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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甜寵朝堂官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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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50401-E150404

《大人,別小瞧病美人》全4冊

  • 作者唐意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4/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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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甜可鹽病弱郡主一心求死,試問該如何應對?
陸照(張手抱住):只要我給個呼呼,保證郡主藥到病除!

 
父母是國公爺和長公主,舅舅還是當今聖上,姜昭從小備受恩寵,
卻因為病痛纏身選擇早早結束生命,即便重生也依舊病歪歪的,
這回她決定嘗嘗男歡女愛的滋味再死,目標正是寄居府中的陸照,
嘿嘿,誰叫陸表兄在迎春宴上遭人下藥,乾脆便宜她吧!
 
姜昭以為憑兩人的地位肯定是她出手照拂比較多,沒想到他也挺厲害,
四妹妹散播謠言想逼他答應親事,他短短幾句話就把人趕回老家,
舅舅派他去東海剿滅倭寇,期間聽說她受到刺激吐血,
看著冷情冷性的他居然馬不停蹄跑回來,衣不解帶守在她身邊。
 
有了愛情的滋潤,姜昭一心求死的念頭變淡,這輩子她要擁有幸福!
期間雖然遇到大嫂在給她救命的藥引子上動手腳,幸好最後有驚無險,
就連太子謀逆,身為玄冥司月使的她也早就掌握消息,絲毫不慌,
可沒想到靖王黃雀在後,不僅強逼皇帝舅舅禪位,還連她都想搶……
唐意,九零後處女座小呆瓜,
愛睡懶覺,愛宅在家,也愛天馬行空。
平日最愛作夢,夢裡什麼都有,
懸疑、恐怖、愛情、冒險……作的夢多了,
便付諸筆端,將夢境變成筆墨,一個個夢境成了一個個故事,
給每個愛作夢的人帶來快樂與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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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想死反重生
景安十六年冬,天降大雪,雪勢之大十年難得一遇,漸成災禍。
擺滿了炭盆的暖室中,姜昭不顧身邊奴僕的哀哀勸說,硬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支起了軒窗,冷冰冰的空氣霎時湧了進來。
冰冷沖散胸中沉甸甸的憋悶,姜昭覺得這是自己這輩子最清醒的時候,看院中飛雪皚皚壓著紅梅點點,沉重如鉛的身體卻輕了幾分。
眸中瀲灩,姜昭決定就是今天了,她要在今天結束自己的一條命,已經研製出的毒藥夢別離小小一粒,不苦也不澀,塞到口中十息就能達成她的夙願。
「到時候了,妳們去該去的地方吧,不必掛念我。」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姜昭在身邊人的哀戚中慢慢閉上了眼睛。
一室無聲,風雪的呼嘯聲又大了幾分,一枝紅梅不堪壓折,悄然落下。


意識回歸的一刻,聽著刻意壓低的女聲,姜昭想罵給她毒藥的簡知鴻,這聲音如此熟悉,不是她身邊四大貼身婢子之一的銀葉還會是誰?
能聽到貼身婢子的聲音,也就意味著簡知鴻打了包票閻王都救不回來的毒藥根本就是假貨,她還好好地活著呢!
這讓苦心孤詣一心尋死的姜昭怎麼能接受,要知道她從記事起就不想活了……當然,這話說出去肯定無人相信。
她姜昭是安國公與端敏長公主的女兒,當朝皇帝景安帝是她的舅舅,太后是她的外祖母,她的兩位嫡親兄長一位是安國公世子,一位是長恩侯,而她則從一出生就被封為明月郡主。
無比顯赫的出身令人豔羨不已,可讓人連豔羨之意都不敢生出的是皇帝舅舅對她獨具一格的寵愛。
富饒的封邑,金燦燦的免死金牌,不必跪拜任何人的特權,讓姜昭一個郡主地位直接凌駕於公主之上,便是一干皇子也多有不及。
她幾乎可以說享有了這天下一切的美好,可即便這樣她還是不想活,因為活著太痛了,也太累了。
從記事起,姜昭就知道自己還在襁褓中時有了救駕之功,那時她的長公主娘親抱著不足一歲的她入宮赴宴,不巧趕上崔太后與辰王勾結,意欲在宮宴上毒死皇帝舅舅。
而她,一個只會吃喝拉撒睡的小嬰兒因為長得玉雪可愛抱到了皇帝舅舅面前,看上了皇帝舅舅案桌上的果羹,興奮地趴過去吃……果羹有太監宮女提前嘗過,當然是無毒的,可是那湯匙上卻浸泡了劇毒。
頓時宮宴大亂,崔太后與辰王的陰謀被粉碎,她吐血昏迷了足足三日,雖然保住一條小命,身體卻壞了。
這麼多年來,姜昭覺得她就像根部枯萎的花,以藥液催灌,不見日月,不經風雪,才勉勉強強長出了花苞,但這花苞太脆弱了,每一寸的生長都讓她痛不欲生,感受不到任何的快樂。
佛道皆說人有輪回,這輩子姜昭無法改變,所以她求死,祈求下世健康安穩,無論貧賤富貴,可如今她還活著。
隨著意識恢復,如同附骨之疽的疼痛湧上,她生無可戀地睜開了眼睛,拽了拽近在手邊的紅線,鈴鐺聲響起,鵝黃色的床帳被撩開掛在金鉤之上,熟悉的婢子們動作輕柔地扶她起身。
姜昭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嗯,四個貼身婢女金雲、銀葉、珠雀、寶霜一個不多一個不少,臉上還帶著歡喜的笑容,想是因為她沒死而開心。
「郡主,您可算醒了,長公主那邊的迎春宴都開了好一會兒,也派人來喚您了。」四個婢女中性子最跳脫的珠雀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一開口就像鳥兒般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若是往常,性情最穩重的金雲早就開口斥責珠雀聒噪擾了郡主靜養,但今日不同,郡主之前言語中對迎春宴頗感興趣,她也想郡主出了房門一賞春日之風光。
故而她非但沒有阻攔珠雀,反而還貼心地多加了一句,「長公主宴請京城諸多貴女,怕是有意為侯爺擇新婦。」
安國公與端敏長公主膝下育有二子一女,長子姜曜為安國公世子,已於三年前娶妻,金雲口中的侯爺指的則是姜昭的次兄姜暉,一年前被景安帝封為長恩侯。
姜暉今年滿了二十,端敏長公主準備著手為次子挑選新婦,於是在春暖花開之際辦了一場迎春宴,廣邀京城貴女。
任由婢女為自己換上輕軟的華服,姜昭臉上顯出罕見的詫異,沒想到她服下夢別離沒有喪命,反而昏睡了數月。
「冬日那場雪災平息了?」她輕啟了唇,沒精打采地詢問。
姜昭記得自己合上眼睛時大雪不停如鵝毛一般,定是會釀成數年難得一遇的大雪災,母親竟然還有心情設宴,她就那麼著急二哥的婚事?
聞言,身後為她打理烏髮的婢女皆是一愣,面面相覷後,金雲小心翼翼地開口,「郡主,去年並無雪災,反而府中那些莊頭們都說雪下得少了,今年莊中的收成定是有減損。」
沒有雪災,去年的雪下得少了?
黑如鴉羽的眼睫慢慢展開,姜昭認真地打量起周邊的一切,琥珀色的眼瞳定在不足數米遠的一處,軟歪歪的身體逐漸坐直。
窗下擺著一盆綠意蓊然的松樹,全部由名貴的玉石雕刻而成,以假亂真的雕工讓每一個初見的人都以為是真的松樹。
這盆玉樹是滇西國上貢的珍品,因為寓意長壽,景安十四年舅舅賜給了她。
景安十六年的夏天,她與母親發生了一次爭吵,母親一時失手將它打碎,可此時玉樹好端端的待在那裡,瑩潤的一絲細縫都瞧不見。
姜昭盯著玉樹,心中掀起了一股驚濤駭浪,毒藥失效不算稀奇,但碎了的玉樹怎麼可能會完好無缺?
「郡主,您就是再喜歡也不能一直盯著玉松看呀,陛下賜給您都六七個月了,您還沒看夠啊?」俐落地為郡主挽好髮髻,珠雀沒有感覺到不對勁,笑意盈盈地開口。
她話音落下,姜昭就動了,破天荒地不用人攙扶站了起來,華服曳地,直直地往門外走去。
四個婢女連忙跟了上去,安排軟轎等物。
姜昭身體弱,為了靜養常年住在公主府,端敏長公主等人則都住在安國公府,此次設宴也在那裡。雖然公主府就在安國公府隔壁,中間的牆壁還打通了,但從姜昭的住處到設宴的地方依然有很長一段距離。
姜昭歪在軟轎上,從婢女的隻言片語中已經拼湊出了眼下的狀況,那一顆夢別離沒有讓她死,而是讓她回到了景安十五年的春天。
想到這裡,她有些遺憾為何自己沒有多吃些毒藥,說不定能讓她回到還是小嬰兒的時候,那她肯定不會再貪嘴!
景安十五年的春天,姜昭印象深刻的只有兩件事,一件是太子納了隆盛侯的嫡女為妾,一件是二房的妹妹姜晴許給了家中的遠房表兄為妻。
好巧不巧,這兩件事都發生在她母親為二哥準備的相看宴上,更巧的是隆盛侯的嫡女就是她母親相中的兒媳,因為此事安國公府甚至和東宮有了齟齬。
想到這裡,姜昭挑挑眉,上輩子她沒弄清其中的緣由,不如這次先去圍觀圍觀,滿足了好奇心再去尋死也行,她那四妹的事情也頗有意思呢。


安國公府,奼紫嫣紅中一片歡聲笑語。
端敏長公主設宴為次子相看新婦幾乎是京城中人人皆知的事情,凡是收到帖子的人家無不歡欣雀躍領著適齡的公子姑娘上門赴宴。
之所以還帶了男子,是因為設宴的雖是端敏長公主,迎客的卻是安國公府全家,安國公府二房三房正值花期的四姑娘五姑娘還未許人,京中不少人已經盯上了。
安國公府簡在帝心,恩寵不斷,與其結為姻親是穩賺不賠的好事,瞧,太子、靖王以及還未封王的四皇子五皇子都上了門。
太子是儲君,地位要比其他兄弟們高了一截,以他為首禮貌的向姑母問安,端敏長公主笑靨如花地請他們坐下,另有姜曜姜暉坐在下首相陪。
皇室子弟的容貌當然不會差,太子端莊溫潤,靖王高大威猛,剩下兩個皇子雖是少年,但也隱隱能窺見長成後的傲人風姿,隔著一段不算近的距離,聚在一起的京城貴女們羞紅了臉,心思浮動。
「幾位殿下不愧為龍子,當真是威儀無雙。」貴女中有人低低感慨,聲音剛好被眾人聽在耳中。
「可惜洛王殿下今日未到,洛王殿下還未有王妃呢。」
太子已經立了太子妃,靖王身分尷尬,只有洛王品貌非凡未立王妃,是諸多貴女心中的如意郎君。
聞言,被眾星拱月的紅衣少女姜晴收回目光,微微拉了下唇角,聲音飄忽,「諸位王爺哪裡有太子殿下身分尊貴,太子殿下可是儲君。」
皇帝的妃嬪比王妃強多了,王妃一輩子只會是王妃,皇帝的妃嬪卻說不準了,要知道如今的李太后原先可不是先帝的皇后。
「晴妹妹,聽聞長恩侯之下還有一位明月郡主,我等還未見過郡主的風采,不如妳和我們說一說吧。」姜晴身旁的女子正是隆盛侯嫡女孟婉月,在京中是有名的貴女,聽了姜晴的話眸光微閃,轉了一個話題。
「我那郡主姊姊疾病纏身,常年閉門不出,又自恃身分,府中都要時刻捧著她,我又敢說些什麼呢?」姜晴擺擺手,語氣中含了一分無奈。
孟婉月神色一頓,心中便有些不舒服,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含笑同端敏長公主交談的太子魏琰身上飄去。
家裡有意讓她嫁給長恩侯,可上一次她同姜晴去大慈恩寺的時候正巧遇見溫文爾雅的太子,那時她的身邊沒有旁人,太子殿下衝著她笑……
「郡主雖身分高貴,但妳我結交的卻是妳姜四姑娘。」
「就是,晴妹妹妳切莫妄自菲薄,照我說,郡主哪比得上我等身體康健?」
「是啊,郡主真是可憐,興許這輩子連嫁人都不能呢。」
貴女們無一不被千叮嚀萬囑咐要對明月郡主恭敬,心有傲氣的她們早就有怨氣了,是以她們紛紛勸慰起姜晴,話裡話外充斥著一絲優越感。
身分再高貴有什麼用,還不是一個快要死的病秧子!
聞言,姜晴也彎了彎唇,心中壓著的嫉恨稍減。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嬤嬤急急忙忙跑到端敏長公主跟前說了一句話,貴女們便看到坐席上的太子等人竟然全部起身,面帶欣喜。
下一瞬,一頂軟轎被六個身高體壯的嬤嬤抬進來。
「明月郡主到!」
隱祕的得意僵在臉上,貴女們連同姜晴紛紛起身,恭敬頷首,一絲一毫的不滿都不敢展現出來,誰讓當今陛下曾言見明月郡主如見朕親臨!
軟轎穩穩當當地落在地上,一雙素手輕輕撥開朦朦朧朧的紗帳,姜昭未讓婢女攙扶,緩步走出,一雙杏眼看向明豔的端敏長公主。
「母親,迎春宴我來晚了,表哥表弟都已經到了啊。」只看了端敏長公主一眼,她便轉身對著太子等人開口,目光停留在太子身上。
她沒有行禮,語氣也很隨意,不過在場卻沒有一個人敢指責她對皇子不敬,即便面對的是當朝天子,姜昭也是這般說話的,換句話說,是景安帝給了她這樣對人說話的權力。
姜昭不常出公主府,端敏長公主數日不見女兒,心中也生出些想念,不過她不樂意每日都見女兒,因為每次同女兒待在一起,她總有些心慌氣短的感覺,尤其和女兒對視的時候,端敏長公主大多是先移開視線的那一個,這次也不例外。
「表妹近來身體可好?孤宮裡新到了一批藥材,這次也帶了一些過來給表妹。」太子性情是公認的溫和,素有賢良的名聲,一開口便親切地關心姜昭的身體。
剩下兩個皇子也爭先恐後地喊了一聲表姊,聽到太子為表姊帶了藥材,暗自懊惱沒想到表姊也會參加姑母的迎春宴,悻悻地閉了嘴。
姜昭倒是不太開心,困於身體的病痛,她最討厭他人問她身體如何,因為再問上一百遍她的身體也不可能好,尤其太子還說為她帶了藥材……呵呵,她更討厭每日不斷的濃稠苦藥。
「勞太子表兄與兩位表弟關心了。」姜昭的性子很隨興,明明是太子關心她的身體,她開口直接將另外兩位皇子也囊括了進去。
聞言,太子親切的笑微微僵硬,只一瞬又恢復正常。
姜昭可不管太子臉上的神色變化,反正過了今日,安國公府和太子之間必生齟齬,她在乎這些做什麼。
她微微揚首,含笑朝太子身旁體型更高大一些的男子說道:「珩表兄,多日不見。」
靖王魏珩是嫡長子,原本應該是景朝最尊貴的皇子,太子之位卻被貴妃的兒子得了,其中當然是有緣由的,說起來和姜昭也有關。
十數年前的那場宮變,崔太后一脈盡皆獲罪,而皇后同樣出自崔家,崔家倒了,崔皇后同靖王的地位便尷尬起來,一不小心可能連性命也不保,好在景安帝還念著一點夫妻情分,沒有要崔皇后死,只將她禁足在長信宮,宮權並皇后金寶等則交給了其他妃嬪。
魏珩與太子之位失之交臂,不過他成年之後封了親王爵位,手中也握著不大不小的權力,頗令太子忌憚。
姜昭估摸著要是日後太子登位,十有八九要找個理由廢了靖王,處死崔皇后,不過她是活不到那個時候,皇帝舅舅年富力壯,起碼還能多活幾十年呢。
「昭表妹。」靖王點頭致意,簡短的一句話頗符合他沉默寡言的秉性,鋒利的面容讓他看起來比太子多了幾分氣勢。
姜昭同人打完了招呼,半合雙目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隨意瞥了一眼,坐在二哥姜暉身邊。
她姿態閒適,好似來賞玩春景的,場上眾人的眼神卻不曾從她身上移開。
姜昭今日穿了件淡藍色的齊胸襦裙,外罩了件妃色刺繡鑲金邊的曳地披帛,體態纖細不失婀娜,她只簡單地挽了頭髮,未施粉黛未戴釵環,本是不相稱的妝容放在她身上融洽和諧,突顯其清豔風姿。
姜昭本就生得美,又因她隨意從容的姿態多了幾分意蘊,剎那間宴上的貴女們都成了陪襯,這才是人間仙姝啊!
一時間宴上的世家夫人們紛紛感慨,好在今日是為了長恩侯擇妻,其餘赴宴的公子們在前院同安國公一起,瞧不見明月郡主的風姿。
至於那些方才還在暗暗貶低姜昭的貴女們,此時只敢半低著頭同身邊的人竊竊私語,不敢再往上首的位子看了,只除了姜晴和孟婉月。
不同的是,她們的目光剛好分散在兩個地方,相同的是,她們心裡都對姜昭的出現生出了不滿。
「二哥,我聽人說這場迎春宴是母親要為你相看新婦才辦的。春日到來,百花盛開,這麼多美豔的小花裡面有我的二嫂人選嗎?」姜昭可沒有忘了自己坐軟轎過來的目的,她歪著頭詢問二哥,大而清亮的眼睛裡帶著認真。
聞言,姜暉偏白的臉皮瞬間就紅了一片,說也奇怪,母親問他的時候他面不改色,就是在府外他還有一個浪蕩小侯爺的諢名,怎麼對上自己的妹妹就多了那麼一分不好意思?
「咳,昭昭,聽聞幾位表兄弟到來,我和大哥趕著從前院過來迎接,哪有空去看姑娘。」姜暉其實說謊了,他怎麼可能不關心自己的妻子人選是誰。
母親早前就和他說過看中了隆盛侯的嫡女,他多看了兩眼,那女子生得花容月貌,心下也願意,不過此時和自己的妹妹比起來,姜暉突然覺得先前不錯的孟姑娘有些索然乏味了。
當然這些他不敢和姜昭說,舅舅知道了會讓玄冥司的人揍他的。
「哪個是隆盛侯家的姑娘?」姜昭出其不意地開口。
姜暉的目光下意識飄了過去,於是姜昭不僅看到了孟婉月,還看到了她身旁的姜晴。
「生得不錯,二哥,你喜歡她嗎?」姜昭微瞇著眼。
孟婉月生得還是比姜晴好看一些的,姜晴其實相貌也能稱得上一句嫵媚動人,奈何她上輩子嫁了那樣一個風姿卓絕的人,和那人站在一起,活像庸脂俗粉糊在了熠熠生輝的玉璧上,不堪入目啊不堪入目。
姜暉眼中閃過一抹遲疑,下一瞬卻猛然清醒過來,起身正色提醒,「母親,父親還在前院恭候各位表兄。」
姜曜就坐在弟弟妹妹上側,察覺到了什麼,也起身說要帶皇子們一同去前院,等到姜昭的思緒從姜晴的身上轉移出來,太子等人已經離去了。
「昭兒,妳覺得這些女子中哪個最好?」端敏長公主自恃身分尊貴,只招了女兒與她坐在一起說話。
「母親不是已經有人選了嗎?」姜昭不明白這事有何需要詢問她的,端敏長公主分明早就選中了孟婉月。
隆盛侯孟家數代扎根軍中,實力雄厚,也就是這一二十年皇帝舅舅兵權抓得緊,孟家低調了許多,可即便如此,孟婉月的身分在今日赴宴的女子中也是最高的。
「昭兒妳也覺得好?那等和孟家過了明路後,母親就去請妳舅舅賜婚。」端敏長公主滿意地點點頭。
長子與臨川郭家結親乃是夫君定的,雖然郭氏也不錯,但總歸比不上京城的大世家,次子的婚事輪到她做主,她首先從京中人家挑選,至於女兒的婚事……
她看了一眼半倚在椅子上的姜昭,眸光暗了暗,昭兒的夫婿定是要由皇兄來挑,輪不到她們夫妻做主,最多,作為父母親能給些建議罷了。
「長公主,郡主今日起得早,還未用早膳,您看?」金雲盡忠盡責,上前稟報。
「昭兒要在哪裡用膳?」端敏長公主神色有些不自然,因為從女兒出現至今,她完全沒有想過這件事。
「就在這裡吧。」姜昭無所顧忌,她的膳食要入藥,宴上的也不能用。
「我等乾坐在這裡聊天也是無趣,不如我去和伯母說一聲,我們去花園裡逛一逛?」姜晴的眼睛被姜昭用膳的畫面刺痛,開口提議。
孟婉月等人點頭,要她們看著明月郡主用膳她們也受不了。
第二章 舊事發展大不同
安國公府家大業大,不僅住著除了姜昭之外的安國公一家,還有姜老夫人,二房三房兩大家子也都住在裡面,各有庭院。
老國公共有四子,安國公同姜二爺是嫡子,姜三爺和姜四爺是庶子,四房遠在蜀城,府中地位最低的便是三房。
三房住的庭院位置偏僻,距離正房較遠,與之相反的是離花園很近,近到姜晴等人剛一進花園,陸照就聽到了動靜。
清幽的一進小院中,陸照端坐在窗前,正在靜心練字,聽到嘈雜的聲響微微蹙眉,放下了手中的毛筆。
陸照進京只帶了一個書僮陸十,年歲還不大,性情憨厚直白,聽到聲響便道:「公子,今日端敏長公主設宴,這些人定是入園遊玩的貴客。」
陸照嗯了一聲,神色平靜。
「三夫人也邀了您去……」陸十不懂自家公子為何拒絕,多好的機會啊。
「母親同姨母只是表親,你我住在這裡已是得了姜家庇佑,其餘的過猶不及。」陸照很清楚自己的身分,陸家十幾年前就敗落了,母親臨終前寫信給姨母,姨母好心收留他,他行事必須要有分寸。
半月後便是春闈,他只需讀書練字即可。
「可是三夫人也說這是一個好機會,若不是……」陸十為自家公子可惜,其實安國公也多次誇讚過公子,公子赴宴根本就不出格。
說到底,還不是怪公子生得太好,怎麼說的來著,如翡如玉,清姿遺立,皎潔若月。只不過一體兩面就惹得幾位姑娘盯上了公子,尤其那驕縱的姜四姑娘還多次堵住公子。
「陸十,慎言。」陸照淡淡瞥過去一眼。


「母親,大嫂探親未歸,但今日卻未見兩位嬸娘與五妹妹,可是祖母身體不適?」姜昭環顧四周。
祖母與母親不和,不可能來參加兒媳辦的迎春宴,長嫂與婆母之間,二嬸娘當然會選擇天然具有壓制地位的祖母,更別提二嬸娘還是祖母的娘家侄女。
至於三嬸娘,出身低話語權弱,嫁的又是庶子,哪一方都不敢得罪,八成是告了病拘著女兒老老實實待在房中,私下又給母親送了厚禮。
這點子貓膩在場的人十個有九個都能猜出來,不過能毫無顧忌說出口的人只有姜昭一個,反正無論早死還是晚死都註定死在所有人前頭,她無所畏懼,什麼都不在乎。
聽到女兒理所當然的詢問,端敏長公主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繃著臉掃視了一遍四周,見所有人都半低著頭不敢言語,這才緩和了神情,語氣帶著嗔怪,「昭兒,這話傳出去我們姜家的顏面還要不要了?就是福康堂的人知道了也要指責妳不孝。」
福康堂就是姜老夫人居住的地方。
因為端敏長公主的緣故,姜老夫人也不喜歡姜昭,她最喜歡的是二房的人,時常在府中拔高他們的地位,可是這麼一來,府中的衝突與矛盾更多了,京城各家對此有所耳聞,但也沒有人敢明著說出口。
「母親說笑了,這不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嗎?再說大家都能理解,您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姜昭忽視端敏長公主有些發黑的臉色,話題一轉說到了姜晴身上,「四妹妹向來最得祖母寵愛,二嬸娘既然要為祖母侍疾,她卻違背祖母的意思出現在宴會上,不是有所圖就是有所謀。母親您說呢?」
看著姜晴同孟婉月攜手離開的黏糊勁兒,姜昭心中有六成把握,姜晴在二哥和孟婉月的這次相看中動了手腳,只不過姜晴的動機是什麼,她還不明白。
端敏長公主心下一沉,眼神驀然變得狠厲,「妳祖母和二房竟然想壞了暉兒的婚事!哼,以為挑撥了孟家女,本宮就會看上何家女嗎?」
老夫人同二弟妹的娘家保定伯何家早前就看中了暉兒,有意嫁女,只是老夫人剛露出一點口風就被她頂了回去,直言何家門第太低,手中也無權,她看不上。
聞言,姜昭纖纖細指撥了撥潔白的湯匙,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母親這回可真是冤枉祖母和二嬸娘了,她們還沒膽量算計到太子身上。
姜晴究竟想做什麼,孟婉月怎麼就成了太子的良娣?
「母親,我乏了。」姜昭淡聲道,她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安國公府面積極大,花園也修建得三步一迴廊五步一樓閣,流水山石意境悠遠。
貴女們被姜晴和姜家安排的嬤嬤婢女引著慢慢地往裡走,目之所見無不感慨安國公府底蘊深厚,區區一個園子都如此精美。
孟婉月同姜晴走在一起,也覺得自家差安國公府遠矣,怪不得家裡想讓她嫁給長恩侯,長恩侯相貌堂堂,確實也是上上之選,只是她總想起那日太子對著她笑,那可是一國儲君的注目和另待啊!
她若是勇敢地邁一步,日後說不定就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即使是明月郡主也要在她面前低眉垂首……
姜晴瞥見她的神情,諷刺地勾了勾唇角,隨後又親密地挽住了孟婉月的手臂,低聲笑道:「孟姊姊,往前繞過假山有一條小道通往前院,那裡還有一個院子是為了貴客準備的,今日二哥哥同太子殿下他們說不定就會在那裡,不如我們偷偷過去瞧瞧?」
「這不好吧?不合規矩。」孟婉月遲疑不定,她還記得自己是到安國公府做客,赴的是端敏長公主舉辦的宴會,這些人都不是她能得罪的。
「怕什麼,我們不過是偷偷去看一眼罷了。再說,我是府中的主子,孟姊姊妳又是將門虎女,我們兩人還能用規矩二字約束嗎?要說不守規矩,我們這點小小的出格哪裡能同我那郡主姊姊相比,人家對著太子殿下可是不理不睬的。」姜晴三言兩語打消她的疑慮,「還有,孟姊姊妳就不想多看看二哥哥嗎?先前伯母只點了妳的名字,其中的意思難道妳還不明白嗎?」
孟婉月心中一動,終究是點了點頭,移動了步伐,沒多久她們二人就消失在其他貴女的眼中。


安國公府前院,氣氛正酣。
兩名皇子年紀小不能飲酒,已經被姜暉帶去玩耍了,安國公同太子、靖王等人原本說著家常趣事,慢慢地就說到了今年的春闈上。
離春闈僅剩下半月,主考官也早就定下,只差了一位副席,太子有意讓自己這邊的人擔任,委婉試探安國公的態度。
安國公卻是一笑而過,舉杯敬酒,太子心中冷笑罵了一句老狐狸,同樣舉杯,渾然沒發現杯中的酒同之前相比味道略有變化。
太子右側坐著的是靖王,平日裡素來沉默寡言,聽到春闈沉聲插了一句,「聽聞今年參加春闈的才子眾多,京中的客棧都已經住滿了。」
聞言,安國公眉毛一挑,向自己的長子問道:「可曾給陸賢侄發了帖子?我還想引薦他與幾位殿下一見。」
姜曜會意,連忙道:「帖子早已經發了,只是陸賢弟以身體略有不適,怕過了病氣為由婉拒了。」
靖王主動倒了酒,一飲而盡,「此人在姑父府上住著,莫非是親朋故交之子?」
安國公點點頭,卻不說具體的關係,「陸賢侄是上次鄉試的金陵頭名,因母喪必須守孝三年,如今正住在我府裡準備參加此次春闈,此人才華橫溢,這次生病無法見到各位殿下,實在是可惜了。」
「怪不得不曾聽說有一位姓陸的才子,原來是上次秋闈的金陵頭名。」靖王恍然地點了點頭。
姜曜看太子臉色泛紅,擔心其酒醉,忍不住插口,「這酒烈性,太子殿下與靖王殿下不若先在北苑休息一會兒。」
「好,孤似乎真的有些醉了。」太子也不推辭。
「本王還能再飲,太子殿下先請吧。」靖王淡淡道。
兩人關係一向不好,太子自然不願和他在一處,拂袖離去。
安國公府供客休息的院子自是精美舒適,太子身邊帶了東宮的人,只留一兩個老實的啞僕便讓其他人退下了。
喝了醒酒湯,太子腦海中閃過姜昭同安國公對他的態度,冷笑了一聲,等他登上皇位定要報今日之仇,屆時他要折了姜昭的傲骨,將她壓在身下……
一股熱流洶湧往下腹奔去,太子的眼睛微微發赤。
「誰在那裡?出來!」門外傳來守門太監的厲喝。
太子眼神一厲,打開門出去,正巧與慌張失措的英氣女子四目相對。
「太子殿下,妾身在花園中賞景,一時走錯路,還請您恕罪。」孟婉月身後沒有奴僕,姜晴又突然腹痛離去,深藏的心思立刻活泛起來。
「原來是孟姑娘,孤還記得那日與孟姑娘在大慈恩寺相遇。」太子能嗅到她身上的花香,笑容越發和煦,微赤的眼中慾念勃發。
姜晴在遠處望著孟婉月走進太子休息的北苑,她冷冷一笑,一刻未停留的往回走。
今日之事算是成了大半,接下來她要撇清關係,不能讓人懷疑到她頭上,好在她早就做好了準備,如果她也出了事,誰會懷疑她呢?
反正她早就是殘花敗柳,這骯髒的身體能為那人做事,她甘之如飴。

浪聞閣是一座水榭,巳時三刻,陸照手拿著一本書走到裡面。
姜三夫人陳氏是他的表姨母,膝下有一女一子,唯一的兒子姜明今年八歲,正是活潑愛玩的年紀。姨母深覺對三房子孫而言讀書才是正道,一直想要姜明同他親近,最好沾些才氣,他知其意思,閒暇時刻會主動為姜明講學。
今日練字不成,姜明身邊的小廝請他到水榭去,陸照便拿了書想要為姜明講學,然而來到水榭中卻沒看到表弟的人影。
水榭多蚊蟲,為了驅蟲多點濃香,可今日的濃香一入鼻陸照便察覺有異,立刻轉身離去,轉身的剎那他身形一晃,眼神逐漸變得深邃。


「妳說妳親眼看到孟家女自己跑到了前院?」姜昭坐在軟轎上,微帶驚訝地看向手邊一個面容平常的僕婦。
「是,半個時辰前,四姑娘領著貴女們進入園中,隨後四姑娘同孟姑娘說腹痛獨自離開,一刻鐘前,奴婢親眼看見孟姑娘獨自一人跑到了北苑。因有東宮的太監在,奴婢不敢靠近,趕緊回來稟報。」僕婦長得不起眼,雙眼卻是精光四射。
宮裡來的人衣著服飾上很容易辨認,僕婦說看到東宮太監應不會有假,那就代表北苑裡的貴客肯定是太子。
孟婉月是將門嫡女,豈會不知女眷不得妄入前院的規矩,她又如何辨認不出東宮的太監?
「妳觀她步伐神形如何?」姜昭手支著下頷又問,琥珀色的瞳孔中閃過疑慮,萬一孟姑娘是被人設計的呢?
「初時步伐略急,到了北苑附近微有躊躇,被太監叫破後反倒變得堅定。至於神形,因為奴婢離得遠看不清,但肯定其進入北苑的時候是愉悅的。」
聞言,姜昭輕笑一聲,孟婉月巴不得跑到北苑和太子相見,看來二哥的婚事吹了。
也是,太子是儲君,相貌文雅,在外面營造出賢良的名聲,孟婉月對其仰慕一點都不奇怪,雖說太子已經有了太子妃,但即便是當妾,未來指定要比侯爺夫人強,既然這孟婉月已經有了青雲志,她索性就撂下不管了,否則二哥娶她等於娶了個禍害。
另外,僕婦看著她進入北苑,太子並未阻攔,想必是妾有情郎也有意,在別人家的地盤上互相奔赴,情意感天動地啊!
「真是一段佳話,古有書生小姐私奔,今有太子世家女情難自禁。」姜昭裝模作樣地感慨一句,暗忖著這兩個人當真不擔心安國公府和端敏長公主的報復?
四名貼身婢女隨侍在姜昭的身旁,聞言嘴角抽了抽,總覺得郡主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意味。
「郡主,這只能稱偷情,配不得佳話二字。」
「是昏了頭吧,還是太子呢。」
「聽聞孟家女的風評極好,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四妹妹呢?兩人一同離開怎麼只有孟家女一人出現在北苑附近。」姜昭小小解開了一個疑惑,轉而關心起姜晴來。
姜晴心高氣傲,眼睛幾乎長在頭頂上,突然嫁給遠房表兄也令她吃驚,後來得知姜晴已和那人有了肌膚之親,還以為姜晴是貪戀上了那人的容貌,可現今再看姜晴的手筆,足見所圖頗深。
「四姑娘先是假裝腹痛同孟姑娘分開,在目睹孟姑娘進入北苑後直接往園子的西北方去了。」僕婦將她看到的一五一十說出來,遲疑了一下又道:「園子的西北方同三房的院子相連。」
姜昭心念一動,三房在府中地位低,行事謹小慎微,向來明哲保身,不可能參與到姜晴的算計中去,而那所謂的遠房表兄陸照正好就住在三房的院子裡。
她曾在姜晴成婚後見過陸照一面,他眼神清明,行事不卑不亢,對安國公府的態度還頗為冷淡,該是姜晴算計了他。
「我們也往西北去。」姜昭想去救人一命,畢竟三嬸娘對她還不錯,陸表兄生得也真的好看。

陸照死在景安三十年的冬天,他從一介書生爬上首輔之位的第四年。
天降大雪,凍死牲畜百姓無數,北邊的遊牧民族結為部落同盟南下入關,將士憤死抵抗,戰事焦灼。
景安帝老邁而偏執,不僅對災情視若無睹,還執意要親征同戎人作戰,結果在北征途中染病身亡。
景安帝一死,朝中官員各自擁護皇子,對他群起攻之,他雖冷靜應對,卻沒想到敗在了家賊手中,他細心養大的陸遜在他的飲食中下了毒,口口聲聲要為外祖家報仇。
安國公府給了他一生最大的恥辱,他在成為首輔的第一年就用了雷霆手段將其覆滅,姜晴也自盡而死,但他不曾對姜晴的兒子陸遜動手,即便這孩子壓根不是他的血脈。
聽他洋洋得意地說尋到了生父,聽他貪圖自己手中的人脈與資源,陸照神色平靜,用盡最後的力氣狠狠將硯臺砸在陸遜頭上,如此狠毒小人,陸照怎容他以自己獨子的名頭敗壞陸家的名聲。
溫熱的血濺在臉上,陸照閉上眼睛的時候已經感受不到雪日的冰冷了,然而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是景安十五年的春天,這時他還寄居在表姨母府中,為即將到來的春闈做準備。
而這日,他被姜晴算計,被潑了一盆洗不乾淨的髒水,從此君子無華。
一股一股的燥熱向身下湧去,陸照的眼睛深邃而平靜,注視著周圍熟悉的擺設,他的牙根慢慢咬緊。
上輩子姜晴用姜明身邊的小廝誘他到水榭,點上情香迷惑他,他中了招卻死死守住了最後的清明,根本沒有動她一分一毫,甚至以為姜晴也遭了別人算計,畢竟他的身分實在卑微,姜晴便是喜歡他也不可能自甘墮落到用這種手段。
可惜他的好心算錯了,他堅持到最後等來了姜家的奴僕,等來了姜晴口中的情難自禁兩情相悅,等來了姜明身邊小廝的作證,等來了姜晴已和他有肌膚之親的傳聞,姜家和姨母同時施壓,他必須娶了姜晴,別無選擇。
這一日成為了陸照心中永遠的結,即便日後世人看輕他,姜家羞他辱他,姜晴另懷他人之子都比不過今日。
是上天有意捉弄嗎?讓他死後回到了今日。
陸照低低笑了一聲,眸中冷光凜冽,靜靜等著姜晴的到來,上輩子他不知姜晴為何如此,現下的他一想便明白,眼中唯餘冰冷的諷刺,權力之爭下,他不過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陸照來不及離開,他站直身體冷冷看過去,一眼之下心神大震。
映入眼簾的女子並不是印象中一身紅衣的姜晴,而是穿著淡藍色襦裙,烏髮如墨,一雙清透如琉璃的眸子,白皙精緻的臉上尤帶著幾分同情神色的明月郡主姜昭。
怎麼……會是她?陸照眸光有些許迷離。
「陸表兄。」姜昭打量著面前清雅出塵的男子,漂亮的眼睛稍稍睜大,在心中讚歎他真是芝蘭玉樹,怪不得姜晴會栽贓陷害到他頭上。
「為何是妳?」陸照定了定心神,低啞著聲音開口,明明該出現的人是姜晴,怎會變成姜昭?
在陸照的注視下,姜昭突然有些慫,她眨了眨眼,手指朝外頭指了指,開口道:「方才我看到四妹妹急慌慌地朝這裡跑來,一時好奇也跟了過來,誰知道她一看到我的軟轎就臉色大變,扭頭離開了。明明她都看到我了,居然不願與我一同進來,要知道這水榭還是當年父親為我建的。」
她怎麼覺得這位陸表兄的眼神和皇帝舅舅有些相似,難得的令她心虛,好像她的心思要被識破了。
事實上姜晴根本不是自己走的,而是被她的人一掌劈在後頸打暈拖走的,而且她進來的目的不純……
「這裡的香有問題,還請郡主……先行離開。」陸照不明白同樣是女子,為何她一句軟軟的抱怨讓他幾乎迷了心智,他趕緊穩住最後一分清明,揮袖打翻了香爐擲入水中,咬牙扭過頭。
無論來者是誰,今日他必不會再重蹈覆轍。
「咳,陸表兄,我的婢女們守在外面,不會有人闖進來,也不會有人知道你在這裡,聽說男女之事甚為美妙,你與我春風一度可好?」姜昭眼巴巴地往前邁了一大步,淡淡的藥香飄蕩在空氣中。
陸照呼吸一窒,周身壓抑的慾火瞬間燃燒起來,「郡主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女子清譽何等珍貴,安國公府的姑娘一個兩個竟然都如此行事,他想說她放浪,可對上姜昭圓溜溜的眼睛,還是克制著沒有那般開口。
腦中理智的弦正處在斷開的邊緣,情香混著姜昭身上的藥香,陸照的額頭開始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青筋微凸。
姜昭很清楚自己是在趁人之危,不過一想到姜晴她又不心虛了,跟姜晴相比她總是好的吧,而且她已經決定事後給陸表兄一些好處。
感受到陸表兄幽深又似冒火的眼神,她脆生生地嗯了一聲,「書上言食色性也,又言芙蓉帳暖春宵苦短,極樂之事我當然要嘗試一番。」
不然死的時候記在心中的只有各式各樣的疼痛,一絲快樂都沒有。
姜昭不算是臨時起意,其實上輩子她便想嘗試一番,奈何被人誤解有意嫁人惹來好大一場爭端,她覺得厭煩又沒尋到合適的公子才按下。
這次天時地利人和,尤其陸表兄的相貌十分合她心意,所以她沒有絲毫猶豫就讓人打暈了姜晴,自個兒到了水榭中。
什麼清譽名節,在生死和權勢面前連顆小米粒都不是,單憑她做下如此決定,身邊的婢女僕婦竟沒有一人阻攔便可見一斑。
「郡主身分尊貴,照一介布衣,高攀不得。」陸照外表雖是風華正茂的青年公子,體內卻藏著一個三十七歲成熟男子的靈魂,聽了姜昭理所當然的話,只當她還是個不知事的小姑娘,整個人便冷靜了些。
姜昭聞言,很感慨陸表兄堅定的心性,不過她仰頭看向陸照額頭的汗珠,眼眸泛著層層水光,笑道:「可是陸表兄,你打翻了香爐,那香我也吸進去了。」
即便不是她,他也需要別的女子,即便他不願,她也可以找到別的男子。
陸照聰敏,幾乎是立刻就聽懂了小姑娘的言下之意,眼神頓時幽深起來,頭腦發沉。
姜昭的定力可沒有陸照那麼強,那香慢慢起了作用,因為久病身體沒有力氣,她軟綿綿地半伏在桌子上,安靜地看著與她相比異常高大的男子,嘴中小聲嘟囔,「我難道不比姜晴美嗎?我有權還有錢,不會虧待你的。」
下一刻,姜昭被溫柔地抱了起來,放到了唯一的榻上。
這懷抱真舒服,姜昭哼唧了一聲,平日裡作亂的疼痛像是消失不見一般,她半合著水眸,手腳立刻纏了上去。
果然男歡女愛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她主動仰著頭將小臉貼在了男子的脖頸,真舒服啊,一點都不痛了……
目光對視的一瞬間,陸照什麼都不記得了,他只知道動作要溫柔一些,嬌嬌軟軟的眼前人是尊貴清靈的天上月。
水流聲依舊,但又似乎大了許多,守在外面的婢女面色平靜,警惕地望著周圍的一切。
安國公府即將有風浪到來,雖然這風浪無論如何都波及不到郡主身上。
第三章 國公府春風一度
宴會過午,眾多貴女們已經從園子裡面出來了,只除了姜晴和孟婉月二人。
一個是安國公府嫡出的姑娘,頗受姜老夫人寵愛,一個是隆盛侯的嫡女,端敏長公主身邊的女官絲毫不敢大意,立刻將此事稟報給了端敏長公主,隨後派人到園中去尋兩位姑娘的蹤跡。
上輩子端敏長公主派的人輕而易舉在水榭中發現了衣衫不整的姜晴和陸照,一時激起千層浪,為了維護安國公府的臉面,端敏長公主匆匆宣佈宴會結束,根本無暇顧及同樣消失不見的孟婉月。
等到兩位皇子協同姜暉去北苑尋太子卻撞見匆匆離去的孟婉月時,安國公府的客人已經離去了,端敏長公主和安國公心中雖有疑慮,但在太子解釋孟婉月是走錯路後也只能當此事沒有發生。
之後,太子上隆盛侯府求娶,孟婉月成為太子良娣,端敏長公主這才反應過來,心中對太子的不滿達到頂峰!
偏偏她看中孟家女一事並未聲張,眾人更不知太子同孟家女早有接觸,就算要報復也師出無名,等於她硬生生吃下了一個悶虧。
而這次,姜晴被發現躺在一座秋千上面,衣著整整齊齊的,像是昏睡過去一般,婆子狠狠掐了下人中,不一會兒她也就醒了。
醒來後不管姜晴的神色如何驚疑不定,直接就被帶到了端敏長公主面前,孟家女還未尋到,姜晴既然同其一起離開,應該知道她去了哪裡。
安國公府是百年的公卿世家,豈容一個外家姑娘隨意走動,再說今日還有太子及宮裡幾位主子在,更要小心一些。
「伯母,我同孟姊姊去觀賞山石,看到樹下掛著秋千,一時興起便去玩,然後就睡著了,剛剛才醒來,並不知道孟姊姊去了哪裡。」情況有變,姜晴只好咬著牙一問三不知,將所有事都推到了孟婉月的頭上。
她深知端敏長公主的脾氣,若是知道自己從中動了手腳,事情肯定不能善了,還不如讓端敏長公主的怒火都對準孟婉月和太子。
而且眼下賓客都還沒有離開,孟婉月的母親也在,太子和孟婉月的私情眾目睽睽下為人所知,肯定對那人的幫助更大。
果然如此一說,賓客中便有騷動,尤其是隆盛侯夫人急得不行,面帶懇切地看著上首的端敏長公主,她可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此時已經和太子有了首尾,還想著女兒是在安國公府的花園裡面迷了路。
端敏長公主卻是皺了皺眉,心中對孟家女生出了幾分不喜,到了他人的府邸裡面做客居然還亂跑,孟家的教養規矩倒是比不得其他貴女。
不過,她也不會直白地將情緒表露出來與隆盛侯家結仇,當機立斷吩咐園中的僕婦們全部過來回話,孟婉月活生生的一個人不可能就此消失不見,肯定有人看到了她的蹤跡。
這時,一個毫不起眼的婆子站了出來,回稟她在靠近北苑的地方曾看到一女子的身影,不知是不是孟家女。
此話一出,姜晴呼吸急促,端敏長公主也是臉色大變,畢竟只有安國公府的人才知道北苑是供貴客暫時休憩的地方。
而今日,安國公府的貴客不就是太子、靖王和兩位皇子嗎?
「去北苑!」端敏長公主語氣發冷,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算計她。

北苑,太子認得這是隆盛侯的嫡女,看清了孟婉月眼底若有若無的情意,想到她父親在軍中的威望,臉上的笑意加深。
東宮中妻妾成群,太子對待女子自有自己的招數,他語氣溫和,動作親暱有禮,三兩下便收攏了孟家女的芳心。
太監見此情形心領神會,早就遠遠地離開了,他們可不知道端敏長公主相中了孟婉月做兒媳,就算太子臨幸了此女也不是多大事,日後抬去東宮就罷了。
當然這是在安國公府,太子行事肯定有自己的分寸。
然而,包括太子本人都沒想到他體中的慾火來得又快又急,聞到孟婉月身上的香氣後就控制不住了,或者說他也沒想控制。
端敏長公主是他的姑母,姑母往親侄子身邊送美人不是稀罕事,他又不是強迫了這女子,成就一樁風流逸事而已,事後和姑母說一聲,相信姑母不會怪罪他。
想著,他便笑著摟住了女子的細腰。
孟婉月大膽跑到這裡,心中是對太子存了心思,和太子接觸後嫁入東宮的念頭更強,不過見太子赤紅著眼抱住她,她又有些害怕……
「明日孤便進宮請旨娶妳。」太子忍耐不住,撕開了她的襦裙。
孟婉月臉色一白,這裡可是安國公府!
然而她沒來得及開口,一切已成定局,小半個時辰後,孟婉月穿好了衣服,太子溫聲安撫她一番,開口喚太監送她回去。
正在此時,端敏長公主沉著臉到了北苑,安國公等人也聞聲而來,將太子與孟婉月堵個正著。

安國公府幾乎炸了天,園中深處的水榭卻臨到黃昏才有了大的聲響。
姜昭擁著被子睡得極為香甜,潤濕的烏髮貼著粉白的臉頰,被人用手指撥開。
陸照神色淡漠地望著呼吸平穩的小姑娘,黑眸閃過複雜的暗芒。模糊零散的記憶在他腦海中一一浮現,他這才確定自己是真的失了控,和一個不知事的小姑娘有了肌膚之親。
上輩子他初到姜家,姨母就同他說過萬萬不能得罪明月郡主,要敬著也要遠著,因為她身分尊貴卻體弱,可能某一日就沒了命,事實也的確如此,陸照記得景安十六年的冬天,明月郡主因病身亡,陛下大慟,下旨用公主儀仗將其葬在了皇陵。
罷了,她說是春風一度,他就當如此,出了這道門他便會將此事埋在心底,明日他就到府外賃一處小院,同姨母說搬出安國公府,日後再不往來。
寬大的青灰色衣袖在姜昭的臉頰撫了一下,陸照神色如常地從水榭踱步而出,多年為官已經讓他修煉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功夫,看到守候在外的婢女,他微微點了點頭。
他一走,金雲收起眼底深處的驚訝,連忙領著人進去為郡主淨身,看到郡主安靜熟睡的模樣,她想這個和三房有親的陸公子還算知道分寸,此事他最好守口如瓶!
不過思及方才其漠然的樣子,她又微微蹙眉,感覺這陸公子身上的氣勢不像是一個寄人籬下的書生,要不要去查查呢?
算了,還是等郡主醒來聽郡主吩咐吧。


安國公府的喧鬧一點都沒影響到姜昭,她舒舒服服一覺睡到了月明星稀之時,醒來時已經回到了公主府。
姜昭懶洋洋地動了動手腳,身上清爽乾淨,想也知道金雲她們已經為她清洗過了,而陸表兄也肯定一醒來就離開了。
姜昭沒有喚人,先是半瞇著眼睛發呆了一會兒,骨頭縫兒裡微微的發酸發痛提醒她前不久經歷了一場極樂之事。
書上寫的果然都是真的,雖然也有一些痛,但和平日裡她遭受的擰痛、脹痛、針扎痛、濕痛相比完全不值一提,所以她適應得很快也很配合,而且是真的好舒服啊,她又一次喟歎陸表兄的溫柔,心中竟然生出了些許貪戀。
對常年處在疼痛中的人而言,哪怕一絲絲的快樂也是值得回味許久,這一次姜昭體會到了無與倫比的快樂,像是失重的小鳥兒飄在空中的雲朵上;像是陽光下的花苞舒展顏色鮮豔的花瓣;也像是她從來沒有中過毒,身體前所未有的輕快起來,甚至覺得可以遲一日再去死。
拉了拉鈴鐺,金雲趕緊讓人傳膳,雞絲小雲吞、血燕羹、蜂蜜紅棗糕、奶果卷兒、醋芹蝦仁等熱氣騰騰的膳食很快擺在姜昭面前,她嗅著食物香甜的氣息,嚥了嚥口水,難得的有些餓了。
珠雀將她的頭髮小心地攏在肩後,姜昭一手拿著勺子一手拿著玉筷,臉頰鼓鼓的吃著,頭都不抬,她從前怎麼沒覺得每日的膳食那麼美味,難道是今日公主府的廚娘格外用心?
「舅舅是從宮裡給我撥了一個御廚嗎?」嚥下一口湯的間隙,姜昭問身邊的婢女。
金雲她們看著郡主進食香甜的模樣,又是吃驚又是欣慰,聞言笑著搖頭,「郡主,宮裡的御膳您又不是沒有吃過,真比起來還不如我們府裡的廚娘。」
哪裡是廚娘的手藝變了,是今日郡主心情好,胃口大開。想想郡主已經許久沒有好好用一次膳了,每次都是蔫蔫地喝上幾口湯,有時即便是多吃了一塊糕點,之後吃藥的時候也會吐出來。
思及今日讓郡主開心的原因,金雲決定日後見到陸公子的時候要客氣一些。
「嗯,賞廚娘十個銀錁子。」姜昭有封邑,手裡根本不缺銀錢,心情好的時候賞人很大方,十分闊綽。
「那陸公子那裡,郡主可有安排?」金雲好奇地問,連廚娘都得了賞,郡主要如何對待陸公子?
姜昭想著方才親密接觸過的男子,吞嚥的動作慢了下來。
其實她對陸照的瞭解不是太多,只記得三年前陸照的母親重病,彼時陸照剛通過鄉試成為解元,陸照的母親牽掛獨子,便拖著病體給自幼親近的三嬸娘去了信,託她多多照顧陸照。
不久陸照的母親亡故,陸照依照禮數為母守孝,未參加次年的春闈,三嬸娘家世低微,對這位奪得解元的表外甥十分看重,年前陸照出了孝便去信金陵。
陸照要在京城參加春闈,上個月拿著書信上門求見,更在父親和三叔挽留之下留在安國公府直到今日,而半個月後便是春闈。
她能給陸表兄的東西很多,但陸表兄想要什麼呢?
姜昭細細思索,先是把主意打到了春闈的身上,她要不要從舅舅那裡探個口風,將春闈的內幕悄咪咪透露一些給陸表兄?
不過姜昭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陸表兄是君子,她若是這麼幹不僅辱沒了他的才華,對其他考生也不公平。
再說,她尋死前曾聽說二嬸娘炫耀陸表兄是探花郎,也正是因為如此二嬸娘才沒那麼反對他和姜晴的婚事,可見陸表兄本身是有才學的。
「郡主若實在想不到,不如和賞廚娘一般,厚厚地賞賜陸公子一份金銀?」金雲看郡主苦惱的模樣,開口建議。
她雖然在公主府,但是對安國公府發生的事情也十分瞭解,下人們大多拜高踩低,她曾聽過有人暗中嘲笑三房來了個打秋風的窮親戚,想來陸公子手中應該不寬裕,郡主賞他金銀正合適。
再者,她這麼說也是想試探一下郡主的心思,金銀對於世家權貴而言是最易得的東西,若是郡主同意她的建議,那就說明郡主對陸公子只是一時興起,根本不上心,反之接下來郡主和陸公子定然還會有牽扯……
「不行,陸表兄氣質清貴,定然不喜金銀等俗物。」姜昭一口否決。
她知道舅舅身邊的那些老大人們暗中收禮的時候都不要金銀,多是收些書畫玉石之類,不過送玉石代表的意思有些曖昧,還容易被他人看出貓膩,最終她決定要送陸表兄名貴的書畫,孤本最佳!
「今日孟家女同太子的事情,父親和母親如何反應?」姜昭吃得有些撐,身子軟軟地歪在榻上,終於有興趣瞭解太子和孟婉月一事。
「那可真是太精彩了,聽說那兩位被國公爺和長公主堵在房裡,靖王殿下和另外兩位皇子也在,全都看見了他們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訴衷情。端敏長公主大怒,當即要入宮覲見陛下,被國公爺給攔下了,國公爺派世子送走了幾位殿下,知曉此事的下人也敲打了一遍,不准說出去。」寶霜繪聲繪色地將聽到的傳聞說與姜昭聽,手舞足蹈的模樣逗得姜昭噗哧笑出聲。
母親這些年脾氣見長,還好父親記得此事關乎儲君,哪能真的將此事鬧大,到時既傷了皇家的顏面,也狠狠得罪了貴妃太子,只有暗暗將事情捅到皇帝舅舅面前,才能得到最大的實惠,反正那麼多人親眼目睹,舅舅手裡還有充當耳目的玄冥司,遲早會知道發生了什麼。
「母親的心情我能理解,還是我給舅舅去一封書信吧。」姜昭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準備寫一封書信傳到宮裡。
將今日的事情交代清楚是其次,她主要是惦記上了舅舅內庫裡的幾本古書,前朝大家的珍藏,都是僅此一冊的孤本,陸表兄應該會喜歡吧,如果他喜歡的話,那她可不可以藉機再與他春風一度?
姜昭唇角微翹,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劈啪直響。
「另外,安排幾個人去查查姜晴和二叔最近一兩年可有異常。」她又低聲吩咐了一句。


次日,安國公府的氣氛異常沉悶,尤其在東宮以及太子的外祖家分別派人送來了一車珍寶後,府中的異樣就連神經大條的陸十都感覺到了。
「公子,您看那邊的馬車帶金,是宮裡來的,還有那幾輛,聽說都來自高貴妃的娘家。」
陸十跟著陸照從安國公府的角門出來,不錯眼地望著大門處占了半條街的馬車,心中覺得奇怪,「端敏長公主難道今日還要再辦一場宴會嗎?可府中的氣氛完全不像啊,今日我去領膳食的時候都不敢說話。」
陸照聞言,遠遠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語氣平淡,「走吧,我們的銀子可帶齊了?」
說起來公子昨日歸來後也很奇怪,今日還要他拿著銀子出府賃宅,在安國公府住著不好嗎?
想歸想,面對主子的問話,陸十收起心中的疑惑,忙點頭,「都帶齊了,公子,總共是一百零五兩三錢銀子。」
陸父去世時陸照不過才六歲,孤兒寡母在如狼似虎的族人覬覦下只守住了家業的兩成,陸母不善經營,便將所有的希望放在陸照的身上,專心供他進學,多年耗費,到了今日陸照身上只剩下了一百兩銀子,金陵倒是還有些田地和老宅,可惜遠水解不了近渴。
陸照飛快估算起京城各處的房價,城東最富住不得,城南魚龍混雜位置偏遠不能住,想來想去只有到城西和城北去賃宅。
「我們去城北,再尋中人。」陸照做下決定,帶著陸十開始奔波。
奈何事與願違,因為臨近春闈,全國各地的舉子都要到京城,不僅客棧住滿了人,稍稍看得過去的房舍也都租出去了。
中人領著陸照到城北奔走了一個多時辰,最後只尋到兩處空著的宅子,一處破爛不堪,要休整過才能住人,時間上根本來不及,陸照只瞥了一眼就搖頭。
另一處宅子倒是好好的,還附帶了不算小的院子,然而屋主要價每月十五兩,還必須租滿一年!
手中只有一百兩銀子的陸首輔面不改色地給了中人五十個銅錢的辛苦費,帶著陸十又回到了安國公府的角門。
「公子,不若我們等到春闈結束後再搬出去,那時肯定就有空的宅院了。」考不中的書生肯定要退房回鄉,陸十完全沒有把自家公子算在其中。
「明日我們去城西,如果再尋不到就去城南。」陸照做下的決定從未有過更改,安國公府他絕對不能再待下去。
不單單是因為上輩子的屈辱經歷,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昨晚他夢到了不該夢到的人。
三十七歲的陸首輔第一次同女子肌膚相親,二十二歲的年輕身體熱情地記住了那股滋味。


這廂安國公府迎來了兩撥客人,那廂姜昭所在的公主府也在接客。
彌漫著淡淡藥香氣的花廳中,姜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放在匣子裡面的古書,伸手去摸,手指快要觸到泛黃的紙張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喝過藥,於是又趕緊將手指縮了回來,挑了張錦帕認認真真地擦拭唇角和手指。
萬一沾上藥漬汙了古書,她這個禮物送得就不美了。
那等小心翼翼的模樣落到對面長相俊美頗有幾分邪氣的男子眼中,詫異地挑了挑眉,「妳何時喜歡上這等玩意兒了?這些書裡滿口都是之乎者也的大道理,空話看上幾遍都沒用。」
「簡知鴻,本郡主覺得你應該多讀些書,我要它自然有我的用處。」姜昭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她還記得前不久對面這人給她的毒藥,信誓旦旦的說只要吃下一粒,大羅金仙都救不回來,結果呢,居然將她送回了過去。
「讀書考科舉做官,然後結黨營私撈銀子,最後還不是落到我的手裡。」簡知鴻翹著薄唇,笑容中浸染了煞氣。
他身為玄冥司指揮使,幹的就是專抓讀書人的事,剛好前不久才嚴審了一批貪汙受賄的官吏。
「又不是全天下的讀書人都會如此。」姜昭出言反駁,起碼她覺得陸表兄不會。
「妳若是喜歡,我府中抄了不少書,都給妳送來。」他口中的抄是抄家滅族的抄。
「本郡主只要孤本,你抄的那些書還是留著給你日後的兒子女兒用吧。」姜昭哼了一聲,別以為她不知道玄冥司新抄家的一批官員都是小卒子,家中能有什麼藏書。
不過因為簡知鴻的識相,她語氣倒是好了許多,「近來乃多事之秋,舅舅的心情肯定不好,你行事小心些,可別到了最後自己反倒進了牢裡,還要本郡主為你求情。」
她話音剛落,簡知鴻的神色就嚴肅起來,點了點頭沉聲道:「玄冥司已經查到數月前那位就和隆盛侯家的嫡女見了面,陛下知道後臉色的確難看。」
隆盛侯孟家不是普通的勳貴之家,他們一家在軍中根基深厚,陛下能容許他們家的女兒嫁給端敏長公主的次子,卻不會眼睜睜看著孟婉月嫁給自己的兒子,尤其是太子。
高貴妃娘家富貴,太子妃娘家素有清名,太子最缺的就是兵權,隆盛侯孟家可以稱得上是絕佳的東風。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孟家女嫁定了太子,舅舅心裡只會更不痛快。」姜昭同簡知鴻對視一眼,默契地在心裡為太子默哀。
姜昭覺得若是沒有意外,這次春闈未定的副考應該會落在吏部右侍郎程大人的頭上。
景朝的科舉是由禮部和吏部一同主持選拔人才,歷年春闈的主考和副考也會在這二部中產生。今年的主考按規矩輪到了吏部尚書盧大人,兩位副考一位選定了禮部左侍郎,另一位人選則在禮部和吏部之間來回拉扯。
這次禮部推上來的劉侍郎是最好禮法規矩的,向來擁護太子,是鐵打的東宮派;而吏部右侍郎程大人行事大膽激進,最不喜酸儒,和太子妃的娘家曾有過節。
兩個人選本來平分秋色,可如今有了太子這一齣,景安帝會選擇誰已經不必再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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