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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宅鬥特殊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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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49701-E149703

《蠢女配靠打臉封妃》全3冊

  • 出版日期:2024/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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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蠢又壞霸氣嫡女VS.又呆又傻腹黑王爺
這是一對比史密斯夫妻更忙的雙面人夫妻!


穿成侯府嫡女之後,姜覓發現自己的處境很不樂觀。
生母早逝,親爹不聞不問,全家一心算計她親娘的嫁妝,
所有人都罵她又蠢又壞,活該沒人愛,可她不氣也不惱,
畢竟長得好看又有錢,要那麼多愛做什麼?
所以她繼續在後宅裡興風作浪,打臉渣滓無所畏懼,
令侯府上下聞之色變又無可奈何,也令太后做主將她賜婚給慎王,
慎王是她可靠的夥伴,為了達到投資回報的利益最大化,
人設不能崩,戲要一直演,她開始了作天作地打罵老公的快活日子……

世人皆知慎王蕭雋貌若蓮花體弱多病,空有天乙命格卻是墮龍之相,
幼年時大病一場之後變得又傻又呆,每次出現都是面無表情死人臉,
無人知曉他在暗夜中前行,一路殘血,直到遇見她,
她不止一次救了他,除了他身上鐐銬,也解了他心上枷鎖,
世人都說那姑娘又蠢又壞,巧的是他也又傻又呆,根本是天作之合!
他想著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豈料她卻說只是與他假成親,未來人生不會有他?
誰答應假成親了,他絕不會讓她始亂終棄!
曲清歌,宅女一枚,愛看,愛寫。
立誓把心中所想的故事都寫出來,呈現在讀者們的面前,這些故事大多關於愛情,美好而令人嚮往。
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總是精力充沛,樂此不疲,我愛寫作,把其視為生命中最喜歡的事情,
常坐在陽臺上,享受著午後的陽光,構思著想寫的故事。
故事中的人物常會帶給我許多感動,這種感動就像沁入心脾的微風,輕拂心田,每當伏案寫稿,筆端行走處,劇情跌宕,我的心亦會隨之激動蕩漾,或是開懷大笑,或是潸然淚下。
感悟人生,感性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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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公主來意不善
晨風習習,東方既白,天邊隱現絢麗霞色,一輪紅日似要噴薄欲出。
秋意漸濃的時節,早晚都帶著幾分涼意,一位青色衣裙的丫頭站在采薇軒外面,面上有遲疑之色,她望著屋簷下隨風而動的護花鈴,聽著那清脆而悅耳的聲音,一顆心忽上忽下,一時期待一時忐忑。
主屋的雙扇門一扇閉著一扇半開,從外頭隱隱約約能瞧見屋內的佈置,雅致中透著說不出來的詭異安靜。
一刻鐘後,她深吸一口氣邁步進屋,屋內甜膩的香嗆得她咳了好幾下,趕緊手慌腳亂開窗透氣,清掃完香灰後換上另一盤香。
做完這一切,她額間已有薄薄的細汗,掂了掂小爐上溫著的茶壺,裡面的茶水滿滿當當,同昨夜備下時一般無二,圓桌上的點心擺放完好,原本色澤誘人的酥皮已經有些軟塌,看上去未曾被人動過。
應該成了吧!她心想著,伸手剛要掀開內寢的珠簾時一根珠串突然斷開,珠子滾落在地的清脆聲響將她嚇了一大跳。
須臾間的功夫,圓潤的瑪瑙珠子滾得到處都是,散發著油蠟一樣的光澤,單是一顆瑪瑙珠子已夠尋常百姓個把月的嚼用,而在這間屋子裡卻平常到好比是隨處可見的小石子。
她躡手躡腳地將珠子拾起,像是生怕驚動了什麼人。
內寢之中,一片寂靜,她將珠子用布巾包好擱置一邊,然後死死掐著自己的掌心,穩了穩心神強自鎮定地走進內室,撥開雕工精美的拔步床上垂著的淺碧色紗帳,一張香培玉篆的小臉映入眼簾。
「大姑娘。」她輕喚著,聲音發顫。
床上的少女雙目緊閉,宛如死去。
她的心瞬間狂跳如擂鼓,抖著手指去探少女的鼻息,不等她的手觸及少女的氣息,猝不及防地對上一雙清澈明淨的眼。
「啊!」這是怎麼樣的一雙眼,彷彿所有的算計汙穢都無所遁形,對視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跳像是已經停止。「大……大姑娘,妳……差點嚇死奴婢了。」
少女伸著懶腰坐起,嬌美慵懶的模樣彷彿僅僅是睡了一個極沉的覺,絲毫看不出是一個餓了兩天兩夜的人。
她無骨般地靠在床頭,似隨意道:「怎麼就嚇著了?莫非妳以為我死了?」
死這個字驚得青衣丫頭面色發白,一顆心更是如墜冰窟。「大……大姑娘,奴婢膽小,妳別嚇奴婢了。」
少女笑了,一室生輝。
誰也不會知道,這位武昌侯府的嫡長女已經換了芯子,相同的名字,不同的人。
「月容妳這麼膽小,以後還怎麼替我辦大事?」說著姜覓光腳下地。
地板冰涼的觸感讓她精神一激,退散了些許虛弱之感。
叫月容的丫頭趕緊上前扶她,她沒有拒絕。
坐在梳妝檯前,鏡子中的美人驚豔了她的眼,冰肌玉骨,靡顏膩理,雙眸如秋水盈波,巴掌大的小臉因為餓瘦之後呈現出破碎之美,少一分是我見猶憐小白花,多一分則是瑰姿豔逸小妖精。
月容小心翼翼地給她梳著頭,半掀著眼皮窺著她的臉色。「奴婢聽說今日大公主會過府,二姑娘一早就吩咐廚房,務必全力以赴。」
大公主指今上的長女德章公主,二姑娘則是武昌侯姜惟的嫡次女姜晴雪,雖然同為姜惟的嫡女,但原主和姜晴雪卻不同母。
姜惟有兩房妻室,一嫡妻一平妻,嫡妻徐氏出身安國公府,平妻余氏的娘家是承恩公府。
當年徐氏嫁入姜家不久,宮中遭逢巨變,一夜之間先帝暴斃,執掌兵權的南平王被問罪,太子聞訊匆匆歸京,不料途中忽染重疾病逝,同行的南平王世子不知所蹤,彼此還是二皇子的今上在混亂中監國,監國之後一道聖旨發出,以偷竊玉璽意圖謀逆的罪名抄了南平王府。
這樁案子就是有名的竊玉案。
安國公和南平王情同手足,於朝堂之上替南平王求情,力保南平王的清白,並懇求今上重查案子,今上不允,懷疑他是南平王同黨,迫使他悲憤之下當殿撞柱而亡,自此徐家失勢。
今上登基之後,封生母余妃為太后,晉親舅為承恩公,余家一時風頭無兩。
承恩公之女余嫣然一直愛慕姜惟,早年余家不顯,姜惟對她來說無異於星辰大海般遙不可及,余家得勢顯赫之後,她求到自己的姑母余太后面前,說自己此生此世非姜惟不嫁。
余太后憐其癡情,以平妻之位將她賜婚給姜惟,姜惟不敢抗旨,遂娶她過門。
當時徐氏正懷著身孕,備受孕吐之苦,在三歲的長子失蹤夫君另娶他人後心情抑鬱,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生生挨到生產之日,拚盡全力產下女兒之後撒手人寰,幾個月後,余氏也產下一女。
大雍以瘦為美,無論男女皆追求紙片人的身材,再著以飄逸的廣袖衣裳,重在呈現清逸淡雅的風姿,姜晴雪清麗纖瘦,最是合宜時下的審美,加之有生母相護,外祖家備受聖寵,自己又得余太后的喜愛,可謂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世人捧高踩低,處處抬舉姜晴雪,原主心中嫉妒,越發喜歡和姜晴雪攀比,前幾日因為德章公主的一句「顯山露水枉爭春,凡桃俗梨難入眼」的話惱恨自己胸大,一氣之下拚命節食。
之前半夢半醒間,姜覓已繼承原主所有的記憶,那些浮光掠影的畫面看得她連連搖頭,對原主是既可憐同情又有些怒其不爭。
她舔了舔脫水的唇,鏡子中的美人兒也做著相同的動作。「月容,我是不是比二姑娘美?」
月容聽到她的問話,心神漸穩。
看來大姑娘什麼也不知道……也是,若大姑娘是有城府心眼之人,這些年又豈能被孟姨娘牽著鼻子走,更不會成日只想著和二姑娘攀比,生生丟了自己身為侯府嫡長女的體面。
「二姑娘長相尚可,但膚色不佳,怎敵得過大姑娘妳膚白如雪。」
鏡中的美人餓過了頭,氣色雖然不好卻依舊雪肌玉骨。
月容打開妝匣,取出一支孔雀銜珠金步搖。「放眼京中誰也不及大姑娘妳肌膚如玉,這支步搖極襯大姑娘的顏色。大公主與二姑娘一向交好,若是她知道二姑娘將她送的步搖轉頭就給了大姑娘妳,定然會和二姑娘生出嫌隙。」
「是嗎?」
似細喃的兩個字,聽得月容稍穩的心神一亂,不期然和鏡子裡那雙清澈到不染任何汙穢的眸子對上,忽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不待她深思,只看到鏡子裡的美人顰起眉頭,不悅地睨著她。
「妳怎麼還不去傳早膳,是想餓死我嗎?」
死這個字令月容不敢再與之對視,忙告罪退出去,直到走出采薇軒很遠,她才敢停下來平復狂亂的心緒。
方才或許是她想多了,大姑娘脾氣不好,若真知道什麼必然會表露出來,她慶幸有驚無險的同時又遺憾機會難得,錯過這一次不知再待何時。
她卻是不知道,其實她已經成功了。
初陽的冷芒透過雕花的雅窗,細小的微塵在光線中歡呼跳躍,恍若是送別已逝的亡魂,又像是歡迎新來的生靈。
姜覓坐著沒動,一眼不眨地看著鏡子中的美人,花容耀世般般入畫,明月在懷盈盈楚腰。這麼美的皮囊有什麼想不開的,為何非要把自己活成一個東施效顰的大笑話。
妝匣開著,一匣子的珠光寶氣,她的目光卻未被那些珠寶首飾吸引,反倒認真地研究著妝匣。
妝匣木質為紫檀,雕花精美繁複,造型精巧雅致,提環把手與雕花蕊中皆鑲嵌著綠寶石,她不知撥弄了哪處,露出了底部隱藏的暗格。
外面突然嘈雜起來,隱隱聽到女子嬌喝他人的聲音。
她心念一動將那支步搖放入暗格,觸碰機關恢復妝匣原本的模樣,然後慢慢起身到外間,強撐著虛弱的身體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半杯茶入喉之後好受了一些,清雅的淡香在屋內蔓延,細嗅之下似乎還有一縷甜膩之氣未散,她朝香氣的根源望去,只看到精巧無比的紫金鏤花香爐。
門被推開時她下意識以手遮眼,旭日東昇,金光萬道,正是好時光,然而時光雖好,卻被不速之客破壞殆盡。
著華麗宮裝的少女被人簇擁著進來,在看到她之後怒斥道:「本宮送給晴雪的步搖妳也敢拿,姜覓妳怎麼這麼不要臉!」
來人正是德章公主。
德章公主一副盛氣凌人的姿態,明麗的五官上滿是嬌蠻,那雙帶著貴氣的杏眼在看到姜覓坐著沒動時驀地竄出憤怒的火苗。
好半天,姜覓才慢條斯理地起來行禮。「公主是來興師問罪的?」
幽怨低落的聲音讓德章公主微怔,她這才認真打量起姜覓,杏眼中閃過一抹說不出來的諷刺。「聽說妳在鬧節食?」
「確有此事。」
「真是可笑至極。」德章公主真的笑出聲,「鴝鵒學舌,醜女效顰……」
「公主說我鴝鵒學舌我認了,但說我是醜女,恕我不能承認。敢問公主,我真的醜嗎?」
德章公主又是一怔,瞇起眼來。
美就是美,無論哪種形態。
雲窗瓊閣紫金爐,畫梁雕柱玉扇屏,一室的雅致精巧佈置,襯得那消瘦了許多的少女如碎玉般惹人憐愛,她不止一次聽到那些世家公子們私下議論此女,道其珠玉無瑕柳腰花態勾人魂,最是讓人見之心癢的容貌,可惜太蠢了些。
勾人魂三個字,足見此女長相之妖嬈,只是一對上那雙無垢清澈的眼睛,她滿腹貶低諷刺的話竟是半句也說不出來……這個姜覓,今日瞧著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姜覓,本宮問妳,本宮送給晴雪的步搖是妳拿的嗎?」
「這話是姜晴雪說的?」
「妳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姜覓歎了一口氣,將自己的身體靠在桌邊。
姜晴雪是酈京貴女中的翹楚,絕對不可能說出讓人揪到把柄的話,越是表面重規矩重禮數的虛偽之人越喜歡借刀殺人,往往語焉不詳地說上半句話,配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便能成功引得他人替自己出頭。
「公主既然信了姜晴雪的話,想來我說什麼都不會信,既然如此又何必問我,自行搜查便是。」
「妳以為本宮不敢?」
姜覓還真就料準了她不敢,就算真搜也不怕。「公主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大雍律法有令,凡搜查有主之屋者,必須有官府文書或是宮中旨意,哪怕貴為公主,也不能狂妄到隨意搜查別人的屋子。
德章公主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難看起來,杏眸中的怒火不加掩飾。「姜覓,識相的妳就把東西給本宮交出來!」
「公主果然不信我,但我不能不為公主的名聲著想。若是公主一人隨我入內,以閨中密友之名替我挑選今日佩戴的首飾,豈不兩全其美。」
這倒也是。德章公主冷哼一聲,命隨行的宮人在外間候著,自己隨姜覓進了內室。
姜覓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示意德章公主可以隨意搜查內室的所有東西,德章公主露出一個算她識相的表情,徑直走到妝檯前。
精美的妝檯之上琳琅滿目,不拘是未收好的梳釵還是隨意擺放的胭脂水粉,皆是品相極好。
姜覓先一步打開妝匣,一匣子的金玉之光,便是尊貴如德章公主亦是一時被晃花了眼。
「這支紅月當空蝴蝶釵,是先帝給我母親及笄的賞賜。旁邊那支富貴如意纏絲海棠玉簪,則是太皇太后在世親賜給我外祖母的成親賀禮。我外祖家祖上還有一件鎮宅之寶,是元祖皇帝賞賜的盛世吉祥三面七層寶塔金簪,乃是世間罕見的珍品。
「我外祖膝下唯我母親一女,我母親又僅剩我一個孩子,徐家幾代人的錦繡富貴全在我一人身上,我又怎會是那等眼皮子淺的人。」
徐氏是安國公的獨女,出嫁時攜帶的是徐家一大半的家產,嫁妝之豐常人難及,甚至連皇室公主都望塵莫及。
這座院子原是徐氏的住處,徐氏去世之後原主就一直住在這裡,承繼了生母的一切。
妝匣裡的首飾,件件都不是凡品,擁有如此之多的金銀珠寶,任誰都不可能會和別人爭什麼搶什麼,原主不是真的眼皮子淺,無非是因為嫉妒,又或者是故意噁心人。
「光是步搖我就有近百支,平日裡根本戴不過來。」
「誰不知道妳,妳不就是喜歡和晴雪作對。」
還真是,縱觀原主短暫的一生,這一點不能否認。
姜覓又歎了一口氣,聲音輕細如低喃。「我以為,我和公主是一樣的人。」
德章公主聞言微愣。
「本宮貴為公主,豈是妳能相提並論的!」
「不知公主有沒有聽過一種四腳蛇,臥在草間時為綠,爬上花叢又為紅,世人稱之為守宮。妳我皆是喪婦長女,無人可依,能靠的只有自己,或是裝癲賣傻,或是故作刁蠻跋扈,其實都是為了守命。」
姜覓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支七瓣梅花點翠步搖,步搖垂下三根珍珠流蘇,每根流蘇都墜著一顆紅寶石。
流蘇在她的撥弄下晃動,那幾顆耀眼的紅寶石也跟著來回搖擺,一如德章公主此時猶疑不定的心情。
德章公主的母親趙皇后是今上的原配,趙皇后出身長信侯府,然而趙家雖有侯爵之位,卻早已敗落,不過是一個徒有其名的空殼子,壓根不能成為今上的助力。
今上登基之前,趙皇后突然病逝,如今宮裡的正宮之主是柳相之女,柳皇后是在今上登基的那一年入主後宮的,膝下有兩子一女,其女柔嘉公主比德章公主小三歲。
後宅明爭暗鬥不止,後宮更甚,宮中傾軋不為人知,亦不想人知。
「本宮是天子嫡長女,得天相佑,有何懼之。」
「公主若真得天相佑,上個月又怎麼會病了好幾日?」
德章公主聞言,眼神一變。她生病的事不是祕密,對外宣稱的是偶感風寒,但真正的病情卻是中毒,好在她平日裡小心謹慎,對方下的毒也不是為了要她性命,否則她此時早已魂歸西天。
這時有腳步聲從外面傳來,由遠及近,她猛地一揮手,妝檯上的一瓶胭脂滾下來,脂粉散了一地。
姜覓似是受驚不小,慘白著臉扶著妝檯。
淺藍色衣裙的少女進來,明明走得急卻不見半點失態,哪怕踩中地上的脂粉亦面色不變,身姿清逸而優雅。
來人是姜晴雪。
姜晴雪美譽在外,容貌自然不俗,動時儀態萬方,靜時亭亭玉立,一動一靜間盡顯其綽約多姿。
「公主,這是一場誤會,我大姊真的沒有拿那支步搖……步搖是我送給她的。」
姊妹二人自來不和,這個送字本身就有問題。
姜覓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姜晴雪,公主剛才都看過了,那支步搖根本不在我這裡。」
德章公主狠狠瞪了姜覓一眼,「姜覓,妳不要得意,本宮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說完,她氣衝衝地出了內室。
姜晴雪趕緊跟上,臨出門之際還回頭看了姜覓一眼。
姜覓微微一笑,把玩著手中的東西,正是那支孔雀銜珠金步搖!
「公主,且慢!」
德章公主氣呼呼地轉身,「晴雪,妳別再為她說好話了,本宮早就和妳說過,對付她這樣的人不能太過容忍,否則……」
「大姊,妳手中拿著的是什麼?可否讓我看一眼?」
「姜覓,本宮命令妳,妳手中的東西趕緊給晴雪看一眼!」
姜覓背著手,好半天才不情不願地伸出來。她的手中確實是一支孔雀步搖,但孔雀的口中並未銜珠,且樣式也略有不同。
「我明明看見……」姜晴雪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改變口吻。「是我看岔了。」
「妳不是看岔了,妳是巴不得公主在我屋子裡搜出那支步搖,好達到妳汙衊我偷拿東西的目的,可惜了,事情未能如妳所願,白白折騰公主跑一回。若是此事傳揚出去,世人只會說我品性不端,指責公主蠻橫無理,而妳的名聲半點不會有損,當真是好算計。」
德章公主眼底劃過一道暗芒,道:「姜覓,妳少在這裡挑撥離間,別以為人人都和妳一樣事事算計。晴雪,我們走!」
腳步聲遠去,還能聽到姜晴雪的勸說聲。
「公主,妳別生我大姊的氣,她就是那樣的人,從小到大我早已習慣,我只是沒想到她在妳面前居然還不知收斂……」
姜覓緩緩坐下,扯了一下嘴角,鏡子中的美人也跟著做出相同的動作,不雅但很美。
「大姑娘,大姑娘……妳沒事吧?」月容進來,看到地上散落的脂粉大驚失色。「大姑娘,公主有沒有對妳做什麼?」
姜覓看著鏡子中的美人,眸色幽深,「姜晴雪告我黑狀,說那支步搖是我擅自拿走的,大公主來興師問罪,搜了一圈也沒搜到便惱羞成怒了。」
「怎麼會沒有搜到?」月容下意識道:「不就放在……」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鏡子中的美人猛地變臉,冷冷地看著她。
「大姑娘,奴婢的意思是……真是太好了,幸好大公主沒有搜到。」
姜覓轉過身,目光生寒。「月容,妳可是我身邊最得用的人,我這麼信任妳,妳千萬不能讓我失望。」
「不、不會的,奴婢一定不會讓大姑娘失望的。」月容心口發涼,身體不受控制地發抖。
她從不知大姑娘的眼神如此嚇人,彷彿能直直看進她的心裡,一眼就能將她所有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她頭皮發麻,欲說什麼話表忠心之時,只聽到一聲極低的歎息。
「我餓了。」
第二章 討公道索求賠償
餓得太久的人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姜覓喝了半碗粥後便沒再繼續。
日頭已漸高,陽光的氣息分外的乾燥而清爽,一呼一吸間全是生命鮮活的味道。
上輩子她是傳承家族手藝的匠人,最喜歡研究前人的工匠技藝,曾有友人戲言她若是身在古代,必能更好地發揮自己的價值。
誰想得到她真的穿越了。
入目所及之處皆是令她癡迷的藝術品,無論門窗、床櫃還是桌椅,無一不展示著木工精巧的技藝,花鳥紋、五福紋、祥雲紋應有盡有,便是木椅的扶手都盡顯精美的雕工,她慢慢摩挲著圓桌邊的蓮紋,感受著虛弱的身體在一點點地恢復力氣。
一室安靜,月容卻是心裡打鼓。
大姑娘的性子喜怒無常,往日裡難得沉默,但每每陰沉著臉坐上一會之後便是越發變本加厲的折騰,她不時伸著脖子朝外張望,待看到一抹素色的身影之後,懸了半天的心終於落到實處。
姨娘終於來了!
「我可憐的大姑娘,妳受委屈了。」孟姨娘人未至,聲先到。
她衣著簡素,眉眼溫柔,髮間僅插一根碧玉簪,通身卻有種說不出的婉約氣質,一雙美目憐惜地看著姜覓,眸中全是心疼之色。
姜覓也看到來人,輕哼一聲別過臉。「姨娘怎麼才來?若我真有什麼事,妳這個時候過來倒是剛好可以給我收屍!」
「呸!呸!呸!」孟姨娘連呸三聲,白著臉道:「什麼死不死的,大姑娘莫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是姨娘不好,誰讓姨娘只是個妾,萬事都得看余夫人的臉色行事。」
「什麼余夫人,她不過也是個妾!」
一個妾字,罵了兩個人。
孟姨娘小心地賠著笑,快速瞟了月容一眼,月容輕輕搖了搖頭。
「大姑娘這話千萬別在外面說,否則又要徒增是非。」
「我還怕了她不成!」蠻橫的語氣,一如原主。
孟姨娘無比憂心地道:「大姑娘是正兒八經的嫡長女,哪裡是二姑娘那種名不正言不順的嫡女能比。只是這樣的話我們娘倆在屋子裡說說還行,在外頭萬萬不能說漏了嘴。
「如今外人都認余夫人,誰還記得妳母親。若是妳母親還在,那大公主又豈敢這麼對大姑娘。大姑娘受盡委屈,偏生連個可以做主的人都沒有,誰讓姨娘只是一個妾,妳弟弟又沒有長大,便是有心替妳撐腰也無能為力。」
她說的弟弟是指自己生的兒子姜洵。
原主與她很親近,因為她是徐氏的陪嫁丫頭。
徐氏在余氏進門之後整日抑鬱,又懷著身子無法侍候姜惟,便將她開了臉,她也算是爭氣,接連生下一女一子,女兒姜婉在姊妹中行三,兒子姜洵比余氏所出的姜沅年長一歲。
姜覓似是很煩躁,眉頭緊緊皺起。「說來說去,姨娘不就是讓我忍!」
「我可憐的大姑娘,妳不忍還能如何?余夫人的娘家正得勢,她又是余太后嫡親的侄女,就算天下人都知道她當年嫁入侯府是以勢壓人,又有誰敢替妳母親說一句公道話。可憐夫人那麼好的一個人,早早就去了……」
姜覓似是忍無可忍,「呼」地站起身來。「我還就不信了,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平妻,還能壓在我這個堂堂正正的嫡長女頭上不成!」
她甩開孟姨娘伸過來的手,喝斥著月容趕緊給自己更衣。
在她的身後,孟姨娘和月容交換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武昌侯府歷經幾代,早年的風光榮耀處處可見。碧瓦朱簷熠生輝,玉臺瓊閣重疊出,假山奇松錯落有致,小橋流水相對成趣,縱然上一代已現敗落之相,近些年卻逐漸恢復榮光。
未近余氏的院子,遠遠便能看到進進出出的下人,比之采薇軒的冷清無人氣,余氏的滿庭芳可謂是奴婢成群。
余氏不到四十,保養得當看上去如同二十多歲,那雙和姜晴雪相似的眼睛在看到姜覓時有一絲恍惚,暗道這位大姑娘瘦了一些之後倒是有幾分像其母徐令嬌。
姜覓怒衝衝地過來,也不行禮。「今日之事,想來余夫人應該也聽說了。」
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余氏不可能不知道,為此大公主直接打道回宮,害得她的晴雪賠盡了小心。「晴雪已經和我說了,一場誤會而已,大姑娘莫非要鬧得人盡皆知?」
「誤不誤會的妳們說了不算,我只知道我平白無故被人冤枉拿了姜晴雪的東西,還被大公主上門指責。這口氣我忍不了,妳說怎麼辦吧!」
說著她一屁股坐下,在她接收的記憶中,原主可沒少找余氏的麻煩。
余氏也已習慣,但依然很氣。自己不是續弦,後娘還可以端著繼母的身分教訓原配所出的子女,而她只是一個平妻,若是敢對嫡妻的子女指手畫腳,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濺她一臉。
當年如果早知徐氏會死,她何必急於一時。
「那妳說該怎麼辦?」
姜覓輕「哼」一聲,「髒水潑到我身上,我不能平白惹上一身騷。姜晴雪不是說我拿了她的步搖,那步搖呢?大公主還打破了我一瓶上等的胭脂,妳說怎麼辦?」
合著又是來要東西!余氏氣極。
舉凡是她和晴雪的屋子裡添置了什麼好物件,這位大姑娘都會眼紅,不是說酸話貶低一番,就是想方設法弄走,害得她和晴雪有什麼好東西恨不得藏著掖著。
簡直是強盜!
「妳想怎麼辦?」這話問得是咬牙切齒。
余家未顯赫之前不過是酈京城中的末流小戶,即使是後來晉升了國公府,爵位和地位都有了,無奈實質性的好處卻不多。
並非是今上小氣,而是國庫空虛,陛下賞無可賞心有餘而力不足。
余氏嫁妝不豐,嫁進侯府之後又未掌家,手中流通的銀錢本就不多,一應吃穿用度不能降了身分,日子過得難免有些緊巴,一瓶上等的胭脂少說也要十兩銀子,再加上一支步搖,哪怕是簡單樣式的金步搖也不會低於二十兩銀子,何況這位大姑娘絕非好說話的人,尋常的步搖根本打發不了。
果然,姜覓一開口,她的心就開始滴血。
「余夫人也不用為難,更不用重新去買,我瞧著妳手裡的那支紅寶石梅花步搖還算湊合。前幾日宮裡不是來了一批賞賜,那瓶宮廷祕方的玉容膏就不錯。」
那支紅寶石梅花步搖是余氏最喜歡的一支,也是最貴重的一支,原是打算留給女兒做嫁妝的,至於那瓶玉容膏,連她自己都不捨得用,當然不願意便宜別人。
給還是不給?余氏在猶豫。
「余夫人,妳不會捨不得吧?」姜覓睨著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這樣的眼神刺痛了余氏,不由讓她想到了多年前。
當年她還只是一個未入流的小官之女,擠破腦袋得到了一張雅集的帖子,她穿著自己最好的衣服戴著最好的首飾躋身其中時,那些世家貴女們驚訝輕視的目光彷彿穿透了她的身體,她惶惶不安自卑垂淚,無地自容之時是徐令嬌替她解了圍。
那時的徐令嬌被眾人簇擁著,宛如星月一般耀眼無雙,而她太過低微,感激的言語換來的只有一句輕飄飄的——
「這不是妳該來的地方。」
她看到所有人都對著徐令嬌笑,徐令嬌自始至終都淡然若之,彷彿天生就應該是眾星捧月的天之驕女,自卑、羨慕、還有說不出來的滋味讓她羞憤欲死,當她看到徐令嬌身邊芝蘭玉樹的男人時,五味雜陳的情緒全變成了嫉妒。
那個男人就是侯爺。
她對侯爺一見傾心,本以為此時只能在夢中相思,卻不想老天爺可憐她,讓余家一步登天成為皇親國戚,如今的她好歹也是侯爺夫人,豈能再被人看不起,尤其還是徐令嬌的女兒。
不就是一支步搖嗎?不就是一瓶玉容膏嗎?她給就是!
東西遞出去的剎那,她心口的血滴得更厲害。
姜覓漫不經心地接過東西,隨手就讓月容拿著,那般的隨意和不珍視,再次讓余氏的心再次受到打擊。
這位大姑娘看不起人的樣子真像徐令嬌!
哪怕後來徐家失了勢,哪怕她已經和徐令嬌平起平坐,徐令嬌看她的眼神始終是那麼的平淡,彷彿她永遠只是那個家境不好的小戶之女。
她氣得頭昏眼花,命人送客。
「東西我收了,余夫人可別學姜晴雪的做派,到時候又汙衊東西是我偷拿的。」
「大姑娘慢走!」
姜覓得意一笑,像鬥贏的驕傲孔雀般昂著頭出了滿庭芳。
將將走出院子,但見打右邊走來一位男子,男子儒雅俊朗,身材修長氣度不凡,正是武昌侯姜惟。
在原主的記憶中,姜惟這個父親永遠不會多看自己一眼,可謂是完全無視。
胸口傳來一陣悶痛,姜覓慢慢停下腳步,垂著眸喚了一聲父親。
姜惟神色漠然,淡淡地應了一聲。

他走得不快,儀態優雅。
余氏正在氣頭上,一看到他的身影出現立馬如正值閨中相思的少女般含情脈脈地迎上去。
成親多年,他們夫妻倆的感情一向不濃,他主動來滿庭芳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乍見他突然過來,余氏心中歡喜眼神如癡,生怕怠慢於他,當下將下人們指使得團團轉,又是煮水泡茶又是上點心。
他對余氏的熱情反應冷淡,便是坐著都隔著距離。
余氏愛慕他多年,最是喜歡他清雅疏離之時的風采,一想到夫妻多年,還育有一雙兒女,不由身子軟了半邊。
姜惟不著痕跡地避開她,她的癡迷漸散。
思及正事,她小心翼翼開口。「大姑娘這性子,妾身瞧著都憂心。在家中千般好,一家人自然是能容忍她,可若是嫁了人家,婆家人能慣著她嗎?」
茶香正濃,姜惟卻沒有喝。
余氏見他不語,又道:「侯爺,我是真怕她日後受氣。你是知道的,當年徐姊姊幫過我,我心中一直感激不盡,無奈大姑娘平日裡同孟姨娘走得近,與我很是生分。女子嫁人如重新投胎,半點也不能馬虎,我與徐姊姊命好,能嫁給侯爺為妻,我打心眼裡盼著大姑娘也能嫁個好人家。」
「她的親事自有母親操心,妳就不用費心了。」
這哪裡是費心。余氏滿心的癡情遇了冷,難免生出幾分幽怨。
徐令嬌是嫡妻,掌家是理所當然,後來徐令嬌死了,按理說掌家之權應該交由她這個平妻,誰能想到老夫人橫插一手,不僅搶走了府中的中饋,還接手了徐令嬌的嫁妝,徐令嬌的十里紅妝當年可是名動酈京,誰不羨慕誰不眼紅,他日大姑娘嫁給誰,那數不盡的富貴就是誰的,一想到母親和她說的話,她的心就「怦怦」直跳。
「母親年紀大了,還要顧著三丫頭,這一去京外小住就是一個多月,眼看著大姑娘年歲到了,再不抓緊相看人家恐怕會錯失好姻緣。」
三姑娘姜婉自小養在老夫人劉氏身邊,眼下正陪著劉氏在京外休養。
余氏也是算準機會,否則不會輕易開口。
「若是旁人,我也張不了嘴,但我娘家的靖兒是侯爺看著長大的,那孩子打小聰慧,連陛下都誇他有狀元之才。」
她說的靖兒是她嫡親的侄兒余靖,現在余家的爵位已傳到她兄長手上,侄兒余靖是承恩公府的世子爺,相貌堂堂才名遠揚,論身分亦是上乘之選,這也是她敢開口的底氣。
姜惟擱下茶杯,淡淡地看她一眼。「我說了,她的親事有母親操心,妳顧好自己院子裡的事就可以。」
「侯爺……」
留給她的是姜惟毫無眷戀的疏離背影。
她臉色黯了下來,哪怕過了這麼多年,侯爺的心中依然只有徐令嬌一人。
徐令嬌死前瘦得嚇人,再無當年的風華貌美,為何侯爺還是忘不了?
姜惟對嫡妻的深情是整個武昌侯府下人們都知道的事,但所有人也都知道,侯爺不喜歡大姑娘。
誰不知道當年姜惟和徐氏鶼鰈情深夫妻恩愛,徐氏嫁進侯府之後一直被姜惟獨寵,哪怕是十月懷胎之時姜惟也只宿在徐氏的房中,徐氏剛出月子姜惟就上摺請立長子姜潤為世子。
可惜世子姜潤三歲時被拐,徐氏暈倒之後發現又懷了身孕,從那時起府裡就有下人傳徐氏腹中的孩子命中帶剋,後來徐氏難產而亡,彷彿冥冥之中印證了這個傳言。
而姜惟似乎也信了。


姜覓回到采薇軒時孟姨娘還沒走。
雕梁畫棟仍在,樹木花草年復一年,曾經侯府最為尊榮之地,如今僅剩蕭瑟與冷清,便是景致都灰敗了幾分。
日頭已烈,孟姨娘就站在院門處張望,一臉的憂心忡忡。
府裡的下人都說她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念著舊主的恩情,對大姑娘比自己親生的三姑娘跟二公子還要好,那滿臉的愁緒、那緊鎖的眉頭,以及在見到姜覓之後的焦急擔心,無不展現她的忠心與情義。
「大姑娘,妳可算是回來了。姨娘真是擔心死了,余夫人沒有為難妳吧?」
「她一個平妻,在我這個嫡出大姑娘的面前能有什麼威風。姨娘妳也真是的,開口閉口就是她為難我,分明是長他人志氣滅我的威風,我聽著心裡不舒服。」
「姨娘就是擔心妳,生怕妳在她那裡受了氣。千不好萬不好都是姨娘不好,誰讓姨娘只是一個妾,關鍵時候一點忙也幫不上,只能乾著急。」
「妳就算不是個妾,最多也是個管事嬤嬤,妳能幫我什麼忙,難道妳還以為自己能當夫人,和余氏平起平坐不成?」
姜覓的話如平地一聲驚雷,驚得孟姨娘出了一身的冷汗。
偏生原主就是這樣的性子,任性至極喜怒無常,最喜歡拿話刀子扎人。
采薇軒原是府中的正院,一應佈置景致皆是全府最佳,抬頭是碧空如洗,放眼望去則是富貴積年,乾淨無苔的石板路一直延伸至主屋的臺階之下。
也不知是哪個粗心的下人,將尖銳的小石子遺落未掃,被姜覓抬腳往後踢飛,好巧不巧砸在孟姨娘的繡花鞋上。
孟姨娘一聲痛呼,姜覓置若罔聞。
「姨娘,妳沒事吧?」月容關切問道。
「沒事。」
兩人低聲言語之時,眼神交換。
「妳們背著我在說什麼?」姜覓突然回頭。「是不是說我的壞話?」
「大姑娘,姨娘——」
孟姨娘示意月容不要說,笑道:「我和月容確實是在說大姑娘,大姑娘節食頗見成效,瞧著就是不一樣。」
「多虧姨娘給的香。」
「不是——」
「姨娘不必否認,月容說是外面買的,我卻是知道外面根本買不到那樣的香,不是姨娘給的還能是誰?我還想著要好好感謝姨娘,若不是姨娘給的香聞了之後不僅不餓,還光想著睡覺,我也不可能忍著兩天不吃飯。」
孟姨娘聽到這番話,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心口,吐不出來又嚥不下去,乾笑著掩飾自己突如其來的不安。
她思忖再三,決定還是要解釋一二。
不待她張嘴,便聽到姜覓興高采烈地吩咐月容給自己再換一身衣服,說是要去姜晴雪那裡顯擺自己瘦下來的好模樣。
她被晾在院子裡,慢慢臉色陰沉。
姜覓彷彿沒注意到她,在她告辭時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她出了采薇軒後忍不住回頭,雕花的窗敞著,那一室的富貴彷彿很近,近到唾手可得,又彷彿很遠,遠到窮盡一生都不能擁有。
不知從哪裡飄來的桂花香,幽幽然入鼻,她記得徐氏死的時候,桂花香開得尤為濃郁,無孔不入的桂花香,也蓋不住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死人如何能與活人爭,只有活人才有可能改變一切!
她不知道那半敞開的窗內,一雙清澈的眼一直在看著她。
良久,姜覓緩緩收回視線,將從余氏那裡要來的步搖和玉容膏並德章公主的步搖一起,一併賞給了月容。
這樣的事,原主以前常做。
月容按捺著心中大喜,假意推拒,往日裡大姑娘有時也會把余氏和二姑娘那裡要來的東西賞給自己,但任何一次都不如這一次的東西貴重。「大姑娘……這東西奴婢拿著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我給妳妳就拿著。本姑娘我要什麼好東西沒有,怎麼可能用她們的破爛玩意兒,我就是喜歡看她們對我恨得咬牙切齒又拿我無可奈何的樣子。」
聽到這樣的話,月容徹底放心。
一番梳妝打扮後,姜覓施施然前往姜晴雪的晴光院。

姜晴雪送了德章公主回來之後,很快在余氏的口中聽到姜覓的所作所為,多年結下的仇,有外人在時還能粉飾一二,沒有外人時便沒了顧忌。
「妳氣走了大公主,又在我母親那裡得了好處,還來做什麼?」
「我來討債呀。」姜覓說著,毫不客氣地坐在主人家才坐的位置上。
討債二字,讓姜晴雪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不會又是來要東西的吧?
「姜晴雪,妳這是什麼表情,施恩不圖報這樣的美事妳也敢想,看來余夫人把妳教得也不怎麼樣。」
「什麼恩?」
「當然是我對妳的恩。」姜覓嫌棄地打量著屋中的佈置。「看妳寒酸的樣子,攏共也拿不出幾樣好東西,妳會那麼痛快把大公主送給妳的步搖給我,不就是讓我替妳擋災。」
姜晴雪聞言,面色變了變。
大公主為人跋扈,又非柳皇后所出,她一直不願結交,若非大公主纏著她不放,她根本不想和對方過多接觸,無奈她只是臣子之女,明面上不可能嫌棄一個公主。
闔宮上下無人不知,大公主和二公主不和,柔嘉公主是柳皇后的親生女兒,那才是她應該結交的人。
前幾日大公主故意當著二公主的面送給自己那支孔雀銜珠金步搖,她不能不收,為怕二公主和自己生了嫌隙,她急需將燙手山芋脫手,所以回府之後有意炫耀。
果然,有人如她所願把東西要走。
她手裡的好東西不多,那步搖若是別人送的她必會珍藏,若是因為一支步搖讓大公主對武昌侯和她都失去興趣,也不枉她捨出去。
萬萬沒想到,愚笨如姜覓,居然能看出端倪。「大姊說什麼話,我怎麼一個字也聽不懂。」
「那妳可真蠢!」
姜晴雪氣結,到底是誰蠢?「我乏了,大姊若是沒有其他的事,那我就不送了。」
「妳急什麼?」姜覓站起來,轉了一圈。「我來是想讓妳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比以前更美?」
姜晴雪不想承認,但眼前少女的美毋庸置疑,孤芳自恃而得意驕傲,貌美嬌矜且盛氣凌人,明明絕色無雙,卻又那麼的討人厭。「大姊,我真的乏了。」
「行了,我相信確實是乏了,這麼急著趕人,聽起來好像活不過明天的樣子。」
「姜覓!」姜晴雪忍無可忍。
「不叫大姊了?我早就和妳說過,我們根本不是姊妹,妳一聲聲的大姊聽得我直犯噁心。」姜覓忽地湊近,聲線沁寒,「妳以為我真的稀罕妳們的破爛玩意兒嗎,什麼紅寶石梅花步搖,什麼玉容膏,我隨手就賞給了月容。
「妳們眼裡的寶貝,不過是我高興時打發下人的東西。妳瞪我幹什麼?有本事打我呀!」
姜晴雪確實不能怎麼樣,氣得渾身發抖。
姜覓後退一步,冷笑睥睨。「我就喜歡看妳們明明恨我恨得要死還要對我客客氣氣的樣子!」
第三章 懲奸奴找回忠僕
一入夜,姜覓就歇下了,睡至半夜醒來,摸黑起身。
藉著月色朦朧的光,她像幽靈一般探索著屋子。從床到櫃,從妝檯到箱子,每一樣傢俱都沒有放過。
作為一個手藝人,她對這些堪稱藝術品的傢俱極為喜愛,一邊驚歎著工匠的技藝,一邊又震驚其中的巧思。
雕花刻紋之間是無比精湛的工藝和精妙的機關設計,既是精美實用的日用物件,又是複雜精巧的藝術品。
徐家的祖上是匠師,後代一直傳承技藝,徐氏的父親安國公在世時一直在工部任職,這間屋子的一應傢俱皆是徐家佈置,聽說是從徐氏一出生起就開始準備,所有的東西都是安國公親手打造。
可憐當年那位國公爺懷著嫁女的複雜心情親自替女兒佈置新房時,恐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都會死在這間屋子裡。
將所有的傢俱都探索一遍後,她心裡有了數,之後這一覺睡得倒是不錯,直至被人叫醒。
叫醒她的人不是月容,而是院子裡的一個三等丫頭,那丫頭明顯很懼怕原主,說話時牙齒都在打架。
「大……大姑娘,月容姊姊……要被夫人打死了!」
余氏當然不敢打死月容,至少沒有姜覓的同意她不敢動手。
姜覓趕到時月容已被綁在凳子上,兩個兇神惡煞的婆子拿著板子立於兩側,余氏端坐在院子正前方,身後站著的是姜晴雪。
昨天夜裡,余氏說是自己丟了東西,懷疑是府中下人所為,於是連夜搜查下人房,不想搜出月容的私房,其中就包括那兩支步搖和一瓶玉容膏。
「大姑娘……大姑娘救我,救我!」月容拚命喊著,衣衫不整頭髮零亂,看上去好不狼狽可憐。
「余夫人,月容是我的丫頭,妳憑什麼把人給綁了?」
「大姑娘先不要生氣,先看看這些東西。」余氏心下冷笑。
平日裡她想著自己好歹是長輩,不能自降身分和一個小輩計較,或許正是因為自己的寬容大度,才縱得有些人得寸進尺,現在是時候讓這位大姑娘知道,什麼是天高地厚,什麼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萬丈高樓平地起,一朝坍塌無人提,安國公府徐家早已在京中除名,如今誰不知道他們承恩公府余家。
她嫡親的姑母是宮裡的太后娘娘,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是她表哥,她的父親和兄長都是一品公爵,她是公府嫡出的大姑奶奶,何懼之有!
「大公主送給晴雪的步搖,還有我給大姑娘的東西,全是在這丫頭的床鋪底下搜出來的。這丫頭說東西是大姑娘賞她的。我聽著覺得不對,大姑娘再怎麼胡來也不可能如此不知禮數不懂規矩,我給的東西還罷了,一家人凡事遮掩一二也就過去了,只是大公主的那支步搖妳不是說不在妳那裡嗎?怎麼會在這丫頭的手上?」
在場的大部分都是余氏的人,其中有一個板著臉的嬤嬤尤為顯眼。
姜覓從原主的記憶中認出對方,此人姓鄭,乃是劉氏身邊最得用的心腹,劉氏離京之後,鄭嬤嬤就是劉氏的眼睛,負責盯著府裡的一切事務。
鄭嬤嬤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給人一種不近人情的感覺。「大姑娘,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妳可想清楚了?」
如果承認東西是自己賞的,那就坐實自己蔑視余氏欺瞞德章公主的事實,鄭嬤嬤的話是提醒也是警告。
姜覓裝作心虛的樣子,隱晦地看著月容。「月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月容求救的聲音卡死在喉嚨裡,她從姜覓的問話中聽出她的言下之意。如果她再繼續聲稱東西是姜覓給的,那就是拖自己的主子下水,不管事實如何她都難逃最壞的結果。
余氏早就料到這個結果,倒也不急。「大姑娘年輕,對下人太過縱容,才縱得這丫頭沒輕沒重,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該拿的不該拿的都敢拿。」
這就是指桑罵槐了。
姜晴雪適時提醒,「母親,妳給的東西好說,大公主的步搖……」
姜覓大喊道:「好妳個姜晴雪,妳在大公主面前不是說是妳送給我的嗎?這時候妳想改口了,妳把大公主當猴耍嗎?」
「大姊,妳不是說妳沒拿嗎?」
「我說了嗎?」姜覓哼了一聲,「從頭到尾我都沒說過我沒拿,不信妳可以找大公主來對質。怪不得大公主去的時候沒找到,我還納悶東西去哪了,原來是被這丫頭給藏起來了。」
月容認命地道:「是奴婢……奴婢一時鬼迷心竅……大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妳一定要救奴婢……」
她唯一能求的也只有姜覓。
姜覓皺著眉,「妳還敢讓我救妳?誰知道妳是不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故意想害我。」
「大姑娘!」月容的心沉到了谷底,早知大姑娘是一個薄情寡義之人,若不然也不會被人挑撥幾下就趕走秦嬤嬤。她暗淡的眼睛裡迸出一絲恨意,如果她一開始就聽人勸,事情此時早已大成,那麼她也就不會落到這般田地。「大姑娘,奴婢對妳忠心耿耿,妳不能見死不救啊……」
「好了。」鄭嬤嬤嚴肅的聲音響起,「家醜不可外揚,這丫頭手腳不乾淨,杖責二十,之後是發賣還是趕出府都由大姑娘做主。」
對於這個結果,余氏沒有異議,她本意就是給姜覓一個教訓,殺一殺姜覓的銳氣,斷一斷姜覓的臂膀,讓姜覓長長記性。
月容聽到杖責二十時渾身抖得厲害,二十大板,不死也要去半條命。
她剛要開口說什麼,姜覓先行一步用帕子堵住她的嘴。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姜覓的動作,姜覓彷彿半點也沒有察覺自己做了一件多麼讓人震驚又寒心的事,下著狠勁把帕子使勁往月容的嘴裡塞。
「好歹這丫頭跟了我多年,我實在不忍心聽到她淒慘的叫聲。」
不少人露出鄙夷之色,大姑娘也太無恥了!
月容發出嗚嗚的聲音,含淚的眼中有乞求之色。
姜覓眼神閃爍,轉頭對余氏道:「幸虧余夫人歪打正著,否則我還不知道身邊藏了這麼一個刁奴。余夫人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也沒什麼東西好送的,這兩支步搖和一瓶玉容膏就當是借花獻佛。」
聽到她這番話,余氏和姜晴雪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樣的難看。東西本來就是她們的,什麼叫送給她們?
她彷彿沒看到母女倆的臉色,頤指氣使地對那兩個婆子道:「妳們先打,打完了把人送到孟姨娘那裡。」
扔下那句話後,她急急離開,卻是未回采薇軒,而是去往孟姨娘的海棠居。
海棠居滿是書墨香,院中還有一汪小洗墨池,池邊種著一棵海棠樹,海棠居也是因此而得名。
聽到動靜,正在洗墨池邊洗筆的少年抬頭,在看到她之後又嫌棄地低下頭去。
這少年是孟姨娘的兒子姜洵。
「姜洵,你這是什麼表情?不歡迎我嗎?」
姜洵長得像姜惟,十二歲的少年已然有了玉樹之姿,他沒有理會姜覓,端著洗好的筆具往回走。
「你給我站住!」姜覓喊住他,「姨娘天天說我以後能靠的只有你,你這個死樣子,讓我以後怎麼靠你?」
「教人先律己,妳若言行得當,我自會敬妳。」
「你還教訓起我來了,誰教你的?是不是姨娘?」姜覓大怒。
「洵兒,你胡說什麼?她是你大姊!」孟姨娘急急出來,使眼色讓兒子趕緊走。
姜洵皺著眉,抿著唇離開。
姜覓一副被氣得不輕的樣子,「姨娘,妳看看他!他眼裡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大姊,我還怎麼能指望他?」
「他不是故意氣妳,而是在激妳,心裡比誰都盼著妳好。」孟姨娘過來拉她,「姨娘剛聽說出了事,不知出了什麼事?」
她一把甩開對方的手,沒好氣地道:「還能有什麼好事!不就是我賞給月容的東西被余氏給搜了出來!月容那丫頭也是個不成事的,竟然敢說東西是我給的,差點把我給害死了。
「余氏想殺雞儆猴給我看,我偏不上她的當!還是鄭嬤嬤處事公允,說是先打二十大板,到時候是發賣還是送走都由我處置。姨娘妳可要替我操個心,待會人送過來之後妳看著辦。」
不等孟姨娘消化完她話裡的意思,她已像被鬼追一樣急吼吼地走人。
孟姨娘站在海棠樹下,胸口急劇起伏,好半天才平復心緒。
她身後的心腹吳婆子道:「大姑娘好生涼薄,月容是自小跟在她身邊的人,出了事她就知道把自己撇乾淨,還真是無情,難怪有人說大姑娘又蠢又壞最是讓人心寒,若是夫人看到了,不知該有多失望。」
「她這性子確實讓人頭疼。」孟姨娘深吸一個口氣,唇角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真希望夫人泉下有知。」


侯府極大,下人眾多,且不說丫頭婆子要分幾等,便是雜役的也有等級之分。
一等雜役負責在各主子院子裡當值,主要是做一些跑腿搬東西的雜事。二等雜役負責府中的打掃清理,幾乎沒有任何油水。三等雜役最慘,做的都是一些雜活累活,比如說洗恭桶。
一旦淪為三等雜役,要麼是得罪了管事,要麼是老了殘了,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被自己的主子厭棄。
全府的恭桶堆集在一處,騷臭味兒衝天。
「這點活都幹不好,今天的飯不想吃了嗎?妳少給老娘哭喪著臉,老娘瞧著就晦氣!妳那親娘都被趕出府了,依我看她現在都自身難保。大姑娘說了,妳以後就在這老老實實刷恭桶,別想著再回采薇軒!」一個尖嘴猴腮的婦人扠著腰,對著正埋頭幹活的灰衣少女口沫橫飛。
灰衣少女一聲不吭,垂著頭刷著手中的恭桶。
那婦人見她不應聲,越發來勁。「半天放不出一個屁來,怪不得不討大姑娘的喜歡。老娘看妳可憐,妳還不知好歹。老娘告訴妳,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妳要是不嫁我兒子,那就等著在這裡刷恭桶刷到死!」
少女還是不說話,手裡的動作卻是發了幾分狠。
那婦人冷笑一聲,進了這地方的人還想出去,簡直是作夢。這小蹄子還沒吃夠苦,等日子一長沒了盼頭,必定會哭著喊著求她。
她兒子是府裡的三等僕從,但三等的丫頭可看不上她兒子,她兒子又看不上最低等的雜役丫頭,她正發愁兒子的親事之際,大姑娘院子裡的子規姑娘不知犯了什麼事,被大姑娘送了過來。
莫說是她兒子,她也一眼就相中了,折磨了幾天,沒想到這死丫頭竟然不肯服軟,她倒要看看這死丫頭能強到幾時。
「我若是妳,趕緊趁現在還有幾分顏色找個好人家,免得到時候熬得沒了人樣,還沾了一身洗不掉的臭味,便是送上門別人都不稀罕。」
少女還是不應聲,刷恭桶的力量又狠了一些。
那婦人站累了,坐下來嗑起瓜子,她也不嫌臭,瓜子皮飛得到處都是,眼看著地上落一層,她命令少女打掃乾淨。
少女沒動,依舊刷著恭桶。
「老娘喊妳,妳聽到沒!我看妳還沒明白,在這裡老娘就是天王老子——」她「騰」地站起來,突然「唉喲」一聲捂著頭。「哪個不長眼的,敢用石頭砸老娘!」
「妳是誰的老娘?」
「大……大姑娘!」
少女聽到這聲大姑娘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來人。
姜覓走上前,睨著那婦人。
那婦人也是個能屈能伸的,當下連連搧了自己好幾個耳光。「大姑娘息怒,都怪奴婢這張破嘴,汙了大姑娘的耳朵。」
「還不快去服侍子規姑娘梳洗更衣,今日我就把人領走了。」
子規就是灰衣少女。
「誒,誒,奴婢這就去。」那婦人擠著笑,捏著嗓子說話。「子規姑娘,妳大人不計小人過,別和我一般見識。」
子規愣愣地被那婦人帶去梳洗,然後換上乾淨的衣裳,直到再次站在姜覓的面前,她才知道自己不是作夢。
大姑娘真的來接她了!
姜覓有原主的記憶,看到子規的神情心下不知歎了多少氣。
子規是秦嬤嬤的女兒,而秦嬤嬤是原主的乳母,原主聽信別人的搬弄是非,斷定秦嬤嬤和自己離心離德,一怒之下將人趕出去,半個月前,原主又受了有心之人的挑唆,非要攆子規走,子規死活不肯走,原主便把人送到這裡。
那婦人賠著笑,「大姑娘,奴婢照著妳的吩咐,這段日子以來一直關照子規姑娘。」
「辛苦嬤嬤了。」姜覓似笑非笑道:「子規,妳也聽到了,以後記得常回來看看。嬤嬤是怎麼對妳的,妳記得要雙倍還回去。」
婦人傻眼,等到姜覓和子規走得沒了影,她才惡狠狠地朝地上重重「呸」了一口。

子規亦步亦趨地跟在姜覓身後,總覺得自己是在作夢。
她分明記得大姑娘在趕她娘走時說過的話,說她娘包藏禍心,主僕情分自那以後一刀兩斷。
娘離開侯府後,她的日子一日比一日艱難,大姑娘成天挑她的錯,罵人的話一次比一次難聽。
那日大姑娘說的話言猶在耳,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是一個背主之人,還說再也不想看到她,她牢記娘臨走之前的囑咐,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大姑娘怒極之下讓人將她送去洗恭桶。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大姑娘會親自來接她?
「前幾日我作了一個夢。」姜覓突然開口。「我夢到了外祖父。外祖父罵我忠奸不分,痛心疾首地教導我,還傳授了我一身技藝。我醒來後如大夢一場,竟是覺得醍醐灌頂般清明許多,這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糊塗,居然偏聽他人挑撥,誤會了妳們母女。」
她和原主不是一個人,總得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子規自小到大常聽秦嬤嬤念叨,說國公爺和夫人在天有靈,一定會保佑姑娘平安順遂,是以對姜覓這樣的說詞深信不疑。
既然大姑娘都明白了,那月容……

月容受完二十杖之後已被送到了孟姨娘的院子裡,孟姨娘將其安頓好之後這才得到姜覓把子規接回去的消息。
驚愕之餘,孟姨娘親自上門詢問。
她剛到采薇軒,只聽到屋內一聲脆響,然後就聽到姜覓的斥罵聲。
「妳怎麼還是這麼笨手笨腳的,連倒個茶都不會,若不是月容現在不能用,我說什麼也不會把妳接回來!」
院子裡的下人們噤若寒蟬,生怕觸了主子的楣頭。
大姑娘脾氣差,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進去,就怕被大姑娘遷怒。采薇軒的眾人都知道,大姑娘動氣之時也只有孟姨娘能相勸。
孟姨娘承載著所有人的希望,皺著眉頭進去。
屋內一地的狼藉,地上是摔碎的茶杯和濺出來的茶水茶葉,姜覓一臉怒氣地坐著,子規低著頭跪在地上。
「子規這丫頭自來是個不太聰明的,大姑娘同她置什麼氣。前些日子她才惹了大姑娘生氣,大姑娘把她接回來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我身邊沒了可用之人,依姨娘看該怎麼辦?」
「眼下月容傷了身子,不如我讓秋瑩留下來搭把手。」
秋瑩是孟姨娘最得用的丫頭,此時剛好跟在她身邊。
姜覓看了秋瑩一眼,嫌棄道:「不用了,我好歹也是侯府嫡長女,怎麼能向府裡的妾室要人,若是傳出去我的臉還要不要?」
孟姨娘噎了一下,「是姨娘思慮不周。」
姜覓沉著臉,也沒安慰她。
孟姨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頗有幾分尷尬。
過了好一會兒,姜覓才沒好氣地道:「出了那樣的事,余氏和姜晴雪指不定在背後怎麼嘲笑我,姨娘莫不是也想看我的笑話?」
「我的大姑娘,妳說這樣的話真是太傷姨娘的心了,姨娘恨不得把心都掏給妳,妳又不是不知道?」
「我要姨娘的心做什麼?髒死了!」
髒這個字,像一根針一樣扎進孟姨娘的心窩子裡。
姜覓眼神嫌棄,「我就知道一旦出了事,姨娘根本幫不上我,虧妳平日裡還說什麼我比三妹妹和二弟弟重要,若是三妹妹身邊的人犯了事,妳會袖手旁觀嗎?之前余氏耍威風的時候妳去哪裡了?」
原主脾氣陰晴不定,最喜歡遷怒於人和事後算帳。
「余夫人分明是想打大姑娘一個措手不及,奴婢一個妾,消息哪有那麼靈通……」
「行了,知道自己是個妾那還亂出主意。幸虧我還有幾分腦子,否則真聽了妳的話把秋瑩留下來,余氏和姜晴雪還不知道要怎麼笑話我!」
說完也不管孟姨娘委不委屈,像趕蒼蠅一樣攆人。
孟姨娘滿眼的擔心,一臉愁容地離開,她一步三回頭,那憂心忡忡的神情和欲言又止的無奈,彷彿是一個為兒女操碎了心又不得兒女理解的慈母。
透過雕花窗,她的一應做派全落在姜覓的眼中。
姜覓把玩著手中的杯子,猛地從窗戶扔出去。「不長眼的東西,一個個的敢算計我,我不會放過妳們的!」
杯子正好砸在孟姨娘身後,碎裂的聲音驚得她險些失態,她扶著秋瑩的手,低著頭快步走出采薇軒。
采薇軒的氣氛頓時凝成了冰,所有的下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子規的頭更低了,直到一隻手出現在她面前,她震驚抬頭,對上的是一雙清澈含笑的眼睛。
大姑娘不是正在氣頭上嗎?「姑娘……大姑娘……」
「以後妳還是叫我姑娘吧。」
原主不喜歡子規母女叫自己姑娘,因為她覺得大姑娘這三個字更能體現自己的尊貴,也更能在稱呼上壓姜晴雪一頭。
可她不知道的是,姑娘就是姑娘,沒有和任何人論排序,代表的是唯一。
「子規,妳剛才看明白了嗎?」
子規好像明白了什麼,懵懂點頭。
姜覓的手落在她肩膀上,面色凝重。「以後在這侯府,我能信任的人只有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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