也只有她能見到殷姬,其他頻率不合的人就什麼都看不到?
  難怪小雪總是來無影去無蹤,一點聲息都沒有,還只在晚上出現;難怪小雪對璽御的事情瞭若指掌,總是在暗處關心他,對他有著拋不下的牽掛。
  將來二殿下就請妳多多照顧了,將他交給妳,我很放心。
  難怪小雪會說那種話,這分明就是母親將孩子託付給其他人的口氣嘛!
  陶天香現在不只雞皮疙瘩爬滿身,還頭皮發麻。人家母親的遺物,她怎敢再留下,當然是快快物歸原主﹗
  ﹁既然如此,這個白玉鐲我可不能收下,還是交還給你﹂
  ﹁不,妳收下。﹂璽御伸手制止她的動作,不讓她拔下手腕上的鐲子。
  ﹁為什麼?﹂陶天香不敢置信的瞪著他。
  ﹁既然是母親給妳的,妳也已經收下,我沒有理由再要回來。﹂而且他相信,母親也不會希望她將白玉鐲退回來。
  娘為什麼一直戴著這只白玉鐲,都不拿下來?
  因為娘非常喜愛這只玉鐲呀,而且這玉鐲也是要讓你往後當傳家寶用的。
  傳家寶?怎麼個傳法?
  等你長大之後,若是見到心儀的姑娘想娶她為妻,這只白玉鐲就給你當訂親信物用
  腦海深處浮起幼時和母親的對話,情景依舊歷歷在目,他揚起一抹淡笑,心領神會,明白母親的意思。
  母親希望他能將她留在身邊吧,還先替他把她給﹁套﹂下,可見母親有多麼喜歡她,多怕她跑掉。
  ﹁咦?你笑了!﹂陶天香像是看到什麼稀有奇景的張大眼,也跟著笑了,﹁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耶。﹂
  她的笑容燦爛奪目,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她身上所散發出的活力與熱力,也溫暖著他的心房,她將他從極凍極寒的世界拉出來,替他帶來新的生機,讓他沉睡已久的心田也隨之甦醒,情感的苗種早已跟著破土而出,因她而成長、茁壯,慢慢的越來越茂密。
  情難自禁,他無預警的伸手捧住她的臉蛋,傾過身,切切實實吻上她小巧的紅唇。他早想這麼做很久了,直到此刻才真正一償所願。
  她的唇柔軟又溫暖,還帶著一股無法形容的甜意,讓他一嚐就上了癮,完全不想放開她。
  陶天香錯愕的呆愣住,不知該要有什麼反應,慢了好多拍才勉強回過神來,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才一張開嘴,他就趁勢侵入,原本僅止於表面的淺吻也轉而濃烈起來,惑人心魂。
  她覺得自己像是暈了、醉了,唇齒之間都是他的氣息,纏纏繞繞,糾纏不清,一顆心也隨著他越來越纏綿狂放的吻激盪起來,悸動的狂跳,再也不受控制。
  怎會變成這樣?她已經無法思考,只能被他狂湧而來的情潮吞沒,無力也不想抗拒。
  直到兩人都快無法呼吸,璽御才退開她誘人的唇瓣,轉而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大口喘氣,激盪的情緒久久無法平息。
  姊,妳放心,這段期間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我會努力撐到九個月後
  殿下,請將她給留下吧,就算不為她有可能是鳳凰天女,也為了她是您第一個在乎的女人吧
  他喜歡她,毫無疑問,他想將她留下來,就算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也希望能將她留下,無論她是不是鳳凰天女,他都不在意,對他來說,她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能讓他在乎、渴望的女人。
  只有她的溫度能溫暖他的心房,要是放手,他恐怕會後悔一輩子,恨自己沒有好好把握機會抓緊她。
  ﹁天香,跟我回璽國王都吧。﹂他在她耳旁低啞呢喃,﹁我會保護妳的,只要妳待在我身邊,我就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欺負妳。﹂就算她有離開的打算,他也會想盡辦法讓她捨不得離開他,為了他而心甘情願的留下,不打算再回去。
  陶天香在他的懷裡不斷喘氣,悸動的心跳依舊激盪不已,對於他的承諾,她既欣慰又感動,忍不住漾起甜美的笑意。
  她輕輕回抱住他,柔聲的回應,﹁好,我跟你回去。﹂
  就讓她在離開之前好好的陪伴在他身邊,能陪多久算多久。
  她知道這麼做很危險,她對他的牽掛只會越來越深,到最後還可能會絆住她回去的腳步,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想要和他在一起,就算兩人在一起的日子很快就會到盡頭,但她還是想傻這麼一回,就算明知最後必須面對分離的痛苦,她還是飛蛾撲火的陷下去,顧不了這麼多了。
  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苦惱吧,而現在的她,只想繼續依偎在他的懷裡,被他保護著。
  此刻的她,很幸福,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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