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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294-1~4

《桃花折江山》全4冊(電視劇「桃花映江山」原著小說)

  • 作者采霏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4/11/06
  • 瀏覽人次:1181
  • 定價:NT$ 1,400
  • 優惠價:NT$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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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層層算計全為謀家國
她  步步攻心終將迎桃花

她是天下間唯一能跟他比肩的女人,
他想了一百種方法殺她,
她卻有一百零一個方法讓他放過她。



擅弄權術的丞相半路殺出截娶媚術在身的和親公主,
一對婚後相殺不認愛的男女,
上演一齣毒蛇窩慘遭假面小白兔掀翻的精彩紀實!

電視劇【桃花映江山】原著小說《桃花折江山》全新編修版!
《少年歌行》劉學義 × 《陳情令》孟子義 領銜主演 
#宅鬥 #婚後戀愛 #男強女強 #相愛相殺

她這和親公主因中了媚毒沒嫁成皇子,
換嫁給了權傾天下的丞相沈在野,
本想著這買賣不虧,誰知卻是進了毒蛇的老窩,
天天為著護全小命和人鬥智──

新入相府後宅第一件差事就要幫著安撫無緣丈夫四皇子,
偏偏她還意外察覺他和沈在野兩人有鬼,
還來不及細究,沈丞相就急急想把她送上奪嫡的刀口,
逼得她只得使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苦肉計,完勝他!

人在屋簷下,相爺強勢演出的專寵姜姨娘戲碼壞了後宅規矩,
逼不得已同台的她成了幾個有背景失了恩寵女人的標靶,
不過泡壺茶就變成下毒殺夫的壞女人,
連出門買包梅子也是她害人流產的毒計,
隔岸觀火的他看好戲外順帶也剷除了不聽話的官員姻親,厲害。

她已經展現了自己的智慧就是他最大的財富,
逮到機會也會飛撲他抱抱親親, 
他開始會記恨她縫製的第一顆藥枕不是給他,
願意出門配戴她繡製的香囊只為搭她的衣色,
她以為小命確保時,爺又出招了……


沈在野:爺想跟妳一生一世,妳卻讓爺氣到要離世……
    女人太聰明就是一種錯!



★小劇場★
「女人太有用,也不是什麼好事。」
「怎麼?難不成爺喜歡妾身什麼都不做,就坐吃等死嗎?」眼睛一亮,姜桃花撲進他懷裏,「妾身也喜歡啊,爺不如就當養隻兔子的養妾身,給肉吃就行!」
別開眼,沈在野低笑,「我就沒見過哪隻兔子還吃肉的。」
「妾身這樣的,怎麼著也得是天上下凡的玉兔!」揚了揚下巴,姜桃花道:「玉兔要吃肉的,不信您去問嫦娥!」


沒人知道,後來這隻玉兔得了男人的心頭肉,揣著一生一世~

(初版:一樹桃花壓相爺)
采霏
一個操縱災難的美麗惡靈,在隧道入口引發災難,開啟死亡之路,精緻的細節,詭異恐怖的氛圍,漫畫風格,渲染水彩,白色背景,空靈的抽象風格,驚悚奇幻小說的插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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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喪心病狂的初見
大魏真是一個危險的地方!
姜桃花一邊抱著喜服的長襬往前狂奔,一邊皺著臉在心裏咆哮,就沒見過哪個大國的國都街上會出現野狼的啊!她是過來和親,又不是來餵狼的,這國都禁衛都是幹什麼吃的?簡直是飯桶!
「公主您先走!」青苔焦急地看著後頭狂追上來的狼群,小臉都嚇白了,「奴婢帶護衛們斷後,您去找個安全的地方,最好是高處,躲起來,等會奴婢再帶人去接您。」
「好!」一點沒猶豫,姜桃花跑得飛快,街上百姓四散,劈里啪啦的全是關門關窗的聲音,她跑累了去敲門讓人救個命都沒人開門,真是個人心涼薄的國家啊!
頭上的金冠死沉死沉的,身上的衣裳也是巨大的障礙,十分不利於逃命,姜桃花乾脆將它們一股腦塞進街邊堆著的竹筐堆裏,只著一襲白底紅邊的桃花暗紋裙,輕鬆地繼續往前跑。
狼嚎聲越來越遠,眼瞧著四周都沒人了,她終於停了步子,靠在一個院落的後門上。剛想喘口氣,背後的門冷不防就打開了,重心失衡之下,姜桃花就以狼狽的滾球姿勢跌進了人家的院子。
在一個時辰之前,她還是從趙國來的高貴公主,儀態萬千地被送出驛館上了和親車隊,即將嫁給魏國的南王。萬萬沒想到一個時辰之後,她就這麼滾泥帶灰地摔進了不知名的鬼地方,眼前全是小星星。
緩了一會兒抬頭的她還沒來得及理清情況,就見面前的人表情驚愕地瞪著她,隨即朝院子裏大喊,「找到啦!這小蹄子在這兒呢!」
這嚎叫聲穿透力極強,沒一會兒就有幾個人嘩啦啦地跑了過來,完全不給人說話的機會,一巴掌就拍在了姜桃花的後腦杓上。
疼啊,這是真疼!可是疼就算了,打的位置不對吧?她沒有眩暈的感覺啊!
瞧這情況反正也是逃不掉了,為了避免被人補一巴掌,姜桃花乾脆就裝暈,任由他們將自己架起來,往不知道什麼地方帶去。
路上姜桃花還想伺機逃跑,然而周圍的人根本沒給她半點機會,推門進了屋子,就有人捏著她的嘴灌了湯藥進來。
按理說這種效用不明的藥她是應該吐了的,但是莫名的這湯藥跟銀耳粥一樣甜,落進嘴裏,讓她下意識地就是一嚥,咕嚕。
完蛋了!後悔地咂了一下嘴,姜桃花懊惱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就看見有幾個丫鬟過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還有幾個胖女人在她身邊轉來轉去,心急火燎地喊著,「快點,快點,要來不及了!」
趕著去投胎啊?她很想告訴她們認錯人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湯藥的原因,四肢都使不上力,想張口也覺得困難。身上的衣裳都被扯下,換了件豔俗的大紅綢袍,然後幾個丫鬟就齊心協力將她抬到了一旁的大床上,蓋上了被子。
門吱呀了兩聲,屋子裏的人魚貫而出,四周突然就安靜了。
姜桃花年方十八,本有青梅竹馬的戀人,奈何緣分不深,被自己的皇姊勾搭走了。趙國皇帝年邁,新后呂氏干政,欲立皇長女為帝,以致朝野紛爭不斷,民心惶惶,國力衰退。她和皇弟無依無靠,唯有她遠嫁大魏這一條出路,或許能換得一線生機。
然而,這一線生機似乎也在今日被掐滅了。
屋子裏香氣繚繞,姜桃花覺得身子裏像是突然乾涸了,從腹部開始一直蔓延到喉嚨口。她努力睜開眼想找點水喝,首先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幅春宮圖!
花嬌難禁蝶蜂狂,和葉連枝付與郎。
上頭男女交歡,畫面淫靡不堪。能掛這種圖的,除了青樓也沒別的地方了。那她這個樣子被擱在青樓裏,等待她的會是什麼?
姜桃花是有點絕望的,雖然貞節對她來說也算不得什麼十分重要的東西,但是,她還沒進南王府的大門就沒了這的話,那再想進去可能就難了。
這到底是個誤會,還是有人存心要跟她過不去?
屋子裏有輕微的響動,層層疊疊的紗帳外頭好像有人來了。
姜桃花的理智還在掙扎,但身子卻誠實得很,像想吸人家陽氣的妖精,期待地看著伸進紗簾裏來的那隻手,隨時準備撲上去。
那真是很好看的一隻手,修長白皙,指腹上好像有薄薄的繭,但絲毫不影響它的美觀。輕輕落在她裸露的肩頭上,冰涼冰涼的,叫她忍不住就側過臉去蹭。
「還真是難得的美人。」
低低沉沉的聲音,帶著些她聽不懂的情緒。
姜桃花有些茫然地抬頭,矇矓間只看清了來人的輪廓,像雨後清遠的山,帶著湖上清冽的霧氣。「你……是誰?」
那人坐在了床邊,一隻手隨她蹭著,另一隻手優雅地將衣袍都解開,臉逆著光,表情完全看不清楚。
「我嗎?」他輕笑了一聲,然後道:「大概是個恩客吧。」
姜桃花無言,這回答還真是簡單直接,也讓她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堂堂趙國公主,要是在青樓被人給玷汙了,等這消息傳回國,叫皇弟長玦如何還抬得起頭來?
不行,她得拒絕!這樣想著,姜桃花用盡了全力,想將面前靠過來的人一把推開,誰知手落在人家胸前,竟然變成了拉著人家衣襟往自個兒這邊拽。
這藥也太不要臉了!竟然這麼烈!眼睜睜看著面前的人慢慢壓了下來,姜桃花內心在咆哮,動作也有些僵硬,感覺到男人的呼吸落在了她的脖頸之間,酥酥麻麻的,下意識地就皺眉別開了頭。
「既然飲了銷魂湯,那就別白費力氣了,那湯藥效很強,沒有女人抗爭得過。」身上的人慢慢將錦被掀開,貼上她的身子,呼吸霎時沉重了不少,語氣裏卻滿是調笑,「聽聞會媚術的人遇上這銷魂湯,會更加要命呢。」
瞳孔微縮,感覺到自己滾燙的身子被這人冰涼的身體完全覆蓋,姜桃花倒吸了一口涼氣,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你怎麼知道我會……」
「噓,別說話。」男人帶著薄繭的手掌在她的肌膚上遊走,聲音放輕了些,「女人話多可不是好事,今夜妳只要伺候好我即可。」
伺候你奶奶個頭啊!姜桃花忍不住破口大吼,「你不要命了!本宮是趙國公主……唔。」
話沒說完,嘴巴就被他給死死捂住了。風從窗戶吹進來,床邊點著的燈突然熄滅,屋子裏頓時一片黑暗,姜桃花皺眉,只看得見一雙微微泛光的眼睛。
「要聽話才行啊。」他道:「想當活人伺候我,還是想當死人被我佔有,妳二選一?」
體內的燥熱已經是抑制不住,腦子還想多思考一會兒,身體卻自動朝人貼了上去,滾燙的身子蹭到些清涼,姜桃花忍不住就呻吟出聲。
這聲音軟綿綿的,像貓爪子似的撓在人心上。
身上的人一頓,接著就輕笑了一聲,開始肆意地在她身上流連。
趙國的女子無論平民還是皇室,自及笄起便會習媚術,所以姜桃花很懂如何在床笫之間取悅男人。一般人學媚術也就學個皮毛,只求讓日後的夫君滿意,但是姜桃花不同,她學得深,目的就是為了以後能控制男人,為她所用。
面前這人是她的第一個獵物,但是,情況和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樣。
按照師父所教,姜桃花使出了渾身解數,糾纏、引誘、攝魂,然而不知道怎麼回事,身上的人不僅不為所動,反而反過來想控制她,叫她按照他的步調走。
這就讓人不服氣了,還有男人能在床上保持理智的?那豈不是說她技術不到家?
氣憤地鼓了鼓嘴,姜桃花伸手勾住身上人的脖子,仰頭就想吻上去。
身上的人一僵,側著臉避開她,頗為嫌棄地道:「休想。」
親吻這種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又不是誰都可以親的,他這態度是什麼意思啊?
渾身的反骨都被激了起來,姜桃花一個翻身就將人壓在身下,玲瓏的身段被窗外灑進來的月光勾勒得格外動人。
屋子裏瞬間安靜了一會兒。
「好看嗎?」半睜開眼,姜桃花媚笑道:「既然要我伺候,那不如就好好享受,還要理智做什麼?」
床上的人眸子冷清地睨著她,伸手掐著她那不盈一握的腰,低聲道:「以妳這樣的功夫,若是我沒了理智,那命都得交給妳了。」他又不傻。
姜桃花一頓,接著笑,「你覺得親一下就能沒了魂不成?」
「不是。」他搖頭。
「那為什麼躲?」
「髒。」
簡單明瞭的一個字震得姜桃花渾身顫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說她髒?那還主動進這間屋子?這人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胸口一團火燒上來,比慾火更加旺盛,姜桃花幾乎沒經過思考,直接就拿頭往身下人的頭上狠狠一撞!
「啊!」
衝動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一人一個包出現在額頭上。姜桃花尤嫌不過癮,還想再撞,卻被男人狠狠扯了下去,壓進床榻裏,毫不留情地開始蹂躪。
「疼疼疼……」
「妳還知道疼?」冷哼一聲,男人瞇了瞇眼,屈腿分開她的雙腿,也不給個提醒,直接霸道地闖了進去。
「啊!」這回輪到姜桃花慘叫了,一張小臉瞬間刷白,身子猛地發抖,指甲也掐進了他的肉裏。
倒吸一口涼氣,身上的人像是發現了什麼,動作一僵,然後就沉默了。
姜桃花疼得死去活來,一怒之下用盡力氣仰頭,趁他沒反應過來,狠狠在他唇上一咬!
一聲悶哼,男人好像真惱了,身體四周散發著侵略和暴怒的氣息,完全不憐香惜玉,動作更加粗暴直接。
「不……」眼淚嘩啦啦地掉,姜桃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慘了,都說男人遇見她會化成繞指柔,面前這傢伙哪裏柔了?簡直是個畜生啊!
等明兒醒過來看清這人的臉,她一定、一定叫人把他給切了!大卸八塊的那種!
紅被一陣翻滾,歡好之聲先是斷斷續續,接著便是綿綿不絕,遠處還隱隱傳來兩聲狼嚎。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來了房間門口伸手輕輕叩了三叩。
床上的男人微微歎息,剛起身想下床,卻被人勾住了腰,重新捲了回去。
門口的湛盧皺了皺眉,看了看時辰,有些驚疑地喊了聲,「主子?」
「……嗯。」
裏頭應了一聲,聲音沙啞低沉,也沒多說什麼,隨後似乎是雲雨又起,一陣響動聽得外頭的人面紅耳赤。
抹了把臉,湛盧輕咳一聲,扭頭嚴肅地看著下人道:「再將景王爺拖一會兒。」
「是!」下人應聲而去。
把女人推上床是男人的本事,但是讓男人下不了床就是女人的本事了。姜桃花忍著疼痛,使盡渾身解數與這人的自持能力過招。
先前的歡好之後,她身上的媚毒已經消解,但是既然貞潔已經丟了,那就沒有讓人輕易走了的道理。
糾纏、磨蹭,她瞇著眼睛想看清眼前人的臉,卻被他一隻左手將雙手固定在了頭上,右手一蓋就擋住了她全部的視線。
「你見不得人?」姜桃花有些微惱。
「該見面的時候自然會好好見的。」男人輕笑,「現在這樣未免太失禮了。」
姜桃花無語,都已經苟且……呸,都已經有夫妻之實了,還管什麼失禮不失禮,這人真的腦子有問題吧!
她還想掙扎,身上的人卻帶著微微喘息,低頭在她耳邊開口道:「別總想贏我,妳辦不到的。」
眉頭微皺,姜桃花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他這句話,便又被送上巫山之巔,再也沒了說話的機會。
一個時辰後,門再度被敲響,屋子裏的男人起身,慢條斯理地將衣裳一件件穿好,看了床上一眼,然後便抬腳出去。
姜桃花累得睜不開眼,已經沒力氣繼續留人了,朦朦朧朧之間就聽得外頭一陣諠譁,有人好像在大吼什麼錯了,犯大錯了之類,不過只幾聲外頭就恢復了寧靜。
翻了個身,她決定先不管了,反正橫豎都已經出大事了,那還是先睡個好覺吧。
姜桃花有個優點,那就是一旦睡著了打雷都不會醒,這樣好的睡眠習慣可以讓她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得到良好的休息。當然,壞處就是在睡著的時候被人搬來搬去也不知道。
比如現在,她被人抬出了「和風舞」,一路諠譁她也只是咂了一下嘴,繼續熟睡,睡夠了四個時辰才睜開眼。
「主子!」床邊跪著一大片人,見她睜眼,為首的青苔就帶著眾人砰砰砰地開始磕頭。
揉了揉眼睛,姜桃花側身看著她們,茫然了好一陣子,「妳們怎麼了?」
青苔難得地紅著眼睛,抿唇道:「奴婢們護駕不力,還請主子責罰!」
護駕不力?姜桃花慢慢坐起身,身下的疼痛讓她倒吸了一口氣,昨兒發生的事情就通通湧了上來。
她被人在青樓奪了貞操!
小臉一白,姜桃花哆嗦了一下,皺眉看著青苔道:「妳們昨日為何不來找我?」
青苔咬牙,「奴婢們趕走狼群之後便去尋主子了,只是遍尋不著……」
「怎麼會。」姜桃花道:「我路上不是留了記號嗎?」
一早與他們約好的,要是逃命什麼的,她都會在路上撒彩色的小石子兒,不起眼,也能給人指明方向。
「奴婢們就是跟著記號找的。」青苔道:「可是記號在一條巷子裏斷了,之後就再無其他提示,奴婢們將那巷子附近的人家找了個遍,也沒能……」
巷子?姜桃花挑眉,她昨兒根本沒有進過巷子,也沒往巷子裏丟過石子兒啊,怎麼就會將人引進巷子裏了?有些蹊蹺吧……
抬頭看了看四周,姜桃花發現這地方陌生得很,看起來倒是金碧輝煌,名畫玉器隨意擱置,桌椅板凳和花架都是上好的紅木,顯得貴氣十足。「這是哪兒?」
青苔低頭,「相府。」
哦,相府。姜桃花點頭。
「等等。」反應過來有些不對勁,姜桃花伸手就將青苔拎到了自己面前,瞪大了眼睛問:「相府?」
青苔沉重地頷首。
「為什麼會是相府?」先不論昨日發生了什麼事,她是趙國送來和親的公主,要嫁的是南王,就算婚事黃了,那也應該是回驛館,跑丞相府來是怎麼回事啊?
長長地歎了口氣,青苔道:「奴婢也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您昨晚是被丞相大人找到的,並且說是……已經行了夫妻之禮,為此,沈丞相與景王南王連夜進宮,到現在都還沒出宮。」
「蛤?」姜桃花傻了,昨天青樓那個人竟然是大魏的丞相?
這是什麼情況啊?堂堂丞相,為什麼會跑青樓去,還好死不死地跟她圓了房?
「雖然我初來乍到不太清楚情況,但是這怎麼有點不對勁呢?」瞇了瞇眼,姜桃花摸著下巴問:「這丞相是個什麼樣的人?」
青苔道:「奴婢已經打聽過了,沈丞相年方二十六,有姬妾無數,卻無子嗣,似乎是深得皇上寵信,位高權重,在朝中勢力不小。」
眼眸「叮」地一下亮了起來,姜桃花眨了眨眼,「這個丞相比南王勢力還大?」
「這是肯定的。」青苔點頭,「南王年紀太小,又無權無勢,只是有王爺的名頭,在皇子當中是最不受寵的。」
也就是說,她錯過了個王爺,卻撈著了個更了不得的丞相?那這買賣也不虧啊!姜桃花立刻精神了,嘿嘿笑了兩聲,左右打量了一下房間。「去給我找根繩子來。」
「公主?」青苔皺眉,「您要做什麼?」
「妳別緊張。」姜桃花輕鬆地道:「我上個吊而已。」
青苔,「……」
「哎,妳別壓著我啊,疼!」瞧這丫頭緊張得立刻撲上來的樣子,姜桃花哭笑不得。被她死死壓在床上,好不容易才逮著個機會開口,「我沒想死,真的!但是現在這形勢是妳家公主我錯嫁了,不上個吊人家會以為我想順水推舟巴上丞相,是個趨炎附勢之人!」
青苔停了動作,眼神古怪地看著她。
您難道不是想順水推舟巴上丞相,難道不是個趨炎附勢之人嗎?
讀懂了她的眼神,姜桃花奸詐地笑了兩聲,慈祥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跟著妳家公主我學東西的日子還長著呢,想活命,那就得把心裏想的藏著點,該做的樣子都得做齊全了,明白嗎?」
「……奴婢去找繩子。」
「乖。」
第二章 掉進蛇窩的感覺
從床上坐起來,姜桃花立刻進入了狀態,跑到妝台前給自己抹了粉,點了個淒淒慘慘憔悴妝,然後接過青苔找來的繩子就往房梁上一掛。「去外頭站著,來人了喊一聲。」
「是。」青苔應了,不放心地看她一眼,「公主,您這繩子……」
「放心吧,活扣。」朝她揚了揚眉,姜桃花很自信地站上了凳子。
點點頭,青苔轉身出去,剛一關上門,就聽見有人來通報,「相爺回府了!」
「啊,這麼快?」嚇了一跳,青苔連忙往屋子裏吼了一聲,「來了!」
深吸一口氣,姜桃花抓著吊繩,把自己的頭往洞裏頭一塞,腳下一蹬,直接跟臘肉似的掛在上頭直晃蕩。
可是,晃蕩了三個來回,她臉都紅了,也不見人推門進來。
這是什麼情況?
掙扎著堅持了一會兒,實在是喘不上氣了,姜桃花連忙將繫扣扯開,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
好死不死的,偏生這個時候外頭傳來了動靜,門被推開了。
姜桃花抽著嘴角抬頭,就跟一個男人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從未見過這張臉,但是她憑直覺就能猜到是誰。「沈丞相?」
面前的人微微挑眉,五官在她眼裏變得清晰起來。長眉斜飛入鬢,鼻如懸膽,一雙鳳眼含情,若不是身姿挺拔,倒還挺像個文弱書生,可他氣場極強,雖然臉上帶笑,但看著叫人背脊發涼,有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
長得俊朗是沒錯,可明顯也不是個好惹的,看他靠近,姜桃花渾身都緊繃了起來,下意識地就往後退。
「上次見得匆忙狼狽,沒能好好問安,現在終於正式見面了。」他低身下來,溫柔地湊近她面前,眼裏閃爍著不明的光,「大魏丞相沈在野,見過公主。」
沈在野?名字倒是有意思,分明高居廟堂,還偏叫在野。姜桃花勉強笑了笑,「見過沈相爺,您可以先讓我起來嗎?」
「自然。」他頷首。
還算有禮貌啊,跟昨晚那禽獸是同一個人嗎?姜桃花有些狐疑。
然而沈在野說完這話竟然就直接伸手將她抱了起來,一雙眼眸近在咫尺,深深地看著她問:「公主剛剛是在尋短見?」
心漏跳了一拍,姜桃花別開眼,好半天才想起自己該做的事情,連忙醞釀了一下情緒,掩面哽咽道:「事到如今,桃花若是苟活,該有何面目面對天下人?」
「昨日之事,實在是誤會。」長長地歎了口氣,沈在野就這麼抱著她在床邊坐下,看了一眼門口伸著腦袋的青苔,後者老實地將門合上了。
眼眸低垂,沈在野眉頭微皺,看起來頗為懊惱,「在下與景王本是在和風舞喝酒,景王說有美人要獻給在下,在下便領了景王爺好意,卻沒想那人是……唉,昨晚進宮,景王被皇上重罰,並將公主賜嫁給在下,不知公主可否為趙國忍辱,好生活著?」
啥?打暈她的那群人是景王的人?姜桃花皺眉,「不至於吧,景王怎麼會錯把我當美人送給你了?我好歹是公主啊。」
「公主遇野狼群之後逃走,丟了鳳冠霞帔。」沈在野道:「身上沒有能證明身分的東西,又誤闖和風舞,被錯抓了也算正常。」
對哦,她跑的時候為了方便把鳳冠霞帔都丟了的。姜桃花點頭,可是轉念又想,不對啊!「你怎麼知道我把鳳冠霞帔丟了?」
微微一笑,沈在野伸手將她鬢邊的頭髮別去耳後,「因為下人在找妳的時候找到了妳的鳳冠霞帔。」
好像也能解釋得通。姜桃花點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小了些,「皇上將我賜嫁給你,那南王怎麼辦?」
「南王年方十六,不急著立正妃。」沈在野跟摸貓兒似的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她的頭髮,聲音分外蠱惑人心,「在下已經稟告聖上,補償了南王不少東西。」
這麼說來算是皆大歡喜啊,除了景王那個倒楣蛋,其餘人各有所得。姜桃花點點頭,忖度了一番形勢,果斷抱上了沈在野的大腿!「那以後妾身就是相爺的人了!」
沈在野挑眉,看了一眼仍舊在房梁上懸著的繩子,再低頭看看這兩眼放光的女人,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好,即日起,公主就是這相府裏的姨娘了。」
「多謝……等等。」感覺有點不對勁,姜桃花瞇了瞇眼,「姨娘是什麼?若是沒記錯,相爺的正室該是叫夫人。」
「嗯,正室是稱為夫人沒錯。」沈在野睨著她,道:「可惜在下兩年前已有正室,所謂糟糠之妻不下堂,聖上對在下也是十分理解,故而只能委屈公主做二等的姨娘了。」
姜桃花,「……」
她為什麼總感覺面前這人有些陰險呢?雖然瞧著是惋惜的表情,但這語氣叫人聽著怎麼那麼想上去對著臉給他一巴掌!
垂了眼眸,她飛快地分析了一下現在的形勢。
其實她這次遠嫁大魏也算是趙國皇室不要臉的倒貼行為。趙國因為內亂,國力衰退,遠不如前,國主便希望通過和親的方式增進兩國友誼,以免大魏趁虛而入。
大魏皇帝明顯是不想買這個帳的,無奈她千里狂奔,沒給人家拒絕的機會就到了國都,皇帝一怒之下就指了個年紀比她還小又不受寵的王爺給她。
其實就算沒沈在野這一齣,她的日子也未必有多好過,現在有機會在相府當個二等姨娘,實際上也比去給南王當正妃有前途。
反正她也沒別的路可以選了。
「多謝相爺厚愛。」深吸一口氣,姜桃花識趣地起身朝他行了個禮。
沈在野多看了她兩眼,跟著起身道:「免了,很快會有管事來教公主大魏的規矩,公主跟著學就是了。」
「妾身明白。」低頭送走這位大爺,姜桃花站在門口,看著沈在野的背影離開院落,才一把將青苔拉進屋子,然後鎖上了門。
「公主?」瞧著自家主子這難看的臉色,青苔好奇極了,「這是怎麼了?不是挺順利的嗎?」
深吸了一口氣,姜桃花跌坐在床上,呆呆地道:「咱們可能中什麼圈套了。」
「圈套?」青苔一愣,「怎麼會?如今的形勢不是對您更有利嗎?」丟了南王,得了丞相,只賺不賠來著。
搖搖頭,姜桃花道:「沈在野這個人給我感覺像一條毒蛇,隨時可能朝你脖子上咬一口的那種,他剛剛撒謊了,我到底為什麼會與他有了肌膚之親所有一切他好像都是知情的。」
「什麼?」嚇了一跳,青苔連忙半跪在她旁邊,皺眉望著她,「您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記性好。」姜桃花瞇了瞇眼,「就算昨日我身中媚毒,也記得自己說過什麼。當時我就說過自己的身分,企圖嚇唬他,結果他的第一反應是捂我的嘴。」
要是尋常人聽見她說自己是趙國公主,也應該當做是玩笑,嘲笑一番;而他作為朝中人,知道和親的事情,怎麼會置之不理?起碼也該停下來問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啊,畢竟侵犯和親公主可不是小事。
然而沈在野沒有考慮這些,相反的,他一聽就捂住了她的嘴,讓她沒能繼續說下去。
當時只有他們兩人,距離又那麼近,沈在野身上沒有酒味,說明沒醉,那她說的話是一定能讓他聽清楚的。
那麼就只能說明一件事——他方才說的不知情,說是景王誤抓了她,這些話就是在撒謊。沈在野一早就知道她是趙國公主,儘管如此,還是強要了她。
為什麼呢?
渾身有些發涼,姜桃花伸手抓著青苔的手,撇了撇嘴,「我突然覺得,要是當真順利嫁給南王也挺好的。」起碼不會有這種掉進蛇窩的感覺。
青苔臉都綠了,死死抓著主子的手,聲音也抖了起來,「這該怎麼辦啊?相爺想害您?」
「不一定,我只是個不重要的公主,大魏沒幾個人會將我放在眼裏,他堂堂丞相,何必冒著得罪南王的風險來害我?」姜桃花想了想,將青苔給拉起來,「現在只能靠妳了,妳武藝高強,雖然沒腦子,但是也能幫我做不少事情。」
情況危急,青苔也就自動忽略了自家主子對自己的負面評價,皺眉問:「主子要奴婢做什麼?」
「繼續去打聽消息,最好去丞相府外頭。」姜桃花道:「將景王、南王和沈在野這三個人的背景關係都弄清楚後來回稟。」
「奴婢明白了。」青苔點頭,麻利地換了衣裳找機會溜出去。
喘了兩口氣,姜桃花找人進來更衣,好生梳妝了一番。
先前青苔就說過,這沈在野姬妾甚多,她現在又不是老大,初來乍到的,怎麼也得先夾著尾巴摸清情況。
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找正室請安。
沒嫁人的時候,姜桃花總將自己打扮得跟桃花樹似的,但是這會進入宅院,她換上了不合身的寬大錦袍,素面朝天,選的首飾也甚為老氣。
「公主。」丫鬟花燈皺眉道:「您雖是天生麗質,但何苦如此糟踐自己?」
「這不是糟踐,這叫保護。」整理了一番,姜桃花帶著她就往外走,「妳家公主太好看了,在男人那兒有用,在女人這兒不僅沒用,還是禍害,所以咱們侍寢的時候要多嬌媚有多嬌媚,見正室時就要多醜有多醜。」
花燈撇嘴,「這也太狡猾了。」
伸手就敲了她一記,姜桃花白眼直翻,「傻孩子會不會說話啊?這叫狡猾嗎?這叫聰慧,懂不懂?」
捂著腦門,花燈乾笑著點頭,心裏卻想,用聰慧來形容主子真的是太寡淡了,就該配上狡猾二字。不過二九年華的女子,也不知道這些年經歷了什麼,怎麼會從小時候端莊文雅的公主變成了現在這樣……
「老奴徐氏見過姨娘。」
一行人還沒走過迴廊,迎面就來了個穿著褐色上襖配著灰白下裙的婆子,臉上皺紋密佈,從鼻翼下來到嘴角兩邊的紋路極深,形成一個大大的「八」字,一雙眼睛帶著凌厲,嘴裏請著安,卻是已經將姜桃花上下打量了個遍。
「免禮,這位就是相爺說的管事嗎?」姜桃花笑咪咪地問,「我正要去向夫人請安,有什麼要注意的,徐管事不妨現在就說說。」
「是。」徐管事頷首,轉身就跟在她旁邊,開始說這相府中的規矩。
「魏國尊卑分明,上至皇宮,下至尋常百姓家,有多妻妾者,院內都是有位分的。咱們相爺乃朝廷重臣,府中姬妾良多,夫人梅氏乃正室,獨尊一位,其下便是姨娘,除了您以外還有四位姨娘。姨娘之下是侍衣,共六位;侍衣之下是暖帳,暖帳與尋常丫鬟無異,只是偶爾被爺寵幸,共八位。」
邊聽邊微笑頷首,姜桃花心裏暗想,這麼多女人,沈在野為什麼還沒死在床上?還能那麼活蹦亂跳地糊弄人?太不可思議了。
「您現在去向夫人請安,只要按照下見上的規矩,行屈膝禮即可。咱們夫人性子溫和,不會為難姨娘,只是……若秦姨娘在,您便小心些。」
秦姨娘?姜桃花來了興趣,「是個脾氣不太好的人嗎?」
徐管事皺眉,張了張口又止住了,低頭道:「這府裏下人哪能說主子是非,您去見過便知。」
好吧,人家話都說到這個分上了,她也就自己留了個心眼,拎著裙襬繼續往前走。
夫人梅氏住在凌寒院,別聽名字清雅,裏頭可是金碧輝煌,紅木的雕花門精緻華貴,四扇大開,院落兩邊一溜的首案紅牡丹,貴氣又熱鬧,充分顯示了主人在這相府裏獨一份的地位。
「公主來了?」
姜桃花剛走到主屋門口,就有幾個人簇擁著一個女子迎了出來。那女子五官端正,不見得有多美豔,卻是溫和端莊,鳳目含笑,瓊鼻櫻唇,下巴上有一顆小巧的紅痣,看著就讓人覺得親切。
也沒多瞧別的,姜桃花衝著她衣裳上正紅色的繡邊就行了禮,「見過夫人。」
梅淨雪進府已經兩年,府裏形形色色的女人都見過了,深知沈在野的喜好,向來是對美人偏愛不已,所以聽聞趙國公主姿容絕美的時候,她就準備好好見一見了。
但是,眼前這姑娘怎麼好像跟傳聞中的不大一樣啊?
疑惑地上下打量一番,梅淨雪直歎氣,「公主昨兒想必是被折騰了好一番吧?瞧這臉色憔悴得很,衣裳也不合身。來人啊,快去把府裏新打的幾套頭面都拿來,給公主選一套。」
對於這種一上來就送她東西的好人,姜桃花是很喜歡的,目光也就溫和了不少。
可是,還沒等她偷著樂一會兒呢,旁邊扶著梅淨雪右手的女子就笑咪咪地開口了,「夫人大方,讓新妹妹一來就有頭面選。可是如今這新妹妹進了咱們相府,也只是與妾身同等的姨娘,夫人就不必再稱公主了吧?」
這話說得也沒什麼不對,姜桃花趙國公主的身分在這大魏丞相府裏實際上並沒什麼分量,也不可能擺架子什麼的。但是話這麼說聽著怎麼都讓人心裏不舒坦。
姜桃花抬眼就看了看那說話的人。
眉心點著菱花妝,一雙桃花眼也算是勾人,此女比正室夫人嬌媚不少,身著妃色海棠長袍,裏襯淺褐錦繡,頭上還插著兩支孔雀步搖,一看就是得寵的側室。
想了想方才徐管事說的話,姜桃花恍然,「這位姊姊便是秦姨娘?」
秦解語挑眉,看了一眼後頭站著的徐管事,輕笑道:「新妹妹初來乍到做的功課倒是不少,一來就聽說我了?可是有人說我的壞話,叫妳小心些?」
「怎麼會。」姜桃花平視她,微笑道:「都說秦姊姊美豔非常,妹妹自然一見便知。」
「哦?」秦解語樂了,「妳的意思是,夫人不如我美豔?」
梅淨雪抿唇,垂眸整理起自己的衣袖來。
徐管事提醒得沒錯,這秦姨娘還真是個需要小心的,張口閉口都在挑事,生怕她今兒好過了一樣。
然而說話的門道姜桃花很久以前就摸清了,同一句話用不同的法子說出來,結果是大大的不同。人情來往,高手過招,比的也不過是誰更不要臉而已。
「海棠有海棠的豔麗,梅花有梅花的清雅。」笑了笑,姜桃花道:「姊姊總不能拿梅花與海棠比豔,也不能拿海棠與梅花比雅,各自有各自開花的好時候。相爺這院子裏也不會只有一季花開、一種花香,既然都是爺喜歡的,那又有什麼好比的呢?」
秦解語一愣,轉頭看向梅淨雪。
梅淨雪微微一笑,眼露讚賞,「姜妹妹是個會說話的,看樣子也懂事,倒是能讓我省不少的心。別在這門口站著了,進去說話吧。」
「是。」姜桃花頷首,跟著踩上台階。
「這府裏人多,平時請安也就不必每日都來。」坐在主位上,梅淨雪溫和地道:「每三日來請一次即可,若是平時有事,遣丫鬟來知會一聲便是。」
這麼輕鬆?姜桃花連忙點頭。
剛才還擔心萬一遇見個心狠手辣的主母,那她日子就難過了,沒想到這麼幸運!
「府裏別的規矩都不嚴,就只一點,希望妳好生遵守。」梅淨雪看著她道:「關於侍寢,府中是有專門的安排的,不可故意打亂,以免引起後院紛爭。」
這是自然的,姜桃花乖乖點頭。一大院子女人,卻只有一個男人,那就跟餓狼搶食似的,與其爭個頭破血流,不如一早定下規矩平等分配,那對誰都好。
只是,堂堂丞相,會按照安排去寵幸後院的女人嗎?
像是察覺到她的疑惑,秦姨娘撫弄著指甲開口,「咱們爺也是向來不喜歡女人爭搶的,所以只要不是有人使手段,那爺就會按照規矩施恩。」
「明白了。」姜桃花點頭,接過丫鬟遞來的侍寢名單看了看。
一個月共三十天,府中加上她,除暖帳那種沒地位的之外,一共十二人。夫人佔三日恩寵,姨娘佔兩日,侍衣佔一日,剩下的時日歸沈在野自己安排,看是選幸哪個暖帳,還是自己在書房過了。
掐指一算這需要耕耘的天數,姜桃花覺得現在沈在野最缺的肯定就是牛鞭湯,要是以後需要討好,那一定得熬給他喝喝,不然縱慾而死,她就跟著沒好日子過了。
暗暗握拳,姜桃花與兩人又客套了一個時辰,躲避著秦姨娘的挑釁,打探了不少府裏的情況,然後告退準備回自己的院子。
結果剛走到花園裏,迎面就撞上了沈在野。
「……妾身見過相爺。」
沈在野本來是沒注意她的,聽見聲音才停下來盯著她看了半晌,「公主?」
「爺以後叫妾身桃花便是。」姜桃花低著頭道:「進了相府,就沒什麼公主了。」
微微挑眉,沈在野轉過身子來,目光幽深,「妳倒是挺適應。」
「自然,妾身還想好好過日子呢。」不適應環境,難不成等著環境來適應她啊?天底下哪有那麼多好事。
「妳能這樣想,我也寬心不少。」嘴裏這麼說著,沈在野卻是惆悵地歎了口氣,好看的眉頭輕輕皺起,似是有什麼為難之處。
姜桃花垂眸,眼觀鼻,鼻觀心,悶頭不接話。
她不傻,沈在野明顯是有話想說,可偏生不直接說,反而要她來問,她要是真問了,那不跟顆傻白菜似的又跟著他的節奏走了嗎?萬一被帶什麼坑裏,哭都沒地方哭!還不如裝個不懂眼色的傻大姐,都比湊蛇嘴邊去安全。
不是她防備心重,要怪就怪沈在野一開始就騙了她,兩人之間的信任已經蕩然無存,那就不能怨她不配合了。
「今天天氣不錯啊。」沉默了半晌,桃花抬頭,看著春日明媚的陽光,傻笑了兩聲,「相爺要是沒別的事,妾身就先回去了。」
沈在野挑眉,對她這樣的反應感到意外,盯著她略微思忖片刻之後道:「既然妳這麼急著回去,那我便陪妳去那爭春閣坐坐吧。」
啥?桃花一愣,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悄悄將侍寢單子扒拉出來瞥了瞥。
沒記錯的話,今天他要寵幸的應該是顧姨娘,去她那兒幹啥?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時候尚早,怎麼可能一去就寵幸她,沈在野又不是發情期,是她想多了,人家興許只是想過去跟她說點事情而已。
腦子這麼一轉,姜桃花立刻就換上了熱情的笑容,朝沈在野屈膝行禮,「好的,爺這邊請。」
沈在野勾唇頷首,轉身之時眉頭卻皺了一瞬。
女子多愚昧,聰明的也多半只會在男人身上動心思,局限於一室之中,所以他一直覺得女人是最好掌握的。
然而有那麼一瞬間,他在這姜桃花身上嗅到些異常,這人好似在他手心裏,卻又像隨時會溜走一樣。
心下生疑,他便若無其事地開口問:「看妳從凌寒院的方向來,可是見過夫人了?」
「是。」姜桃花規規矩矩地回答,「夫人告知了一些規矩,妾身必將銘記於心。」
「嗯,秦姨娘可也在那院子裏?」
「秦姊姊在呢,也教了妾身不少東西。」低頭答著,姜桃花拿眼角餘光偷偷瞥著旁邊這人。
你說這長得人模人樣的公子哥兒怎麼就心思這麼深沉呢?害她都不能好好沉迷在這無邊男色裏,只能繃緊身子小心翼翼地提防著。
「妳覺得秦姨娘此人如何?」沈在野問。
姜桃花想了想,一臉天真地道:「容貌上乘。」
他問的是為人,誰要她答容貌了?沈在野停了步子,皺眉看著她,「說起容貌,妳這一番打扮,倒還不如早晨毫無點綴時來得好看。」
「這是自然。」姜桃花下意識地就說溜了嘴,「男人眼裏不穿衣服的女人才是最好看的。」
話音一落,身後跟著的家奴丫鬟全傻了。
沈在野震驚地看了她一眼,而後垂了眼眸,「桃花。」
「妾身知錯!」麻溜地往地上一跪,姜桃花一臉慌張,「妾身自小在趙國長大,有些地方難免表現不當,規矩還沒完全學會,請爺寬恕!」
瞧她這緊張兮兮眼珠子亂轉的模樣,沈在野反而覺得心裏一鬆,伸手將她扶了起來,「趙國風氣開放我倒是有耳聞,卻不知竟然開放至此。」
「您不知道的還多著呢,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妾身就是了。」姜桃花抬臉就對著他傻笑,一副沒心眼的樣子,「不過妾身只知道些底層的事情,皇宮裏頭的事情是不太知道的。」
「嗯?」沈在野挑眉,「妳是堂堂趙國公主,怎會知低不知高?」
「相爺有所不知。」姜桃花下意識地捋了捋袖口,開始半真半假地糊弄人了,「妾身雖是公主,卻是個身分極為尷尬的公主。母后早逝,呂后不喜我與皇弟,為了讓皇長女將來繼位趙國,便將我與皇弟安置在宮城最邊上的宮殿裏,生活與普通宮人無異。」
趙國除了皇子,皇女也可繼位,這個沈在野是知道的,跟趙國的歷史有關。雖然這在大魏是行不通的,但他也尊重別國的習俗。「如此說來,公主遠嫁是想改變生活狀況?」
姜桃花一點也不遮掩地點頭承認,「自然,遠嫁大魏怎麼也比在那宮牆下頭生活得好。」
「那妳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有啊有啊。」姜桃花眼睛放光,「妾身想要吃得飽穿得暖。」
沈在野無言了,這話聽得他都有點不忍心了,雖說如今趙國在大魏眼裏也的確是個窮鄉僻壤,但堂堂公主的願望竟然只是吃飽穿暖,這也太心酸了。
眼微抬,他放柔了聲音道:「在這相府裏,妳自然是能吃飽穿暖的,不僅如此,若是能幫我兩個忙,我還可以幫妳找人帶禮物回趙國,送給令弟。」
這麼好?姜桃花心裏的算盤啪啪一陣亂響,然後傻笑著試探,「什麼忙啊?」
「因為妳的緣故,我與景王和南王之間都有了嫌隙。」沈在野低頭看著她,很是溫柔地一笑,「所以第一個忙,便要請妳在明日南王來府裏時,告訴他妳是自願跟了我的。」
眨眨眼,姜桃花問:「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自然是景王那邊,後日我與他相約北門亭,妳將昨日發生的誤會都解釋給他聽即可。」
沈在野半垂著眼的時候實在是太好看了,尤其是從姜桃花的角度看過去,簡直溫柔得要把人給化了,換個女人來,不管他要什麼,恐怕都得答應。
但是姜桃花好歹是學過媚術的人,要是自個兒沒使出來,還被別人迷惑了,傳回去豈不是砸師父的招牌嗎?
於是稍微定了定心神之後,姜桃花有些為難地看著他,「我如今只是相府的妾室,隨意與王爺搭話沒關係嗎?」
「沒關係,不會有別人看見。」沈在野道:「這些我自然會安排,妳肯幫忙便可。」
聽他這麼說,如今的麻煩好像是她導致的,要是不知道先前他撒了謊,姜桃花肯定會覺得內疚想補償。
然而,她知道面前這人是在騙她,雖然不知道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但絕對不是要對她好。
「爺。」姜桃花一臉愁苦地道:「不是妾身不肯幫忙,只是妾身從昨兒起身子就不太舒坦,明日怕是要下不了床。」
「哦?」沈在野瞇眼,低頭看著她,「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來看看?」
「等回了爭春閣請大夫來便是。」她坦蕩地道:「若是明日無大礙,可以起身,那妾身就幫爺的忙,若是實在無力……爺就想想別的辦法吧,如何?」
看樣子是真的不舒服?沈在野有些驚訝了,這時機也太巧了些,南王可不是隨意就能上相府來的,若是明日找不到機會說,以那老實孩子的性子,肯定要跟他強起來了。
可是看姜桃花這雙眼裏滿是誠懇,也不像是撒謊,他總不能讓人帶病去見南王,終歸是不妥。
「既然如此,那妳便別回爭春閣了。」停下步子,沈在野道:「這乍暖還寒的天氣,爭春閣裏甚為冰冷,今日就在臨武院過吧,這樣明日興許妳便好了。」
啥?姜桃花腦袋立刻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夫人剛剛才說過,這府裏有規矩,非侍寢之日不得爭寵。」
輕笑一聲,沈在野道:「今日我該去懷柔的溫清閣,所以才將屋子讓給妳睡,這又算什麼爭寵?」
哦,人不在啊,那也行。姜桃花鬆了口氣,反正病也是要裝的,在哪兒睡都一樣。「多謝相爺。」
他點了點頭,一行人便轉了方向,往臨武院去了。
第三章 幫爺一個忙
將她安置在院子裏,沈在野便稱有事去了書房,姜桃花瞥了瞥自己身邊跟著的陌生丫鬟,也沒敢亂動,就老老實實地待著,該吃飯吃飯,該休息休息。
傍晚的時候,青苔回來了,一路摸到臨武院,氣喘吁吁地問:「主子可要奴婢伺候沐浴?」
「要的要的。」姜桃花連忙朝旁邊的丫鬟吩咐,「讓人抬水進來吧。」
「是。」丫鬟應聲而去,沒一會兒屏風後頭的浴桶裏就倒滿了熱水。
「行了,我沐浴的時候只要青苔伺候。」姜桃花看著其他下人道:「妳們都在門外守著吧。」
前頭一個丫鬟恭敬地應了,不過出去的時候卻是隨手將箱櫃都給上了鎖。
真夠謹慎的啊!姜桃花嘖嘖了兩聲,等大門合上,才將青苔拉到屏風後頭問:「怎麼樣?」
青苔小聲道:「先說景王吧,景王是如今最得寵的皇子,雖然不是嫡出,卻是目前皇子裏最有出息的,在朝中也頗有威望,只是有一眾老臣一直不服他,以至於景王一直想拉攏沈丞相。
「再說沈丞相,先前打聽到的那些都是真的,他在朝中沒有黨派,聲望卻極高,有眾人擁護,但是在民間的名聲極差,據說是工於心計、草菅人命之人。」
倒吸一口涼氣,姜桃花瞪大了眼,「還真是這種人啊?他那張臉倒是不像壞人,還挺……挺好看的。」
青苔連連搖頭,「人心隔肚皮,主子還是小心些。最後再說南王,南王年方十六,實在是天真不諳世事,據說是拜在大魏黔夫子門下,習的都是恭仁禮讓,母妃早逝,不得聖寵,倒也安居一隅,不爭不搶。他小時候似乎與他母妃一起被送去吳國當過質子,所以也挺喜歡吳國的禮儀風俗,只是因此更惹皇帝不悅。」
姜桃花點頭,「總結來說,這就是個很不錯但是很不得寵的小王爺。」
「是。」
「既然不得寵,那沈在野為什麼會讓我特意去給他解釋呢?」摸了摸下巴,姜桃花想不明白了,「他難不成對個小孩子有什麼想法?」
青苔臉一黑,連忙搖頭,「外頭有傳言,說相爺與南王相見的機會不多,但對他憐愛有加,把他當弟弟一般看待,屢次有人想將南王扯進紛爭,都被相爺給擋住了。他還曾評價南王,說『世間難得此璞玉,豈能未琢而被汙泥所染』,看起來就是單純地想保護他,兩人並無血緣和其他交情。」
是這樣啊,姜桃花點頭,「奸詐的人也是有人性的,這南王能在沈在野心裏留下一片淨土,那就可能真是個好孩子,可是明日最好還是別見了,以防萬一。」
「好……不對,您為什麼要見南王?」青苔瞪大了眼,「您與南王有婚約在先,毀約錯嫁在後,再見豈不尷尬?」
「是相爺讓我幫忙,可能是因為我的事情,讓他與南王有了嫌隙,所以讓我去解釋,以免不好繼續相處吧。」姜桃花道:「但是我已經說了,明日會病得起不來身,正好躲過一劫。」
病得起不來身?青苔皺眉,看了看旁邊已經逐漸開始變冷的洗澡水,「您認真的?」
「自然,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沒別的路可選了。」伸手試了試水溫,姜桃花笑咪咪地看著她道:「明日記得好好照顧我唷,我要吃南瓜粥。」
青苔,「……」
趙國就只有兩個公主。大公主是慣常對別人狠,所以宮裏人人都怕她,而這二公主是出了名的對自己狠,別人不怕,她倒是打心眼裏佩服了。
等了許久,門外丫鬟已經開始問要不要加熱水了。
青苔出去把熱水都提進來放在一邊,然後就看著自家公主脫了外袍,只著單衣,泡進了已經冰冷的水裏。
這天氣,晚風從窗戶吹進來還是有些令人發寒的,然而姜桃花卻是一臉堅定不移的泡在水裏一動不動。
「要泡多久?」青苔有些擔憂。
「再三炷香即可,久了也該惹人懷疑了。」嘴唇有些發紫,姜桃花深吸一口氣,直接將整個腦袋埋進了水裏。


溫清閣裏,沈在野看著窗外的月亮,手裏把玩著一枚扳指,眼神幽深。
「爺。」顧懷柔笑著靠過來,「時辰不早了,咱們該休息了。」
「嗯。」應了一聲,沈在野轉頭,唇角微抬,順著她朝床邊走。
顧懷柔以前是這院子裏最嬌俏的,慣常會在床上討他歡心,所以進府不過一年就成了姨娘。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如今再看她媚笑沈在野皺了眉。
媚笑不是她這樣誇張的,該是細眉微挑,眼裏含著無盡情意和誘惑,微微發光;嘴角的弧度不大,卻跟個小銀鉤似的看得人心裏癢癢。
這麼一想,姜桃花那被月光映亮的五官就浮現在了腦海裏,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媚人入骨不自知。
微微一怔,沈在野下意識地起身,抬手擋住了顧懷柔上前的動作,轉身就往門口走。
「爺?」被他這反應嚇了一跳,顧懷柔慌了手腳,連忙伸手攔住他,「可是妾身哪裏伺候不周?您怎麼要走?」今日是該她侍寢的日子啊,若是爺就這樣走了,那她明日有何顏面見人?
「妳先睡吧,爺等會就回來。」沈在野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有東西落在院子裏忘記拿了。」
顧懷柔怔愣地看著他遠去,忍不住皺眉呢喃,「什麼東西這麼重要啊?越桃,妳跟去看看。」
「是。」旁邊的小丫鬟應了,提溜著裙子就跟了上去。

見著差不多了,姜桃花便從冷水裏起身,換了一身乾衣裳,讓青苔處理乾淨了,自己頭昏腦脹地坐在床邊擦頭髮。
一陣風從大開的門外吹進來,姜桃花只覺得眼前一陣模糊,喉嚨疼得難受。這樣的程度,明兒怎麼也該發個高熱吧!
「還沒睡?」
沈在野的聲音陡然響起,嚇得姜桃花一個激靈,猛地就打了個大噴嚏,「啊啾——」
這噴嚏來得突然,以至於她沒來得及捂住口鼻,唾沫星子愉快地噴了來人滿臉滿身。
沈在野閉著眼,眉毛擰得能打個蝴蝶結了。
「抱歉!」看清了人,姜桃花連忙起身拿手帕給他擦,「妾身不知道相爺來了……等等,您怎麼來了?」不是該在溫清閣嗎!
「……我回來拿東西。」睜眼就看見眼前的人瞪大眼跟見了鬼似的看著他,沈在野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就算不是回來拿東西,這也是我的宅院,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不是不是,您別生氣。」姜桃花連忙解釋,「府中規矩森嚴,妾身只不過怕犯錯而已。」
「府裏最大的規矩,是我。」接過她手裏的帕子,沈在野慢條斯理地擦起自己身上的唾沫,「規矩是我定的,明白嗎?」
「妾身明白,爺高興就好!」姜桃花抬臉,衝著他一陣傻笑。
抿了抿唇,沈在野聞了聞自己的衣裳,嫌棄的意味溢於言表。
姜桃花作為一個有眼力見兒的人,立刻就去叫丫鬟拿更換的衣裳來。「妾身替爺更衣吧?」
掃一眼她這諂媚的模樣,跟在和風舞時的臉怎麼也對不上號。沈在野長歎了口氣,輕輕敲了敲自己的眉心,然後張開雙手,一副大爺等著伺候的模樣。
姜桃花麻利地將他的外袍給脫了,不過似乎是動作太大,一方手帕掉了下來。
像沈在野這樣姬妾眾多的男人,有一塊女人的繡花手帕在身上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但是她才剛低身撿起來,竟然就被他一把搶了去。
還有沒有風度了,不能溫柔點嗎?捂了捂自己被抓疼的手,姜桃花斜睨那手帕一眼,看沈在野當成寶貝似的塞進衣袖,也沒多問,心想應該是哪個他中意的女人送的吧。
伺候大爺更了衣,大爺還不滿意地掃了她一眼,伸手就將她抱起來丟進了被窩。
「妳手太涼了,今晚上蓋嚴實些睡。」
「多謝爺關心。」姜桃花笑道:「爺路上也請小心,夜路易滑。」
「嗯。」沈在野點頭,目光打量她須臾,轉身就往外走。
青苔在門外候著,看著他離開了,才溜進屋子裏去,「主子?」
「沒事,妳去休息吧。」咳嗽了兩聲,姜桃花將被子都掀開,然後閉眼躺好,「明日早些來伺候。」
「是。」有些遲疑地看了她這單薄的身子,青苔歎了口氣,終究是沒說什麼,反正就算她勸,這位主子也不會聽的,那還是省省力氣吧。
不過,剛剛相爺到底是過來幹什麼的?

夜路果真是有些滑的,沈在野漫不經心地走著,眼裏盛著半片月光,溫柔又有些陰暗,像一條雪白的毒蛇,在黑暗裏優雅地吐著信子。
「主子,北門亭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要是姜姨娘後日還未痊癒,便按第二個計畫進行。」湛盧走在他身後,輕聲說了一句。
眸光微動,沈在野側頭看他,「你覺得姜姨娘這病是真的,還是假的?」
湛盧一愣,皺眉道:「府裏大夫已經看過了,說是的確有些不舒坦,可能是初到大魏不太適應,加上最近天氣變化,病了也是正常。」
「是麼。」輕笑了一聲,沈在野繼續往前走,「這姜姨娘看起來有點傻氣,但是傻氣當中又好像帶了點精明,一時半會我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兔子還是老虎。」
湛盧有些意外,「主子在意姜姨娘?」
「沒有。」沈在野搖頭,「我只是怕後天會有什麼變數。」
雖然姜姨娘媚術了得,但是他不吃那一套,她存在的意義就是拉開一場大戰的帷幕罷了,只要順利拉開,她的生死就與他無關了。
「這個主子可以放心。」湛盧拱手道:「您的計畫周密,下頭的人也是萬分謹慎,絕對不會出半點差錯!」
「嗯。」垂了眼,沈在野道:「後日既然安排好了,那明日就看情況吧。若是姜姨娘病未能好,便越過南王,直接等著見景王。」
「小的明白。」


月亮高掛,熟睡中的姜桃花還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已經被人惦記上了,她的夢裏有趙國的大好山河,有從宮牆下流過的清澈溪水,一整夜都覺得心裏分外寧靜。
這一覺睡得極好,以至於醒來的時候神清氣爽,渾身都暖洋洋的。
「主子。」青苔一直站在床邊,看她醒了,長長地歎了口氣。
姜桃花眨眼,看了看自己身上蓋得嚴嚴實實的被子,再摸摸自己溫度正常的額頭,當即就坐了起來,橫眉看著青苔,「妳怎麼來給我蓋被子了?」
青苔沉默了片刻,道:「被子是您自己裹上的,奴婢扯了三回了,也沒能扯過您。」
姜桃花,「……」好吧,她是會本能的扯被子來著,要怪就怪昨兒晚上沒將被子給藏櫃子裏,導致冷水白泡了。
「現在賄賂大夫還來得及嗎?」姜桃花絕望地問。
青苔搖頭,「人生地不熟,不能貿然收買。」
那就是沒退路囉?跌回床上,姜桃花歎了口氣,「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既然掙扎沒用,那就去見見南王吧,按照妳打聽到的情況來看,南王年幼天真,應該不會為難我。」
「是,主子先更衣吧。」青苔應著,轉身拿了件大斗篷來。
她們還在沈在野的院子裏,昨兒過來之後一直風平浪靜,那就是沒什麼人注意,趁著現在天還沒大亮,還是趕快溜回爭春閣為妙。
裹著斗篷帶著青苔一路狂奔,姜桃花跨出臨武院大門的時候也就沒注意旁邊躲著的兩個小丫鬟。
「跟上她,我去找越桃姊姊。」
「好。」
蹲守了一夜的小丫鬟麻利地去了溫清閣,逮著越桃一陣嘀咕。
越桃扭頭,又對著自家主子一陣嘀咕。
「我就覺得昨日爺有些奇怪,果然那院子裏有么蛾子。」顧懷柔冷哼了一聲,「讓人繼續盯著,看是哪個不懂規矩的要跟咱們溫清閣過不去。」
「是。」
丞相府的後院看似祥和平靜,公平無爭,但也是有不少人想打破這平靜,為自己多爭一杯羹的,就看是哪隻出頭鳥來開這個頭了。
姜出頭鳥還什麼都不知道地在打扮。
因為南王年紀小,所以她也不能畫太媚俗的妝,就洗了把臉,稍微擦點粉,整張臉顯得乾乾淨淨的即可。
選了套合適相府姬妾身分的衣裙,再挑兩支素淨的髮簪。姜桃花對著鏡子十分慈祥地笑了笑。
「主子。」青苔有點看不下去了,「您是要把南王當小孩兒對待嗎?」
「他才十六歲,不是小孩兒是什麼?」姜桃花莫名其妙地道:「就跟長玦一樣大啊。」
「是跟三皇子一樣大沒錯。」青苔看了她一眼,「可是您也才十八歲。」
大人家兩歲而已啊!這一副長輩的作態是要幹什麼?
姜桃花皺眉,低頭認真想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我才十八歲。」
這一年又一年的,她還以為自己一早三十多歲了呢。
青苔哭笑不得,「您這是還沒睡醒不成?」
「沒事,我只是習慣把長玦當小孩子了。」歎了口氣,姜桃花道:「希望南王別像長玦一樣難搞就好。」
這是一個發自內心的願望,趙國三皇子姜長玦簡直是個二愣子,一旦認定的事情,撞著南牆了都不回頭,有彎路不會走,還非拉著她走什麼正義大道,結果往往是兩個人一起吃虧。
為了教育自家弟弟通人情,知世故,姜桃花沒少費心思,然而並沒有什麼用,遇上這種油鹽不進、死腦筋的人,她是最沒有辦法的。
「姜姨娘。」
外頭有個丫鬟進來了,打量了姜桃花一眼,見她臉色正常,便鬆了口氣,「您身子既然好了,那就快些去花園裏準備吧,相爺說,客人用過早膳便會登門。」
「知道了。」青苔應了一聲,眉頭微皺,正想說自家主子的早膳還沒吃呢,結果就見妝台前的人十分自然地站起來,領著她就往外走。
「主子。」她有些心疼,「您不餓嗎?」
「相爺讓咱們立刻去花園,哪裏還能說餓?」姜桃花一臉大義凜然地跨出了門。
「可是……」跟在後頭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走的方向,青苔神情古怪地道:「府裏的花園在另一邊。」
「我知道,相府的地圖我也看了。」
「那您往這邊走幹什麼?」
姜桃花回頭白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說妳傻妳還真傻,樣子是做給別人看的,肚子可是自己的,現在還早,順路就去廚房撈點吃的啊!」
青苔,「……」不是說立刻去花園嗎?
她家主子果然是不用人操心的,這心裏的小算盤可能比她的頭髮絲都多。
廚房裏的人正在慌慌忙忙地準備早點,張廚子剛把一碟奶黃包放在灶台上,結果轉身拿個食盒的功夫,碟子竟然空了!
發生什麼事了?張廚子很茫然,看了看四周,拿下帽子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腦袋,一副不可思議的盯著那盤子。
青苔將奶黃包與姜桃花一起分著吃,邊吃邊往花園走。
「這府裏廚子的手藝還不錯。」姜桃花滿意地道:「以後有口福了。」
一共四個奶黃包,每人吃了兩個,吃完的時候就已經到了花園門口。
「姜姨娘。」花園月洞門處站著的丫鬟朝她微微屈膝,「相爺吩咐,您去亭子裏候著便是。」
「知道了。」姜桃花頷首,左右打量了一番,帶著青苔往裏走。
花園裏已經有不少丫鬟來來往往,亭子裏也備了很多好吃的,看起來沈在野還真是很喜歡這個小王爺,雖然小王爺不得皇帝寵愛,但在這裏享受的竟然是貴賓待遇。
在石桌邊坐下,姜桃花忍不住摸著下巴低聲道:「青苔,妳覺得有沒有可能這小王爺其實是相爺的私生子?」
青苔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瞪眼看著她,「主子,十六年前相爺才十歲。」這想法也太喪心病狂了吧?
「哦,這樣啊……」姜桃花點頭,「那就是我多想了。可是我不明白,沈在野這種位高權重心思深沉的人,當真會因為個人喜愛而對一個王爺無條件地好嗎?」
青苔想了想,道:「也不是太好,兩人平時都不怎麼見面的,興許是因為南王爺沒什麼勢力,相爺覺得與他交往比較輕鬆,所以才會這樣對待吧。」
她去外頭打聽的時候也沒多少人覺得相爺偏愛南王,只是對南王不似其他人冷漠罷了。
姜桃花瞇了瞇眼,摸著下巴沉默了。
「你當真沒有騙我?」
有些青澀的少年之聲乍然在月洞門外響起,姜桃花耳朵尖聽見了,連忙伸長脖子往那頭看。
沈在野先跨進門來,一身黛色織錦長袍,丰神俊朗,臉上帶著讓人看不透的笑意,低著頭道:「微臣何時騙過王爺?」
旁邊的人跟著他繞進月洞門,白底青邊的錦袍配著細羅的攏袖,讓姜桃花眼前一亮。
好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啊!說是不得寵的,卻無半點畏縮怯懦之感,背脊挺直,一身正氣,眉如長舟劃浪,眼含碧波晴日,鼻梁高挺,輪廓清秀,就是那小嘴兒抿得緊緊的。
「你騙我的次數難道還少了嗎?」穆無暇頗為惱恨,「就是手段高明,叫本王抓不著把柄罷了!」
這氣急敗壞的樣子像是被欺負慘了,看得姜桃花心裏一陣好奇。
這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啊?當真是要好,南王怎麼會對沈在野這個態度?要是不好,沈在野又為什麼這麼在意南王?
「人就在前頭,王爺不信微臣,就自己去問問吧。」沈在野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轉過頭來看向亭子裏。
姜桃花連忙收斂了表情,朝他們微微一笑。
穆無暇跟著看了她一眼,秀氣的眉毛蹙成一條,戒備地看向沈在野道:「她如今已經被父皇賜給你了,在你的府裏,怎麼可能說真話?」
「那王爺要如何才肯相信微臣?」
「很簡單,你別在這裏,本王單獨問她。」穆無暇抿唇,目光堅決地道:「你不許作弊!」
姜桃花聽著,默默翻了個白眼。小孩子就是天真,人家作弊都是在背後提前做好的,怎麼可能當面說什麼。
「微臣遵命。」沈在野微微頷首,轉頭溫柔地對著亭子這邊道:「桃花,記得好好照顧王爺。」話是溫柔的,眼神卻帶著警告的意味。
姜桃花打了個寒戰,扯著嘴角應下,「妾身明白。」
不就是要幫他騙小孩子而已嗎?這南王這麼天真,根本就費不了多大力氣,他瞎緊張個什麼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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