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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檸檬939

《王爺掌中寶》

  • 作者佟芯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6/05/20
  • 瀏覽人次:8975
  • 定價:NT$ 200
  • 優惠價:NT$ 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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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為什麼初來乍到,對王府格局和某些下人卻有著熟悉感,
她只知道她招惹到最不該招惹的大人物——騰王本人!
大家都羨慕她一下子就能從粗使丫鬟升為王爺的貼身丫鬟,
她卻覺得這是世上最殘忍的懲罰,他明明知道她怕他,
硬是要她伺候沐浴更衣,怎麼,看她緊張臉紅很有趣嗎?
她連菜刀都拿不好,他卻命令她煮鮑魚粥給他吃,
他是想要粥裡多了根手指頭加料嗎?
唉,他的惡劣行為幾天幾夜都說不完,偏偏撞見他深受蠱毒折磨,
她又無法坐視不管,她一整夜照看著他,還說了好多故事給他聽,
怎料他竟過分的強押她上床,要她「陪睡」,
還要求她讀書、練騎馬,成為文武全才,敢情他是想要逼死她嗎?
可是說也奇怪,她練字練到睡著,他也由著她,明明是要學騎馬,
反倒變成他與她共乘一騎,到山上看夜景……等等,是她想的那樣嗎?
他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佟芯
喜歡看日劇、韓劇和日本動畫,得了一種沒有追劇就會死的病(但是都看不完)。
喜歡在寫稿時聽音樂,尤其是聽我愛的日本樂團和喜歡的動畫歌曲,放得越大聲就寫得越起勁。
把所有的浪漫因子都獻給寫小說這件事,現實中是個很務實,一板一眼,完全不浪漫的人。
最大的目標是出版一百本的書寶寶,現在正努力朝這個目標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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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謝謝林大哥。」江恩璃懷裡揣了個包袱,手裡也拎著一個布袋,跳下牛車,向順路載她一程的鄰居大哥答謝後,一個人走在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大街上,嘴裡唸唸有詞,「這裡直走,拐個彎……」
她一邊走,一邊東看看西瞧瞧,眸底充滿掩不住的好奇,看起來就像個鄉巴佬,但其實她也住在京城裡,只是遠在城西,不像城北這一帶才是京城重地,才叫做真正的熱鬧,無論房子的價格、鋪子的租金都比城西貴上不少,還有許多達官貴族住在這裡,一棟棟宅子美侖美奐,和她生活的地方簡直是天差地別。
江恩璃穿著淡黃色的衣裙,模樣樸素,和街上的人們五顏六色、光鮮亮麗的衣著一比,顯得相當不起眼,但她有著一雙燦亮的眼眸,相貌也稱得上靈秀可人,那俏美的模樣仍是惹得幾個路人特別多看她一眼。
到了!
拐個彎,又直走一段路,她終於看到一棟壯觀又貴氣的府邸,匾額上寫著「騰王府」三個大字。
兩名帶刀侍衛守在深紅色大門外,像兩尊威嚴的門神,江恩璃鼓起勇氣走上前,朝兩人漾出甜笑道:「兩位大哥,我找劉總管,可以幫我通報一聲嗎?」
侍衛見她只是個年輕的小姑娘,又笑得那麼甜美可愛,很快便答應了,其中一人進去通報後,不一會兒,一個略胖的中年男子朝她快步跑來,看到她直開心的嚷道:「阿璃,妳終於來了!快!快進來!」
「劉叔!」江恩璃見到熟識的人,綻開了笑容,隨著劉總管踏入門檻,將手上裝著酒瓶的布袋遞給他。「劉叔,這是我娘釀的梅酒,要我帶給你,說要謝謝你帶我進王府工作。」
「大嫂真是的,那麼客氣!我跟妳爹是多年好友,這個忙是一定要幫的!」劉叔堆起滿臉笑意,嘴上說得客氣,可是馬上把酒接了過去。「妳爹的身子還好嗎?」
「現在是好多了,但大夫說要多歇息,才能調養好身子。爹一直都是身強體壯的,居然說倒就倒,看來他真的受到很大的打擊……」想起父親的病情,她不禁面色一沉,搖了搖頭。
「別想太多了,妳就安心待在這裡工作吧,只是要辛苦妳做些粗活了。」
「才不辛苦,我在家裡也是什麼活都要做的,我還扛過米袋呢。」江恩璃笑著回道。
說好聽點她是個米店千金,但家裡開的不過是間小米店,沒有請夥計,她這個千金得幫忙看店,她爹娘都是樂善好施的人,都會讓窮人賒帳,也因此店裡的收入和開銷頂多持平,沒有賺錢,但一家三口溫飽是足夠的,這樣的日子她和爹娘都過得很知足。
沒想到在爹替個朋友做保後,原本平順的生活瞬間變了調,那個人逃走了,米店得抵押給債主,要從債主手上買回房子需要兩百兩,但他們哪有餘錢可以買回房子,爹一想到家傳的米店毀在他手上,一家子要流浪街頭,在大受打擊下病倒了,娘也一籌莫展,急白了頭髮。
所幸在騰王府擔任總管一職的劉叔和她爹是多年老友,聽到消息,說是可以安排她在王府裡工作,她若願意簽下十年的合同,便能預先支付她急需的兩百兩。
「阿璃,妳這孩子真孝順。」劉叔欣慰的道。
「為人子女,這是我應該做的,我只希望爹娘不必再為店的事操心了,爹的病可以快點好,他們可以開開心心過日子就好了。」江恩璃由衷的道。
三年前,她曾遭馬車撞傷,醒來後便失去記憶,連自己的名字和爹娘都不記得了,當時的她讓爹娘很是擔心,怕她傷壞了腦袋,爹娘也為了幫她重拾記憶,花了很多時間陪伴她,對她是呵護有加,她實在不忍心再有任何事讓他們操心了。
而今三年過去了,她仍是想不起失去的記憶,不過她的想法改變了,以前總感到焦慮不安,但現在已能處之泰然,想不起來又如何,她只要知道爹娘是疼愛她的就夠了,爹娘為她付出那麼多,她當然也要好好孝順他們,來王府工作還債是理所當然的事,她吃得了苦。
只是……
「劉叔,那個……騰王是不是長得很兇惡,是個喜怒無常又可怕的人?」江恩璃有點害怕的小聲問道。
她的個性活潑,喜歡聽說書的說故事,還有一些小道消息,自然聽過七王爺騰王的「豐功偉績」。
騰王朱琰玉十三歲初上戰場,助大岳國軍隊奪得大勝,十五歲第一次領軍,之後屢戰屢勝,被稱為「少年殺神」。
五年前,先帝駕崩,奪嫡之戰於焉開始,騰王為幫助和他同母所出的三皇兄,也就是現今聖上登上皇位,與二皇子開戰,一夜之間皇城血流成河,屍體殘骸遍地,二皇子戰死,看過那一場戰爭的士兵都說,當時騰王一身白衣,面無表情的持著長劍斬人,任白衣沾滿血跡,血花噴上了臉,他眼也不眨,簡直就像個閻王。
皇上登基後,騰王義不容辭的幫忙平定內憂外患,甚至為了鞏固新皇的地位,拿著新皇御賜的冬邪劍砍殺那些違抗皇上聖命、讓朝廷政務遲遲無法推動的叛臣,同時也帶兵出征,當時蠻夷在邊關作亂,他砍下萬顆蠻人腦袋,因此他又多了「浴血王爺」之稱。
坊間說書的也喜歡將騰王形容成一個亦正亦邪的角色,甚至一度傳出他是妖星轉世的謠言,用妖氣殺人才那麼厲害,讓騰王更添了幾分妖邪的神祕色彩。
就連三歲小娃兒都知道騰王的威名,而且孩子若不乖,做父母的只要提起騰王之名嚇一嚇,保證孩子馬上乖得跟什麼似的。
江恩璃就和時下的百姓一樣,對於騰王的印象就是殘暴,要不是騰王府給的薪俸較高,又有劉叔這個熟人在,她根本沒有膽量來騰王府幹活。
劉叔一聽,立刻瞪大了雙眼,憤慨的澄清道:「胡說八道!王爺驍勇善戰,奮勇抗敵,可是咱們大岳國的英雄,哪裡可怕了,王爺還是個美男子,長得可俊了!外頭都誇大其詞、以訛傳訛的把王爺說得有多殘暴可怕,妳可不要聽信!」
騰王明明是個實至名歸的英雄,他擊退了蠻夷,守護大岳國的江山,也打敗了好大喜功、性格殘酷的二皇子,將有仁心的三皇子推上皇位,讓百姓們過著安康富庶的日子,但百姓們對他的印象卻只有殘戾冷酷,殺人不眨眼,比起愛戴,反倒更心存畏懼。
「是……」江恩璃乾笑一聲,覺得劉叔也太激動了,口水都噴出來了。
也是,騰王是他的主子,他當然是對主子忠心耿耿,容不了一句不好,在他眼裡,騰王肯定是很俊的。
「走吧,今天是妳來上工的第一天,我先帶妳去見王爺。」
她脖子一縮,驚恐的道:「我只是來當個小小的粗使丫鬟,為什麼要……」
他攤攤手道:「本來是我這個總管作主讓妳簽下合同,妳就能進王府裡工作了,可前陣子有刺客潛入想行刺王爺,所以王爺現在對新進府的下人很嚴厲,就算是我帶進來的也一樣,王爺都會親自看上一眼,剛好今天王爺在府裡,得帶妳去見王爺才行。」
江恩璃頓時緊張起來,胡思亂想著騰王會不會將她當成女刺客?
劉叔看她像是受到不小的驚嚇,拍拍她的肩,安撫道:「放輕鬆,別把王爺想得太可怕,王爺問妳什麼,妳老實說就行了,王爺又不會沒事就砍人,王爺砍的都是惡人呢!」
「是……」她勉強扯開一抹笑。
跟著劉叔踏上走廊,來到中庭,為了轉移內心的慌怕,江恩璃朝左側的花園看去,這一瞧,她驚豔一怔。
天啊!好美!
騰王府竟然會有這麼漂亮的花園,放眼望去是一片萬紫千紅的花海,宛如人間仙境。
她貪戀的看著,不免有些失神,不由自主地朝花海走去,不遠處還有座小池塘,裡頭有好幾條五彩鯉魚優游……奇怪了,她明明沒有來過這裡,但這裡的一物一景,她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
江恩璃輕輕搖搖頭,刻意忽略這種異樣感,再往前一看。
是櫻花樹!
她跑了過去,輕輕撫觸樹幹,然後抬起頭看著粉嫩的櫻花,綻出微笑。「花開得真美……」
真怪,她是在夢裡見過嗎?
這三年來她什麼都想不起來,為什麼一到這裡就會有這樣緬懷的錯覺?
「阿璃,妳跑去哪兒了?」劉叔喊著她,都走到前頭了才發現她沒跟上,又回頭找她。
聞聲,江恩璃這才回過神來。「我在這裡!」
「別亂跑,騰王府那麼大,很容易迷路的,要是遇上巡邏的侍衛,被當做可疑之人可不好了。」劉叔走來她面前,鄭重叮嚀道。
「是。」她乖乖的應了一聲。
「好了,我們快去王爺那裡吧。」
想起要見騰王這件事,江恩璃忍不住又開始緊張,這次她不敢再隨便亂跑、亂看了,乖順的跟在劉叔後頭。


江恩璃被劉叔帶到一間花廳前,騰王就在裡頭,劉叔要她在外頭等候,進去通報。
周遭靜得她只聽得到自己怦怦作響的心跳聲,急跳的心彷彿要從她的胸口蹦出來。
不一會兒,劉叔走了出來。「進去吧,記得我剛才教妳的,見到騰王要行禮。」
江恩璃在心裡哀號,她真不想踏進去呀!但還是吶吶的回道:「是……」
跟著劉叔走進清幽的花廳裡,她只瞄了一眼就馬上低下頭,廳裡除了她和劉叔只有兩個人,小廝以及……騰王。
她低著頭,只敢看著地面,前方有一張紅檜木做的太師椅,有個穿著黑色靴子的人坐在椅子上,可想而知這人便是騰王。
江恩璃雖然畏怯,卻也對傳說中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騰王感到好奇,想知道他到底長得什麼模樣,是不是有著三頭六臂。
於是她鼓起勇氣,緩緩將目光往上移,靴子上方是一片的白,看來騰王是穿著白色錦袍,腰間還繫著一塊青色玉珮。
視線再往上移,她頓時覺得腦袋轟隆一聲,眼前是一張前所未見的絕美臉孔,比女人還美,如雕刻般完美無瑕,可是他身上又散發著一股冰寒的氣息,俊美無儔的臉上充斥著乖張的戾氣,令她匆匆一瞥便驚懼的馬上低下頭,用力嚥了口口水,心跳得好快好快。
「還不快行禮。」劉叔小聲提醒道。
江恩璃馬上跪下磕頭道:「王爺千歲千千歲。」
「抬起頭來。」坐在太師椅上的男人命令道。
意外的,這男人有著渾厚低沉的嗓音,相當好聽,似能輕易的敲響她的心房,鏘的迴蕩一聲。
江恩璃顫巍巍的抬起頭來,不期然地望進他那一雙絕美又冰寒的瞳眸裡,她的心猛地一揪,隨即發現他正細細打量著她,該不會是在確認她是不是細作吧?
只是,是她的錯覺嗎,怎麼感覺他那雙眸子裡帶著熱烈和急切,好似在她臉上尋找什麼。
江恩璃再仔細一看,他的眼裡只剩下冷漠,彷彿剛剛僅是她的錯覺,她也察覺到自己與他對視太久了,別說盯著男人看有多不適宜,他可是騰王啊,不是她可以恣意盯著的人,她趕緊斂下目光。
「叫什麼名字?」朱琰玉問道。
江恩璃一時太緊張地僵愣住,還是劉叔小聲喊了她,她才想到要回話,「回王爺,我叫……不,奴婢叫江恩璃,江水的江,恩惠的恩,琉璃的璃,奴婢爹娘都叫奴婢阿璃。」
「阿璃……」朱琰玉低聲喃唸她的名字,似是帶著思念。
江恩璃聽得都快起雞皮疙瘩了,並不是感到厭惡或害怕,而是他渾沉的嗓音彷彿撼動了她的心魂,讓她有一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她這是怎麼了?
「家裡是做什麼的?」朱琰玉又問道。
「回王爺,阿璃家裡是開米店的,奴才和阿璃的爹娘很熟……」劉叔回道。
「沒要你說話。」朱琰玉不悅的瞪了劉叔一眼。
劉叔馬上閉上嘴,再不敢吭聲。
江恩璃真怕惹怒王爺,馬上道:「奴、奴婢家是開米店的,因為奴婢的爹為朋友作保,所以……」她老實又仔細的說出她來王府幹活兒的前因後果,連她家米店在哪兒都說了。「劉叔這才安排奴婢進王府當粗使丫鬟,好把欠的兩百兩銀子給還了……」
朱琰玉蹙眉緊盯著她瘦弱的身子骨,似有意見的拉高聲嗓音道:「妳要當粗使丫鬟?」
是不滿意她嗎?嫌她太瘦做不了活嗎?
江恩璃在心裡直喊糟糕,她怎麼沒想到,別說騰王會當她是細作,要是不滿意她,要她直接打道回府怎麼辦?
她可是需要銀子、需要這份工作啊,沒有比在騰王府當丫鬟更好的差事了!
「王爺,別看奴婢這樣,奴婢力氣很大的,真的!」
江恩璃見他仍緊皺著眉,真怕他下一句話就要她走,她看了看四周,從地上跳了起來,扛起牆角的一只花瓶,花瓶出乎她意料地重,但比起米袋,她還可以,她勉強扛起了,又放下來。
「王爺,奴婢搬得動,請王爺不要嫌棄奴婢,奴婢會認真工作的,絕不會讓王爺白花銀子的!」
沒人料到她會做出這樣突兀又好笑的舉動,劉總管極力憋著笑,表情都扭曲了,小廝則忍不住笑出了聲。
朱琰玉冷目一瞪,兩人立即表情一斂,捂住了嘴。
江恩璃為了能順利留在王府裡幹活,鼓起勇氣又道:「王爺,奴婢雖然三年前曾出過意外,失去了記憶,但身體一直很健朗,什麼活都能做的……」
「失去記憶?」朱琰玉緊瞅著她,聲音帶有一絲異樣。
江恩璃老實說道:「奴婢在三年前被馬車撞傷頭,醒來後,奴婢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對任何事都沒有印象?」朱琰玉直勾勾的望著她,銳利的問道。
江恩璃心頭一顫,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問,可是她看得出來他的眸光滲著一絲渴望,那強勁的眼神像是要穿透她的魂魄,撞進她的心坎深處,而且被他幽黑深邃的眼眸這般緊盯著,她不由得感到心慌意亂,雙頰莫名發熱。
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鎮定的道:「是的,奴婢在十三歲之前的記憶是空白的,也一直想不起來十三歲前發生什麼事……」
她愈說愈小聲,眼睫不自覺微微低垂,以致於沒有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苦澀與落寞。
朱琰玉依舊凝睇著她,把她的五官又細細打量了一番,過了一會兒,他才收回目光,朝劉叔問道:「你讓她簽幾年的約?」
「十年。」劉叔稟報道。
「簽好字後,就到帳房領取她需要的銀兩吧。」
江恩璃聽到兩人的對話,眼睛一亮,隨即眉開眼笑的道:「感謝王爺大恩大德!」
她總算可以放心了,她沒有被當成細作,也沒有被趕出去,她可以待下來工作了,太好了!
朱琰玉目光炯炯的注視著她燦爛的笑容。
江恩璃被他這麼看著,馬上惶恐的變了臉色,為什麼又盯著她看了?
她真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好古怪,像是要看穿她,讓她有著被豹子當成獵物的錯覺。
視線在她臉上停駐了一會兒,朱琰玉才又吩咐劉叔道:「帶她出去吧,你負責安排她的工作。」
「是。」劉叔恭敬的回道,便退了下去。
江恩璃等待這句話等太久了,忙不迭跟在劉叔身後,可說是拔腿逃了出去。
當廳門闔上時,廳內一度靜到有點嚇人,連小廝元寶都覺得身子微微發冷。
終於,面無表情的朱琰玉啟口道:「本王有那麼可怕嗎?」
元寶硬著頭皮,回得委婉,「阿璃大概是聽多了外頭人亂說,才會對王爺有誤解……加上她現在不記得王爺了,王爺從方才就一直緊盯著她看,小姑娘當然會害怕。」
聞言,朱琰玉陰著臉,陷入痛楚。
這三年來,他無數次的幻想著他們重逢的情景,期待著她見到他能想起什麼,但……終究幻滅了,她確實忘了所有的記憶,甚至把他也給忘了。
現在的她只當他是個陌生人,她甚至害怕他,他不會再從她口中聽到她喊他一聲琰哥哥了……
元寶知道王爺心裡肯定苦悶極了,安慰道:「王爺,您別急,反正人都弄進府裡來了,以後多得是機會親近她,您就先讓她習慣府裡的生活吧。您放心,這粗使丫鬟只是名義上的,畢竟一進府就將她調來您身邊做事,會被底下的人說話,也會讓她心生懷疑,等過一陣子,再找理由讓她升職吧。」
朱琰玉沒有說話,撇過臉看向窗外。
元寶朝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可以看到江恩璃和劉叔走在對面的迴廊上。
朱琰玉就這麼注視著那一抹嬌俏的身影,直到看不見為止。


劉叔帶著江恩璃先四處逛逛府邸,接著說要幫她向帳房請款,找了個丫鬟來帶她,丫鬟知道她是劉叔的熟人,自然不敢怠慢。
「我叫徐月,叫我阿月就好了,我在王府內做事四年了。」阿月客氣地道。
「我叫江恩璃,叫我阿璃就好了,璃是琉璃的璃。」江恩璃也笑笑地道。外出做事,和人打好關係是必要的。
「阿璃?」阿月的表情明顯一驚。
「怎麼了嗎?」江恩璃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不……不,沒什麼。」阿月搖了搖頭,含笑道:「阿璃,我先帶妳到下人房,拿套衣服給妳換上,府裡會發衣裳給下人。」熱心的她又囑咐道:「在騰王府做事,最重要的就是安分守己,認真做好工作,還有,府裡有幾個規矩務必要遵守……」
江恩璃並沒有很仔細的聽,她仍然對於阿月方才的反應感到疑惑,她叫阿璃很奇怪嗎?而且這個地方也好怪,劉叔只帶著她逛了一圈,她居然就能記得各院落方位,彷彿她曾經來過似的。
最奇怪的就是騰王了,他那直勾勾盯著她的雙眸,在她心湖裡掀起波浪,讓她心慌、浮躁,甚至讓她感到危險。
待在這裡做事真的好嗎?
這樣的念頭一起,馬上又被她自己壓了下去,她在擔心什麼?而且她都簽下十年的合同了,不能反悔了。
江恩璃最後決定什麼都不要多想,只要努力做事就好。
第2章
半夜,遠遠的就見一行黑衣人走在長廊上,有如鬼魅,又像是陰差用鐵鍊拖著一個犯人。
為首的是朱琰玉,俊美的臉上冷若冰霜,手上扛著冬邪劍,上頭沾著血。
他們走進有著一間間牢房的院落,將犯人拖進其中一間,由於犯人走得太慢,等於是被黑衣人踹進去的。
犯人摔了個狗吃屎,他吃痛的抬起頭,見到朱琰玉,諷笑道:「騰王,真沒想到你會親自來抓我,這可是我的榮幸啊!」
「少跟本王廢話,這裡是本王的地盤,你逃不了的,說!你把那些孩子藏在哪兒了?」
朱琰玉居高臨下,那睥睨的姿態、冷肅的氣息,一般人見到早就心驚膽顫了,可這人似乎不是正常人,反倒露出詭異的陰笑。
「你說那些孩子啊,她們是我的祭品,我不能放,我只要殺滿一百個女童,就能洗淨前輩子犯下的罪,得到永生……」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瘋子,朱琰玉更一腳狠狠的踩在他頭上。
那人吃痛了聲,卻極力抬起頭,邪惡的笑道:「王爺,你相信這世上有永生嗎?我可以教你怎麼得到永生……」
「打。」朱琰玉收回腳,冷聲下令。
其中一名黑衣人立刻上前,發狠的揍著那個人。
那人痛得蜷縮著身子,雙手捂著肚子,扯起流血的嘴角,興奮的笑了。「騰王,你殺了我,就不知道那些女孩被我藏在哪裡了……」
「你這是在威脅本王嗎?」朱琰玉冷哼一聲,看向牢房外頭,一排掛鉤上掛著各種刑具,他取來了一條鞭子,唇角微微一勾,陰狠的道:「今晚很漫長,我就讓你一樣一樣試好了,看你還嘴不嘴硬。」


「真的吃太飽了!」江恩璃摸了摸吃撐的肚子,來到中庭散步,然後停在一株櫻花樹前,舉高雙手,伸著懶腰。「好舒服!」
在四月和煦的日光照射下,她的臉蛋紅潤,看來精神煥發。
江恩璃原本以為她是來當粗使丫鬟的,被分配到廚房幫忙,肯定得做撿柴、燒火和挑水等耗體力的活兒,但是這半個月來,她只要幫忙揀菜、洗菜,以及陪廚房大嬸到市集採買就好了,頂多在準備三餐時才會忙碌一些,其他時候都很悠閒。
且一般粗使丫鬟都是四人一間房,但她住的那間剛好只有她一人,她可說是獨佔了一間房。
此外,她每個月還有四天能夠休息回家看爹娘,拿了兩百兩還債,居然還有額外的零用銀子可領,日子過得相當滋潤。
江恩璃當然沒有遲鈍到以為粗使丫鬟的待遇都和她一樣好,覺得是劉叔多關照她。
其他人也注意到她的特別,不過她是劉叔帶進府裡的,而騰王向來倚重劉叔,他握有大權可以處置府內的庶務調度,沒有人敢多說話,加上江恩璃性情好,不會仗著自己受關照就擺架子,總是笑容滿面的和人打招呼,也會主動幫忙,所以大多數的下人都是喜歡她的,對她有異議的只有少數幾個人。
江恩璃也記牢了府裡的規矩,大抵就是安分守己,不得懶散,不得喝酒誤事,除此之外並沒有太多嚴苛的要求,也不像其他豪門富戶,有強奪丫鬟為妾、虐打下人這種慘事發生,事實上,朱琰玉不近女色,也不愛身邊有太多人圍繞,平常都只讓小廝元寶服侍,也因為如此,下人們雖然怕他,卻也樂意在騰王府做事。
而朱琰玉訂下的規矩裡,有一項是嚴禁下人結群欺壓新人,所以就算有人對於劉叔讓江恩璃有特權這件事有異議,也沒人敢欺負江恩璃。
這段日子裡,江恩璃沒有再遇到朱琰玉。
她聽劉叔說,朱琰玉外出處理皇上交辦的差事,一連數十天都不在府裡,差事是什麼她大概猜得到,就是暗地裡幫皇上做著雙手沾血的事。
這讓她樂觀的想,騰王是個大忙人,哪還記得她這個只見過一面、窩在廚房裡微不足道的小丫鬟,兩人以後肯定是再也不會見面,她可以放心待在王府了。
現在的江恩璃很慶幸自己能到騰王府做事,才能順利幫爹娘買回米店,讓爹得以安心養病,她也希望往後十年都能像現在這麼平順就好了。
江恩璃雙手扠腰,往左扭腰,王府裡的伙食太好,她都會忍不住吃太多,不動一動肚子真的很難受。
每天中午吃飽飯後,她最喜歡來中庭,看著這一片花海和櫻花樹,她的心情就變好,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特別喜歡這裡。
她又往右扭腰,突然發現花叢中有個小嬌客。
有隻小花貓正慵懶的伸長著後腿,模樣可愛極了,她緩緩的靠近,想摸摸牠。「小貓,你從哪裡來的?讓我摸一下……」
豈知,她一靠近,小貓兒就跑了。
「別跑啊!」江恩璃追了上去。
小花貓停下,她以為要捉到牠了,牠又跑了,情景如此重複,小貓像是在跟她玩遊戲似的。
這激起了江恩璃的鬥志,跟著牠跳過矮小的竹籬,又在草叢裡鑽著,看到牆下有個洞也鑽了進去,當她意識到自己正雙手雙腳併用在地上爬著,頭上還有著樹葉時,愕然回過神來。
她這是在做什麼?
江恩璃站起身,拍了拍弄髒的裙子,看了看四周,赫然發現自己來到一個不得了的地方,這裡是牢房所在啊,騰王總會將捉來的犯人關在這裡,這可是個機密重地,劉叔特別交代過不能隨便闖進來。
她平常根本不會靠近這兒,哪裡曉得為了追一隻貓……要是被發現就麻煩了,她得快點離開才行!
江恩璃看到小花貓往前方跑去,她看了看守在牢房外的幾名侍衛沒看向她這兒,連忙向前抱住小花貓,想鑽回原來的地方。
「啊—— 」
一道淒厲的哀號聲突然響起,讓江恩璃的心狠狠一跳,她明知道不該好奇,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腳,愈禁忌她愈想一窺究竟,她告訴自己,只要偷偷看一眼就好……
她扶著牆面走,踮高腳尖,偷偷往鐵窗裡瞄去。
只那麼一眼,江恩璃便嚇壞了,她看到有個男人打著赤膊,雙手被縛綁著,身上滿是鮮血淋漓的傷痕,接著她看到騰王拿著燒紅的烙鐵,面無表情的朝男人受傷的胸口烙下去。
「啊—— 」慘叫聲伴隨著皮肉燒焦的味道傳了出來。
江恩璃難掩驚恐,馬上離開窗前蹲下,一手緊緊捂著嘴,免得叫出聲。
天啊,她是看到了什麼,好可怕!
這時,她懷裡的小花貓跳了下來,她想捉住牠,小花貓竟一躍跳上她的肩頭,讓她一個重心不穩,往後跌得四腳朝天,發出砰的聲響。
侍衛聽到聲響,馬上衝了過來,包圍住她。
「妳是從哪裡進來的?偷偷摸摸的在做什麼?!」
江恩璃嚇壞了,趕快爬起身,澄清道:「我、我沒有惡意,是因為……」
元寶從牢房裡出來查看,錯愕的望著她問道:「阿璃,妳怎麼會在這裡?」
她並沒有回答元寶的話,視線更沒有對上他,因為她看到站在元寶後方的朱琰玉一身白衫染上點點鮮血,顯得極為陰冷殘戾,把她嚇得兩腳發顫,驚懼的視線怎麼也移不開。
朱琰玉是聽到外頭的騷動,跟著元寶一起走出牢房的,看到江恩璃,他對於她會出現在這裡感到意外,不由得攏起眉頭。
他這一蹙眉,更讓江恩璃惶恐不安,莫非是她看到不該看到的?他會不會把她捉起來,像對付那個犯人一樣懲戒她?
江恩璃全身發抖,接著雙腿一軟,跪求道:「王、王爺,奴、奴婢真的什麼都沒看到,真的沒有……」
她連聲音都在發抖,偏偏小花貓這時還跳到她頭頂上玩耍,讓她看起來更為滑稽狼狽,她一把捉下小花貓,額頭上的冷汗都快滴落下巴了。
還能怎麼辦呢?只能逃走了!
江恩璃完全不敢抬頭看朱琰玉一眼,一鼓作氣道:「奴婢是為了捉這隻貓才誤闖此地的,奴婢馬上離開!」接著,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倏地站起身,腳底抹油的溜了。
元寶看著她飛奔離去,偷偷覷向主子。
果然,王爺的臉都黑了。


江恩璃真想抱著包袱逃命,但想到她簽下的十年合同還有那兩百兩,她又冷靜了下來,只盼大事化小,想著只要騰王沒派人來抓她,就代表他並沒有處罰她的打算,她應該就平安了。
誰知接下來幾天,事情的發展更詭譎了,她發現自己和騰王巧遇多次,好似不管她走到哪裡都會撞見他,好似他是特意來逮她的,讓她每次遠遠看到他的身影就只想著要快點逃,用完午膳也不敢再到中庭散步了。
今天,又是如此!
江恩璃遠遠的就看到一身白袍的朱琰玉和元寶從前方走來。
她沒想到她只是在廚房附近走走,也會遇上他大駕光臨,她連忙蹲下身躲在草叢裡,一心期盼著別被他發現。
「阿璃,妳在做什麼?」
江恩璃抬起頭,看到是廚房裡的阿彩嬸在喊她,小心的探了探四周,沒看見朱琰玉的人影,這才放心的吁了口氣。「我在活動筋骨。」為了不讓阿彩嬸起疑,她還刻意做起起立、蹲下的動作,接著伸展雙手,做得有模有樣。
「改天也教教我吧,人老了,總覺得身子骨不靈活了。」阿彩嬸和藹一笑,接著看了看天色,道:「快用晚飯了,來幫忙吧。」
「來了!」江恩璃快步走上前,親熱的挽住阿彩嬸的手,一塊兒進了廚房。
阿彩嬸是廚娘,是個很慈愛的長輩,江恩璃進府裡工作後,就對她特別照顧,讓她不至於太過想家,她也特別喜歡阿彩嬸,彷彿很久以前就認識了阿彩嬸,阿彩嬸總是給她一種很溫暖、很像娘親的感覺。
花了近兩個時辰,江恩璃和廚房裡的人終於準備好騰王的晚膳,以及府裡所有人的膳食。
江恩璃還不餓,便弄了點吃的,先來到廚房後方給小花吃。「快吃吧。」她摸了摸小花的頭。
小花就是先前那隻小花貓,因為牠是花色的,她便管牠叫小花。
這時,丫鬟小芸來了,喚了她一聲,「阿璃,王爺吩咐妳送晚膳過去,我們一塊去吧。」
江恩璃頓時全身僵硬,原本輕撫著小花的手,狠狠一頓。
小芸不解的看著她的反應。「阿璃?」
「我知道了。」江恩璃重重的嘆口氣。她果然躲不過,他不會放過她的。
她就像赴刑場般,和小芸以及另一個丫鬟一起端菜過去。
來到朱琰玉的寢房,江恩璃將菜端上桌後,便躲在另外兩個丫鬟身後,她真想把自己縮小到讓人看不見。
偏偏不如她所願。
「最後面那個人留下來伺候,其他人都出去。」朱琰玉坐到桌前,瞥了眼江恩璃,吩咐道。
江恩璃一聽,求救的目光馬上望向元寶。
元寶沉重的拍了拍她的肩。「阿璃,妳就乖乖的吧,別再逃了。」
江恩璃面如死灰,心寒的看著元寶和兩個丫鬟退出去。
朱琰玉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似笑非笑的道:「阿璃,看來妳比我這個王爺還大牌,想見妳那麼難,還得找人用請的把妳請過來。」
江恩璃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奴婢豈敢,奴婢並不知道王爺在找奴婢……」
原來,之前多次巧遇真是來逮她的,他肯定是在跟她玩貓捉耗子的遊戲,見她每次都溜得快,玩得不盡興,他乾脆直接叫她來跟她算帳。
「妳當真不知?那怎麼會每次看到本王,就像看到仇人似的,躲得比誰都快。」他嘲弄道。
她感覺到背上滲出冷汗。「其實是奴婢眼睛不好使,沒看到王爺……」
「理由那麼多?」朱琰玉挑高了眉。
「奴婢不敢。」江恩璃低頭回道。
他哼了一聲,「那妳老實說,妳那天看到了什麼?」
她微微倒抽了口氣。「奴婢什麼都沒看到!」她當然要否認到底!
朱琰玉好笑的想,她還真嘴硬,明明眸光滿是惶恐,況且要是什麼都沒看到,何必一看到他就逃。
「是這樣嗎?」他曲起長指輕叩了幾下桌面,再次問道。
江恩璃心裡一驚,馬上改口,「奴婢不小心看到王爺在拷問犯人,真的不是故意看到的,請不要責罰奴婢,饒了奴婢吧……」
罰她?難不成她是怕被他懲罰才逃走?這也難怪。
朱琰玉深深吸了口氣,覺得有必要跟她說清楚。「聽好,本王不會罰妳。」
她猛地抬起頭,用一副「你是說真的嗎」的表情看著他。
他清了清嗓子,續道:「妳看到的那個犯人是個殺人犯,他殺害許多年幼無辜的女童,還有幾戶人家的女兒被他藏起來了,為了救出那些無辜的孩子,本王只能用刑逼他說出真話。」
江恩璃不免怔愣住,他這是在向她解釋嗎?為什麼?
朱琰玉認為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可是見她依舊一臉困惑,額頭上的青筋忍不住抽了抽,看起來有幾分狠戾。
她被他這副兇狠模樣嚇著了,身子無法克制的抖了抖。
看她縮著肩膀,他有些不悅的命令道:「倒酒。」
「是!」江恩璃馬上替他斟了杯酒,接著又退得遠遠的,還頻頻看向門外。
救命啊,她什麼時候才能離開?
朱琰玉一邊用膳喝酒,一邊觀察著她,知道她又想逃走,他不免覺得有些受傷,他強忍著苦澀問:「妳就那麼不情願服侍本王嗎?」
被看穿了!江恩璃當然拚命搖頭。「不,奴婢不敢……」
奴婢不敢這句話他都聽膩了,簡直氣死他了!
朱琰玉冷冷一哼,「阿璃,本王發現妳的膽子真不是普通的大,表面上對本王恭恭敬敬的,其實心裡對本王很不以為然,不把本王當成主子吧,才會三番兩次從本王面前逃走。」
「不,奴婢沒有……」她搖頭搖到頭都暈了。
「那就向本王證明妳的忠誠吧,從明天開始,妳就當本王的貼身丫鬟服侍本王。」他雙手環胸命令道。
「貼、貼身丫鬟?!」江恩璃實在太過驚愕,整個人動彈不得。
天啊,這也太倒楣了……
「不肯嗎?」朱琰玉看出她在想什麼,危險的瞇起眼眸道:「妳該不會在想著,妳也太倒楣了吧?」
嚇!他是會讀心術嗎?
「奴婢不敢,奴婢會好好做的,證明奴婢對王爺忠心不二!」她說是這麼說,但總覺得烏雲罩頂,人生一片黯淡。


江恩璃已經不知道第幾次罵自己真蠢、蠢到了極點,倘若當時她悄悄的離開,沒有偷看牢房裡頭的話,她是不是就不會招惹到那個大魔頭了?
阿月說她這是升職了,只有二等丫鬟以上才能服侍王爺,月俸也會增加,還說王爺從來不讓婢女服侍的,她是第一個,可是莫大的榮耀,但……她可以不要嗎?
阿彩嬸安慰她說王爺面惡心善……但她完全感受不到,只覺得王爺故意要戲耍她。
這一晚,江恩璃根本無法安眠,隔天很早就醒了,但她卻死賴在床上,掙扎了許久才磨蹭著下床,洗漱一番後來到朱琰玉的寢院。
「奴婢來了。」
通報一聲,看到元寶來開門,她真想哭。
元寶見她一臉哀怨,也只能嘆息,他完全沒想到王爺會要求她服侍,明明他都向王爺提點過了,對姑娘家一定要做到有耐心、溫柔、面帶笑容,但王爺沒一樣辦到,還硬是把她調來身邊,這麼做只會讓她更怕他。
元寶看向寢房內的屏風。「有點不巧,王爺正在沐浴,王爺早上向來有沐浴的習慣。」
那就是不用她伺候了?「那我先走了……」江恩璃有點竊喜。
就在她腳跟一旋要離開時,屏風後方傳來朱琰玉的聲音—— 
「讓她進來。」
元寶完全不知道自家王爺在打什麼主意,但看到轉回身的江恩璃扁著嘴、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他只能安慰道:「妳就好好服侍王爺吧,看王爺要妳做什麼,妳就做什麼。」
可是這話聽在她耳裡,意思卻是,妳就認命吧,誰教妳惹毛了王爺。
萬念俱灰的江恩璃走進寢房,來到屏風後方,氤氳的熱氣先是模糊了她的眼,待她適應後,便見偌大的浴盆裡有個男人。
美男入浴,她只能這麼形容。
騰王有著她見過最俊美的臉孔,沒想到平素包裏在衣袍下的身軀也這般結實,肩膀寬闊,胸膛肌理分明,且他在浴盆裡的坐姿也很豪邁……她實在不敢看向水面下他大張的雙腿。
從小到大,她只看過她爹的上身,從沒見過這麼年輕健美的男子身軀,她手足無措,眼神侷促的左右飄移。
朱琰玉慵懶的勾起笑。「還不過來幫本王刷背。」
「刷、刷、刷背?!」江恩璃的雙頰轟地一熱,難以置信的看向他。
「聽不懂嗎?」他淡淡的睨她一眼。
她可真怕極了他再來一句「妳不肯嗎」,只能積極的表現她的忠誠。「是,奴婢知道了。」
朱琰玉見她臉紅害羞的模樣,昨天被她惹惱的心情總算好一點了。
江恩璃慌忙的找著刷背用的布,找到後,怯怯來到他背後,看到他一頭黑髮披散在背後,她輕輕撩起他的長髮,握在手中,雙眸頓時驚豔的一亮。
他的頭髮烏亮又滑順,比女人的頭髮還漂亮,真羨慕。
接下來,她為了證明自個兒的忠心,賣力的替他刷起背來,從他頸子下方開始刷起,力道從小到大的試探著,見他沒有吭一聲,便繼續用同樣的力道。
擦到一半,她看到他後腰處有一道猙獰的傷痕,雖然他身上不是沒有其他舊傷痕,但是這一處的傷疤也太深太大了,可以想見受傷當時有多嚴重,讓她的動作不由得一頓。
「怎麼?」朱琰玉感覺她停了下來,問道。
「王爺,你不疼嗎?」江恩璃脫口問。
她只知道他殺人如麻,但在戰場上,其實有更多人想殺他吧……看著這道疤,她莫名感到心疼不捨,不自覺用指腹輕撫了下。
朱琰玉沒料到她會這麼問,也沒想到她會這般輕柔的撫著那道傷疤,他等待她太久了、孤單太久了,此時他像是得到最溫柔的撫慰,體內起了劇烈的騷動,他倏地旋過身扣住她的手。
江恩璃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表情充滿驚恐,但更多的是心慌,他結實的胸膛映入她的眼中,讓她的雙頰更加緋紅。
他見她慌張的漲紅了臉,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鬆開了她的手,他邊轉回身,邊道:「怕痛要如何打仗,繼續刷,用力點。」
她頓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是。」她繼續替他刷背,可是臉頰的熱燙遲遲無法褪去。
她是怎麼了,怎麼有膽子碰他呢?
「水再燙一點。」
「是!」江恩璃又忙著倒入熱水。
朱琰玉感覺到水溫變熱了,心緒也漸漸平靜下來,他徐緩的呼了口氣,閉上雙眼想著,該死的,他剛剛捉住她的手,是想對她做什麼呢?
接下來,兩人都靜靜的沒再說話。
又過了好一會兒,朱琰玉感覺到水微微變涼時,下令道:「好了,去把擦身子的布巾拿過來。」
江恩璃拿了疊在櫃子上乾淨的布巾,一轉身,就見他從浴盆裡站了起來,她匆匆別過臉,真覺得他不知羞,竟然當著她的面裸露身子,她還要嫁人的,好嗎!
朱琰玉卻沒察覺她的異樣,從她手上拿過布巾擦拭身子。
她連忙趁機去拿他的袍子,她不敢看他,拿著袍子的手朝他伸長,待她確定他接過了,聽到他穿袍發出的窸窣聲,這才敢看向他。
朱琰玉穿著白色單衣,半溼的長髮披在胸前和後背,說有多俊魅迷人,就有多俊魅迷人。
真是個美人啊!江恩璃看傻了眼,忍不住這麼想。
啊,等等!
「頭、頭髮……」滴水了!她跳起來,又拿了一塊布。「王爺,您的頭髮要擦擦……」
「不用。」朱琰玉不以為意,走出屏風,大手一攏,將長髮全都甩到背後。
「不行,奴婢的娘說,頭髮沒擦乾會著涼的!」江恩璃堅持道,跟在他身後,拉起他的長髮擦拭著,卻又不禁苦著臉想,她這是在幹麼呀,為什麼要多管閒事?
他沒料到她會有此關心的舉動,心裡一陣暖和,看她個子小,他體貼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好方便她替他擦溼髮。
江恩璃將他的長髮擦個半乾,發現他前額的髮還溼答答的,於是繞到前方擦拭。
她彎著腰專心的為他擦拭頭髮,完全沒有注意到兩人此時靠得有多近。
朱琰玉嗅聞著她身上的自然馨香,不免有些迷醉,接著有些苦澀的輕輕一嘆。
該怎麼做,才能親近她呢?
江恩璃進入王府後,元寶便幫忙出主意,要他別急,先讓她適應府裡的生活,正巧他也有差事要處理,便想著等他忙完之後,再找機會親近她,好扭轉她對他可怕的印象。
怎知,他剛辦完差事回來,就被她看到他刑求犯人殘酷的一面,元寶教他得溫柔的主動向她解釋清楚,態度和語氣絕不能帶有一絲威嚇,無奈他親自去找她好幾次,她都遠遠瞧見他就躲,他連跟她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最後實在沒辦法了,他才用送膳為由派人去叫她過來。
可是看到她唯唯諾諾的模樣,那種被徹底遺忘的痛就蔓延開來,比他身上所受的傷還痛,所以他才會在一氣之下,命令她當他的貼身丫鬟。
話一出口沒多久他就後悔了,就怕她更怕他,但他也無法容忍她愈來愈疏遠他,所以最後他決定了,與其讓她怕他、逃離他,不如將她逮到他身邊,讓她哪裡都逃不了。
然後呢?說真的,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的母妃身分卑微又早逝,他和皇兄為了不受欺辱、在皇宮爭個安身之地,為了讓父皇多看他們兄弟一眼,只好自薦上戰場建立功勛。
第一次和皇兄上戰場時,他只有十三歲,輕輕鬆鬆就殺了許多敵軍,教他武藝的師父總說他擁有天賦,是個武學奇才,之後他為了將皇兄送上皇位,殺了更多人,他只懂得殺戮,要如何哄一個女人開心,他真的不會。
朱琰玉目光眷戀的凝視著她那專注又帶著溫柔的小臉,雖然他要她當他的貼身丫鬟是出於衝動,但也不算壞事,至少能像這樣享受兩人獨處的美好。
江恩璃並沒有發現他的視線鎖在自己身上,此時的她,看似專注的擦拭著他的頭髮,一雙眼卻是不由自主看向他袒露的胸口,心裡不知默唸了幾遍,不要去管他的袍子是不是沒穿好滑下肩頭了,露出那麼誘人的鎖骨和結實的胸肌,要鎮定啊!
但最後她還是害羞得受不了了,抬起臉想喘口氣,卻毫無預警的與他四目相交,一顆心瞬間怦怦快跳。
他怎麼會這麼看著她,這種眼神是……
「王爺,可以進去了嗎?」
聽到元寶的聲音,江恩璃這才發現和他靠得太近了,親密得像快挨入他懷裡,馬上往後退了一大步,同時暗自嘀咕著,剛剛她大概是被鬼遮眼吧,才會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很深情,她有這樣的想法真是太荒謬了!
朱琰玉已披上外衫,朝門外喊道:「進來。」
門被打開來,元寶指示著丫鬟將飯菜送進來,卻發現自己被主子狠瞪,江恩璃臉上也有著不自在,莫非他是壞了王爺什麼好事?
這下子他更不敢打擾主子了,馬上將丫鬟喚出去,自己也跟著退了出去。
怎麼丟下她一個人?江恩璃真不希望元寶離開,她不想和騰王獨處啊。
朱琰玉看出她的不安,便想表現親切的一面,緩和她對他的懼怕,他瞥了眼桌上的菜色,對著她問道:「阿璃,妳都沒有吃飯嗎?」
「嗯?奴、奴婢吃過飯才來的。」江恩璃回道。
「本王是問,妳平常都沒好好吃飯嗎?也太瘦了。」
「有啊,奴婢有吃,奴婢就是天生吃不胖。」怪了,他為何關心她吃不吃飯?
「妳坐下來一起吃。」朱琰玉清清喉嚨道,努力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溫和一點。
「咦?」她真跟不上他的思緒,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不想聽她又說出奴婢不敢四個字,他脫口道:「不吃完就罰妳。」
「奴婢遵命!」江恩璃哪敢不從,但是心裡已經罵了他好幾回,他真是太過分了,她不過是不小心看到他刑求犯人,又在他面前偷溜幾次,他居然先是要她服侍他入浴,再逼她吃完一整桌的飯,這絕對是比打罵更惡劣的懲罰啊!
朱琰玉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不禁感到懊惱,但他發現她也不是完全沒脾氣的,他看到她眸底閃過怒氣,嘴巴也噘得高高的,讓他忍不住心一喜。
他真喜歡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裡想什麼就表現出來,跟以前的她一模一樣,生他的氣就表現在她那雙會說話的眸子裡,也會對他噘高唇。
然而,這還不夠,他希望她想說什麼就對他說出口,而不是凡事對他小心翼翼又謹慎。
他好想念她活潑有朝氣的對著他笑,與他之間沒有距離……但是該怎麼做才能讓她不怕他,讓她用真實的性情面對他,讓兩人回到過去那樣自在的相處時光?
江恩璃感受到他強烈的視線,馬上停下筷,轉頭望著他,問道:「王爺,你餓了嗎?」該不會是他反悔了不讓她吃了?
朱琰玉盯著飯菜,腦海裡想到一件事湧起一股懷念,遂而生起一個主意。「本王想吃鮑魚粥。」
「奴婢馬上吩咐下去。」她一點都不敢怠慢。
「本王要吃妳煮的。」
江恩璃為難的微皺起眉頭。「可是奴婢不善廚藝,不會煮鮑魚粥……」
她是說真的,別說下廚了,她連菜刀都不太會拿,來到王府後,她也只負責揀菜、洗菜的活兒,要她煮飽魚粥實在是強人所難。
朱琰玉微瞇起眼,目光犀利的瞅著她。「妳連試都不試就說不會,是不肯學吧?」
江恩璃急忙否認,「不是的,奴婢是真的不行,奴婢沒有做菜的天分,就算煮了,恐怕也不好吃……」
「妳以為妳每天只要在廚房幫點小忙,就可以悠閒的過完這十年嗎?妳未免太小看其他努力工作的人了吧。」他不客氣的道。
她沒想到他竟看穿了她的心思,羞惱得紅了臉,又想到他的語氣帶著不屑,自尊心瞬間被激起。
她不想被他瞧不起,不想受他威嚇,不想在他面前認輸!
於是下一瞬,她猛地站起身,雙手拍桌,氣勢滿滿的連上下尊卑都忘了,朝他吼道:「我一定會做出鮑魚粥的!一定會讓你滿意到說不出第二句話!你等著瞧!」
朱琰玉看她振奮起精神,不再自稱是奴婢,也放肆的不尊稱他一聲王爺,眸底不由得閃著喜悅的光芒,但他仍刻意維持一貫冷然的語調,淡淡的回道:「本王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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