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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鬥特殊技藝神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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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52601

《我聽八卦贏宅鬥》

  • 作者風光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4/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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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320
  • 優惠價:NT$ 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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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拾專業,讓她從上不了檯面的世子夫人,
成為京城炙手可熱的大紅人……

齊君薇:馴犬,她專業;馴夫,她擅長!

 
安定侯世子夫人齊君薇是京城中最被看不起的存在,
因為成婚三載還生不出孩子,被迫替丈夫衛胤玄納了一個又一個的妾,
小妾還成群結隊與她作對,誓要將她的顏面踩在地上,
但她們不知道,那個怯懦的齊君薇已經變了……
 
意外發現火齊鏡的祕密後,她與被關在鏡中的靈體成了好閨蜜,
她接受閨蜜改造,從外在到內在都變得漂亮有自信,
不僅和衛胤玄的感情升溫,和婆母的關係也和緩許多,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不入流的緋聞竟還能幫助丈夫解決政治危機?
 
為了阻止攝政王的野心,她不得不將火齊鏡獻出去,
親手送走了閨蜜,緊接著又要送衛胤玄上戰場,
沒有好閨蜜提前探聽消息,她除了擔憂還是擔憂,
她滿腔不安只能發揮在馴狗上,誰知意外真的發生──
山中伏擊攝政王卻遭遇對方火藥攻擊,衛胤玄被山石活埋了!
風光是個很簡單的人,作風簡單,個性簡單,再加上生活簡單。
所謂作風簡單,就是風光無論是生活的環境及衣著配件,一切以簡單為主。
個人從來不配戴首飾,到現在還在用2G的智障型手機,
即使是大冬天,身上也不會超過四件衣褲(有一件很可能還是圍巾或口罩),鞋子不超過三雙。
而房間的裝潢就更簡單了,一桌一椅一床加上櫃子,若是要搬家所有的東西整理一下,一小時內一定能搞定。
至於個性簡單,那就更好說明了。玉米蛋餅加小杯奶茶的早餐,可以連續吃一年,挨老闆罵絕不擺臭臉一律放空,
出門絕不帶超過兩千元以控制消費,不喜歡任何會發亮的飾品(因為通常貴到爆買不起),
不迷偶像,沒有政黨傾向,心思也簡單到非常容易被逗笑和逗哭,覺得全世界都是好人。
而生活簡單,大約也就是每日出勤只有工作和回家兩件事,
一週固定三天做運動,機車一星期加一次油,
每個星期日看日本大胃王比賽順便羨慕她們為什麼吃不胖,
最大的娛樂大概就是看各類型的小說,看到天荒地老所有上述簡單的事都可以忘了去做。
請大家要記得,風光只是簡單,不是邋遢,不是小氣,不是寒酸,真的只是簡單。
人生就是場大冒險

曾經有過一段時間,小編很喜歡看人家去廢墟探險,在探險過程中做召靈儀式,還有那些以靈異探險為主軸的綜藝節目,也喜歡某些專門做都市傳說分享的YouTuber的影片。
每每看見影片更新,小編總是第一時間點閱,聽聽其他國家的禁忌、靈異傳聞,或看著不畏恐懼的藝人、探險者們在廢墟中進行著神祕儀式,每到這時,小編也會跟著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著螢幕,既怕真有騷靈現象出現,又想找出節目組沒發現到的詭異畫面,糾結又矛盾的心情嶄露無遺,卻又真實地享受著那緊張氛圍。
只是看著看著,總會發現這些影片都有一個共通點——他們喜歡在有鏡子的地方進行儀式,甚至鏡子也很常作為儀式中的重要道具。
而根據民俗學老師的說法,鏡子乃是連結陰陽的通道。
在風光老師的《我聽八卦贏宅鬥》一書中,女主齊君薇就在陰錯陽差下讓火齊鏡「顯靈」了,但女主沒有被奪舍,反而和被封印在鏡中的崔貴妃靈體成為無話不說的好朋友,讓她從不諳世事的後宅貴婦,成為一個有自信有能力的賢內助。
崔貴妃用前世的經歷幫助女主脫胎換骨,教授她在後宅立足腳跟的法則,訴說想維繫愛情並非是用子嗣,而是成為男主衛胤玄的解語花,理解、了解他的需求等等。
也確實,女主在崔貴妃的教導下,終於俘虜男主的心,可兩人的愛情路上總有絆腳石,諸如婆母為了讓男主開枝散葉自作主張納的小妾,還有政敵要分去男主的心思,但這一切經過崔貴妃的能力,通通都成了小問題!
想知道崔貴妃的能力究竟是什麼?男女主又如何從相敬如冰到後來的黏踢踢嗎?那就趕快翻開下一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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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木訥的世子夫人
安定侯府內,幾個婢女拎著食盒與香茗,穿過幽深迂迴的連廊來到二門處的花廳。
食盒裡是京中有名的甘味齋的糕點,雖不是最上等的,但甘味齋可是日日需要排隊的老字號,拿來待客綽綽有餘。
婢女們布上點心、添上好茶,而後恭敬有禮地退下。
光祿寺丞夫人李氏,不著痕跡嫌棄地看了眼糕點,拿起來咬了一口又放下,這才看向安定侯夫人陳氏說起正事。
「我們家巧兒雖說是庶女,可平時在家也是和嫡女一起教養的,這琴棋書畫不說,管家中饋都拿得出手,做大戶人家的主母都綽綽有餘……」她說得渾然忘我,頭頂花簪上那隻赤金雀鳥一副要飛出去的樣子。
光祿寺是掌管皇宮膳食的官署,平素能收的好處多不勝數,所以李氏打扮得華麗不凡,身上穿的是蘇州宋錦,腳上穿的是高頭雲舄,滿頭金光燦燦,只一張臉或為掩飾老態,花粉厚得堪比城牆,彷彿笑得用力點都能落下粉塊來。
而李氏身邊坐的少女就是她的庶女楊巧兒,倒是如她形容得那般,乖巧地坐在那裡,頗有幾分賢慧模樣。
陳氏對於李氏的自吹自擂不置可否,只不著痕跡地觀察楊巧兒。今日邀來李氏母女,就是想相看一下楊巧兒,不知她適不適合當自己嫡子衛胤玄的小妾,但聽到李氏這麼說,她不禁眉頭微蹙。
「楊夫人,我就直說了吧,我家世子已有正妻,如今是要納妾,不需要妾室多麼出得廳堂入得灶房,只要能抓住世子的心就成。」
說話的同時,陳氏還悄悄瞄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兒媳齊君薇,心裡不由得納悶起來,一般正妻知道婆母要為自己丈夫納妾總該有些不悅,嚴重點的還會鬧騰一陣,可齊君薇人都坐在楊巧兒對面了仍是無動於衷,依舊眼觀鼻鼻觀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彷彿眼下說的都是旁人的事。
陳氏暗嘆,她也不是沒給過兒媳機會,但齊君薇是熱孝成親,按習俗只要守孝一年就可出孝,而她迄今成親都三年了仍無所出,與兒子之間也不見有多熱情,陳氏去年把自己的婢女嫣紅給衛胤玄開臉,但衛胤玄不知是不喜嫣紅這類型的女子還是什麼,居然全沒碰過她。
於是陳氏又替衛胤玄納了富賈之家出身的周氏,偏偏周氏大字不識一個,自然又不得衛胤玄的喜愛,終於陳氏把念頭打到京中貴女身上。
嫡女上趕來做妾的陳氏還不敢收,倒是光祿寺家,不在權勢中心,品級也不高,將庶女送來就非常適合。
此時卻又聽得李氏說道:「侯爺夫人所言極是,咱們巧兒的樣貌在京裡閨女之中都算一等一,有哪個男人不喜歡呢?況且她大姊三年前嫁到蘇州去,現在已經抱倆男娃,都說妹妹從姊,巧兒定也是個好生養的。」
這就說到陳氏心坎上了,她再次看向齊君薇,真要說起來,兒媳的模樣也不俗,大氣明麗、英氣勃勃,該是個爽利的性子,可偏偏凡事逆來順受總讓她覺得彆扭。
「齊氏,妳說讓世子納了楊巧兒如何?」
齊君薇終於有反應了,卻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婆母,「一切聽從母親決定便是。」
果然。陳氏只覺和兒媳說話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但凡齊君薇說一句她不喜歡楊巧兒,甚至不喜歡婆母為世子納妾,自己都會歇了這門心思,偏偏她可能因為出身不高,這世子夫人做得戰戰兢兢、毫無主見,這叫自己以後怎麼放心把侯府交給她?
陳氏在心裡又嘆息了幾次,李氏把這婆媳過招全看在眼裡,對於齊君薇這樣軟弱的對手,她毫不擔心楊巧兒會鬥不過,言語上不由得帶了些輕慢。
「日後我們巧兒過門就請世子夫人多多關照。聽說世子還有兩個妾室,迄今也沒有懷上,既然世子夫人生不出孩子,那可要讓世子雨露均霑,一切以安定侯府的後嗣為重啊!」
這話說得彷彿妾室沒懷孕都是她阻撓般。齊君薇心裡像被刺了一下,終於正視李氏。
「侯府內宅之事自有章法,楊夫人無須擔憂。」她淡淡地說著,對外人,倒是沒有像對婆母那樣謹小慎微。
但李氏心裡已經小瞧齊君薇,也沒把這話放在心裡,「聽說世子夫人的父親當初是安定侯的副將,為救安定侯而死,所以侯爺才會將妳許配給世子。這樣的出身啊,嘖嘖嘖……」她故意停頓了片刻,也不怕別人看出她的嫌棄,「日後若是巧兒生出長子,定是要過到嫡母名下的,屆時這安定侯府世孫的教養,可不就要世子夫人多加用心?」
齊君薇肅著小臉,「八字都沒一撇的事我不予置評。」
「呵呵,世子一妻兩妾,可迄今侯府第三代卻連個影子都沒有,長子會從巧兒這裡出不是明擺著的嗎?」李氏裝模作樣地摀唇笑了兩聲。
齊君薇還想說些什麼,但她原就不擅爭辯,這一躊躇,瞬間就落到下風。
見狀,陳氏暗地搖了搖頭,本想看看兒媳如何應對,但遇上李氏這種不要臉面的,齊君薇還是左右支絀。
「罷了,三日後挑個吉時就將楊巧兒抬過來吧。」陳氏擺擺手下了定論,也停止了這場針鋒相對。
陳氏與齊君薇將李氏母女送到二門口。
那李氏走便走了,偏偏又回過頭朝齊君薇露出一記意味深遠的笑,那楊巧兒也似知道自己的事成了,也不扮乖了,直接給齊君薇一個挑釁的眼神。
齊君薇深吸口氣,裝作沒看到,小手卻悄悄地伸出大袖之中,輕輕一彈。
李氏給了齊君薇一記下馬威後掉頭便要離開,腰間卻沒由來地一麻,整個人往前撲倒,她本能地想拉住旁邊的東西穩住身體,卻連嬌柔的楊巧兒一起帶倒,於是母女倆就這麼滾下台階,速度快得令旁人想救都來不及。
「這……」陳氏看傻了眼,連忙叫僕婦過來攙扶。
幸得二門的台階只有兩階,可饒是如此,李氏與楊巧兒仍摔得不輕,後者摔得流鼻血,前者則是門牙磕掉了一顆。
齊君薇淡淡地道:「看樣子三日後過門有點困難,不如拖到楊姑娘好了再作打算。」
陳氏狐疑地看了齊君薇一眼,旋即又覺得不可能,自己這兒媳雖有些不知變通,行事卻很穩妥,尤其她一點武功都不懂,絲毫不像出自武將之家,怎麼可能做出這等幼稚之事替自己出氣?
李氏與楊巧兒出了這麼大的糗,還以為真是自己一時不小心造成的,哪裡還有臉留下,也不管齊君薇說什麼,胡亂地點了頭便掙開侯府的僕婦快步離開。
「兒媳先退下了。」齊君薇向陳氏行了個禮。
陳氏揮了揮手,滿心莫名其妙地回了主院,齊君薇也回到自己和世子所住的勁竹院中。
無論如何,楊巧兒入門已是定局,齊君薇沒有反抗也不能反抗。
她父親因為在戰場上救了安定侯落下重傷,得到安定侯欲讓世子娶她、照顧她後半生的承諾,但父親深怕她跳脫活潑的性子為侯府所不能容,彌留之際死命叮囑她無論如何要收著自己的個性,展現出世子夫人端莊穩重的一面後便撒手人寰。
由於母親早亡,沒有人教她怎麼做好一個當家女主人,尤其是侯府這樣的深宅大院,所以一開始她這世子夫人當得有些狼狽,婢女僕婦都偷偷笑她。後來發現最好的方法就是婆母丈夫說什麼她就聽什麼,縱使心中百般不願也不能表現出來,這樣縱使不出彩,至少也不會出錯。
可她現在心裡好不舒服,真想狠狠發洩一下,只是侯府到處都是人,房裡有婢女,院子裡有家丁,花園有匠人,就連最偏僻的後門都有守衛……無奈之餘,齊君薇只能面無表情遣退兩個隨身婢女春蘭、秋菊,然後自己默默走到安定侯府的庫房裡。
進門、上閂,她長吁一口氣,終於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他娘的什麼小妾都是王八蛋啊啊啊——」齊君薇驀地大叫出來,為了不讓外面聽到,她還特地走到庫房深處,漆黑不見五指她也不在乎。
「我已經很努力做好世子夫人,你們這些人是瞎了嗎?生不出孩子能只怪我嗎?我又不是沒看大夫!我很正常!」
她也不知自己在罵誰,成親三年,丈夫始終對她不慍不火,婆母拚命塞小妾,公公不管後宅之事,對她的處境一無所知,這安定侯府就沒一個人認同她的。
「早知道我就不嫁進來了,可我是真的喜歡衛胤玄啊!而且這樁婚事是侯府主動求娶,又不是我爹挾恩要求衛胤玄娶我,現在又嫌棄我,我招誰惹誰了?現在連楊巧兒這種小官之女都能來踩我一腳……叫我怎麼忍?我悄悄暗算她一回不過分吧!」
她氣呼呼地發洩了好半晌,站在原地大口喘息幾下,情緒才慢慢緩和。
然後她的表情又哀怨起來,可憐兮兮地呢喃道:「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瘋掉的,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委屈多久,誰來告訴我該怎麼做……」聲音漸漸隱在黑暗中,化為隱忍的沉默。
本來又要變回那個謹慎守禮的世子夫人走出庫房,此時身旁一陣光芒大作,齊君薇嚇了一跳,連忙看過去,卻是架子上的一面鏡子突然亮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武將之女就是膽大,她不僅沒有尖叫逃跑,還上前一步瞇眼看著這面約有半身高的鏡子,上頭鑲著珠寶,鏡框寫著幾個看不懂的篆字……
她突然靈光一閃,「難道這就是公公和夫君打贏外族繳獲而來,聖上賜下的火齊鏡?」
嫁入衛家後,陳氏帶著她打理中饋,讓她清點過庫房,所以她知道庫房裡有面火齊鏡。
傳說火齊鏡是周靈王時由渠胥國所進貢,後來周靈王末年鏡子佚失,不想竟是流落到關外,輾轉又落到安定侯府中。
傳聞火齊鏡若在黑暗中光輝流動,讓人識物如白晝,鏡中倒映的幻象如真似幻,真幻相融,此時可向鏡中倒影說話,倒影會有所回應,然而一旦房中出現一絲光芒,鏡面光華會立刻隱去。
齊君薇初聞此傳說時只是一笑置之,畢竟火齊鏡在衛家庫房擺了幾年也沒見它發光過。今日它突然大亮她卻並不害怕,反而覺得鏡中有什麼在吸引著她。
她忍不住伸手撫摸著青熒流轉的鏡面,鏡面忽而扭曲了一下,然後漸漸冒出一個人形,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確,最後落在齊君薇眼前的,竟是一個傾國傾城、豔絕一時的絕世美人。
只聽得那美人慢慢地開口了……
「妳這女人,簡直就是個傻子!」
第一章 鏡中美人
安定侯世子衛胤玄,時任羽林前衛統領,負責皇帝的安全及皇宮的戍衛工作,盡忠職守,幹勁十足,宿在宮中的時間比留在侯府還多,在年輕一輩中非常被看好。
三年前他成親,眾人都覺得他應當會收點性子,把心放在自己妻子身上,想不到他三年如一日,該上崗就上崗,從不沉溺溫柔鄉,因此不少人猜測他與妻子的感情應當不太和睦。
想來也是,衛胤玄才貌雙全,是朝廷的明日之星,以後還會是侯爺,當初是多少權貴人家心目中的乘龍快婿,卻被一個不知底細的姑娘給截了胡,說酸話的人自然就多。
於是,安定侯世子與妻子冷淡的謠言,就隨著衛胤玄長時間宿在宮中的情況四散出去,現在就算衛胤玄自己出來解釋他其實不討厭齊君薇也不會有人相信。
但事實就是他真不討厭齊君薇,既然家中做主為他娶了她,他便只認她這個妻子,只不過他的全副心思擺在差事上,兼之齊君薇安靜不惹事,從來不讓他煩惱,他也就放心地不過問後宅之事,就這樣,夫妻兩人即使成親數年仍是溫溫吞吞、相敬如賓。
這日正是旬休,他原本想為了下個月初的京軍軍演留在衛隊裡訓練,可母親遣奴僕來傳話,說家裡又替他納了一個妾,好像是姓楊還是姓梁,他只能無奈地應下,但還是拖到了傍晚,和屬下們演練大半日才不疾不徐地回家。
一入府,他便先到正廳請安,自是免不了被陳氏一陣叨唸,主要提醒他今晚定要到新來的妾室那裡歇息,早日為衛家開枝散葉云云。
無論母親說什麼,衛胤玄皆鄭重地應承下來,但一離開正廳後就全拋到耳後。
所以那個新來的妾室到底是姓楊還是姓梁?還是其實姓黃?
不重要的事衛胤玄往往不會在意,他連自己後院有幾個小妾其實都不太記得。
回到勁竹院,齊君薇已為他備好洗澡水,服侍他入澡間洗浴。
在京軍裡待久了,衛胤玄糙了不少,幾乎忘了自己也曾是個劍眉星目的青蔥少年,但只要一回家,妻子定會把他打理得整整齊齊,親自為他擦背洗頭剃鬍,再出門時又會恢復成安定侯府那風度翩翩的世子爺。
其實他滿享受這段時光的,這會讓他覺得府裡還有一個自己可以在她面前毫無防備的人,可惜每次出了浴間,她又會變回那個矜持有禮的妻子,往往能澆滅他一腔熱血。
眼下,他便坐在大木桶裡,泡著她特地準備讓他舒緩筋骨的藥浴,閉著眼享受她的小手在他頭髮上的輕輕搓揉。
「聽世子的小廝說,夫君要出京了,讓我備些換洗衣物。不知夫君要去何處?又要去多久呢?」齊君薇突然停下手上動作,問道。
衛胤玄微訝地睜眼。她從不主動過問他的去向,像是怕他怪罪似的,不想今日竟問了。
不過就算她不問自己也會告訴她,這是對正妻的尊重,縱使她通常不會有什麼特別反應,只會默默替他準備需要的東西。
「三年一度的京軍軍演就在下個月,上直京軍二十六衛彼此對抗,勝出者能得到聖上的獎勵及幾日的休沐,個別表現好的說不定能升官。京裡沒有這麼大的場地,所以我們移到京外的馬場,這一來一回約莫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他仔細地答道。
齊君薇又問道:「那上回軍演是誰贏了?」
「是金吾後衛及羽林前衛。此次軍演,約莫也會是由這兩軍進行決戰。」衛胤玄便是羽林前衛的統領,這也是他對自己的自信。
「金吾後衛是誰帶領的?」齊君薇像是很有興趣的樣子,竟是越問越細。
「是英國公的嫡孫左明維。」其實提起左明維,京裡十個有九個都知道他,他是與衛胤玄齊名的京城雙英,但齊君薇不是京城人,平素也不太與人交際,衛胤玄便特地說出左明維的背景。
她站在他身後,所以衛胤玄並沒有看到她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只聽得她道:「凡是戰爭,不管是不是演練,都是真刀實槍上陣,我替夫君準備了一顆救命丸,這是我費盡心力才從前太醫院使那裡求來的,說是只要還有一口氣都能用來吊命。這藥丸十分難得,夫君你明日出門時千萬記得隨身帶著。」
「喔?」衛胤玄突然將浴桶裡的身體轉了半圈,放肆地上下打量她,還笑得有點邪氣,「妳今天很不一樣,難得聽妳說這麼多話。」
齊君薇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她也是厚著臉皮才敢問個不停,不過見他接受良好,她莫名地有些小雀躍。
有一點他說對了,她身邊確實發生了一些不一樣的事情。
「若夫君不嫌我囉唆,那我日後便多說一點。」齊君薇小臉微紅地道。
她並不知道,長相偏豔的她這麼一羞澀,平白多了股嫵媚,惹得素了很久的衛胤玄蠢蠢欲動,驀地伸出手一把將她扯到浴桶裡,與裸體的他幾乎貼在一塊。
「我喜歡妳這樣。」說著,他的薄唇突然吻上她,兩人泡在熱氣氤氳的水中,他的熱情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他手上有著習武留下的薄繭,在她身上游移時總能引起她一陣震顫,她被水浸濕的衣裳就隨著他大手的來去被丟出浴桶外。
這一個吻長得猶如過了百年,親得她暈暈陶陶。以前與他親熱,齊君薇都極力控制自己的慾望,連聲音都不敢太大,就怕他覺得她放蕩,很少真正享受這件事,但今天兩人之間顯然多了一種她無法克制的氣氛,讓人躍躍欲試。
「夫君……」她濕漉漉的大眼看著他,有些不知所措。
「在這裡陪我?」他啞聲問,心裡真怕她又說出什麼煞風景的話。
齊君薇從他眼中看到了火熱,又不是第一次洞房,自然知道他想要什麼。若是以前,她一定會推開他,說一句於禮不合然後謹守分際地退去,但今天她想遵循自己的心意放縱一次,於是她主動捧著他的臉,輕輕地吻上。
窗外下起春雨,捲起帶著腥氣的泥土味,就這麼滴滴答答地響了整晚,打落一地殘紅。
而那不知姓什麼的妾室還在她的院子裡苦苦等著世子,竟是沒有一個人想起來。


隔日,衛胤玄早早就離府,也不知他哪來那麼好的精力,折騰了一個晚上,晨起時也不帶睡眼惺忪的。
但齊君薇就慘了,嫁人後疏於練武,體力差了不少,只覺腰痠背痛,怎麼睡都睡不夠,還是被春蘭提醒已經辰時了她才驚醒,匆匆忙忙打理好自己,趕到正院那裡請安。
昨日陳氏交代的事齊君薇一件都沒有做,尤其是讓衛胤玄去楊巧兒那裡歇息更是徹底忘了,但齊君薇一點也不後悔,還有些回味昨日那種盡情纏綿的氣氛,心忖頂多就是被痛罵一頓,又不痛不癢。
想不到陳氏見了她,不僅沒有怪她晚來,也沒有責備她未讓世子去小妾那裡過夜,反而意味深長地直瞅著她。
「想不到來了個楊姨娘刺激一回,妳倒是開竅了?」
然而齊君薇聽了卻一臉茫然。
瞧她這個表情陳氏就來氣,又揮了揮手叫她回去,索性眼不見為淨。
沒開竅的齊君薇回了勁竹院後卻不是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進了繡房。
這間繡房在迴廊轉角處,小小一個房間只有繡架和馬紮,以及一個放置布料針線的木架。齊君薇不會繡花,這繡房自她入門後便閒置著,前些日子她和婆母說她房中鏡子磕了,想到庫房搬一面新鏡,陳氏自無不允,所以從那日後火齊鏡便擺在繡房之中。
齊君薇入房後先確認了左右無人便將窗戶仔細關起來並蒙上黑布,整個繡房裡隨即一片漆黑。不多時,火齊鏡突然光芒大作,照得暗室如同白晝,然後一個風華絕代的美人便浮現鏡面之上。
齊君薇抓著鏡子,興奮道:「崔貴妃,妳教我主動去關心世子的事情,真的有效!世子不僅不再那麼冷淡了還很熱情……」
鏡中的崔貴妃睨了她一眼,明明是有些鄙視的眼神卻顯得風情萬種。
她用慣常疏懶的語氣道:「這才哪兒到哪兒?我們後宮嬪妃服侍君王,要想辦法清楚知道聖上在哪兒,又不能知道的太過,免得被認為窺探皇帝行蹤,這其中分寸的拿捏妳還差得遠了!就妳這點小手段,連侍候御前的太監都比不上。」
原來這鏡中人竟是前朝貴妃,傳聞豔色絕世,眉間一顆硃砂痣,迷得前朝皇帝神魂顛倒,一世獨寵,後因皇帝昏庸、前朝動亂,朝中大臣將此亂歸咎於崔貴妃惑亂朝綱,逼得前朝皇帝賜死她,之後更有嫉妒她的仇家將她的魂魄困在火齊鏡之中,這一困就是幾百年。
據崔貴妃所述,她在火齊鏡裡孤孤單單,從來沒人能見到鏡裡的她,都快無聊死了,直到那日齊君薇躲在庫房自怨自艾被她聽到,忍不出現身嘲諷,卻想不到齊君薇竟能看到她。
於是無聊百年的崔貴妃話匣子開了,恨不得將自己一身魅惑帝王之術全塞進齊君薇的直腸子裡。
而被一隻鬼嫌棄的齊君薇笑容有點僵,「我不是剛學嗎?至少我夫君好像挺喜歡的。」
崔貴妃輕哼一聲,「那也只是一時新奇,就妳這姿色,也不懂得捯飭捯飭,擦點脂粉掩飾一下,成天穿得灰撲撲的,還以為家裡死人呢!妳就沒有鮮豔點的衣服?」
她絕不會承認這丫頭長得還算明眸皓齒,在前朝的後宮中勉勉強強封個嬪吧,但就這腦子,也只是去睡冷宮的份。
齊君薇仔細回想,她是父親熱孝時成的親,置辦的衣服自然樸素,之後出了孝期,她穿的也習慣,倒是沒去注意這些。
「但我現在是世子夫人,穿得太豔麗會不會被人說我不守婦道……」齊君薇遲疑說道。
崔貴妃納悶,「妳口中那些所謂規矩、婦道什麼的,到底誰教妳的?」
齊君薇尷尬一笑,「沒有人教我,但不管是女箴、女誡,不、不都是那樣子的嗎?」
崔貴妃翻了記大白眼,「妳守的什麼婦道,把自己弄得畏畏縮縮、瞻前顧後的,班昭看了都要掀開棺材板搧妳一記耳刮子。以後聽我的,知道嗎?我叫妳怎麼做妳就怎麼做!」
齊君薇聞言很是一言難盡,心忖道:妳守的婦道把自己守成遺臭萬年的妖妃,班昭倒是不用掀棺材了,但肯定在奈河橋頭堵妳!
「怎麼?妳還不服氣?」真不怪崔貴妃小瞧她,「光是妳一問左明維的事,妳夫君不就一五一十告訴妳了?還在浴間裡把妳這樣那樣……」
「停停停,不要說了!」齊君薇發誓,以後房間那面銅鏡一定要用布簾遮起來……不不不,以後房間別放鏡子了。
自從她在庫房發現火齊鏡,崔貴妃也沒隱瞞她,坦承自己被封在火齊鏡中就能使出火齊鏡自帶的神通——由鏡窺人。
只要有鏡子的地方,不管是妝鏡、手鏡、桌鏡甚至是全身鏡,崔貴妃都能經由鏡子看到鏡面倒映範圍內發生的所有事。
所以一個高貴雍容又目空一切的貴妃卻被孤單地關在鏡中,成天看著別人家的瑣事找樂子又苦於無人傾訴,現在來了一個齊君薇,那還不拉著一起說三道四、聊閒扯淡?
至於左明維之事,就是上回崔貴妃窺探英國公府巧合得來的消息。
英國公戰功赫赫,老驥伏櫪,卻罕有人知他其實有心疾。
上回英國公心疾不小心犯了,大夫特地警告他,這心疾是會傳給子孫的,所以英國公家的男丁最好儘量避免情緒激動或過度鍛鍊。
也就是說,左明維其實不適合繼續擔任軍職。
與韃子最後一次戰事過後,如今四海昇平,英國公家的子弟雖大多是武官卻毋須過多的操練,只有左明維,身負保護帝王之重任,需要不斷的訓練,又是自己爬到金吾後衛統領的位置,實在無法放棄。
英國公府的人也心存僥倖,想著反正不一定會病發,先讓左明維撐過軍演,拿個好成績,說不定能圖謀一個比較不那麼累卻又更好的職位。
所以當齊君薇打聽軍演是所有親軍都要參加的消息後,便二話不說重金求了一顆救命丸,但她並不是要給衛胤玄用,而是為左明維準備的。
如果沒用上那最好,萬一用上了,能挽救一個大好青年,還讓英國公府欠侯府一個人情,怎麼算都不虧。
「妳放心吧,我這人雖不敢說正派,但還是有些操守的,妳房裡那點事我還懶得看!」崔貴妃見她嚇呆,以為她在糾結自己偷看一事,連忙好聲好氣地安撫她,難得有個一起說閒話的朋友,可別被嚇跑了。
崔貴妃又忙轉移話題,「不過我告訴妳,妳別把世俗的道德標準套在我身上,我現在就是一隻鬼,不需要高尚的人格,該怎麼偷看我還怎麼偷看,而且我一定會告訴妳。女人不能老把自己關在家裡,最好多知道一點事情,尤其京城水深,門第之間的關係糾葛還有人與人的愛恨情仇妳都要懂,免得日後遇上了卻一知半解、毫無準備,那是會被人笑話的。」
「這樣會不會被當成三姑六婆之流……」齊君薇處在一種很想聽但又顧忌著不敢聽的道德掙扎中。
「難道妳會出去亂講?關鍵的祕密該用的時候再用,像這次左明維之事妳不就做得挺好的嗎?」崔貴妃略微一想,就知道齊君薇糾結的點在哪裡,不以為然地道:「那些後宮不得干政、牝雞司晨的話都是對女人的汙衊。女人完全不需要隱藏自己的見識及才能,因為男人可能因為政治上的敏感因素,很多公務上的事只能藏在肚子裡,但他們也是需要和別人分享的。如果自己最信任的妻子在聊公事時也能聽懂他說的話,不求替他解決問題,只要能與他有來有往、分析琢磨,那丈夫對妻子重視的程度也會加重。」
聽起來好有道理,齊君薇點頭如搗蒜。
「要讓自己不落入三姑六婆說閒話之流,妳得要有自己的興趣或專才,不要扎死在後宅,那只會讓心胸及眼界更狹窄,明白嗎?」崔貴妃過去在後宮也不只會賣弄美貌,她自認智謀不輸上官婉兒,才華不遜於李清照,舞跳得趙飛燕都要羞愧,要不然那死鬼皇帝怎麼會十數年來對她興趣不減?
可是一提到興趣或專才,齊君薇突然臉頰發熱,慚愧地道:「我……我閨中時是有一項興趣,可是那難登大雅之堂……」
「除非是坑蒙拐騙、違背律法,否則沒有難登大雅之堂的興趣。妳既覺得拿不出手,那就想辦法讓它拿得出手。」
這番話著實太過籠統,齊君薇無辜地看著她,只差沒明擺著說我聽不懂。
崔貴妃恨鐵不成鋼,冷哼一聲,屋子裡突然又變回一片漆黑。
懶得理這棒槌,等她自己想通吧!


軍演在京郊馬場舉行。
皇帝親軍還有守衛皇城的任務,自然不可能全部出動,而是選出隊內精英參與。二十六個衛分成幾個小組,由統領擔任主將,領兵分別交戰,輸的隊伍淘汰。
由於馬場內有平原、山地、森林還有大湖,主將要根據不同的地勢戰勝對方的軍隊。通常遇到勢均力敵的,最後定然演變成將領間的交手,因此軍演相當考驗統領的用兵之道及個人武力。
雖說都是皇帝親軍,但也有分強弱。比如府軍前衛,都是些年輕力壯的壯丁,戰力自是不俗,但遇上老牌的金吾前衛,都是他們的長輩,這仗還沒打氣勢先輸一半;旗手衛平時就只在皇帝出行時負責掌大駕金鼓、旗纛等等,組成分子甚至有民夫,所以一遇上對手就潰不成軍,早早就被了結在一旁休息,不像來軍演倒像是來觀光的。
其中自然也有表現傑出的,如衛胤玄帶領的羽林前衛,以極小的代價剿滅了逃進山裡的虎賁左衛;又或者是左明維麾下的金吾後衛,雖說隊伍年紀稍長,但同時也代表了經驗豐富,打得對手騰驤衛毫無招架之力。
軍演直到選出最後的四強就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大家都疲憊不堪,精神狀態到達臨界點,皇帝選在這時來觀戰最後四強的比賽,更是激化了隊伍之間的張力及衝突。
又經過了一日的對壘,決戰不出意料地由羽林前衛對上金吾後衛。
明日便要對決,許是強強相碰太有話題,不管是看客或是當事人,大夥兒都表現得十分激動,兩隊的戰術方針也討論到月上林梢的時辰,兵將們才各自回營帳。
金吾後衛與羽林前衛的營地就在隔壁,雙方一起回營必然會遇個正著。
金吾後衛幾個不著調的士兵,在與羽林前衛的士兵交錯而過時故意撞對方一下,羽林前衛的士兵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個大馬趴。
那險些摔倒的士兵險險穩住身子,隨即在那金吾後衛士兵的肩膀上用力一推,「你這是做什麼?想打架?」
「怎麼,你們羽林前衛的人這麼嬌貴?不小心磕碰一下就要死要活的。」那金吾後衛士兵流裡流氣地道。
「你們金吾後衛才是一群龜孫子!」其他羽林前衛的人也不甘示弱,都圍過來助陣,「這幾日的大比,你們左統領都躲在隊伍後面讓別人去廝殺,大家都說你們左統領是縮頭烏龜,那你們不就是一群龜孫子嗎?」
羽林前衛的人訕笑起來,金吾後衛的人也不幹了,同樣迎了上來,「你們衛統領每次都衝在前面又如何?遇到暗箭就是第一個被幹掉,那叫匹夫之勇!」
雙方在營地旁吵了起來,推推攘攘的,差點就要打起來的時候,一道冰冷的喝斥聲猶如利箭由每個人的心中穿過,扎了一個透心涼。
「還有精神在這裡吵架,明日你們要是輸了,全部罰俸禁假!」來人是衛胤玄,眾人的爭論他聽得一清二楚,金吾後衛的人他不好罵,自是先管束自己人。
此時左明維也從一旁走出來,臉色同樣難看,「吵吵吵,都在吵什麼?誰大聲明天就能贏嗎?」
金吾後衛的人見老大來了,連忙告狀道:「統領,這些羽林前衛的混人說你是……是縮頭烏龜!」
羽林前衛的人也不甘示弱,對著衛胤玄道:「統領,金吾後衛的人說你匹夫之勇!」
雙方又是一陣你來我往的爭吵,兩個統領皆面色鐵青,最後揪出挑事的幾個人罰了幾軍棍,殺雞儆猴後才讓這群士兵們乖乖地回帳休息。
這場沒意義的對峙平息後衛胤玄也要回帳了,因著安定侯府與英國公府兩家本就有點齟齬,所以他也沒多看左明維一眼。
左明維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在他身後冷冷地道:「我不會輸的!」
衛胤玄停步,轉身,「就憑你這縮頭烏龜?」
左明維薄怒,「我那叫養精蓄銳,你的匹夫之勇才不可取。」
衛胤玄驀地失笑,「我那叫萬夫莫敵。」
左明維一陣語窒,他前幾場刻意避戰是擔心自己的心疾,但他運氣好,遇上的都是軟杮子,可用兵法布陣掩飾過去,之後還輪空了一場,然而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決戰卻遇上衛胤玄,看來是避不開動武了。
末了,他只得咬牙道:「在這裡耍嘴皮子沒用,明日便見真章。」
衛胤玄認同地點點頭,語氣淡淡,「那就看烏龜和匹夫,誰手底下硬了。」

軍演來到最後一日,交戰的地點直接在馬場的大草原上,模擬在關外大草原與韃子作戰的情況。
羽林前衛由衛胤玄騎馬立在隊伍正中央,手持利劍,另一手默默地握著掛在衣襟內的一個小瓷瓶,裡面是一顆救命丸,更是妻子對他的關懷,彷彿能給他什麼異樣的力量。
他沒想到,自己竟在這麼緊張的時候不合時宜地想起齊君薇。
羽林前衛擺出鷹翼陣,這種陣法很吃主將的武力,如鷹喙插入敵軍內部,兩翼便能如利刃般由外圍收割敵軍性命。
金吾後衛前幾場比賽用的方法都是讓側軍來保護中軍,但這種凹字陣恰恰受鷹翼陣剋制,顯然是要逼左明維正面對決。
左明維拿著長槍、穿著輕甲,策馬於隊伍中央,與衛胤玄遙遙相對。
軍鼓響起,低沉的重擊猶如從地獄發出的聲音讓場上兵士們的內心都為之震動,而後殺聲四起,雙方主將身先士卒,兩軍交會。
金吾後衛的優勢在經驗豐富,羽林前衛則是紀律分明,一時間尚分不出勝負,但所有觀戰的人都知道,此役決勝的關鍵在兩個主將身上,誰打贏了,哪一隊便是此次軍演魁首。
長槍迎上利劍,衛胤玄與左明維打得如火如荼,兩人都是年輕一輩的高手,很久沒有這樣酣暢淋漓地動手了。
因為是演習,槍身與劍身都封了刃,上覆紅漆,只要能在對方要害處留下漆印便是勝出,但你來我往這麼多回,兩人身上都還乾乾淨淨的,連濺到一點漆色也沒有。
不遠處的高台上,正中央坐的是當今聖上啟明帝,他左手邊坐的是安定侯衛正樑,右手邊則是英國公左頌,後面則站著從小服侍的太監小李子。
啟明帝啜了口茶,含笑看著場上交手的兩個小輩,說道:「不錯不錯,衛胤玄劍法大開大闔,氣勢凌人,確有乃父之風。」
衛正樑一聽,隨即坐正了身子,明明一臉得意,口中卻是謙遜道:「臣愧不敢當。犬子一身武藝都是臣所教授,自然會有臣的影子。」
「就是這左明維……」啟明帝有些遲疑,「他用的是槍,打法卻小巧,被胤玄步步逼退,不太適合戰場。」
聽見這話左頌是有苦說不出,卻只能回道:「臣認為舍孫應是想以巧勝拙,以柔克剛,才會採取這種方法……」
「國公爺,這方法該不會你教的吧?」衛正樑突然說起風涼話,「陛下都說不適合戰場了,再這樣下去左明維會輸啊……」
「還沒到最後關頭,侯爺莫要下定論。」左頌氣得鬍子都翹起來。
啟明帝饒有興致地看兩位愛卿拌嘴,一時都忘了馬場上激烈的交戰。
此時,正在服侍的小李子突然低呼,提醒皇帝道:「陛下,場上似乎有狀況。」
啟明帝連忙向馬場看去,而後指著衛、左兩人交戰的方向,「你們看!左明維是不是倒下去了?可朕沒看到衛胤玄刺中他啊!」
兩個正耍嘴皮子的長輩隨即停下,急急看了過去,只聽得左頌唉了一聲,差點沒掉下椅子,還是衛正樑眼明手快越過啟明帝拉住他。
「這、這只怕是……心疾犯了啊!」左頌失聲叫道。
時間回到早前,衛胤玄正在心中分析左明維的招式,總覺得對方沒有拿出全力,自己打得有些輕鬆了,然此時他一劍用力斬下,左明維這時已氣力用盡,見狀匆忙舉槍格擋,卻覺一陣巨力震得他氣血翻湧,心口猛地一痛,整個人眼前發黑,隨即栽倒下去。
此時只消衛胤玄再補他一劍勝負就出來了,可他卻沒有這麼做,只是急忙彎下身去探看左明維的情況。
「你沒事吧?左明維?你醒醒!」衛胤玄只見左明維撫著胸口,一臉痛苦,才這麼一會兒功夫臉色已然慘白,冷汗流了滿臉,眼看就要喘不過來了。
見狀,衛胤玄沒有一絲猶豫,突然拉出衣襟裡的瓷瓶,倒出一顆漆黑的藥丸子讓左明維含在口中。
齊君薇說這是救命丸,希望真能救左明維的命。
啟明帝、謝正樑及左頌也匆匆忙忙趕過來,他們身後跟著太醫,眾人見左明維的樣子就知道事情不好,連忙讓太醫過去診治。
太醫也不囉唆,他已由左頌那裡知道左明維這是心疾,先在後者身上扎了幾針,這才開始為其把脈。
眾人緊張地看著太醫一再變幻的表情,最後他居然扒開左明維的嘴,看到還有半顆未溶的藥丸。
「衛世子,這是你給他吃的?」太醫問道。
衛胤玄點頭,「這是我妻子給我帶的救命丸,我想著至少先吊著左明維的命……」
左頌許是太緊張,話都還沒聽完,直接就暴怒了,「衛胤玄,你給我孫子胡亂吃什麼藥?你要害死他?」
衛正樑護犢子般道:「你這老頭是聾了還瞎了,沒聽到是救命丸嗎?沒這顆藥,說不定你孫子已經比你先走了。」
「你你你……」左頌又驚又氣,居然開始急促地喘起氣來。
「喂喂喂,你這是怎麼了?今日你祖孫說好一起犯病嗎?左老頭,你撐著點……」
太醫無暇管左明維了,連忙讓左頌坐在地上,也在他身上扎幾針。
祖孫心疾連發,太醫算是看明白了,皺眉問道:「國公爺,貴府是否有代代相傳的心疾?」
左頌虛弱地點了點頭。
太醫卻搖了搖頭,「那國公爺竟還讓令孫參加軍演?實在太過冒險了!」
「以前也不知我這心疾會傳給後代,後來知道時……軍演迫在眉睫。本想撐過這次,再讓舍孫調職卻想不到……」
啟明帝聞言皺了皺眉,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說話。
在場都是人精,哪裡不知這是啟明帝開恩了,否則軍演視同正式作戰,左明維隱瞞病情上陣定然是要問罪的。
左頌既尷尬又慚愧地問:「太醫,我孫子現在如何了?」
太醫鄭重地道:「國公爺,您方才誤會衛世子了。那救命丸是太醫院前院使的獨門藥方,確實能吊命。左統領是初次發病,尚不嚴重,衛世子也及時讓左統領服藥,算是有驚無險,待左統領緩過來,回家休養一陣子就能恢復如常了。」
左頌聽罷,長吁了一口氣,肩膀隨即垮下,像是精氣神都被抽去一半似的。
衛正樑也沒再說酸話,畢竟鬥嘴歸鬥嘴,誰也不想真的看到對方後輩失去生命。
太醫取下針後左明維立刻被抬下去,場上的軍演早已停下,但羽林前衛倖存的人數顯然比金吾後衛多,於是啟明帝便逕自宣布結果。
「此次軍演,奪得魁首的是……羽林前衛!」
橫豎左明維也沒事,羽林前衛的弟兄們歡呼起來,衛正樑及衛胤玄父子也露出淡淡的笑容。
而神色有些怔忡的左頌卻默默地喚住他們父子,「安定侯、衛世子,矯情的話我不多說,這個天大的人情老夫定會償還!」


城外親軍交戰得如火如荼,而安定侯府內,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也正打得熱火朝天。
原來是獨守空閨的楊巧兒等了幾天都沒等到衛胤玄出現,花了點錢打聽之下,才知道原來衛胤玄在她過門那日回來了,卻在勁竹院過夜,隔日又匆匆忙忙地出京,迄今沒有歸家。
楊巧兒在閨中時就任性驕縱,又因為李氏的捧殺,養得脾氣大得很,心裡一委屈,隨即就爆發了。
齊君薇沒被她放在眼裡,她直接鬧到陳氏跟前,指控齊君薇故意不讓世子去她那裡過夜。
「我嫁進門多久了,連世子的面都沒有見過,這不是齊氏故意刁難是什麼?」楊巧兒氣得連世子夫人都不叫了,「我每日都遣人去齊氏那裡詢問,都只得到世子不在府中的回答,還是我花錢打點,下人才願意告訴我世子出京去了。這麼大的事,不應該提早告訴我嗎?我才進門一日,就把世子弄出京去,這分明是不想讓世子和我接觸!」
此時,安定侯的妾室趙姨娘也在場,見陳氏、齊君薇被楊巧兒鬧得頭痛,她也樂得落井下石,「世子夫人氣量如此狹小怎麼成?瞧瞧咱們侯府男丁寥落,侯爺原本也只有世子一個兒子,還不是因為納了我才有胤元的出生?所以主母就算再嫉妒小妾,表面上也得收著,做得太難看,傳出去對侯府和世子夫人的聲譽都不好聽。」
趙姨娘生了庶子衛胤元,衛胤元雖然武功不成,但讀書好,年紀輕輕已經是個舉人,故趙姨娘在衛正樑面前還算有點臉面,對陳氏說話便難免夾槍帶棍、指桑罵槐。
果然,陳氏聽了她的話臉色一沉,她沒有去罵鬧事的楊巧兒,而是轉頭看向齊君薇,道:「妳這主母怎麼當的,直接讓妾室鬧到我跟前來,也不好好管管?」
齊君薇無奈,楊巧兒潑辣蠻橫,不像嫣紅那樣沉得住氣也不像周氏安分守己,偏生衛胤玄院子裡不乏陳氏放到兒子身邊的老人,她又支使不動,遇到楊巧兒這樣灑潑的,除非出手把她打服了,否則她還真想不到辦法能管住她。
罵完兒媳,陳氏又瞪著趙姨娘,「世子夫人如何毋需妳多嘴。若非有妳們這些多口多舌的,侯府裡的事怎麼會傳出去?先管好妳自己這張嘴吧!」
趙姨娘氣不打一處來,正要反駁,外院卻傳來侯爺與世子一同回府的消息,人都已經走到二門了。
這會兒不管是方才還盛怒的陳氏,還是挑事的趙姨娘與楊巧兒,都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就是齊君薇也帶著一絲期盼的眼神。
不多時,衛正樑及衛胤玄進了花廳,一眼便看到滿屋子的女人,不由納悶道:「怎麼都在這裡?」
陳氏還沒說話,趙姨娘已經一臉委屈地靠上去,「侯爺,夫人正教訓世子夫人呢,沒想到卻連妾身一起教訓了。」
衛正樑皺眉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起因是世子夫人院裡的小妾楊氏,因為久等不到世子,認為是世子夫人刻意阻攔,告到夫人這裡來,夫人因而責備世子夫人沒管好妾室……」趙姨娘一股腦地把事情說了,又暗自得意地看了陳氏一眼,接著道:「妾身不過替楊氏說了句話便吃了夫人一個掛落,侯爺可要為妾身做主啊。」
陳氏聽得心頭火起,她是責備齊君薇連個小妾都管不好沒錯,但趙姨娘這麼一告狀,不是也在告訴侯爺,她這個做主母的一樣沒管好小妾,讓後宅的事鬧到侯爺面前來?
若是之前,衛正樑可能還會為趙姨娘說句話,事後再安撫陳氏,對於後宅裡的爭風吃醋他一向如此處理,自認有益家宅和諧,然而今日卻不一樣,他心中有事急著說卻被迫聽趙姨娘東拉西扯,於是便有些不耐煩了。
他道:「行了,一點口角不必斤斤計較,後宅之事夫人一向處理得很好,妳和世子院裡那個姨娘先退下吧。」
聽見這話,陳氏一臉意外地看向他,心中忍不住疑惑,這對於妻妾爭執一向各打五十大板的男人今天怎麼站她這邊了?
趙姨娘卻是不依不饒,定要衛正樑強壓陳氏給她一個交代。
衛正樑本來心情極好,被趙姨娘這麼一鬧也有些怒氣了,當即道:「把趙姨娘送回院子裡,禁閉一個月。」說著,他微寒的目光隨即掃到楊巧兒身上,「至於妳……」
楊巧兒可比趙姨娘機靈多了,她親眼看到世子回來了,日後總會光顧她的院子,隨即一個福身,說:「侯爺、夫人,巧兒退下了。」
等到屋子裡終於只剩幾個主子,衛正樑一開口就讓眾女眷又吃了一驚。
「齊氏,妳做得好!」
齊君薇先是一愣,後來想起了什麼,有些不太確定地看了眼衛胤玄。
衛胤玄將已然空了的瓷瓶從衣襟裡掏出來,朝她搖了搖。
齊君薇隨即勾起唇角,果然被她料中了!
陳氏卻不解地問:「齊氏做了什麼?」
衛正樑笑道:「軍演最後一日,是胤玄帶領的羽林前衛對上英國公家那個左明維帶領的金吾後衛。兩邊打到一半的時候左明維心疾突發,差點猝死,幸而齊氏替胤玄從前太醫院使那裡求了一顆救命丸,還要他隨時帶在身上,胤玄便用那顆救命丸救下左明維的命。可惜妳沒看到,英國公那老傢伙感激涕零得差點抱著我大腿哭了……」
英國公是這麼感情豐沛的人?
齊君薇狐疑地看向衛胤玄,後者奇異地明白了她的迷惑,竟偷偷地搖了搖頭。
父親他吹牛呢!
齊君薇忍住笑,又聽得衛正樑繼續道:「我們與英國公府不和陛下是知道的,想不到胤玄沒有趁人之危戰勝左明維,還拿出珍貴的藥救他,陛下不僅大大誇獎了胤玄……」
他突然轉向齊君薇,害得正在偷笑的齊君薇表情一僵,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衛正樑道:「胤玄告訴陛下,這顆藥是妳準備的,應算是妳的功勞,所以陛下也誇獎了妳。軍演最後自然是羽林前衛勝了,唯一被陛下嘉獎的都是我們家的小輩,我不該高興嗎?」
陳氏一聽也笑了起來,「這麼聽起來,英國公府還欠了我們一個大人情,齊氏,妳做得不錯。」
「父親母親謬讚了。」齊君薇謙遜回道。
衛正樑卻聽不得這種話,當初齊副將可是個不拘小節又豪爽的人,他一直不明白齊氏這小家子氣的性子是怎麼養出來的,不過今日觀之,小家子氣也是有好處的,至少心細。
「齊氏,這件事情上妳立了大功,陛下那裡會給妳賞賜,侯府自然也不會小氣,妳說說看想要什麼獎勵?」衛正樑嘴上這般問,心中想的卻是:小姑娘至多要些珍貴的頭面綢緞什麼的吧,庫房多的是。
齊君薇看向陳氏,陳氏肯定地點頭。
她又看向衛胤玄,衛胤玄直接開口道:「妳儘管說。」
齊君薇試探性地再次確認,「真的要求什麼都可以嗎?」
「只要不違背律法,什麼都可以。」衛胤玄開始好奇,是什麼樣的要求會讓她這樣小心翼翼的。
於是齊君薇鼓起勇氣,說出一個差點沒讓在場所有人驚掉下巴的要求——
「那個……我可以養幾條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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