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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檸檬1059

《誤入妻途》

  • 作者凡芯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7/07/14
  • 瀏覽人次:14684
  • 定價:NT$ 220
  • 優惠價:NT$ 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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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攝影,他成了她拍的某張照片的背景之一,這沒什麼,
偏偏這有可能成為他「做壞事」的證據,這就有什麼了,
為了拿到檔案,他刻意接近她,設計了「英雄救美」的戲碼,
還表示條件任她開,怎知她居然說——「我要你!」
好啊,她大學剛畢業的小女人敢玩這麼大,他成熟男人沒道理玩不起,
可是把她帶回家同居後,他才知道他小看了她的「能耐」,
她每天都吱吱喳喳說個不停(沒看到他董事長特助的工作很忙嗎),
把他家窗簾換成花花綠綠阿嬤風,抱枕換成水果造型(絕對是在整他),
而且她的廚藝爛到不行,為了多活幾年,他只好化身煮夫(誰比他命苦),
不過老實說,看著她充滿愛慕的眼神,感受著她對他的關心,
他知道她喜歡上他了,而他會任由她胡鬧撒嬌,又何嘗不是如此?
可是為了不牽連到她,為了讓「計劃」能夠順利執行,
他只能逼她主動離開他,怎料事過境遷多年後,她居然忘了他是誰?!
凡芯
有些反常的雙魚座,渾身上下找不到一點浪漫因子
龜毛、潔癖、没耐心又神經質,喜歡輕鬆簡單安靜的生活
文字,故事,正以敲打鍵盤,編織夢想路途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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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只要一有空閒,關潔書就會拿著照相機漫無目的的閒逛,看到喜歡的景象就會用相機捕捉下來。
這一天她也是這樣,走走停停,顧著捕捉美景,差一點撞上一位打扮時尚、氣質清冷的女子,她連忙道歉,「不好意思。」
女子看了關潔書一眼,越過她身邊。
好冷的女人!不過很快地,關潔書就將這段小插曲拋諸腦後,繼續向前走。
女子走沒幾步停了下來,那個女孩子剛才拍的方向好像是……她猛地轉過身,卻已不見對方的身影。
「玉菲,在想什麼?」鍾翰昆問道。
身後傳來的熟悉嗓音拉回蘇玉菲的心神,她轉回身面對站在她面前的兩名男子,「剛才有個女孩子,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有意,一直朝你們那裡拍照,你們沒發現嗎?」
鍾翰昆心頭一驚,四處張望,「哪一個?」
嚴毅鈞臉色一沉,朝他們?那個女孩到底拍到什麼畫面?
「走遠了。」她懊惱不已,她應該早點察覺不對勁的。
鍾翰昆望向身旁的男子,難掩緊張地問道:「毅鈞,我們該不會是被發現了吧?」如果是的話,那就不用玩了。
嚴毅鈞瞇了瞇眼,打量著四周,「這些店家都有裝設監視器,向他們買監視器的畫面,應該可以找到玉菲說的那個女孩。」計劃即將成功,他絕不容許因為這樣而功虧一簣。
鍾翰昆應了聲,馬上執行。
第1章
該死!到底是誰發明高跟鞋的?像她這種粗枝大葉,沒有平衡感的女人,明明比較適合穿平底鞋。關潔書在心中咒罵連連。
慈善義賣會她來過幾次,但穿得這麼正式的還是第一次,她穿著一襲套裝,配上一雙七、八公分高的高跟鞋,總覺得這雙鞋隨時有可能讓她跌個狗吃屎。
深呼吸再深呼吸,她告訴自己可以的,好歹她曾經是短跑選手,跆拳道也晉級到黑帶一段,沒道理連雙高跟鞋都駕馭不了。
她抬頭挺胸,慢慢地移動腳步,同時在心裡告訴自己記得要拍照。
天啊!為什麼一定要穿高跟鞋來拍照?
一步、兩步、三步……救命,她已經到了極限!才正這麼想,她的腳一拐,整個人失去平衡往前撲跌。
她以為這下死定了,不料卻落入一副溫暖厚實的懷抱,她抬頭,望進一雙幽深難測的黑眸,心莫名一震,這雙黑眸一點溫度都沒有。
「沒事吧?」
聽著對方低沉又充滿蠱惑力的嗓音,關潔書心中的警鈴頓時大響,她有種直覺,這個男人很危險,似火又似冰,接近他不是被灼傷,就是被凍傷。
奇怪,她怎麼會對一個初次見面的男人有這麼強烈的感覺?
嚴毅鈞見她愣愣地看著自己,不知道是因為嚇到,還是犯花痴,不過無論是哪一種,都與他無關。
「妳還好吧?」只是既然都出手救了,總不能就這樣把她丟下不管。
「很好。」怪了,明明沒有溫度的眸子,為什麼會放電?難道這就是俗稱的桃花眼?
「那我放手了。」希望她可以站得穩。
聞言,關潔書登時意識到自己還靠在他懷裡,驚呼一聲,「對不起!」好糗,沒臉見人了。
他放開她,「可以走嗎?」
「可以。」只是有點困難而已,可她總不能老實跟他說。
嚴毅鈞一眼就看出她的言不由衷,這個女孩子很倔強,他再望向她胸口別著的工作證,「攝影記者?」
「對。」
「妳這樣子可以拍照嗎?」
「我的搭檔等一下就過來了。」
「那我就不打擾妳了。」
「謝謝。」
嚴毅鈞微笑點頭,轉身走沒幾步,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那個女人是……他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去,就見她正搖搖晃晃地往門口走去。
思忖了一會兒,他掏出手機傳訊息給鍾翰昆,要他將之前要他查的監視器畫面傳過來。
沒多久,鍾翰昆回覆訊息,他點開一看,臉色微變,果然是她。
另一端,關潔書還沒有走到門口,就看到學姊王葦彤,她有些沒好氣地道:「妳遲到了。」腳痛死了。
王葦彤笑得很曖昧,「潔書,不錯嘛,有豔遇。」
關潔書愣了一下,這才意會過來她在說什麼,「丟臉死了,都不會來救我。」
「能夠得到帥哥的注視,丟臉一下有什麼關係。」不理會她的白眼,王葦彤逕自續道:「剛才扶妳的那個男人,是富揚營造董事長的特助嚴毅鈞,如果不是葉家人反對,他早就被劉董正式收養。」
關潔書這才想起大學社團學弟劉偉豪曾在偶爾一次的聚餐中提到,有一個男人差點成為他哥哥,難道指的就是嚴毅鈞?
「潔書,妳的春天真的來了。」收起笑臉,王葦彤一臉感動。
其實關潔書長得很漂亮,偏偏對感情沒興趣,把接近她的男人都當哥兒們,常常發人家好人卡都不自知,一逕認為是自己沒有男人緣,到現在連初戀都沒談過,可憐。
「妳在胡說什麼?」幹麼笑得好像她跟人家有一腿。
王葦彤向她使了個眼色,「他在看妳,不信妳自己看。」
真的假的?關潔書轉過頭,正好對上他的注視,明明隔著一大段距離,她卻有一種時間停止的錯覺,怎麼會這樣?
「說不定他對妳有意思。」
耳畔傳來的聲音拉回關潔書的思緒,她扯開一抹微笑,輕輕地對嚴毅鈞點頭,他也朝她頷首當作回應。
她連忙轉回頭,恰好對上王葦彤曖昧的眸光,她清了清喉嚨,故作淡然地道:「像他那種成熟穩重的男人,不會看上我這種黃毛丫頭的。」
王葦彤可不認同,「妳看妳,胸是胸、腰是腰,屁股又圓又翹,潔書,妳絕對有招蜂引蝶的本錢。」
「我現在只想趕快完成工作回家,還有,下次需要穿高跟鞋的場合不要再找我了。」這樣的折磨一次就夠了。
「如果不是小方臨時請假,我會拖妳過來嗎?上次妳要的募款計劃書,我可是出了不少力,也沒收妳錢。」有沒有義氣啊,枉費她還幫過她。
關潔書勉強扯了扯嘴角,「就是因為這樣,我今天才破例穿高跟鞋幫妳。」
「好好好,委屈妳了,工作吧。」
不理會王葦彤討好安撫的笑容,關潔書開始工作,可是她一直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又不好意思尋找,難道看她的人是嚴毅鈞?
拜高跟鞋所賜,才幾個小時而已,關潔書的腳就痛到根本沒辦法走路,於是王葦彤要她在公車亭這裡坐著等,她趕快去幫她買雙平底鞋來換。
雖然很不淑女,但關潔書豁出去了,她把高跟鞋脫了放在地上,雙手揉按著痠痛的小腿和腳。
「還好吧?」
她的身子僵了一下,這聲音是……她一抬頭,對上一張俊逸的臉,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嗨。」
不知道是王葦彤的嘴巴特別靈,還是她的春天真的來了,她竟然會在這裡遇見嚴毅鈞。
「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我的搭檔等一下就回來。」她頓了頓,忍不住問道:「你都這麼熱心嗎?」他不像是個熱情的人。
嚴毅鈞沒料到她會這麼問,顯得有些錯愕,她該不會誤會什麼了吧?
他的表情讓她有些尷尬,她只好馬上解釋道:「只是覺得你很好。」這樣的回答應應該沒問題吧?
都是王葦彤啦,講得煞有其事,害她自己都覺得有可能,結果事實證明是她胡思亂想,不過這樣也好,現在的她根本就不想談戀愛。
從她不好意思的表情,他大概可以猜得出她的想法,她看起來應該還是個大學生吧,正是愛作夢的年紀。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對我而言,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媒體。」
關潔書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回道:「我不是媒體人,我只是偶爾代班。」
「偶爾?」
「對,攝影是我的興趣。」
他在她身邊坐下來,「你們學攝影的為什麼喜歡到處拍照?」
「漂亮的東西當然要捕捉下來。」她回得理所當然。
「沒有經過別人的同意就拍照,妳不覺得侵犯到別人了嗎?」見她說不出話來,嚴毅鈞又道:「有時候妳喜歡,不見得別人就喜歡。」
「只是純粹欣賞而已,又沒有做販賣用途。」
「對於注重隱私權的人而言,應該不喜歡被別人欣賞吧。」不管那日她是有心還是沒有目的地取材,他都必須查明她拍到的只是單純他和鍾翰昆的畫面,還是更稍早前,他們和孫力東交談的畫面,如果是後者,他必須趕快把照片拿回來。
孫力東是這場復仇計劃非常重要的人物,檯面上是由他負責與富揚的採購許課長接洽,如果讓富揚的人知道他這個特助跟孫力東有關,那他很難擺脫讓富揚陷入危機的漩渦。
「這個我倒沒有注意。」
「是沒有注意,還是自動忘記?」
關潔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地,她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才接起來,還沒開口,手機那頭就傳來林子尉氣急敗壞的聲音——
「關潔書,妳很行嘛,繼申請海外志工後,再次給我一記強大震撼,美索?背包客?妳什麼地方不去,專挑戰爭或難民地區,妳是嫌命太長嗎?妳不要又把使命感那套搬出來,既然妳那麼喜歡當志工,為什麼不對我發揮善心?」
她不由得皺起眉頭,耳朵好痛,他吼這麼大聲做什麼?
「學長,你知道泰緬邊境那裡的童工、移工多可憐嗎?沒有飯吃,醫療設備不足,沒有完善的教育資源,他們看不到未來、看不到希望,他們……」
「夠了。」林子尉打斷她的話,「上次妳說的移工學校什麼的,我已經每個月捐五百塊了。」
「你還會繼續幫助他們吧?一定會的,子尉學長最熱情、最善良,喂……唉呀,怎麼會收訊不良,喂……」關潔書假裝收訊不良的喊了幾聲後,連忙結束通話。
是誰去向林子尉通風報信的?讓他知道,就等於昭告她整個生活圈,最近她一定會有接不完的電話。
「移工學校?」
一句話拉回她的思緒,她這才想起嚴毅鈞還坐在她身邊。
「你也知道移工學校?」像是發現新大陸,關潔書的小臉瞬間亮了起來。
嚴毅鈞點點頭,「公司一直都在關注國內外的公益活動,我有看過簡介。」
「如果可以在自己的國家安穩成長,誰會想去陌生的地方生活?還要忍受不被接受的痛苦,只能打零工,冒著被警察追查,甚至還有可能被人口販子拐去的危險,他們除了要活下去,還要想辦法找到希望,教育他們知識和生活技能,這樣他們就能夠去找更好的工作,改善生活環境,這才是解決困境的長久辦法,你說是不是?」
「我不否認妳的說法,但妳的家人會擔心。」
「我父母在我大一的時候就相繼因生病離世,我現在是一個人,沒有任何羈絆,去海外當志工最適合。」
「一個人……」嚴毅鈞喃喃低語。
他曾經失去了一切,也以為往後只有他一個人,所以當上天再次給他一個家時,他真的很開心,卻不想到最後他終究還是一個人。
望著他落寞的側顏,關潔書的心莫名一緊,想起王葦彤說過的話,嚴格說來,他算是個孤兒,她能夠體會那種孤伶伶的感覺。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安慰道:「你其實很幸運,聽說劉董曾經想要給你一個真正的家。」
嚴毅鈞有些驚愕地瞅著她,「妳知道?」
關潔書乾笑了兩聲,「你也知道媒體最愛的就是八卦,多少聽到一點,不過就只有一點點。」
他不相信,她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看來我得對媒體更好一點,需要幫忙嗎?」
明明他很正經的詢問,她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著她燦爛明亮的笑顏,嚴毅鈞的胸口倏地一窒,現在他最不需要的就是陽光。
他看了一下錶,微微一笑道:「我看我坐計程車回去好了。」
關潔書有些不知所措,剛才她說錯什麼了嗎?她可以感覺得出來,此刻他的笑容就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客氣有禮,但沒有真心。
嚴毅鈞站起身,問道:「可以知道妳的名字嗎?」
「關潔書。」她馬上回道。
「很好聽的名字。」說完,他轉身走開。
望著他招計程車的背影,關潔書的疑惑更深,她實在無法適應他的態度這樣變來變去的,不過有一點她不太能接受,既然他問她叫什麼名字,他也應該自我介紹一下吧,雖然她早就知道他是誰,但那感覺不同。
「潔書。」
她轉頭看去,抱怨道:「學姊,妳也太慢了。」
王葦彤將鞋子遞給她,「我早就到了,只是想說讓你們多講點話,怎麼,釣到了沒?」
關潔書換上平底鞋後,故作嚴肅地道:「學姊,怎麼辦,我好像得罪他了,他會不會對我怎麼樣?」
王葦彤瞪大眼,「跟他接觸過的人,都說他對人很客氣,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關潔書,妳到底做了什麼好事?真枉費我剛才還在對面吸廢氣,妳竟然發人家好人卡,妳想氣死我是不是?」
見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關潔書小聲提醒道:「淑女,街上,形象。」拜託,人家對她完全沒意思,她就算想發也發不了。
王葦彤吸氣再吸氣,在外面她要保持淑女形象,可是還是忍不住又瞪去一眼。
關潔書揚起討好的笑容,腦海中卻浮現他那落寞孤獨的表情。
難道劉家並不如外界傳言的對他極為看重?在大學時代,她和劉偉豪也相處一段日子,他是個個性開朗的大男孩,雖然因為失戀性情變得古怪,可是他提起差點成為哥哥的男人時,臉上沒有不悅的表情,只有無奈,可見得他並不討厭嚴毅鈞。
或者是,寄人籬下本就有諸多無奈、苦楚,更何況又是親戚眾多的家庭,人多嘴雜,也許傷害到他了也說不定。
想到了這個可能性,她的心莫名泛疼。
凌晨兩點,嚴毅鈞和鍾翰昆用電腦視訊,討論他私下成立新公司聯雲的事。
表面上他的職稱是董事長特助,但這只是煙幕彈,用來堵住那些想把他趕出富揚的人的嘴,劉允輝對他的栽培和對劉偉豪是一樣的,他實際上也參與了公司的營運。
正因為如此,面對對他有所質疑、冷嘲熱諷的人,他都忍下來了,因為他不想也不能辜負劉允輝夫婦對他的栽培和期望。
當時他想用一生來報答他們對他的恩情,卻在追查父母死因時發現,害死他父母的竟然就是劉允輝!
他父親和劉允輝的弟弟劉允陽是高中同學,劉允輝則是父親的學長,三人的關係一直不錯。
當時他只知道父母和一個叫傅生的人接觸,傅生說要成立一間公司,說服他父母投資,父母將所有積蓄拿出來,結果血本無歸,雙雙自殺過世,他則被送到社福機構,是劉偉豪找到他,帶他回去劉家的。
在還不知道劉允輝就是害死父母親的兇手之前,他曾擁有過一段短暫的幸福,劉家人並沒有因為他和劉家沒有血緣關係而排斥他,每個人都對他很好,很關心他,所以當時劉允輝有想過要正式收養他,怎料他妻子葉可喬的娘家人知道後大力反對,最後只好作罷。
他能夠理解他們的想法,一旦他經由法律程序正式被收養,擁有的是和劉偉豪一樣的權利,一個外來者豈其能瓜分劉家的家業,更別說富揚其實是葉家的產業,劉允輝若不是娶了葉可喬,以他一個窮小子,董事長這個位置還輪不到他來坐。
在外人眼中能被劉允輝收養那是多麼幸運的事,但他覺得幸好葉家的親戚阻止了這件事,不然他此時就是認賊作父。
劉允輝是害死他父母親的兇手,卻還假惺惺的以父母親朋友的身分收留他,他要報仇,以慰父母親在天之靈。
而鍾翰昆和蘇玉菲的遭遇和他一樣,要不是他們一起來找他,他也不會對父母的死因起了疑心,進而追查,這才知道傅生只是個傀儡,幕後主使者是劉允輝。
商討完公事,嚴毅鈞正準備關閉視訊,鍾翰昆突然開口——
「毅鈞,等一下,我查到了你先前說的那個關潔書的資料,檔案已經傳給你了,該怎麼做,就等你的決定。」
聽到合夥人這麼說,嚴毅鈞覺得奇怪,但並沒有多問,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便結束視訊,接著他點開信箱,瀏覽過附加檔案的內容後,他才知道鍾翰昆的意思。
關潔書,父母雙亡,目前是靠父母親留下的退休金和保險金過日子,特別的是,她和劉偉豪不但是同一間大學的學姊學弟,還是同一個社團,更是劉偉豪前女友最敬重的學姊。
如果她出了什麼事,劉偉豪一定會追查,如果循線找到他,那他私下開公司要對付劉允輝一事就會曝光,看來得用另一個手段接近她,好拿到她拍的照片。
思忖了片刻,他決定請袁成棠幫忙,袁成棠是他在社福機構時認識的朋友。
欲關上檔案,目光瞥見螢幕上她那如陽光般燦爛的笑顏,他的動作馬上一頓,因為一個人,沒有羈絆,可以無牽無掛遨遊世界任何地方,就算出了事也沒關係嗎?
他不知道她的想法是否如他所想,但有一點他敢肯定,那就是一個人其實沒有想像中的自由,當你走出住處,觸目所及都是成雙成對或是一家人時,胸口湧起的失落、孤獨,只會讓人更想逃回自己的小天地。
深吸口氣,嚴毅鈞關掉檔案。他並不想牽連無辜的人,但誰叫她要拍下不該拍到的照片,現在他能做的就是盡量不傷害到她。
這天關潔書去買東西,走了一陣子,覺得有些不對勁,停下腳步,扭過頭去,行人來來往往,沒有任何異樣,她皺了皺眉頭,輕輕地搖了搖頭,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才會有種有人在盯著她,甚至跟蹤她的錯覺。
她再次邁開腳步往前走,還未轉過轉角,就聽到此起彼落的嚷嚷聲——
「你們太過分了,怎麼可以打我的臉,我是靠臉吃飯的!」
「就是要打你這張臉,我女朋友就是被你這張臉迷得暈頭轉向!」
「我沒有去招惹你的女朋友,別胡說!」
「別說廢話,打!」
閒事莫管,可是當關潔書一看到四個男人圍著一個高高瘦瘦、皮膚白皙,看起來像是隨時會暈倒的少年,正義感登時冒出頭,她大聲喊道:「喂,你們在做什麼?」
穿著藍色上衣的男人轉過頭去,惡狠狠地道:「不想被揍就少管閒事。」
關潔書瞇起眼,掏出手機,「那我就直接請警察來好了。」
黃衣男人一聽,馬上撲過來要搶她的手機,卻沒料到等著他的會是一記側踢,他閃避不及,正中腹部。
其餘人看到兄弟被打,馬上衝上前,還來不及出拳,就被關潔書左一拳、右一腿打得落荒而逃。
少年傻傻看著她將攻擊他的人打跑,心裡不由得想著,這個姊姊好兇……但是好帥啊!
看著一群人挾著尾巴跑走後,關潔書轉身走向男孩,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回過神,少年可憐兮兮地道:「有點痛。」
她瞧了瞧他白淨的臉蛋上有著礙眼的擦傷,又問道:「要不要擦藥?」
這種小傷口就算不擦藥,過幾天也會自己好,不過這個少年似乎很在乎臉蛋的樣子。
「好。」少年語氣輕柔地回道。
關潔書帶他到藥妝店買了碘酒和棉花棒。
走出藥妝店,少年瞪著她手上的東西,問道:「不是要去醫院嗎?」
她白了他一眼,「這點小傷就要去醫院,你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又不是女孩子。
少年嘟嘴抱怨,「萬一留下疤痕怎麼辦?」
「現在醫美技術很發達,你不用擔心。」關潔書拉著他坐到人行道的椅子上,一邊幫他擦藥,一邊問道:「他們為什麼打你?」
「因為我長得太帥。」
她突然覺得似乎不應該救他,因為他說的話聽起來就很欠揍。
「小孩子應該乖乖在家唸書。」
「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經大四了。」
關潔書的動作一頓,由衷地道:「你保養得還真好。」
少年微微一笑,突然說道:「袁成棠。」
「關潔書。」
「可以請妳吃飯嗎?」他笑嘻嘻地問。
「不可以。」不理會他一副受傷的表情,「需要通知你家人嗎?」
袁成棠垂下眼眸,低聲道:「我沒有家人。」
關潔書本想說怎麼可能,隨即從他無奈苦澀的表情探出端倪,「孤兒?」
「嗯。」他回話的語氣很輕。
「不好意思。」
他擺了擺手,笑道:「沒什麼,早適應了。」
騙人,若真如此,眼眶中又怎麼會閃著水光?
「是男人就應該要堅強。」
「妳不會懂我的感受。」
「我爸媽在我大一時相繼走了。」
袁成棠愣了下,隨即扯出一抹開朗的笑,「也就是說我們是同類,姊。」
關潔書將碘酒和棉花棒塞給他,「藥擦好了,還有,不要隨便攀關係。」語畢,她起身走人。
他沒有追上去,而是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逐漸加深了笑意。
今天出師不利,不管走到哪裡,都沒人願意發揮愛心捐款,看來還是早早回家好了。
關潔書正這麼想,就見迎面走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袁成棠一看到她,三步併作兩步上前,笑得闔不攏嘴,「姊,還記得我嗎?」
「記得,你在這裡做什麼?」老實說,這麼可愛的臉蛋,讓人很難忘記。
「面交。」
「從事網拍?」
他點頭,「姊,妳在這裡做什麼?」
關潔書從包包裡面拿出單據,笑問道:「找人募款,你要贊助嗎?」他看起來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她也沒指望他發揮善心。
袁成棠眉頭一挑,「妳要我犧牲色相幫妳?」
沒被他電眼勾去,她扯了扯嘴角,「你都這麼不正經嗎?」難怪會被打。
他正要回嘴,卻見她突然直直盯著前方,便也跟著望過去,心臟倏地用力一跳,不會吧,她看的人該不會是……
「姊,妳喜歡老頭?」他故作驚訝地問道,沒想到劉允輝和嚴毅鈞會出現在這裡。
關潔書白了他一眼,腦中思索著該不該找劉偉豪幫忙,不過那小子最近失戀,火氣大得很,更何況拋棄他的還是她最疼愛的學妹,他看見她,就會想起被拋棄的痛苦,還是算了。
「還是旁邊的帥哥?他看起來不適合妳。」袁成棠試探地又問。
她忍不住嘲諷道:「沒想到你還會看相啊。」他認識人家嗎?不然怎麼斷定嚴毅鈞不適合她?
「他看起來冷冷的,不愛說話,不適合妳。」袁成棠一臉正經地道。
「你的意思是我很多話?」好像是有那麼一點。
「不,我的意思是,妳熱情如火,冰塊、大理石都不適合妳,妳適合的是我這種活潑好動的大男孩。」袁成棠半真半假地道。
關潔書覺得好笑,打從第一眼看到嚴毅鈞,她就沒想過要跟他談戀愛,再說她已經在申請海外志工,根本不可能在這時候談感情,徒增麻煩。
她不是沒有感覺的人,也不是不想談戀愛,而是除非對方能夠尊重她的選擇,就拿林子尉來說,她知道他對她有意思,但她會故意裝作不知道,拒絕他的愛意,就是因為他無法接受她要去當志工,無法接受女朋友不在身邊,更無法接受她之後要往社工這條路發展。
鐘鼎山林人各有志,既然無法接受,當朋友就好,更何況她也不想在有牽掛的狀況下離開臺灣。
她輕輕地拍了拍袁成棠白淨的小臉,「很可惜,我對你這種小弟弟沒興趣。」
「姊,打是情罵是愛,我知道妳對我有那麼一點點意思。」說完,他還朝她拋了一個媚眼。
關潔書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若不是看在他長得白白淨淨,挺討人喜歡的,像他這種油嘴滑舌的男孩,她一定會給他一點小教訓。
懶得理會他,她轉身離開。
袁成棠沒追上去,站在原地大喊,「姊,要把我的忠告聽進去。」
關潔書連頭也沒回,只是揚起手擺了擺。
望著她越來越小的身影,袁成棠的眸光驟然一沉,沒想到她對嚴毅鈞有意思……
這半個月多來,袁成棠刻意接近關潔書,想混進她家裡,拿到她的相機,刪掉不利於嚴毅鈞的相片,可是她一點也不買他這張臉蛋的帳,連他主動說要送她回家她都不願意。
「大哥,對不起,沒有完成所託。」袁成棠一臉歉然。
「沒關係,不用放在心上。」嚴毅鈞拍拍袁成棠的肩膀,要他別在意,若不是事態緊急,他也不會叫他去做這件事。
袁成棠無法不在意,難得嚴毅鈞有事找他幫忙,他卻沒有達成,他真的很懊惱,「她這個人雖然很熱心,但防備心也很重,不過……」
嚴毅鈞挑眉,等他繼續說下去。
袁成棠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出口,「她喜歡你。」
嚴毅鈞難掩錯愕,「你在說笑話嗎?」在慈善義賣會那天,他看得出來她對他有好感,但還不到喜歡的地步,更何況他們之後並沒有再見面。
袁成棠在心中暗嘆口氣,他也很希望自己是在開玩笑,於是將那日在街上關潔書盯著他看的事情說出來,而後他問道:「大哥,你要不要親自出馬?」色相要用對人才有用。
嚴毅鈞瞪了他一眼。
袁成棠討好一笑,「只是給個建議,要不要做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嚴毅鈞沒說話,心裡卻開始盤算袁成棠的建議。
第2章
關潔書提著晚餐,腳步輕快地走回家。
就在走進轉角之際,三道人影朝她衝來,她還來不及反應,手中的皮包就被搶走了,晚餐也因此掉落在地,下一秒她反應過來,大喊一聲,「搶劫!」隨即拔腿追上。
當她快要追上時,一道黑影從巷子出來,恰好擋住她的去路。
「妳……」
她沒想到又會遇到嚴毅鈞,但此時不是打招呼的時候,她急切地道:「我的皮包被他們搶走了。」說完,她想要推開他繼續追。
嚴毅鈞一把抓住她的手,沉聲道:「在這裡等我,哪裡都不准去。」不等她有所回應,他馬上轉身追上去。
他那不怒自威的氣勢讓關潔書不自覺乖乖地站在原地,等他回來。
過了約莫五分鐘,嚴毅鈞回來了,將手裡的皮包遞給她,「看看東西有沒有少。」
她打開皮包檢查,「沒有,謝謝,你……流血了。」
嚴毅鈞瞧了右手臂上流著血的傷口一眼,淡淡地道:「小傷。」
「走,去醫院。」
「不用了。」
關潔書急得跳腳,又見他一副「妳未免太大驚小怪」的樣子,她想也不想就往他受傷的右手臂打下去。
沒料到她會突然攻擊,他來不及閃躲,只能硬生生接下她的暴力,「妳在做什麼?」
看他痛到皺眉,她焦急的心情瞬間冷靜下來,故作無辜地道:「不小心碰到的,很痛嗎?」誰教他這麼愛逞強。
嚴毅鈞瞪著她,他要是看不出來她是故意的,他這些年就白混了。
關潔書也知道自己有些過分,不管怎麼樣他是因為她才受傷的,「我送你去醫院。」
「我不喜歡去醫院。」
不喜歡也要去,在逞什麼強?她很想這樣告訴他,可他的表情很難看,讓她不敢說出口,見他要走,她連忙擋在他面前,「去擦藥。」
「我不想去醫院。」他再次重申。
「那去我家。」關潔書拉著他沒受傷的左手,硬是將人拉著走。
嚴毅鈞看著她抓著他的手,內心閃過一絲愧疚,情勢所逼,別無他法。
來到她的住處,他不動聲色地梭巡了一圈,門外兩臺監視器,大門三道暗鎖,要偷偷進來得費點功夫。
關潔書把他拉到沙發上坐下,走到櫃子前,取出急救箱幫他擦藥。
「你住在這附近嗎?」不然怎麼會突然出現?
「剛好來拜訪客戶。」
「真巧。」
「妳一個人住?」他這是明知故問。
「對。」綁好繃帶,她將急救箱收起來。
「那妳還敢帶我上來,不怕我對妳做什麼嗎?」袁成棠不是說她防備心挺重的嗎?他倒覺得還有待加強。
「誰教你不去醫院。」關潔書自己也覺得奇怪,她很少讓其他人進家門,可是她並不排斥他進來。
嚴毅鈞嗤之以鼻,「這是理由嗎?」
他有必要不高興嗎?她指了指他的手臂,「你受傷了。」
「所以呢?」
「還有所以?」
嚴毅鈞突然傾身向前,拉近兩人的距離,「妳真的不懂嗎?」
關潔書嚇了一跳,身子往後退,整個背靠在沙發椅背上,「你……做什麼?」這樣的姿勢太過曖昧,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讓她的心莫名顫抖。
他勾起一抹邪氣的笑,「妳說呢?」
她心跳倏地加快,「我怎麼知道你要做什麼?」
「就算受傷,只要我想,妳跑不掉的。」嚴毅鈞說完,又坐正身子。
「你這是什麼意思?」這樣逗她很好玩嗎?
「我是在用行動告訴妳,受傷的男人也是很危險的,別傻乎乎的,要懂得保護自己。」這是他的真心話。
關潔書很想反駁說她平常不會隨便讓人進來,但解釋太多好像又顯得他對她而言是特別的,這樣更尷尬,於是她只好回道:「我會的。」
瞧她受教的態度,嚴毅鈞滿意地點點頭,起身正要離開,就聽到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傳來,他不由得錯愕看向她。
她一臉尷尬,肚子什麼時候不叫,偏在這時候叫啦!
他淡淡地問道:「想吃什麼?」
「你要去買?」關潔書難掩訝異。
「我看妳今天不適合出門,妳說吧,想吃什麼?」
除了父親之外,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像他這樣,對她下達指令,而且讓她無從拒絕。
「都可以。」見他眉頭一挑,她連忙又道:「我很好養的。」實在不能怪她,畢竟一時之間她也想不出要吃什麼。
嚴毅鈞沒多說什麼,馬上出門買了幾份小吃。
沒多久,關潔書就聽到門鈴響了,她前去開門,接過他遞來的晚餐,看他仍站在門外,似乎沒有要進來的意思,她直覺問道:「你不吃嗎?」
他眼神銳利地盯著她,不說話。
她又沒說錯話,幹麼用她犯了什麼天條似的眼神瞪她,讓她莫名感到不自在。
「妳……」嚴毅鈞往前踏了一步。
他那邪惡的模樣令關潔書退了幾步,突然想起他剛才毫無預警靠近她時,也是這種一副要吃掉她的眼神,登時明白他這麼做的用意。「今天謝謝你了,再見,不送。」當著他的面,她沒禮貌地關上大門。
嚴毅鈞卻沒有生氣,嘴角往上一揚。
這就是所謂的欲擒故縱。
關潔書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滿腦子想的都是嚴毅鈞的傷好一點了沒有,但她不知道他的聯絡方式,沒辦法直接打給他詢問。
於是隔日她來到富揚,正要踏進大樓,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妳怎麼在這裡?」
關潔書轉身走到嚴毅鈞面前,笑道:「當然是來找你的。」
「有事?」
「好一點了嗎?」她的目光飄向他的右手臂。
「好了。」他沒想到她這麼快就過來,還以為要等上幾天。
關潔書不相信,他又不是壁虎,有修復能力,才過一天傷口就好了。
瞇了瞇眼,她伸手往他的右手臂探去。
有了上回的經驗,這次嚴毅鈞躲開了,「妳以為我還會讓妳打第二次嗎?」
她收回手,「明明就還沒好,逞什麼強。」
「那妳想聽什麼,很痛,還沒好?這樣傷口就會好嗎?」
「你這麼說也沒錯……對了,你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謝謝你昨天幫我追回皮包。」
他看了腕上的手錶一眼,「我只有一小時。」
這麼短,不過總比被拒絕好。
「我吃飯很快的,這裡有哪裡好吃的?」
「跟我來。」
關潔書跟著嚴毅鈞來到附近的一間小餐館,各自點了一份餐點。
「可以跟你要手機號碼嗎?」
嚴毅鈞微愣,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
關潔書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竟然會要求這種事,但她並不覺得丟臉或後悔。「我總不好天天過來看你傷好了沒有。」
望著她笑盈盈的嬌容,他報上了電話號碼。
將他的號碼輸入手機之後,剛好服務生將餐點送來,她吃了幾口,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昨天忘了問,有報案嗎?」
「有。」
「那些人真可怕。」
嚴毅鈞正要回話,手機鈴聲響起,他朝她微微點了下頭,接聽,「……我今天沒有要回去,還有些事沒做完……怎麼會呢,我最喜歡王嫂做的料理……好,我會盡快把手頭上的事忙完,有空的時候我一定會去看妳。」結束通話後,他一抬頭就對上她直勾勾的視線,「我沒什麼八卦好挖,也沒有新聞的價值。」
聽出他話語中的暗諷,關潔書尷尬地笑了笑,「你就在我對面,很難裝作沒聽到。」
「妳這麼說也對。」
「本來就是。對了,你沒住在劉家嗎?」見他一臉愕然,她連忙解釋道:「我不是要探你隱私,只是好奇而已。」
「沒有。」
想到他落寞的表情,她不由得追問道:「為什麼?」
嚴毅鈞猶豫了一下才回道:「那是劉家。」
「他們對你不好?」她只能想到這種可能。
「他們對我很好,只是……快吃吧。」對他好又如何?若不是劉允輝,他父母不會自殺,他也不會成為孤兒。
關潔書很想再問,但見他一副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的模樣,她只能壓下滿腹疑問。
而後兩人靜靜地用餐,誰都沒有試著打破這突然變得有些尷尬、沉悶的氣氛。
自從那天跟嚴毅鈞一起吃午餐後,關潔書覺得胸口有一種好像被什麼東西鯁住的感覺,悶悶的,很不舒服。
拿起手機,她點開通訊錄,瞪著嚴毅鈞的名字好半晌,最後又把手機放回桌子上。
總要有個去找他的理由,上次已經用謝謝他幫她拿回皮包當藉口,這一次該用什麼理由呢?
這三天來,她的腦袋不受控制地一直浮現他落寞的神情,他看起似乎很不快樂。
莫名其妙,他快不快樂關她什麼事,她幹麼為了一個見沒幾次面的男人這麼牽腸掛肚?但偏偏就是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他。
深呼吸再深呼吸,她決定找點事情來做,不再讓他占據她的思緒。
該做什麼呢?對了,上回拍的照片還沒整理。
關潔書拿出相機,接上傳輸線連到電腦,打開檔案進行分類,愕然發現一張令她驚訝不已的照片。
放大照片,她仔細觀察,噴水池後面的人是嚴毅鈞!她什麼時候拍到他了?看一下日期,她揚起微笑。
沒想到在他們還沒有見面時,她就拍到他了,該說是有緣嗎?
拿起手機,她撥電話給他。
「你好,嚴毅鈞。」
低沉的嗓音令她的心不自覺用力一跳。要命,他的聲音透過手機傳過來,怎麼這麼好聽?
遲遲沒聽到回應,嚴毅鈞又問道:「哪位?」
怕他掛電話,她連忙出聲,「我是關潔書。」
「有事?」他本來在想,要是再過兩天她還是沒消沒息的,他就要製造和她不期而遇的機會了。
「我有東西要給你。」
「什麼東西?」
「照片。」
「什麼照片?」嚴毅鈞嘴上雖是這麼問,心裡則是想著她果然拍到了。
「你成為我照片裡的背景。」關潔書用右手食指輕撫著螢幕上繃著臉的男人,真是天助她也,讓她找到去見他的理由。
「好。」接著他和她約了時間。
掛上電話,關潔書笑得好開心,迫不及待想見到他。
晚上,關潔書帶著喜悅的心情,來到約好的餐廳,一路上她一直想著見到他時該說些什麼。
那天飯吃到一半,氣氛就變得很僵,都沒聊到什麼,這次她絕對不要再提有關劉家的事,等之後有恰當的時機再問。
不過話說回來,她到底在高興、期待什麼?一副沒見過男人、沒跟男人吃過飯似的,不過那些毛毛躁躁的大男孩,怎麼跟成熟穩重,散發出獨特男人魅力的嚴毅鈞相比……
不對不對,她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難道她喜歡嚴毅鈞?不行,去國外當志工是她人生的規劃之一,一旦陷入愛情的漩渦,心有牽掛就會離不開,當初她不想談戀愛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怎麼可以自打嘴巴?
不過嚴毅鈞是個成熟的男人,就算他們在一起好了,他應該也不會阻擋她的夢想才對……唉呀,他們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她在擔心什麼,他才不會看上她這個黃毛丫頭。
「等很久了嗎?」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關潔書馬上將那些胡思亂想拋到腦後,轉過頭,咧開大大的微笑,「我才剛到。」
嚴毅鈞坐到她對面,眸底掠過一抹深思,其實他早就到了,當然也注意到她比約定時間提早了二十分鐘到。
他比她大了六歲,要撩撥一個從未談過戀愛的青澀女孩可說是輕而易舉,雖然手段有些卑劣,但復仇的序幕即將展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所以他只能在心裡對她說聲抱歉。
「照片呢?」
她從皮包裡拿出相片遞給他。
接過相片,嚴毅鈞的眸底掠過一抹訝異,她竟然拍到了他們和孫力東交談的畫面!雖然噴水池將他們的身影擋去一半,而且他們的臉是模糊的,但只要認識他的人,仔細一看就可以看出來。
「就只有這一張?」
「對,昨天整理相片的時候發現到的,先說好,我不是要拍你,沒有要侵犯你的隱私。」
他相信她是無意中拍到的,「檔案呢?」
「在家裡。」
「給照片也應該給檔案吧。」沒有檔案,要這張照片做什麼?她想洗幾張就洗幾張。
「我拍的主景又不是你。」他只是不小心入鏡而已。
「可是妳把我拍進去了。」因為她的無意,他們才會有所牽扯,「不然妳開個價,我買下這張照片。」
「我不想賣。」見他不快,關潔書急忙說道:「拜託,難得我拍得這麼好看,我的技術不夠好,不是每次都可以拍到滿意的照片。」
「那妳應該多練習。」又不是在國外,再去拍一次就好了。
怪了,他幹麼這麼在乎這張照片?在她看來,這張照片也沒什麼特別的,就只是他和兩個男人在講話而已,想到這裡,她不免好奇地問道:「你這麼在乎這張照片,該不會有什麼祕密吧?」
嚴毅鈞心頭一驚,望向她疑惑的小臉,故意嘆了口氣,「我現在可以確定妳有當媒體人的本事,光憑一張照片就可以自己腦補這麼多,我說過我沒有新聞價值。」
關潔書皺了皺俏鼻,「幹麼把媒體人說得那麼難聽,大家也是混口飯吃。」
「可以把檔案給我嗎?」他把問題再導回來。
「今天?」
「對。」
「現在?」
嚴毅鈞深吸口氣,輕喚一聲,「潔書。」
討厭,幹麼用這種無可奈何的語氣叫她的名字,好像她是一個在耍任性的小孩。「好啦,你要跟我回家拿嗎?」
「對。」
「可是我們都來這裡了,吃點東西再走吧。」
「等一下我會請妳吃飯。」
「有必要這麼急嗎?」關潔書小聲嘀咕。
嚴毅鈞假裝沒聽到,沒拿到檔案以前,都有洩露出去的可能性。之前是不確定,現在確定了,就必須盡快拿到。
兩人回到關潔書家,關潔書打開電腦,將檔案拷貝出來,再將電腦裡的檔案刪掉,這一切動作當然都在嚴毅鈞的監視之下,只是……
拿著隨身碟,她突然反悔,不想給他了。
見她緊握著隨身碟的那隻手突然背到身後,他有些頭疼,「潔書。」
「你說要買這張照片。」既然這張照片對他這麼重要,那她要開出一個好價錢。
「開個價。」只要她敢開,他就敢付。
「我開的價格,你不見得付得起。」她腦中飄過一個可怕的想法。
嚴毅鈞眉毛一挑,「妳不說怎麼知道我付不起?」
回望他噙著嘲諷笑意的俊容,關潔書不自覺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氣道:「如果我說……我要的是你呢?」
用震驚、錯愕也不足以形容嚴毅鈞此刻的心情,一個連戀愛都沒談過的女人,竟然敢說出這麼大膽的話!
「妳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就算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
「當然知道。」她突然覺得,一旦把話說出口,接下來就沒這麼難了。
「我現在不想談戀愛。」換個說詞,嚴毅鈞看得出來她對他有好感,可是一旦他們有感情上的糾葛,到時候抽不了身的人是她,他並不想傷害她。
「我也沒打算談戀愛,我知道你不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再過幾個月我就要離開臺灣,打算在國外四處走走看看,談戀愛會讓我有壓力,我不想為男友放棄我的規劃,也不想到時候以遠距離來維持感情,太累了。」頓了頓,關潔書又道:「我想找一段沒有負擔的陪伴,我厭倦了孤獨。」
厭倦了孤獨是嗎?他能夠體會那種回到家只有一個人的感覺,有時候真的很希望家裡能有多一點聲音。
嚴毅鈞沒有說話,腳步往前移動。
望著他莫測高深的表情,她心頭微驚,很自然地往後退,直到背靠在牆上,無路可退為止。
他身子微傾,用一種玩味的眼神瞅著她緊張的神情。
關潔書下意識別開視線,他打量的眼神讓她有種在他面前無所遁形之感,但下一秒她又忍不住在心裡罵自己,幹麼不敢看他,這樣顯得她很心虛,她又沒有說錯,於是她深吸一口氣,對上他深濃灼亮的眼眸,不自覺地又吞了口口水。
嚴毅鈞緩緩低下頭,低沉的嗓音帶著蠱惑,「妳確定妳玩得起成人的遊戲?」
她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噴吐在臉上,讓她的心跳頓時加速,她倔強地回道:「當然,我二十二歲了。」
嘴角勾起一抹邪氣的笑,他低頭吻住她的唇。
關潔書瞬間睜大雙眼,無法反應,他的唇是熱的,可為什麼帶給她一股冷冰冰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嚴毅鈞離開她的唇,高大身軀密密實實地貼著她的嬌軀,「妳真的玩得起嗎?」
雖然他穿著衣服,但她仍舊感覺得到他結實的肌肉,她壓抑著心頭的慌亂,故意挑釁道:「沒有試過,你怎麼知道我玩不起?」
他瞅著她許久,這才退後一步站直身子,「妳的膽子真的很大。」
壓迫的重量一消失,關潔書吁了一口氣,待心情稍稍平復後,她迎上他打量的目光,驕傲地道:「我剛才不就說了,你付不起。」
「成交。」他朝她伸出手。
關潔書立刻交出隨身碟。
握著小巧的隨身碟,嚴毅鈞好笑地問道:「妳不怕我東西一到手就反悔嗎?」
「你會嗎?」她反問。
「搬到我那裡住。」
「什麼?!」她沒聽錯吧?
「妳先住客房,想好再說。」
關潔書登時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希望她考慮清楚。
搬來嚴毅鈞的住處至今已經半個月了,他們之間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她睡客房,他睡主臥室。
白天他們各自出門,至於晚上他回來的時間不一定,有時候比她早,有時候比她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很忙,非常非常的忙,清晨一、兩點還可以聽到他走動的聲音。
一開始她非常緊張,以為他是想對她做「那種事」,結果有一次她半夜到廚房倒水喝,看到他手拿著杯子出來倒水,才發現是自己多心了。
當時她跟他閒聊了幾句,才知道特助的工作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除了協調公司內部的各單位,最重要的是交給頂頭上司的任何一份文件都得是正確無誤的,從合約企劃行銷乃至財務報表,甚至一些她光是用聽的就覺得頭痛的文件,他都必須要精通。
人又不是萬能的,哪可能什麼都懂,所以他必須要不斷又不斷的學習,他說他樂於工作,問他原因,他只給她一記淡淡的微笑,但不知道為什麼,那記微笑讓她感到心疼,她猜想他是為了報答劉家的收養恩情才這麼努力。
壓力來自對自己的要求,他應該要讓自己放輕鬆一點,所以只要她比他早回到家,她就會把論文或者工作拿到客廳去做,目的是想跟他多說幾句話,偶爾還會跟他分享幾則她看到的冷笑話,但是得到的回應都是他的白眼。
不過關潔書並不在意,她只想要他待的空間裡有一點點聲音而已。
父母剛去世、她一個人住的那段時間,家裡沒有聲音,只有回聲,尤其到了凌晨三、四點時,她常常被寂靜孤獨的氣氛給嚇醒。
冷冰冰的房子裡,只有她一個人的溫度,空間太大,熱源太小,還來不及將熱源傳達到四面八方,就被寂靜的空氣給冷卻下來。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觀察到他的生活態度相當認真、嚴謹,不容許一絲錯誤,這樣的他,很容易讓自己陷入緊繃的狀態。
只是,今天她的心情糟透了,沒有力氣跟他說話。
她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滿腦子都是下午發生的事。
嚴毅鈞回到家,看到她一臉倍受打擊的模樣,遲疑了一下,走了過去。
聽到腳步聲,關潔書回過神來,抬起眼,就看到他站在面前,她勉強微微勾起嘴角,「你回來了。」
他坐到她身邊,直言道:「妳心情很不好。」
「哪有。」她馬上否認。
「是不是出了糗?妳說出來沒關係,我不會笑妳的。」他想她一定是碰上什麼難受的事,才會這麼鬱卒。
關潔書白了他一眼,「沒事。」
她看起來都快哭了,最好是沒事,「我都已經坐在這裡準備洗耳恭聽,妳就當作給我個面子吧。」
他那正經的表情配上不正經的語氣,令她忍不住笑了,「我今天跟學姊去看一個受虐兒,好過分,他的親生父母把他打到全身瘀青,到底是有什麼深仇大恨要下這樣的毒手?」說到後來她忍不住握緊拳頭,揍了抱枕一拳。
嚴毅鈞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可憐他的抱枕,「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當父母。」
「我爸媽從來沒有打過我,就連開玩笑的輕拍都沒有。他們一個是教授,一個是老師,在外人眼中,我應該要品學兼優,舉止合宜,但他們從來不會嚴格要求我的成績一定要多好,他們只希望我快樂。」說著說著,關潔書忍不住紅了眼眶。
這種感覺他也有過,他能夠體會這種思念卻又永遠看不見的難過,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攬住她,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不知道是他安慰的舉止,還是他身上所傳來的溫暖氣息,抑或是因為思親,她變得特別脆弱,幽幽地低聲道:「這些年來我都是一個人,我好想他們,好想……」她再也克制不住,在眼眶打轉的淚水滑落臉頰。
嚴毅鈞沒有說話,任由她哭,他也很想他的父母,但他們回不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關潔書激動的情緒漸漸平復,她起身抽起桌上的面紙,擦乾淚水後,對他揚起微笑,「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
「我可以理解。」他是男人,不可能像她這樣子落淚,所有痛苦只能深深藏在心裡。
「其實你很幸運,有人收養你,有人疼你。」雖然和他沒有血緣關係,但至少也是個家。
嚴毅鈞苦澀一笑,「如果是一般的家庭,那很好,但是他們不是一般的家庭,當你越受疼愛,越受器重,你的敵人就越多,你的壓力也就更重,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變得更完美。」
關潔書心疼的緊緊握住他的手。
他看著她握著他的手一眼,低聲續道:「當弟弟妹妹跟你說『我叫你大哥,不管別人說什麼,這輩子我就認定你是我大哥』時,妳知道那是怎樣不可承受之重嗎?」
當他看到劉偉豪因為葉家同輩侮辱他而出手揍人,同樣因為父親劉允陽過世,而被接到劉家住的劉嘉欣跑來拉著他的手,滿懷擔心地看著他時,他就決定往後不論發生什麼事,他都會傾其一切保護他們。
關潔書不自覺地握緊他的手,她本來就在想,個性爽朗的劉偉豪,應該不會對嚴毅鈞有所敵意,現在聽來果然沒錯。
嚴毅鈞感受得到她想給他的溫暖和安慰,在這一瞬間,他很感激她在身邊。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累,很想什麼都不管,一走了之,但是……我也很想我父母。」
在不知道劉允輝是害死父母凶手時,就算累,就算面對質疑,他都可以咬牙撐過,但自從知道後,他的心變得很疲憊,有時候很想衝到劉允輝面前,直接質問他為什麼要害死他父母,卻又得以強大的自制力把這樣的衝動壓抑下來。
他常常在想,當年如果他沒有跟著劉允輝回到劉家,現在他也用不著過得這麼累。
關潔書看著他緊皺著眉頭的俊容,有些不捨地道:「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劉家應該也不希望你過得這麼累吧。」
嚴毅鈞沉默了下來,劉家人的確沒有逼迫他,甚至不只一次跟他說要他放慢腳步,但是現在的他,如果不讓自己忙碌,他怕自己會崩潰,會壓抑不住仇恨。
見他表情變得痛苦,像是在極力壓抑什麼,她決定轉移話題,「這房子是租的還是買的?租金應該不便宜吧。」幸好父母留有一層公寓和一筆錢給她,讓她不用為了租金煩惱。
「是伯母……董事長夫人送我的大學禮物。」也象徵他可以獨立自主了。
關潔書瞪大眼,不愧是有錢人,大學禮物這麼大手筆,「真好。」
他不能否認葉可喬對他很好,劉偉豪有的,他和劉嘉欣都有一份,也正因為如此,走上復仇之路,他才會這麼掙扎痛苦。
「對了,妳吃過晚餐了嗎?」
「還沒。」
「煮麵吃吧。」
「不用。」關潔書馬上回絕。
「又沒要妳煮。」她是在緊張什麼?
「讓你煮不好意思,而我的廚藝不好,所以……我們還是去外面吃好了。」她不相信他這個大男人廚藝會比她好。
既然人家不賞臉,嚴毅鈞也不勉強,「好,走吧。」
關潔書點頭,跟著他出去覓食。
第3章
很多事情似乎不用刻意,也會照著原來的想法走。
關潔書承認她對嚴毅鈞有好感,加上他們身世背景相似,能夠懂得沒有家人的孤單寂寞,就算成為好朋友,那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
坦白說,她也不知道那日在發什麼神經,照片再拍就好,幹麼拿隨身碟當交易,事後想想,如果當時他以強硬的手段搶走隨身碟,她也沒轍。
如果不是因為不想在這時候有感情的羈絆,說不定她會主動追求嚴毅鈞也說不定,而不是用這種交易的方式。
孤單太久,她想找個讓她不會有負擔的人陪伴,恰好嚴毅鈞出現了。不過與其說同居,倒不如說他們是室友,她想,當時他會答應她瘋狂的要求,應該也是跟她一樣,想在回到家後有個人可以聊聊天,而不是只能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如果他們室友的關係可以維持到她出國,那也挺不錯的,如果她回國後他還沒有交女朋友,而她對他的好感仍舊不變,她不介意倒追他,因為她一直認為幸福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
嚴毅鈞身為特助,上司出差,他當然也要跟著去,他說三天後就回來,這幾天關潔書也沒什麼事情要忙,就窩在家裡睡大頭覺。
睡得迷迷糊糊之際,聽到細微的聲響,她倏地睜開眼睛。
難道是嚴毅鈞回來了?可是不對啊……
她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看日期,沒錯,她才睡不到三個小時,照理說他應該明天晚上才會回來,還是有小偷?
這也不可能,要進來大樓要先經過兩道管理員關卡,進入電梯還要刷卡,可說是門禁森嚴,怎麼可能會有小偷,至於劉家的人……那更不可能,因為他說過他們都很尊重對方,基本上劉家的人不會過來這裡,就算要來也一定會事先打電話,而且劉家的人也沒有他家的卡片跟鑰匙。
外面依舊持續傳來細小的聲音,她決定出去看看。
關潔書輕輕地打開房門,躡手躡腳地往客廳走去,當看到背對著她的高大背影時,她倏地愣住了。
他回來了!
聽到身後傳來的細微聲響,嚴毅鈞轉過身,登時傻住了,她這樣的穿著……很誘人。
「你怎麼回來了?不是明天晚上才回來嗎?」她走上前問道。
嚴毅鈞暗自吞了口口水,表面上還要裝作什麼都沒看到,「妳不睡覺出來做什麼?」
關潔書覺得他的問話怪怪的,「聽到外面有聲音,你又出差,當然要出來看看是不是有小偷。」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穿這樣子出來看有沒有小偷?」依他看來,就算原本是要偷東西,看她穿這樣子,色心不起才怪。
她先是一怔,接著隨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穿著長度只能蓋住屁股的長襯衫,釦子沒有完全扣上,隱約可以看到胸部,下身只有一條內褲,她竟然連薄外套都沒套就出來!
她反射動作伸手遮住他的雙眼,又急又惱地喊道:「不准看。」
嚴毅鈞聽著她的嚷嚷,忍不住想笑,他都看光了,現在才在擋,會不會太遲了點?
看到他的薄唇微微勾起,關潔書怔住了,從和他初次見面的那一刻起,她就覺得他的笑容帶著客氣疏離,縱使他們現在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她還是可以感受到他的笑容帶有一絲防備,可是現在,她居然看到了他不隱藏任何情緒的微笑。
說不上來突然脹滿胸口這股酸酸澀澀又甜甜的情緒是什麼,同樣都是失去雙親,可他所承受任的壓力,非她可以想像。
她心疼他,卻又沒有辦法幫他什麼。
沒聽到她的聲音,也沒感覺到她有其他動作,嚴毅鈞覺得奇怪,抬手拉下她的手,沒想到會對上一雙盈滿心疼、憐惜的明亮眼眸,他的胸口倏地一陣翻騰。
「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她不該這麼溫柔、這麼包容,那會讓他對她動心……不可以,復仇的序幕即將開始,他不想在這時候有兒女私情。
「我很正常的看著你。」她渾然不覺有什麼不對勁。
「正常的話,妳現在不會在這裡。」而他也不正常,要不然那時怎麼會答應她。
關潔書明白他指的是交易的事,「是你不正常,我們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這樣好像在暗示他「來吧來吧,可以撲倒我」,拜託,她才沒那麼飢渴。
嚴毅鈞眉頭一挑,「這個暗示很明顯。」
她臉一紅,「好累,我要去睡覺了。」不待他回應,她急忙轉過身,怎料腳一拐,整個人往後倒。
他眼明手快地抱住她的腰,將她的身子一帶,她就直挺挺的站在自己面前,他笑看著她驚魂未定的小臉,調侃道:「我確定我家地板是平的。」這樣也能跌倒,很難說服她是不小心的。
關潔書也知道她跌倒的時間、場合,再加上剛才的對話,讓人很難不想入非非,但就是這麼巧。
「你……確定沒有誤差值?」她嘴硬地道。
「這批建案是富揚蓋的,我相信富揚的施工品質。」他倒要聽聽看她還能說出什麼荒謬的理由。
關潔書本想說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看到他一副看戲似的笑容,好勝心上來了,她雙手攀上他的脖頸,踮起腳尖吻住他的唇。
嚴毅鈞愣住了,這該說是偷襲嗎?
過了幾秒,她離開他的唇,「我不會暗示,想要的話,直接告訴你。」
他望著她那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那妳現在是在誘惑我?」
「對。」
「想清楚了?」
「我一直很清楚。」
嚴毅鈞笑了聲,俯首吻住她柔軟的唇瓣。
既然她敢玩,他就奉陪。
他調查過她的資料,知道她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所以他大膽猜測這是她的第一次,是以,他放慢了腳步,慢慢地帶領她從女孩變成女人,但還是弄疼了她。
嚴毅鈞輕輕地拂開她臉頰上的髮絲,問道:「還痛嗎?」
討厭,幹麼一直問!關潔書羞窘得將頭埋在枕頭裡,拒絕回答。
他瞇了瞇眼,剛才在激烈糾纏中,她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應該很痛。
「我可以補償妳的。」
關潔書胸口一緊,他這是什麼意思?他把她當成什麼了?
她沒好氣地抬起頭,正想回他幾句,卻見他的表情相當認真,沒有一絲嘲諷之意,她不免有些錯愕,她伸手環住他的脖頸,試探地問道:「該不會……你也是第一次?」
應該是的,因為她感覺他的身子僵了一下。
看著笑得很甜,正等待回答的嬌容,他淡淡地道:「我不喜歡太複雜的男女關係。」
不管是在唸書的時候還是投入職場之後,有不少女孩、女人對他表示愛慕,但他都假裝不知道,有技巧地拒絕她們的邀約,唯獨對她……
關潔書聽出他的言下之意,心裡一喜,天底下的女人這麼多,可是只有她對他而言是特別的,也許也只有她有可能進入他的世界,對她來說也是這樣,或許他們兩個都太孤獨了。
「你真的要補償我?」
「對。」
「我想要住得更快樂一點。」
嚴毅鈞眉一挑,她明亮的眸子中閃著淘氣,像是想做什麼壞事,「我不懂妳的意思。」
關潔書笑得更甜了,「雖然是短暫的過客,但你知道的,女人總是喜歡布置家裡,在我離開前,可不可以讓我的視覺過得開心點?」
他連嘴角都勾起了,想看看她能搞出什麼花樣,「好。」
「真的?」
「真的。」
她放開他,早就想好該怎麼幫他布置住處了。
嚴毅鈞起身,下了床,套上褲子。
關潔書傻眼,坐起身子,「你要去哪裡?」
他轉身看著她略顯驚慌的模樣,「回房睡。」
「你就這麼走了?」一點點留戀也沒有!
「不然呢?」相擁而眠嗎?那是情人才有的,而他們不是情人。
「你應該抱著我,你這樣子會讓我的心靈覺得很受傷。」她嘟嘴抗議。
面對她的撒嬌,嚴毅鈞莫名心軟,腳步轉回床的另一側,翻身上床,將她擁入懷中。
關潔書微笑,往他的胸膛蹭了蹭,很快地便陷入夢鄉。
她是故意的,而且還用那種小心眼的報復方式。
這是嚴毅鈞一回到家,看到屋內全新的布置和擺設時,所產生的第一個念頭。
關潔書笑咪咪地問道:「好不好看?」
望著她淘氣的笑容,他點了點頭,「很特別。」花花草草、紅紅綠綠交雜,根本就是四、五十年代的老人家喜歡的花樣。
「當然,是我特別挑選的,看起來很熱鬧吧。」不是她愛說,一個人住就已經夠冷清了,他都還選用冷色調。
「是嗎?」
她重重點頭,「你挑的顏色太孤寂了。」
嚴毅鈞的眉頭挑了下,他倒要看看她能夠忍受多久,這樣的圖案跟顏色感覺根本就不是她喜歡的。
他是沒有生氣,可是眼神卻莫名帶了點邪氣,關潔書有些不安地問道:「我回來之後還可以看到它們嗎?」他不會趁她不在的時候把她的精心布置都給拆了吧?
「妳要去哪裡?」他比較想知道的是這個。
「臺東,學姊的夥伴小方沒辦法去,要我幫忙一下,三天就回來。」
唉,小方想跟女朋友在一起,她也想跟男……不,床上的……算是朋友一起啊,可惜這事她不好說。
「這次需要穿高跟鞋嗎?」
「不用。」要她的腳再活受罪一次,她寧可沒義氣的放王葦彤鴿子。
「我建議妳穿。」嚴毅鈞故作認真地道。
「為什麼?」他話裡似乎有別的意思。
「說不定還可以來場豔遇。」她漂亮又熱情,應該有很多追求者。
關潔書白了他一眼,「我對複雜的男女關係沒興趣。」像是想到什麼,她直勾勾地瞅著他,調笑問道:「你該不會是重口味的吧?」
嚴毅鈞忍不住曲起手指敲了下她的額頭,「色女。」
她摸了摸額頭,「很痛耶!」食色性也,她就不信他對這些都沒興趣。
他不理會她,邁步往書房走。
關潔書連忙跟上,「你要做什麼?」
「工作。」他回得理所當然。
每天都工作工作,他不怕哪天會過勞死嗎?
關潔書快步追上,擋住他要關門的舉動,「那些窗簾跟抱枕都是我換的,很累耶,你不請我吃個飯嗎?」就算要工作,也要吃得飽飽的,這樣才有體力。
嚴毅鈞覺得好笑,他又沒有叫她換,更何況她搞這麼多根本就是居心叵測,存心整他的。
「我吃飽了,而且我還有很多事要做。」見她的表情變得有些失落,他的胸口莫名浮起不忍,馬上又補充道:「今天的事我已經安排好了,妳回來再請妳。」
「沒晃點我?」她有點訝異,她本來只是跟他開開玩笑,並不是真的要他請。
「嗯。」
「就這麼說定了,我去整理行李。」說完,她轉身回客房。
看著她的背影,嚴毅鈞不禁想著自己到底是哪裡不對勁,怎麼會請一個要捉弄他的人吃飯?
難道男女之間有了情慾關係後,對待彼此的態度也會變得不一樣嗎?
回到家,打開電燈,一看到俗到不行的布置,嚴毅鈞總要確定一下這裡是他的住處,幸好劉家的人和他的同學朋友們基本上都不會來這裡,不然他一定會被他們笑死。
不過才三天,他怎麼覺得過了很久?扣除掉睡覺時間,他在家最多不會超過五個小時。
安靜,他第一次感受到原來他的屋子是這麼安靜。
習慣果然很可怕,關潔書才住在這裡沒多久,他就習慣她吱吱喳喳的聲音,說她多話嗎?也不全然是,她樂觀積極,就像一顆小太陽,讓活在陰暗角落的人忍不住想要接近她,汲取她的熱源。
雖然偶爾她也會表現出脆弱的那一面,但大部分的時候她都是開朗的,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頭一回,他將公事拿到客廳處理。等她嗎?或許是,他想要一點聲音,一點溫暖,而她剛好能夠滿足他。
想到這裡,他闔上了企劃案,皺起眉頭。
怎麼會,難道他喜歡上她了?不是的,他們只是有相同的遭遇,他對她只有憐惜而已,如果不是因為照片,他們根本就不會有交集。
孤單太久,他只是被擁有相同靈魂的她吸引,他們只是在汲取對方的溫暖,沒有真正的男女感情,可是……
目光直直盯著企劃案的封面發呆,若真如此,他在書房等她就好了,反正依她的個性,回來後應該會到書房找他,何必特意出來?
正想著,大門打開的聲音響起,嚴毅鈞回過神,一抬頭,正好見她走進來,心情莫名激動起來。
關潔書看到他在客廳,馬上放下行李,衝到沙發旁,笑問道:「有沒有想我?」
她可是很想他呢,一下高鐵就急著趕回來,連王葦彤要請她吃飯都拒絕。
望著她燦爛明亮的笑容,他本想老實承認,可是眼角餘光一瞄到手上的企劃案,他口是心非地回道:「沒有。」
再過幾個月她就要離開臺灣了,他們之間不應該再有更多的發展,這樣對彼此都好。
聞言,她的笑容倏地一斂,不滿地嘟著嘴,「無情。」
嚴毅鈞倒希望自己真的能夠做到無情無義,那麼他的復仇之路就可以走得更順利,心也不會這麼痛苦。
見她還嘟著嘴,都可以吊豬肉了,他好笑地問道:「要吃飯嗎?」
關潔書眼睛一亮,「你要請客?」
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她,當她眼睛發亮時,整個人特別的耀眼,讓人無法移開目光,「妳不是要我請妳,忘了?那好,省了一筆錢。」
沒料到他還記得這件事,她連忙道:「說話不算話,鼻子會變長。」
嚴毅鈞嗤之以鼻,如果童話故事能當真,那全球大概沒幾個人鼻子不會變長,他在心裡是這麼吐槽,但這一次並沒有故意捉弄她,「想吃什麼?」
「我很好養的,不過不要去太遠的地方,這三天我一直走來走去,腿痠。」
他笑了笑,帶著她去附近的海產店,點了幾道可以替她補補身子的菜餚,誰知道她一點也不領情。
「妳不是說妳很好養?」這道挑,那道嫌的,哪裡好養了?果然女人的話不能完全相信。
「女人是善變的。」她哪知道他會帶她來海產攤,她可以接受一、兩道海產菜餚,但七、八道都是海產類,她光看都飽了。
嚴毅鈞見她把他剛才替她剝好的蝦子夾回他碗裡,瞪了她一眼。
關潔書故作無辜地對他眨了眨眼,她現在就是不想吃蝦子。
這個女人……他點的菜是要給她吃的,她全丟給他是什麼意思?既然如此……
他湊到她耳邊,故意壓低聲音道:「我懂妳的暗示。」
她一臉茫然,「我暗示什麼?」
「蝦子是壯陽的。」嚴毅鈞說得一臉正經。
關潔書錯愕不已,連忙夾起他碗裡的蝦子一口吃下肚。她才沒暗示他!
他忍住笑意,又故意嘆了口氣,「完了。」
「又怎麼了?」他幹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晚上睡覺時我一定要記得把房門鎖好,我擔心妳會撲過來。」
她的俏臉登時火紅一片,又見他眼帶笑意,她羞惱得拍打著他的手臂,「你過分過分……」
嚴毅鈞任由她打,被她氣嘟嘟的模樣逗笑了。
「你還笑得出來,你擺明就是在整我。」還笑!
「我說的是實話。」自己笨能怪誰。
騙人!他的表情明明就寫著「就是在整妳,妳又能怎樣」。
「嚴毅鈞,你真的很討厭!」關潔書很不想在公共場合這麼沒形象的打人,偏偏他的笑容太賤,讓她受不了地又再打了他一下。
「關潔書,原來妳有暴力傾向。」說是這麼說,嚴毅鈞倒是沒有阻止她,雖然女孩子的力氣有限,但他可以明顯感受到她並不是真的要打他,只是氣不過。
什麼叫做賊的喊抓賊,她算是見識到了,正要回嘴,一道低沉的叫喚聲拉去兩人的注意力,他們不約而同地望向聲音來源。
「毅鈞。」
嚴毅鈞立即站起身,「伯父。」沒想到劉允輝會在這裡!
劉允輝微笑,望向跟著嚴毅鈞站起身的俏佳人,「這位是?」
「關潔書,普通朋友。」嚴毅鈞的語氣平淡無波。
聽到他這麼說,關潔書的身子微微一僵,但隨即又揚起微笑,是她不想要感情的負擔,怎麼能怪他向別人介紹她只是普通朋友。
劉允輝眉頭挑了一下,不相信嚴毅鈞的說法,或許連嚴毅鈞自己都沒有發覺,他的眼中盈滿濃濃的寵溺,嚴毅鈞有很嚴重的潔癖,不喜歡別人觸碰他的身體,只要碰到他,他就會閃開,要不然就會板著張臉,就連他視如親妹妹的劉嘉欣也不敢挑戰他的底線,可是他不但沒有推開眼前這個女孩,還笑得極為開心。
說兩人只是普通朋友,根本是睜眼說瞎話,不過既然嚴毅鈞沒打算讓他知道他們之間真正的關係,他也只能裝傻。
「原來是普通朋友。」
嚴毅鈞故意裝作沒聽出劉允輝語氣中的玩味之意,微低著頭,不再回應。
關潔書見嚴毅鈞一臉嚴肅,不由得也跟著緊繃起來,「伯父好。」
劉允輝微笑地向她點了個頭,「你們慢慢吃。」既然這小子不打算介紹,那他也只能退場,晚輩的事情長輩如果干涉太多,會顧人怨的。
「伯父,我送您。」嚴毅鈞走上前。
「你周伯父在前面,你確定要跟著來嗎?」這小子的行情比他那個不成材的兒子還要好很多。
嚴毅鈞馬上止住腳步,周伯父和劉允輝以前是同學,每回一見到他,就要幫他介紹對象,完全不顧他的意願,有時候還會當著他的面打電話要對方過來,所以後來他總是能躲就躲,只是……
「周伯父怎麼會在這裡?」這裡並不是他住的地方。
劉允輝見嚴毅鈞一臉緊張,忍不住揚起微笑,「他上個月搬到這個社區,我陪他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要幫忙。」
「原來如此。」嚴毅鈞微垂下眼眸,看來以後他行事要小心一點。
劉允輝笑了笑,轉身離開。
嚴毅鈞直到再也看不到劉允輝的身影,才又坐了下來,眸中浮上一抹深思。
氣氛頓時冷了下來,關潔書瞧了他半天,才問道:「他是董事長?」
一句問話拉回他的心神,他點頭,「嗯。」
她咬了咬下唇,「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什麼事?」
「劉偉豪是我同校學弟,我們都是攝影社的。」
「妳想讓偉豪知道我們的事?」
「我們的事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我以為……」
「以為什麼?」講話幹麼講一半,存心吊她胃口。
「妳是有計劃要接近我。」嚴毅鈞故意裝作沒看到她愕然的表情,「利用偉豪和嘉欣要來接近我的女人太多了。」
關潔書哼了一聲,「自抬身價。」
他眼尾一勾,「真的嗎?」
她的心跳驀地加速,「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是桃花眼?」
「有,妳。」他將剝好的蝦子放在她碗裡,「快吃。」
「你就不怕我晚上撲過去?」一尾又一尾,他剝蝦子剝得倒挺樂的。
嚴毅鈞剝蝦子的手一頓,定定的瞅著她,「接近我的女人那麼多,還沒有人成功達陣過,我倒是很有興趣見識一下妳有多少能耐。」
關潔書又紅了臉,他怎麼可以用這麼嚴肅的表情,說出這麼不正經的話?
結果事後證明,她沒有成功,而他卻順利進入她的房間。
「妳那邊進行得怎麼樣?」嚴毅鈞對著電腦詢問。
自從上個禮拜在海產店遇到劉允輝,他決定要更加小心行事,除非萬不得已,不然他都跟鍾翰昆、蘇玉菲用視訊討論。
「已經上鉤了。」蘇玉菲回道。
「很好。翰昆,你那邊進行得如何?」
「很順利。」
嚴毅鈞點點頭,張嘴欲言,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是關潔書打來的,他對鍾翰昆和蘇玉菲說了聲「等一下」,接起電話,「喂?」
手機那頭的關潔書小小聲地問:「你可不可以來載我?」
他眉頭一挑,昨天她跟他說今天晚上要跟大學同學去聚餐,會晚一點才回來,怎麼現在要他去接她?這又不是屬於他的工作。
彼端沒聽到他馬上回應,又道:「拜託啦,鈞。」
「妳吃錯藥了?不要用這種撒嬌的語氣。」
「我知道你很忙,我也不想吵你,但是來載我嘛。」
嚴毅鈞本想回她一句「在發什麼瘋」,但話到舌尖猛然頓住,她的語氣和撒嬌的方式有點怪異,難不成……
「妳在哪裡?」他一邊聽,一邊抄下她報的地址,「乖乖在那裡等我。」
「我會乖乖的,哪裡都不去。」關潔書甜甜的笑道。
結束通話後,嚴毅鈞看著電腦螢幕上兩張愕然的面孔,問道:「還有事嗎?」
蘇玉菲不答反問,「你的語氣很奇怪,該不會是跟女人同居吧?」
鍾翰昆見嚴毅鈞不回答,開玩笑地道:「不會吧,你真的跟女人同居?」
不待嚴毅鈞回答,蘇玉菲白了鍾翰昆一眼,「不是跟女的,難道是跟男人嗎?」
「現在這時代,那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不理會蘇玉菲的瞪眼,鍾翰昆興致勃勃地追問,「到底是不是?」
嚴毅鈞沉默了下,緩緩地開口,「對。」
鍾翰昆和蘇玉菲都嚇了好大一跳。
「誰?」蘇玉菲問。他不是沒有女朋友嗎?再說了,近水樓臺先得月,再怎麼樣也應該是她才對。
「關潔書。」反正他們遲早會知道。
鍾翰昆大喊了一聲,「怎麼會是她?難道那張相片是你犧牲色相換來的?」
嚴毅鈞沉下臉,「不要胡說八道。」
「那你怎麼會跟她湊在一起?她認識劉偉豪,你現在等於是把一顆不定時炸彈放在自己身邊。」
「她的殺傷力沒這麼大。」
「完了,你該不會動了真感情了吧?」鍾翰昆真的好錯愕、好傻眼。
「沒事的話,我還有事,隨時保持聯絡。」嚴毅鈞不再給他們多問的機會,拿下耳機,關上電腦。
現在最重要的,是去把關潔書帶回來。
掛上電話,關潔書暗吁了口氣,幸好嚴毅鈞答應了。
一轉過身,看到林子尉站在角落,她有些訝異,「學長,你怎麼出來了?」
林子尉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妳真的有男朋友了?」
看來他聽到她講電話了,「是你不相信的。」
「我以為……那只是妳拒絕我的說詞。」
關潔書笑了笑,的確,她要嚴毅鈞過來載她,是想讓林子尉徹底死心。
「妳不是不交男朋友嗎?」
「我自己也很意外。」還跟他同居,這是她想都沒想過的事。
看著她笑得甜蜜柔媚,他很肯定她正沉浸在戀愛中,「為什麼不是我?我追了妳整整四年。」
「感情這種事很難說。」
林子尉上前,突然拉住她的手。
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關潔書嚇了一跳,「學長,請你放開。」
「我不放。」
「我不想跟你鬧翻。」
「妳都要離開我了,妳覺得我會在乎這麼多嗎?」
關潔書微愕,他這是什麼意思?
林子尉低下頭,正要吻上她的唇之際,後領突然被人舉了起來,他轉過頭,對上一雙凌厲的目光,心陡地一跳。
嚴毅鈞走上前,扯下他的手,將關潔書護在身後,「你想對我女朋友做什麼?」光看林子尉的行為,加上她從未有過的撒嬌,不用問,他大概可以猜得出來是怎麼一回事,他現在是她的擋箭牌。
林子尉挑釁地道:「你說是就是嗎?」
嚴毅鈞冷笑一聲,「你現在是要我證明給你看嗎?」
「對。」林子尉的音量不自覺變小,這個男人的氣場太強大,讓他有一種被當作弟弟看待的感覺。
嚴毅鈞覺得可笑地搖了搖頭,轉身握住關潔書的手,「回家,妳喝酒了?」
他的表情幹麼這麼難看,而她幹麼又有一種做錯事的感覺?她勉強扯出笑容,「一點點,真的。」
嚴毅鈞挑眉瞪著她。
「其實只有三罐啤酒。」
嚴毅鈞一臉受教的道:「原來三罐啤酒叫一點點。」
「對我來說確實是一點點。」關潔書吶吶地回道。
嚴毅鈞扯了扯嘴角,「每個人對事情的看法不同,妳這麼說也有道理。」
可是他的話在她聽來,應該這樣解讀——在外面不好說話,我們回家再解決。
她用另一隻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我現在知道了,原來你不喜歡女生喝酒,下次我不會再犯。」
「我剛才有哪一句話說不喜歡?我只是覺得這個量應該要討論一下。」此刻的她雙頰緋紅,雙眼有些迷離,帶著一股讓人動心的嬌媚,很容易引起有心人士蠢蠢欲動。
「你放心,以後不喝了。」
嚴毅鈞沒說什麼,牽著她的手就要走,見那個男人還站在一旁,他故作訝異,微低下頭提醒身旁的佳人,「不跟妳朋友打聲招呼說要回家了?」
關潔書如夢初醒,望向一臉鐵青的林子尉,說道:「學長,再見。」
林子尉的臉色更難看了,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再見。」不用嚴毅鈞證明什麼,光聽他們的交談,還有關潔書難得小女人的姿態,就能肯定他們正在交往。
他曾到關潔書的住處去找她,發現她都沒有回家,再加上嚴毅鈞剛才對她說回家,他就算再遲鈍也能明白,他們同居了。
關潔書對林子尉揮揮手後,任由嚴毅鈞牽著她走到他停車的地方。
上車後,繫好安全帶,她忍不住對嚴毅鈞拍拍手,「你好厲害,怎麼會知道我找你來是要當擋箭牌?」
他都對劉允輝說他們是普通朋友,她可不認為他對林子尉說她是他的女朋友會是真心的。
「常理判斷。」見她一臉疑惑,他解釋道:「妳用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撒嬌方式跟我講電話,再加上剛才那個男的想要強吻妳,稍微推敲一下就知道了。」
關潔書再一次用力拍手,「厲害。」
見她孩子氣的模樣,嚴毅鈞的嘴角忍不住往上一勾,「妳在外面還是少喝酒的好,要是喝醉出了什麼事,誰都救不了妳。」
她尷尬地笑了笑,「我也很意外學長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這種事大都是熟人所為,妳不會連這點警戒心都沒有吧?」雖然他也是男人,但不是每個男人對於喜歡的女人都把持得住。
她臉上的笑容更僵了,「不會再有下次了。」
看她微低著頭,像是小學生認錯的態度,他也心軟了,「不過有一點妳做得還不錯,至少知道要我去救妳。」
聞言,關潔書抬起頭來,得意地道:「所以我也不是全然沒有警戒心的,你說對不對?」最後三個字的聲量變小了,只因他臉上寫著「給妳三分顏色,妳就開起染房了」的表情。
嚴毅鈞沒有多說什麼,發動引擎,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將車子駛往住處。
第4章
星期天是睡覺天,關潔書睡到中午才起來。
才走出房間,聽到廚房傳來的聲音,她有些驚奇,嚴毅鈞今天沒出去嗎?
她邊走向廚房邊道:「你在……」在見到他的動作後,她倏地沒了聲音。
他身上穿著圍裙,一手拿著鍋子,一手拿著鍋鏟,接著她的目光再移向餐桌上看起來很好吃的三道菜,眼睛瞪得更大了。
「妳挺會睡的。」嚴毅鈞走向流理臺,清洗鍋鏟。
關潔書走近他,見他動作熟練,傻住了,她一直以為他家的廚房跟她家的一樣,是擺著好看的。
洗好鍋鏟,見她還是傻傻地站著不動,他催促道:「快來吃吧。」
「你會下廚?」她跟著坐下。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嚴毅鈞白了她一眼,一副她何必這麼大驚小怪的樣子。
關潔書當然驚訝,因為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會下廚的樣子。
她拿起筷子,夾了點菜送進嘴裡,咀嚼幾下後瞪大了雙眼,「好好吃!」
嚴毅鈞被她感動得快哭的表情給逗笑了,「妳會不會太誇張了?」
「沒想到你這麼會做菜,不行,你抓住我的胃了。」她半開玩笑道。
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反之亦是。
「妳再誇張一點。」
「我是說真的。」關潔書收起笑容,一臉認真。
「我如果沒有記錯,妳也一個人住,而且時間挺久了。」
「有些事情是需要天分的。」
「我只知道勤能補拙。」
關潔書皺了皺鼻子,想著找機會也要做菜給他吃吃看,她又吃了幾口,像是想到什麼,抬頭問道:「你今天沒工作要忙嗎?」
嚴毅鈞搖頭,「沒有。」
「我今天也沒有安排任何節目。」
瞧她興致勃勃的,他扯了扯嘴角,「我對逛街看電影,甚至戶外活動都沒有興趣,今天我只想在家好好休息。」
「我都還沒講,你怎麼知道我要逛街看電影?」
「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女人不都是這樣?」
「你的嘴巴真毒。」
「實話實說而已。」
關潔書嘟了嘟嘴,「那我們在家看影片?」
他想了一下,「可以。」
她滿足的微微一笑,專心吃飯。
吃完飯、洗好碗後,關潔書從房間拿出筆電,還有一片王葦彤推薦給她的DVD,和嚴毅鈞一起坐在沙發上看。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體內的酒精還沒完全褪去,起初還會跟他討論劇情,可是看不到半個小時,她的眼皮慢慢垂了下來,頭慢慢靠向身旁男人的肩膀。
嚴毅鈞難以置信地轉頭瞥她一眼,這麼快就睡著了?這部片子有這麼無聊嗎?該不會是裝睡吧?
過了十幾分鐘,見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他拿起一旁的抱枕放在自己大腿上,接著動作輕柔地移動她,讓她可以躺下來。
老實說,他覺得她很厲害,也不知道上哪裡找的,竟然可以找到這些做得栩栩如生的抱枕,有西瓜、檸檬、草莓、火龍果……顏色鮮豔,一個個擺在沙發上,看起來真的很熱鬧。
嚴毅鈞看著電影好一會兒,再低頭望向沉睡的佳人,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彎起,她睡得還真熟。
他輕輕拂去她臉上的髮絲,眸光溫柔,雖然她的品味有整人的嫌疑,但是不可否認的,她讓他的家溫暖了起來,他甚至不排斥繼續和她維持同居關係,如果可以的話……
關潔書發現嚴毅鈞這幾天很不快樂,心事重重的。
她試著問過他幾次,但得來的不是他的冷眼,就是他嘲諷的言語,不是她愛說,有時候他的嘴真的很賤。
雖然他的生活作息一如往常,問他話他也會回答,但她就是覺得他不對勁。
她寧願是自己多心了,可是他給她的感覺真的很像在壓抑些什麼。
而且當他們肌膚相親、最貼近的時候,她覺得他鬱悶的情緒更為明顯了,他這樣很過分,不尊重女性,但是她罵不了也無法生氣,只因他的氣息透著哀傷。
「為什麼要一直盯著我看?」放下筷子,嚴毅鈞問道。
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著他,很恐怖耶。
關潔書也放下筷子,笑咪咪地道:「你的健保卡可不可以給我看看?」
他挑起眉頭,「妳想做什麼?」
「我當著你的面能做什麼?快點,給我看嘛。」
他不想理她,拿起筷子繼續吃飯,可是她咬著唇,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讓他有種不拿給她看,活像是犯了什麼天大的罪似的,最後他受不了了,放下筷子,從口袋裡掏出皮夾,拿出健保卡遞給她。
關潔書接過,開心的笑了。
他看起來雖然很嚴肅,但其實心是很軟的。
「妳到底要做什麼?」
「要做星座配對。」她隨便找了一個藉口,不理會他的白眼,看了看健保卡後就還給他,「你的生日快到了。」
嚴毅鈞拿回健保卡,收起來。
見他一臉嚴肅,她露出期待的笑容,「你有沒有想過要怎麼慶祝?」
「我不喜歡過生日。」對他而言,生日是他的惡夢。
「為什麼?」她疑惑地問道。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有為什麼。」他的語氣冷淡。
「總該有個原因。」哪有人會無緣無故討厭一件事。
吃了口飯,嚴毅鈞警告道:「妳不要做那種沒有意義又讓我討厭的事。」
「你倒是說說我會做出什麼樣讓你討厭的事。」關潔書表面上故作不解,內心卻是一驚,他的觀察力好敏銳,她心中打的小算盤都瞞不過他。
「再跟妳說一次,我不喜歡過生日,聽到了沒有?」原本他是想提示她,後來想想還是直接說清楚比較好。
「好,聽到了。」反正聽跟做是兩回事。
拉炮的響聲隨著五彩繽紛的彩帶,落在剛進門的嚴毅鈞身上。
「妳做什麼?」他撥開身上的彩帶,不滿地問道。
關潔書不理會他的瞪視,笑道:「生日快樂。」
嚴毅鈞的身子僵了一下,悄悄地握緊拳頭,看著滿屋子五顏六色的氣球,感覺頭隱隱抽痛起來,「這些是什麼?」她真的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看不出來嗎?生日派對,雖然只有我們兩個人。」她可是花了一整天布置。
「妳不覺得妳很無聊嗎?整間屋子搞得像是氣球專賣店!」他厲聲斥責。
關潔書感到有些委屈,她只不過想幫他過生日,希望他開心而已,有必要這麼兇嗎?
她本想回他一句「真難伺候」,可是餘光瞥見他身後的氣球,她說道:「你真的一點也不可愛,不過看在你是壽星的分上,這次就原諒你吧。」
嚴毅鈞嗤之以鼻,哼了聲,不屑她的原諒。
她假裝沒看到他譏諷的表情,拉起他的手,「快來吃飯,等一下就可以切蛋糕了。」
他本想甩開她的手,要她離他遠一點,現在他只想一個人靜一靜,但目光在接觸到各式各樣的氣球後,想說的話又吞回了肚子裡,只能任由她拉著走。
雖然她很雞婆,但不可否認,她的本意只是希望他開心,他不該因為自己的壞心情,讓她無端掃到颱風尾。
她拉他到餐桌前停下,獻寶道:「豐富吧。」
他望著她期盼的小臉,知道她正在等他一句讚賞,他也曉得就算只是敷衍的回個一句她也會很高興,可他就是連一句虛假的話也不想說,現在的他只想靜靜地撫平心中的傷口。
見他還是不說話,活像她欠了他多少錢似的,雖然心裡有些不快,她還是忍住了,努力扯出笑意,「雖然賣相不太好看,但味道挺不錯的。」
嚴毅鈞看了有些心虛的她一眼,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夾菜吃。
「好吃嗎?」關潔書有些急切的問道。
「慘不忍睹。」他老實回道。
她不相信,拿了筷子夾了他剛剛吃的那道菜,咀嚼幾下後,她的笑容登時變得有些尷尬,「其實只有一點點鹹、一點點甜、一點點苦而已。」
怪了,明明她就是按照食譜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做的,怎麼味道這麼奇怪?
嚴毅鈞挑眉,「我不得不懷疑妳是不是打算讓我的生日變忌日。」
「幹麼說得這麼難聽。」還是可以吃,只是比較難吃而已。
「以後不准做這些無聊事。」他可不想虐待自己的胃。
「下次我會做好的。」她真的很想為他做點什麼。
嚴毅鈞沒說話,瞪了她一眼,站起身。
關潔書跟著起身,「你至少吹蠟燭、許願望、切蛋糕,放心,蛋糕是買的。」
原本她是想自己做蛋糕,但幸好她有自知之明,後來決定用買的,畢竟她光是準備這些菜就花了一整天的時間。
「不想。」丟下話,他大步往書房走去。
關潔書快步上前,擋住他的去路,「你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就算你不喜歡好了,也該說聲謝謝。」
嚴毅鈞看著氣嘟嘟的她,緩緩地開口,「我父母是在我生日這天過世的,所以我根本就不想過生日。」說完,他越過她,繼續往前走。
她震驚地瞪大了眼,難怪這幾天他都陰陽怪氣的,要是她知道他不過生日的原因,絕對不會白目地做這些看似希望他高興,實際上是在他傷口上撒鹽的事。
她快步上前,從背後緊緊抱住他,「對不起。」
嚴毅鈞想要扯開她的手,卻沒想到她抱得更緊,令他有些無奈。
「對不起……」她什麼都不知道,還一直不爽他耍脾氣。
有什麼好道歉的,又不關她的事。他正想這麼說,突覺不對,她的聲音怪怪的,該不會是在哭吧?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的胸口一陣抽痛,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他就是不想看到她哭。
「關潔書,放手。」他不想對她用蠻力。
關潔書抱得更緊,「對不起,我不知道……」
聽到她哽咽的聲音,他更加確定她哭了,他不再試著拉開她,任由她抱著,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道:「我又沒怪妳。」感覺她的力道放鬆了一點,他拉下她的手,轉身看著哭得像是淚人兒的她,不由得嘆了口氣,「原來妳這麼愛哭。」
她很想嗆回去她才不愛哭,但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是止不住,「不會有下次了,不會。」
嚴毅鈞抬手抹去她臉上的淚,「別哭了好嗎?不要讓我覺得不耐煩。」
關潔書連忙抹去淚水,吸了吸氣,等覺得可以控制情緒後才開口,「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他看著臉上掛著淚水,心裡、眼裡只有他的女人,胸口一暖,情不自禁地將她擁入懷中。
關潔書怔了一下,而後將臉貼在他寬厚溫暖的胸膛上,聽著會讓她感到安心的心跳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上方傳來他低沉的嗓音——
「我想靜一靜。」
「好。」
結果嚴毅鈞在書房的沙發上睡了一夜。
以往在劉家,他生日這一天,每個人都任由他躲在房間,也沒想過要幫他慶祝生日;搬出來之後,每到生日這一天,他就會放自己一天假,昨天算是他這些年來最不平靜的一天。
梳洗過後,他剛打開書房門,就看見關潔書舉著手,站在房門口。
沒料到他會突然開門,關潔書尷尬地笑了笑,「早。」見他不為所動,她又道:「我準備了早餐,你放心,我去外面買的。」勤能補拙完全不能用在她身上。
嚴毅鈞點了個頭,往餐桌方向走去。
她跟在他身後,「我忘了問你要吃中式的還是西式的,所以……嚇!」幹麼突然停下來,害她差點撞到他。
沒有轉身,他遲疑了一會兒,低聲道:「昨天對不起。」
沒料到他會主動提起,關潔書先是一愣,連忙回道:「是我自己太白目。」所以被他罵也怨不得人。
「知道就好。」他邁步走到餐桌前坐下來。
她安安靜靜的跟著坐到他對面,要是平常她一定會回嘴,但此刻她連一個字也無法反駁,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沒聽到她的聲音,嚴毅鈞不解地抬起頭,見她低頭吃早餐,他的心一揪,在不知道生日對他而言是痛苦的狀況下,她會想為他慶生是正常的。
「昨天的菜呢?」雖然不怎麼好吃,但總歸是她的心意。
「倒掉了。」果然廚藝是看天分的。
「蛋糕呢?」他記得昨天她說有買蛋糕。
「還在冰箱。」她打算晚一點自己一個人把蛋糕吃掉。
「晚上回來我會吃的。」他的語氣很輕。
關潔書傻住,她沒聽錯吧?「你……我……」
「當作一般的蛋糕吃就好了。」嚴毅鈞頓了下,又道:「我父母因為投資失利,自殺身亡。」
她心疼的握住他的手,「都過去了。」
他扯了扯嘴角,他也一度以為都過去了,可是……
他望向她盛滿溫柔的目光,心頭一暖,「我不喜歡驚喜。」
關潔書馬上舉手發誓,「絕不會有第二次。」
嚴毅鈞嗤之以鼻,「聽說白目是沒有藥醫的。」
「嚴、毅、鈞!」就不能信任她嗎?這麼愛吐她槽。
「我實話實說而已。」
關潔書嘟了下嘴,「其實這件事你也有錯。」
他覺得好笑,「我有錯?」
「如果你直接告訴我原因,我就不會這麼白目,你以前的事,我又沒參與。」她頓了頓,語氣轉為認真,「現在我知道了,未來我會陪你走過的。」說完,她握著他的手緊了緊。
嚴毅鈞的目光從她認真的表情,移向緊握住他大手的小手,一瞬間有了退縮之意,他的人生已經沒有未來了,但她有。
他抽回手,冷冷地提醒,「別忘了,我們之間只是一場交易。」
關潔書錯愕得瞪大眼睛。
只要情慾、不要愛情的交易,是她提出來的,她以為她可以做得好,可是現在看來,她似乎太高估自己了,或許打從一開始她就錯了,以為是孤單太久,想找個人陪,然而實際上在她感覺到這個男人很危險時,應該就已經動了心。
這些年來,她並不是沒有人追,追她的男人有些也跟她一樣,想到海外當志工,可她看得出來他們並沒有要以此為業,他們並不適合她。
現在想想,志工跟夢想只是她不談愛情的藉口,真正的原因是吸引她的人還沒有出現。
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她可以感受到他並不是無情之人,至於為什麼不接受愛情,她想,可能是他的壓力太大,沒把握可以給她幸福吧。
沒關係,她有的是時間,她也會盡最大的努力走進他的心,但是現在,她不應該給他任何壓力。
於是她微微一笑道:「謝謝你的提醒。」
聞言,嚴毅鈞臉色一沉,莫名覺得很不是滋味。
關潔書見他瞪著自己不吃早餐,覺得奇怪地問道:「你不吃嗎?」
他沒說什麼,默默吃著早餐,可卻食不知味,只覺得胸口一陣又一陣悶疼,他想,或許是自己不正常了。
半年的時間,不長也不短,嚴毅鈞從來沒有想過他竟然可以跟一個不帶任何感情,只有情慾糾纏的女人同居半年。
更好笑的是,陪同劉允輝出差的他此刻竟然會站在賣小首飾的店裡,看著架上一串鑲著水鑽的玫瑰造型手鍊,想著該不該買回去送給關潔書。
他從來沒有見過她身上有任何首飾,也是,依她粗魯又愛往外跑的個性,的確不適合配戴首飾,送給她,搞不好她也不會戴,但他就是很想買給她,不過突然送她禮物又很奇怪……
「想買就買。」
身旁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嚴毅鈞扭過頭,望向嘴角噙著微笑的劉允輝,臉上泛起尷尬,「伯父。」
劉允輝視而不見他不自在的神色,走上前去,隨意指著一條星星造型的手鍊,「這條滿適合她的。」
嚴毅鈞望了過去,客觀地下了評論,「這條比較適合嘉欣。」
這麼了解關潔書,還說是普通朋友,騙誰呀!再說,他又沒說自己口中的「她」指的是誰。
「跟嘉欣比起來,她的確是活潑了點。」劉允輝笑道,「其實女孩子都喜歡可愛的小飾品,你別看可喬精明能幹,其實她也一樣。」
嚴毅鈞訝異不已,很難想像霸氣的葉可喬會喜歡這種小飾品。
劉允輝望向另一區,指著一條復古造型的手鍊,「那這個呢?不錯吧。」
「太大方了。」這個比較適合男人戴。
劉允輝眉頭微挑,「這麼了解她。」
嚴毅鈞登時明白劉允輝剛才是在套他話,「我只是憑感覺。」
見嚴毅鈞不想再談,劉允輝也不再逗他,「真心就帶回來吃飯,可喬一定會很高興的。」他們樂觀其成。
「我們只是朋友。」他們最後終會分手,帶回劉家做什麼,更何況現在他根本不屑他們的祝福。
男女之間是可以有純友情,好朋友也有可能會住在一起,但是很擺明了嚴毅鈞和關潔書的關係不是這麼簡單,他這個局外人看得可是一清二楚,只是不想拆穿他而已。
「不用跟著我,你先回飯店,我要四處逛逛,看看有沒有適合她們的禮物。」劉允輝想,他若繼續待在這裡,嚴毅鈞一定會不好意思買的。
「好。」跟著劉允輝出店門口,直到他走遠,嚴毅鈞才轉回店裡,買下他看中的那條手鍊。
由於他相當專注,完全沒發現劉允輝去而復返,將他買到東西露出微笑的模樣盡收眼底。
嚴毅鈞打開門,踏進玄關,見客廳的燈亮著,覺得奇怪,都快一點了,她還沒睡嗎?
走到客廳,他看到關潔書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他無奈地搖搖頭,要睡不會去房裡睡,睡在這裡也不怕感冒。
他本想要叫醒她,但見她睡得香甜,他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嬌嫩的小臉,眼中溢滿了柔情。
沉睡中的關潔書感覺到臉頰上一陣搔癢,抬手揮了揮。
見狀,嚴毅鈞頓時興起一股想捉弄她的念頭,他改用食指戳她的臉頰。
她揮開,他又戳,一直重複這樣的動作,直到她醒來才罷休。
關潔書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她思念的俊容,她有些訝異的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她抬頭瞧了壁上的掛鐘,又轉向他,「你不是說明天才回來?」
「事情談得很順利。」不可否認,當劉允輝說要回來時,他心裡雀躍不已。
「那很好。」她很想再跟他聊聊天,卻怎麼也沒辦法阻止眼皮往下掉。
嚴毅鈞很想跟她說說話,可是見她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頭開始往沙發靠去,他只好說道:「回房睡。」
「走不動。」很懶得動。
「關潔書。」他沉聲警告。
關潔書裝作沒聽見,誰規定睡覺就一定要在臥室,更何況她真的不想動嘛。
見她不為所動,嚴毅鈞的聲音又冷了幾分,「快去。」
不理會他的催促,她張開雙臂,撒嬌地道:「抱。」
要她現在走去臥室,那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有人願意代替她的雙腿,既然他硬要她去臥室,理所當然他就要負責。
都幾歲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撒嬌討抱。嚴毅鈞忍不住在心中嘆氣,卻還是認命的將她抱回主臥室。
他看著一沾床就睡得深沉的人兒,覺得好笑,好好的床不睡,偏偏要去睡沙發,沙發會比較舒服嗎?分明就是自討苦吃,她……
不對,仔細想想,她好像從來沒有在他回來前就上床睡覺,每次他回到家,都會看見她坐在客廳沙發上用筆電。
他從來沒有管過她,畢竟每個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也從來沒想過她或許是在等他……如今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的心一軟,低頭在她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起身離開。
當關潔書醒來時,已經是隔天上午了。
她坐起身子,愣愣地看了看四周,她明明是睡在客廳沙發上,怎麼會跑來主臥室?她又不會夢遊。
左思右想了一會兒,才想起昨晚她向嚴毅鈞討抱的畫面。
天啊!她是睡到沒有思考能力嗎?竟然會做出這種丟臉的事情,還有,他幹麼照做?讓她睡在客廳不就得了。
哀怨了半天,她鼓起勇氣下床,遲早都是要面對他的,再說,就算她躲在房間不出去,他也會進來,主臥室是他的,更別說這裡還是他的住處。
她上個月就從客房搬到主臥室,至於為什麼會這樣,原因很好笑,那晚歡愛過後,她發神經的跟他說想要他每天抱著她睡,結果他那天不知道是太累還是怎麼樣,竟然答應了,所以隔天她就搬過來了。
到浴室梳洗過後,她走到化妝臺前,正要拿起化妝水,瞥見臺面上放著一個包裝精緻的小盒子,她心一突,打開盒蓋,裡面放著一串鑲著水鑽、玫瑰造型的手鍊。
關潔書立即揚起一抹甜笑,這是他第一次買禮物送她!
拿起盒子,她衝了出去,他正在客廳看電視。
嚴毅鈞的目光盯著電視,淡淡地提醒,「妳當這裡是操場嗎?也不怕樓下住戶抗議。」
「知道啦。」往他身邊一坐,她將盒子在他面前揮了揮,「這是給我的禮物?」
「客戶送給我的。」要他承認是他買的,他怎麼也說不出口,更何況他們之所以會同居,不過是一場交易,時間到了,他們就會分開,不該有太多的牽扯。
關潔書有些失望又有些生氣,「既然要借花獻佛,怎麼不乾脆說是你送的。」哄她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
光是聽她帶著抱怨的語氣,嚴毅鈞就可以感受到她的難過,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刻意冷淡地道:「我不想扯這種沒有意義的謊,不喜歡就丟掉。」
買下這條手鍊已經是個錯誤,他們之間沒有愛情,只有交易,這樣就不會有傷害,他不能讓她有一絲的愛情幻想。
「我沒說不喜歡。」她自己戴上手鍊,在他眼前揮了揮,「好看嗎?」
嚴毅鈞瞧了她手腕一眼後,將她手腕揮開,目光繼續盯著電視,口是心非地道:「看不出哪裡值得女人喜歡。」
其實他心裡想的是,打從第一眼看到這條手鍊就覺得非常適合她,看來他的眼光挺好的。
關潔書鬱悶地嘟著嘴,這個男人的嘴真的很不討喜,就不會講一些讓女人高興的甜言蜜語,不過不毒舌就不是她認識的嚴毅鈞了。
沒聽到身旁傳來吱吱喳喳的聲音,嚴毅鈞有些不習慣,轉過頭,見她嘟著嘴,一臉哀怨地瞪著他,他覺得好笑,「好吧,很好看,這樣可以了吧。」
聽到想聽到的答案,她立即展開笑顏,「是什麼樣的客戶,眼光真好。」
廢話,也不看是誰挑的。嚴毅鈞內心得意。
關潔書愛不釋手地來回摸著手鍊,「你的客戶怎麼會送你這個?」
嚴毅鈞用眼角餘光掃了眼笑得兩眼變成彎月的關潔書,看來她很喜歡這條手鍊,他滿意地嘴角微勾,但語氣仍是淡淡的,「可能覺得我有女朋友。」
她抬起頭,驚愕地問道:「你有女朋友?」
這是什麼白痴問題,他們同居這麼久了,他有沒有女朋友,她會不知道?
「我不喜歡人家問我私事,也不會否認他們對我的猜測。」
曾有廠商客戶透過劉允輝或葉可喬要替他作媒,但他們認為那些女孩子不適合他,自己幫他拒絕了,可能是這樣對方誤以為他已經有對象了。
「難怪客戶會送你這個,一定是認為你有女朋友。」關潔書笑了笑,「雖然是借花獻佛,還是謝謝你。」他大可轉送給別人,可是他送給了她,可想而知他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在乎她的。
望著她甜美的笑臉,嚴毅鈞的心緒一陣激動,但他將這樣的情緒壓了下來,輕哼了一聲,又將視線轉回到電視上。
凝視著他的側臉,她傾身吻了下他的臉頰,不理會他的錯愕,她笑道:「謝謝不嫌多,再跟你說一次,謝謝。」
她笑意盈盈的小臉讓他的胸口又是一陣翻騰,他的眸光逐漸轉為深濃,一股想將她壓在身下的念頭油然而生。
關潔書望進他炙熱的眼眸,有股要將她吞噬的感覺,她暗呼不妙,他該不會是想做那件事吧?才一個吻而已就勾起他的慾望,他有這麼好勾引嗎?
「我有點餓……你餓不餓?」
嚴毅鈞勾起一抹邪氣的笑,身子微傾,直到把她逼到半躺在沙發上,才開口,「本來不餓,但現在有點餓了。」
要命!他幹麼笑得這麼邪惡,聲音幹麼低沉到充滿誘人的慾望,更可怕的是,她整個身子都被他強烈的陽剛氣息包圍住,讓她想逃也逃不了。
將她的不安、羞澀盡收眼底,他緩緩低下頭,語氣非常輕地道:「如果我記得沒錯,妳今天好像要跟妳學姊去做義工。」
經他這麼一提醒,關潔書瞬間清醒過來,「對哦,我差點忘了。」她看到禮物太高興,都忘了和學姊約好了,「我快遲到了。」所以趕快移動身體放她走。
嚴毅鈞不理會,「妳不知道男人是禁不起誘惑的嗎?」
天地良心,她哪有誘惑他,別亂安罪名給她,可他的眼神好可怕,好像她說錯一個字就會吃掉她,偏偏時間緊迫,加上他身上散發出強烈男性氣息,擾亂了她的心,讓她無法冷靜思考,衝動之下,她脫口道:「你可以用冷水解決。」
他危險地瞇起眼,「妳剛才說什麼?」
「我說……」她大力地將他推開,猛地站起身,「我說我快遲到了!」話落,她腳步凌亂,慌張地衝向臥室。
見她差點跌倒,嚴毅鈞心驚之際,嘴角弧度不由得往上揚,慾望和逗她,後者多了那麼一點,誰要她臉上的表情那麼豐富,不逗她對不起自己呀。
關潔書不知道她和嚴毅鈞現在的關係究竟該怎麼歸類,情人?還是各取所需的床伴?不過有一點她敢肯定,他沒有那麼排斥她,至少他在書房做事時,願意讓她共處一室。
看著手機傳來的照片,關潔書獻寶似的將手機秀給身旁的男人瞧,「你看,漂不漂亮?麗媛和小朱都是我大學時期社團裡的社員,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結婚了。」
嚴毅鈞從電腦螢幕前抬起頭,瞧了手機一眼,目光又轉回電腦螢幕上。
見他一句話也不說,她有些不滿,「好歹也給個回應,你這樣很不尊重人。」
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他知道她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只好回道:「每個新娘子拍婚紗照都很漂亮。」真搞不懂女人,用化妝和修片拍出來的婚紗照,有什麼好看的?
「我不是指新娘,我指的是背景。」楓紅漫山遍野,多漂亮呀!
嚴毅鈞錯愕地抬頭,他剛才沒聽錯吧?
關潔書將身子靠向他,「我喜歡楓葉,以後我拍婚紗照,也要去有楓葉的地方拍。」當然,她更希望身邊的男人是他。
望著她期盼的小臉,他不由得搖頭,「拍個婚紗照就要去加拿大,真搞不懂你們女人在想什麼。」大費周章,有必要嗎?
「你們男人才奇怪,總認為外國的月亮比較圓,臺灣也有漂亮的風景。」她剛才哪句話說了要去國外拍。
嚴毅鈞壓根就不相信她的話,他從公司員工還有廠商客戶那裡聽過不少新人為了去哪裡拍外景、拍幾組照片、選幾組婚紗照而吵架。
不理會他不屑的眼神,她又靠向他一點,「對了,你有沒有想去哪裡拍婚紗照?」
瞧她的眸光閃閃發亮,他又突然有股想要捉弄她的念頭,「南極。」
關潔書愣了愣,重複道:「南極?」
他點頭,「對。」
「你在整人嗎?」哪個新娘要在冰天雪地裡拍照!
「我很認真。」嚴毅鈞將目光轉回螢幕上,否則他會忍不住笑出來。
「南極不缺冰塊,也不缺大理石。」他是想到南極去跟大自然比冷嗎?
深吸口氣,壓下想笑的衝動,他轉過頭,一臉嚴肅地道:「妳在不平什麼,我又沒有要跟妳拍婚紗照。」
「你……」
他假裝沒看到她因為生氣而漲紅的小臉,理所當然地道:「想要成為我的女人,想要成為嚴太太,就必須照我的意思做,我日後結婚的對象,最起碼要有以夫為天的觀念。」
關潔書嗤之以鼻,「都什麼年代了,還以夫為天,你再繼續抱持這種可笑的想法,會一輩子討不到老婆。」
嚴毅鈞不在乎地聳聳肩,「我不會為任何女人改變想法,要麼就是對方改變。」如果她願意改變,說不定他還會考慮看看。
她不爽他滿不在乎的樣子,「嚴毅鈞,話不要說得太滿,我就等著看你為女人改變的那一天。」
「那妳就慢慢等吧。」
關潔書氣惱得嘟起嘴,過分,真過分,怎麼會有這麼讓人想要一把掐死他的男人,不過她是瘋了嗎,竟然會閃過是不是要改變自己的念頭?
第5章
「力東那裡準備得怎麼樣了?」對著電腦螢幕,嚴毅鈞問道。
「已經離開臺灣,辦公室也退租了。」鍾翰昆回道。
「媒體那邊安排得如何?」也該是時候曝光了。
「妥當了。」回答的是蘇玉菲,這是她負責的。
「抗議的人呢?」嚴毅鈞再次確認。
「也安排好了。」
嚴毅鈞「嗯」了一聲,再確認幾項事情後,便準備結束視訊,這時蘇玉菲突然開口——
「那個女人還住在你家?」
她不只問過一次有關關潔書的事,雖然他說他和關潔書沒有愛情,他們會在一起,只是靈魂特質相同,她也想要相信他的說法,但他不喜歡女人親近他,卻獨獨讓關潔書親近這麼久,她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什麼這個女人,人家有名有姓,妳這麼說很難聽。」見嚴毅鈞臉色一沉,鍾翰昆對蘇玉菲使眼色,要她不要再說了。
蘇玉菲瞪了鍾翰昆一眼,繼續問道:「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鍾翰昆瞄了臉色難看的嚴毅鈞一眼,再看向蘇玉菲,突然覺得頭隱隱作痛。
很早以前他就看出她喜歡嚴毅鈞,而嚴毅鈞對她卻只有夥伴的情誼。
「玉菲,這是毅鈞的私事,妳我都無權過問。」雖然他也很意外嚴毅鈞和關潔書會在一起這麼久,至於是不是真愛,坦白說,無權置喙,只要不影響計劃就好。
不理會鍾翰昆的勸說,蘇玉菲執意要得到答案,「是不是?」
嚴毅鈞沉聲回道:「這是我的私事,與妳無關。」
他本來不想把話說重,但如果今天不給她一個答案,說不定她會直接找上門來,他並不想讓關潔書碰到她,再者,他一直知道她喜歡他,也曾多次暗示她,他們之間不可能,可她就是聽不進去。
在工作上,她是個好夥伴,他很欣賞她,但如果她要將私事混在一塊,那麼計劃完成之後,他們只能拆夥。
蘇玉菲看得出來嚴毅鈞不想多談,至於是真的不想討論私事,還是不願意傷到她,她想,應該是後者。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言語舉止都帶著疏遠,如果今天不是因為公事,他八成連電話都不接了。
蘇玉菲深吸口氣,問道:「你不怕她會影響到我們的計劃?」
「她能夠影響什麼?」嚴毅鈞反問。
「別忘了,她是劉偉豪的學姊,他們的交情不錯,你要對付劉允輝,她不會通風報信嗎?」他就這麼放心讓關潔書待在他身邊?
「毅鈞,關於這一點,我不得不贊同玉菲的顧慮,鴨蛋再密也有縫,更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就算你再怎麼小心,你敢保證她不會察覺到異狀?更何況我們最近會常常開會,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嚴毅鈞也知道撇開蘇玉菲對他的私情,他們的顧慮並沒有錯,但是他不想分,就算要分,也不是現在,他想多留著關潔書一會兒,他想多擁有一點點他們之間的回憶,他不想那麼快就將她推出他的生命。
「你們要我怎麼做?無緣無故分手,她更會起疑吧。」他反駁道。
「可是……」
「好了。」嚴毅鈞打斷蘇玉菲的話,「我不會讓她影響我們的計劃。」
蘇玉菲覺得可笑,「你就這麼肯定?」
「別忘了,我是她的男人。」
他肯定的表情令蘇玉菲無法反駁,而這也讓她確定了一件事,嚴毅鈞對關潔書動了真感情,無論他自己有沒有意識到,但她明白,她與他是不可能的了。
關上電腦,嚴毅鈞正想閉眼休息一下,突然覺得不對勁,往門口望去——
該死!她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說要跟王葦彤去花蓮,後天才會回來嗎?
深吸口氣,他起身,走到門口,見她滿臉寫著震驚和不可置信,登時明白她聽到了不該聽到的事。
鍾翰昆早就提醒過他,讓關潔書住進他家,等於是為自己埋下一顆不定時的炸彈,一旦引爆,只能說他活該。
但後悔跟懊惱就只有一瞬間,不可否認,跟她同居的這段日子,他過得很開心,雖然大多時候是被她無厘頭的行為搞得好氣又好笑。
關潔書直勾勾地看著面無表情的他,突然覺得他離她好遠好遠,有那麼一瞬間,她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他。
原本她是要給他驚喜的,卻沒料到會聽到他的祕密。
見她的眼神掠過疑問、迷惘和不知所措,嚴毅鈞的胸口莫名發疼,他暗自做著深呼吸,壓下這種不舒服的情緒,淡淡地問道:「不是後天才回來?」
聲音似乎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來,過了一會兒,關潔書才回過神來,輕聲回道:「受訪者臨時有事,取消採訪,所以我就回來了。」
王葦彤說既然到了,乾脆好好的玩一場,但她一直想快點回來陪他,無法完全放鬆,就乾脆回來了。
「嗯。」
「你……要對付劉伯父,為什麼?」她的聲音忍不住顫抖,不敢相信他竟然會暗中策劃害人的陰謀,對象還是將他視為親生兒子的劉允輝!
雖然他們同居,彼此都保有個人空間,但畢竟住在一起,有時候劉家人打給他時,她剛好也在場。
縱使沒有聽到對方說話的內容,但從他的對話可以知道,劉氏夫婦很關心他,廚藝很好的王嫂也很掛念他,他說王嫂是劉家的管家,還有偶爾會打電話催他回去的劉偉豪,以及他最疼寵的劉嘉欣,對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他可說是有求必應。
她真的無法想像,他居然要對付他們……
「這不關妳的事。」話出口後,嚴毅鈞突然覺得好笑,如果不是她無意中拍到照片,如果當時她爽快的將照片賣給他,他們之間便不會有任何交集,不管是她無意中闖入,或是他刻意將她拉進這渾水,她都無法不沾染任何塵埃,全身而退。
關潔書又氣又急,「你要害人,怎麼會不關我的事?」她不相信他要害劉伯父時,內心不會感到痛苦,他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
望著她焦急的面容,他覺得胸口像是壓了一塊沉重的大石,頓感呼吸困難,他深呼吸好幾口氣,才緩緩地道:「劉允輝是害死我父母的兇手。」
如遭雷擊也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如果是這樣,他確實有對付劉允輝的理由,但她還是不敢相信。「真……真的嗎?你查清楚了嗎?」說不定是有什麼誤會。
「這麼嚴重的事,妳以為我會沒有經過求證就對付他嗎?」她不知道當他看到證據的瞬間,他有多希望這一切只是誤會。
「可……」
「既然妳知道了,那妳現在打算怎麼做?」他想知道她的決定。
他們遲早會分手,但他不希望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希望她離開他時,對他的回憶都是好的。
「當然是勸你放手。」關潔書不希望到最後他仇沒報成,反而傷害了自己。
「不可能。」嚴毅鈞斬釘截鐵地否決。
「那都是過去的事。」更何況劉允輝對他有養育之恩。
「妳說的真輕鬆,死的是我的父母。」要他如何忘得了?
「我知道,可是做人不能忘恩負義,說不定他已經在贖罪了,更何況冤冤相報何時了。」若這次他成功了,劉偉豪會放過他嗎?循環再循環,沒完沒了。
「把妳那一套聖人的理論收起來,我不想聽。」嚴毅鈞不耐地回道。
面對他的憤怒,關潔書的心很痛,他一定不知道此刻他俊朗的臉,因為仇恨而變得扭曲、猙獰。
仇報了,他會開心,但開心過後呢?他在劉家生活多年,劉家的人又視他為親人,面對劉家人的指責,他真的能夠完全不當一回事嗎?
心是肉做的,她不想他痛、他後悔,更不想看到他受傷。
「你要這麼可怕嗎?毅鈞,收手好不好?現在還來得及。」只要一個轉念,他的人生就會不同。
嚴毅鈞冷哼一聲,收手,談何容易?當他決定報仇的那一刻起,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他讓自己變成了魔鬼,又怎麼可能因為她,變回那個一心想報恩的傻男人。
「如果妳怕的話,隨時可以離開。」她走了也好,萬一要是不成功,就算劉家循線追查到她,依照他們恩怨分明的處事方式,相信不會太過為難她。
見他一副鐵了心的態度,關潔書情急之下,脫口道:「你不怕我告訴劉伯父嗎?」
嚴毅鈞定定地凝視著她許久才開口,「隨便妳,我已經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一次,不在乎再被背叛第二次。」
關潔書站在人行道上,看著眼前的辦公大樓,思忖著該不該進去找劉允輝,可若是劉允輝知道後轉而對付嚴毅鈞,那該怎麼辦?或者她該提醒劉偉豪?可是劉偉豪一定會追問清楚,她又要怎麼解釋?
正在猶豫不決之際,一句疑惑的問話拉回她的心緒——
「是潔書嗎?」
關潔書別過臉,望著離她幾步距離的劉允輝,胸口一窒,該不會是老天見她遲疑不決,乾脆替她做決定?
她強裝鎮定地上前,微笑地打招呼,「伯父。」
「來了怎麼不上去?」他看她站在這裡有幾分鐘了。
「只是剛好路過。」話出口後,關潔書頓時有種想找個洞鑽進去的感覺,好爛的答案,只要不是笨蛋,都可以聽得出這是藉口。
劉允輝銳利的眼眸閃過一抹訝異,笑道:「陪我喝杯咖啡好嗎?」
「好。」
劉允輝領著她來到附近一間咖啡店,兩人各自點了一杯咖啡。
劉允輝看著她心事重重的小臉,問道:「跟毅鈞吵架了?」
這幾日嚴毅鈞看起來心情也很不好,但問他他又都說沒事。
「對。」關潔書點點頭,他們應該算吵架吧。
劉允輝微笑,「很好。」
她不由得愣住了,她沒聽錯吧?
「或許是因為小小年紀父母就離開了,毅鈞比一般孩子要早熟,壓抑著所有的情緒,可是自從妳出現之後,他的笑容變多了。」
嚴毅鈞自己應該沒有意識到,但他發現他的嘴角會不自覺地往上揚,眼眸中多了一股柔情,那是陷入戀愛的男人才會有的。
「是嗎?可是我感覺他一點也不在乎我。」關潔書悶悶地道。
這幾日完全把她當作隱形人,一副有沒有她都沒差,他們雖然還是同睡一張床、同蓋一條棉被,可是兩顆心的距離變得好遙遠。
她也想主動接近他,可他背對著她,就連她喚他,他也沒有回應,明明他就沒有睡,就是不理會她。
劉允輝指了指她左手腕的手鍊,「頭一次看到他對這條手鍊露出微笑,我就知道他喜歡上妳了。」
關潔書一臉迷惑,「我不懂,這不是客戶送給他的嗎?」跟他笑不笑有什麼關係?
他錯愕,「毅鈞這樣告訴妳的?」
她點頭。
劉允輝將嚴毅鈞買手鍊時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訴她,「如果沒有對妳用心思,他不會回我那樣的話。」
也是,隨便買一條都可以。
「那他幹麼騙我?」直接告訴她就好了,還要她拿去丟掉。
「男人也會害羞。」但劉允輝不明白的是,他們都已經同居了,嚴毅鈞表達感情有必要這麼隱諱嗎?
是害羞嗎?關潔書咬著唇,右手不自覺地輕撫著手鍊。他從來沒有說過喜不喜歡她,這條手鍊是代表喜歡的意思嗎?
見她一臉苦惱,想必有什麼事困擾著他們這對小情人,他想要幫幫他們,便問道:「能夠告訴伯父你們是因為什麼事情吵架嗎?」
關潔書想說,卻又吐不出一個字。雖然感受得出劉允輝很疼愛嚴毅鈞,但嚴毅鈞畢竟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再說他又是害死嚴毅鈞父母的仇人,她擔心他會對付嚴毅鈞。
瞧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劉允輝微笑,看來兩人鬧的彆扭不小,「我相信毅鈞不會劈腿。」
「不是劈腿。」她倒寧可他劈腿,那麼事情就簡單多了,至少受傷害的只有她。
「要不然是什麼?」除了這個,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情可以吵的。
關潔書想了一下,試探地問道:「明知道他做了錯誤的決定,我該怎麼做?」
劉允輝挑了下眉頭,「我倒從沒看過他做錯過任何決定。」
望著他得意的表情,她胸口一揪,「伯父很信任他?」
「當然,他可是我一手栽培出來的,比我那個不成材的兒子不知道要強了幾倍。」如果兒子有嚴毅鈞的三分之一好,他就要偷笑了。
聽出他語氣中的驕傲,關潔書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能微笑以對。
跟劉允輝喝完咖啡後,關潔書的心情更低落了。
雖然只有半個多小時,大多都是劉允輝在說話,但內容通通都是圍繞著嚴毅鈞打轉,言談中,她可以感受到劉允輝對嚴毅鈞的關懷和驕傲,他是真心將嚴毅鈞當作親生兒子看待。
在外頭毫無目的閒逛,等到她察覺該回家,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除了拍照以外,她還是頭一次忘記時間,在外頭閒逛了五個多小時。
回到嚴毅鈞的住處,她愕然發現他已經回家了。這幾天他沒超過十點絕不回來。
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嚴毅鈞抬頭看了她一眼,「正等著妳吃飯。」
關潔書愣了一下,他吃錯藥了嗎?竟然主動跟她說話。
他又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餐桌前坐下。
她跟了上去,坐到自己的位子。
吃了幾口,嚴毅鈞突然問道:「說了?」
關潔書先是一愣,隨即意會過來他指的是什麼,「你派人跟蹤我?」
嚴毅鈞對上她指責的目光,「妳站在那裡,當我眼瞎了嗎?」
「你看到我了?」
「嗯。」
「多久?」
「十幾分鐘有吧。」
「那你為什麼不下來?」
「妳愛站在那裡,關我什麼事。」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下來把她拉走,但當時他沒有,是因為想賭賭看她會不會背叛他。
他這種冷漠疏離的態度徹底激怒了關潔書,她不由得吼道:「嚴毅鈞!」
嚴毅鈞淡淡地瞥她一眼,「我耳朵沒聾,不需要這麼大聲。」
她瞪著他,深呼吸再深呼吸。
「我剛才問的問題,妳還沒有回答。」劉允輝回到公司後,試探性地提起了她,還問他們是不是吵架了,所以他可以認為她並沒有跟劉允輝說什麼嗎?
「答案是什麼對你而言有差嗎?你會改變心意嗎?」現在的他,已經被仇恨蒙蔽了良知,就算她說了,他恐怕也不會停止復仇。
的確如此,但他還是想親耳聽到她的答案,想知道她會不會背叛他。
「我只是想知道該不該改變戰略。」不過以她的表情判斷,應該是不用。
關潔書氣怒地道:「你知不知道你是劉伯父的驕傲,他對你有多麼的信任,你卻要背叛他,你的良心被狗啃了嗎?」
嚴毅鈞冷笑了聲,「我的良心早在知道他是害死我父母的兇手時就沒了。」
他才不要這種帶著贖罪的疼愛,對劉允輝復仇,他的心不會痛嗎?會,但他還是只能忍著像是被利刃戳刺的心痛,一步一步走向復仇之路,如果沒有劉允輝,他不會失去雙親,更不會面臨到必須咬著牙,對一個他曾經視為再生父親的男人出手。
望著他堅決執著的目光,她放軟了語氣,「我只是不想你後悔。」
「我最後悔的就是認賊作父。」曾經他把劉允輝當作父親,現在看來還真是可笑。
關潔書心痛地道:「毅鈞,收手好嗎?你現在不是在報仇,你是在玩火。這把火會傷到別人,也會傷了你自己。」
嚴毅鈞笑了,面容痛苦扭曲,「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全身而退。」
他是打算同歸於盡嗎?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的心更痛了。
關潔書深吸口氣,等激動的情緒稍微緩和下來後,她道:「我知道這麼說你可能會覺得我是在為劉伯父說話,但是你和他相處最久,你認為他會害你們家嗎?」她不相信。
「妳的意思是我誤會他了嗎?我說過,我調查得很清楚,而且我比妳更希望這只是一場誤會。」
關潔書鼓起勇氣再道:「我知道無法阻止你,但你不覺得應該再謹慎調查一次嗎?」
「不管調查多少次,事實就是事實。」
「那再調查一次又有何妨,還是你害怕面對你有可能查證錯誤?」
嚴毅鈞狠瞪了她一眼。
關潔書的肩膀縮了一下,小小聲地道:「我又沒有說錯。」
他再瞪她一眼,起身去書房,直到關上書房門,他才卸下了嚴厲的面具,開始思索著關潔書的話。
他盯著桌上的手機許久,最後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嚴毅鈞一直以為對付劉允輝一事做得天衣無縫,結果事實證明,雖然他努力學習劉允輝的狡猾,但還是敵不過他。
今天本來媒體要爆料富揚使用劣質的警報系統,沒想到在消息公布的前半個小時,新聞被攔截了下來。
劉允輝看完報告後,將資料放在桌子上,不發一語,抬手撫著悶疼的胸口。
見狀,嚴毅鈞有些不安地問道:「董事長,您怎麼了?」
「沒事,只是胸口有些悶。」
「要不要預約林醫師?」
劉允輝看了他一眼,揮揮手,「不用了。」
嚴毅鈞沒再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許久後劉允輝才又開口,「公司有內賊,涉案的人階層不低。」
採購組的許課長跟了他十幾年了,也是個老江湖,竟然會趁採購新公司產品時收取高額回扣,據許課長說,對方好像知道他近來財務有困難,而這件事沒有幾個人知道,就連他也不曉得,更重要的是,這個月公司有幾筆帳款要付,一旦發生賠償事件,弄個不好,會導致資金周轉不靈。
「董事長有懷疑的人?」瞧劉允輝的表情,似乎心裡有了底。
劉允輝不答反問,「你有名單嗎?」
嚴毅鈞怔了下,不是因為劉允輝的問話,而是他似乎想看透他的眼神,他暗吸口氣,平淡地道:「沒有。」
劉允輝靜默了半晌,緩緩地道:「名洋只是個幌子,它背後的公司是聯雲。」
聽到聯雲這個名字,嚴毅鈞的心跳漏了一拍,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查出來了,「董事長打算怎麼做?」
劉允輝看著他,又問:「你希望我怎麼做?」
嚴毅鈞愣住了,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他問的是嚴特助,還是嚴毅鈞?
快速思索一番後,嚴毅鈞用特助的身分回道:「查出內賊。」
「然後呢?」這個內賊能揪嗎?
「當然是嚴辦。」話出口後,嚴毅鈞驚覺不對,劉允輝的眼神分明是知道了什麼。
看著一手栽培的晚輩露出錯愕、疑惑的表情,劉允輝也不再裝傻了,「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會做出這種事。」他自認對他不差。
不知道為什麼嚴毅鈞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臉色丕變,「我也不敢相信,害死我父母人的竟然是你!」
劉允輝震驚不已,登時明白他會傷害公司聲譽的原因,「原來一直在調查當年的事的人是你!」傅生說有人在調查塵封的往事,沒想到會是他。
嚴毅鈞嗤笑一聲,「怎麼?敢做還怕調查嗎?」
望著他充滿恨意的眼神,劉允輝的心情反而放鬆了一點,幸好他還沒查到真正的事實,「你可以衝著我來,為何要對公司下手?難道你以為可以全身而退嗎?」
葉家的人對他很不滿,要是證據落在葉家人手裡,就連葉可喬也無法像以前一樣把他護在身後。
「在我決定報仇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有想過要退。」他能退到哪裡?突地,他的腦海中閃過關潔書燦爛如陽光的笑容,這件事過後,她這顆太陽還願意照耀他嗎?
「那就做得漂亮一點,竟然讓我捉到你的把柄。」
「被你捉到我無話可說。」說完,嚴毅鈞邁步離開辦公室,在握上門把的瞬間,他聽到身後傳來砰的一聲,他扭過頭,就見劉允輝手撫著胸口跌坐在地,嚇得他連忙衝上前,「伯父!」
劉允輝緊緊握住他的手,想說些什麼,然而下一刻便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嚴毅鈞迅速將劉允輝送到醫院。
醫師檢查完後,他神情複雜地望著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劉允輝在他面前倒下的瞬間,當死亡的陰影籠罩在劉允輝身上之際,他沒有報復後的開心,只有悔跟恨,他想報復他,但不想他死。
他至今還記得,是劉允輝牽著他的手進入劉家,是劉允輝用心教導著他,如今他卻反過來傷害他,為了替父母討回公道,他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是錯的,但內心深處傳來一聲又一聲指責他忘恩負義的聲音。
他不是石頭,他可以真切感受到劉允輝對他的疼愛,也正因為如此,當他知道劉允輝是害死雙親的仇人那一剎,他覺得他的世界分崩離析,再也無法拼湊完整。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他曾經在心裡問過一遍又一遍,卻還是無法得到滿意的答案。
「毅鈞!」
一道焦急的嗓音自身後響起,嚴毅鈞回過神,一轉身就對上一臉焦急的葉可喬,他登時感到不知所措,他下意識垂下眼眸。「伯母。」
葉可喬對他雖然嚴格,但給他的疼愛跟劉偉豪是一樣的。
葉可喬一接到嚴毅鈞的電話就馬上趕來醫院,她來到病床旁,看著閉著雙眼的丈夫,心焦不已,直到稍微平復激動慌張的情緒後,她才問道:「怎麼回事?」
「心肌梗塞,對不起,當伯父說胸悶時,我應該馬上請伯父去檢查。」其實當時只要他堅持,劉允輝還是會聽他的,可是他沒有。
「不用自責,公司和家裡都有事,你要他去做檢查,那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他有多固執。」葉可喬看著丈夫蒼白的面容,當下做了決定,「公司暫時交由你管理。」
嚴毅鈞怔住了,「伯母,我……」
她看向他,打斷他的話,「偉豪和嘉欣最近就麻煩你了。」
「我沒有辦法……」他無法堪任她託付的重任。
「毅鈞,你是兄長,你要負起照顧他們的責任,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他一直都是她和丈夫的驕傲。
嚴毅鈞說不出話來,她為什麼要如此信任他?他根本就不值得她信任!
「伯母……」
「就這樣決定,你先回去,不要讓他們兩個過來。」葉可喬不容反駁地道。
他本想再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把話又吞了回去,靜靜地離開病房。
聽到關門聲,葉可喬抬手輕撫著丈夫的臉,輕聲道:「允輝,毅鈞一定不會辜負我們的期望,對吧?」
病床上的男人仍舊閉著雙眼,無法回答妻子的問話。
離開醫院,嚴毅鈞驅車回到劉家,一踏入大門,就見王嫂正在安撫劉偉豪跟劉嘉欣。
劉偉豪和劉嘉欣一看到嚴毅鈞,馬上衝上前去。
「大哥,我爸怎麼了?」
「大哥,伯父醒了嗎?」
望著兩張緊張、害怕和急切的面容,嚴毅鈞有種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們的悔恨感,「還沒醒,伯母正在照顧伯父。」
「哪家醫院?」見嚴毅鈞不回答,劉偉豪急得快跳腳,「告訴我,你不說,我就一間間的找。」
「站住。」嚴毅鈞沉聲阻止要衝出去的劉偉豪。
劉偉豪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一臉嚴肅的嚴毅鈞。
嚴毅鈞上前一步,「我剛才不是說了,伯母正在照顧伯父,你沒聽清楚嗎?」
「我要看爸。」為什麼不讓他去?難道父親的病很嚴重?
「大哥,我也想看伯父。」劉嘉欣眼眶泛著淚水,知道消息時,她跟伯母正好在外面,偏偏伯母不讓她跟,要司機送她回來。
嚴毅鈞知道他們急著想去看親人的心情,但伯母既然已經下達命令,他就必須執行。
「明天一定要有人跟伯母換班,你們認為伯母會讓睡眠不足的你們去接她的班嗎?」
兩人互看一眼。
「那現在該怎麼做?」劉嘉欣一臉茫然。
這種話還要問嗎?「當然是去睡覺。」
劉嘉欣恍然大悟,「對,睡覺。」
劉偉豪冷靜下來,「大哥,爸會沒事吧?」
「對。」嚴毅鈞肯定的回道。
就這麼一個字,穩住了兩顆徬徨不安的心。
劉嘉欣拉了拉劉偉豪的衣角,「堂哥,大哥既然這麼說,伯父一定會沒事的,我們還是趕快去睡覺,明天一早就去醫院。」
劉偉豪點頭,拉著劉嘉欣上樓。
嚴毅鈞見他們乖乖聽話上樓的背影,登時覺得胸口悶到快喘不過氣來,他們不該這麼信任他,他就是害劉允輝躺在病床上的人。
「毅鈞。」
溫柔的喚聲拉回他的思緒,他望向白髮蒼蒼、臉上總掛著慈祥微笑的老人,「王嫂。」
「餓不餓?我燉了雞湯。」
嚴毅鈞本想說不餓,但王嫂的笑容讓他無法拒絕,他點了點頭,跟著王嫂到飯廳。
王嫂盛了一碗雞湯放在他面前,「不要挨餓,這樣才有體力應付一切狀況。」
嚴毅鈞輕輕應了一聲,端起雞湯來喝。
王嫂的手藝一流,雞肉入口即化,雞湯鮮甜不膩,然而此時他品嚐不到美味,嚥下的全是苦澀跟悔恨。
「王嫂……」他覺得喉頭一哽,再也說不出話來。
王嫂坐在他身邊,拍了拍他的手,安撫道:「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遲疑一下才開口,「我能穩住狀況嗎?」
葉可喬的託付,像兩顆大石頭壓在他的雙肩,沉重得讓他快要無法負荷。
「可以。」她肯定地回道。
「為什麼?」為何連王嫂都認為他能?
「因為你是老爺跟夫人最得意的兒子,也是少爺跟嘉欣小姐最信任的兄長。」王嫂說得理所當然。
嚴毅鈞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原來這就是他在他們心中的形象,很可惜,他們最後要失望了。
再次雞湯端起喝著,他想到了一張開懷的笑臉,一股想見關潔書的強烈念頭油然而生。
有她在身邊,他的心就可以安定下來。
第6章
離開劉家,嚴毅鈞回到住處。
家裡一片漆黑,也就是說關潔書還沒回來。
可是當他打開電燈,嚇了一跳,關潔書蜷縮在沙發上。「怎麼不開燈?」
關潔書眨了眨眼,適應光線後,起身走到他面前,「伯父怎麼樣了?」
嚴毅鈞挑眉,「這件事只有劉家的人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的?
她咬了咬唇,「當時我正在和偉豪吃飯。」
「吃飯?」他不自覺揚高音量。
「你放心,我沒有告訴他。」她是想說,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嚴毅鈞看了她一眼,「他還在昏迷中。」
關潔書愣了下,才頓悟他是回答她剛才的問題,「那他醒了之後,你還要對付他嗎?」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看著劉允輝倒下的那一刻,他復仇的心動搖了,但鍾翰昆和蘇玉菲怎麼辦?聯雲之所以成立,就是為了對付劉允輝。
遲遲等不到他的回答,她急了,「你一點點心痛的感覺都沒有嗎?」
心很痛,比他以為的還要痛,尤其是劉家的人對他的信任,讓他幾乎快喘不過氣來,他甚至不敢想像,當他對付劉允輝的真相攤在陽光底下時,他們會有什麼反應,對他們而言,他是他們最信任的人,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痛苦,他體會過。
見他眉頭皺了一下,關潔書心喜,至少他不是全然無動於衷,她趁機勸道:「趁事情還沒有鬧大之前,收手吧。」
這幾天她一直注意新聞,至今風平浪靜,她想,他應該還沒有鑄下錯事。
她眼中的關心、擔憂,她的柔聲勸言,讓原就隱隱發痛的胸口更痛了,他不遲鈍,也不是沒有感覺的人,她的眼神和關懷,讓他明白了她喜歡他,而他也是。
他喜歡一回到家看到她在客廳等著他的感覺,他喜歡她對他的撒嬌,更喜歡每次逗她時,她氣呼呼卻又對他沒轍的可愛表情……她的聲音、她的笑顏,讓他的住處變得很溫暖。
其實不管是鍾翰昆、蘇玉菲,甚至袁成棠都提醒過他,不該將她留在身邊,他也知道,既然決定要復仇,就不該留下她,可他就是貪戀她的溫暖。
現在該讓他們的位置回到原點,不該交集的線,就讓它保持平行吧。
雖然他認為劉家會公私分明,不至於對她做出什麼,但他還是不能冒險,他不能讓她受到一絲傷害,更何況復仇之路還要繼續走下去,她又認識劉偉豪,她繼續待在他身邊,立場會很尷尬,最重要的是,他們一定會為了劉允輝的事吵架,他不想這樣,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情況還沒走到最糟的局面前分開,至少彼此都還能留下美好的回憶。
「來不及了,他已經知道我的計劃。」視而不見她的震驚,嚴毅鈞續道:「當時我們為了這件事起了衝突,之後的事就不用我說了吧。」
「劉伯父知道了……」劉允輝一定很傷心。
「那日妳應該有聽到另一個男人的聲音,他叫鍾翰昆。」
他現在跟她說這個是什麼意思?一股不妙的預感湧上心頭,她不自覺地往後退。
嚴毅鈞捉住她的手,阻止她逃離,「妳曾問過我這張照片有什麼祕密,我現在告訴妳……」
「我不要聽!」關潔書大喊,阻止他說下去,她有股預感,真相不是她所能夠承受的。
不理會她的哀求,他忍著心痛,揭露殘忍的事實,「照片中的另外兩個男人,一個是翰昆,一個是力東,翰昆是報仇計劃的夥伴之一,力東是負責出面和富揚接洽的人,而我是富揚董事長的特助,我們三個人根本不應該有所接觸,要是讓其他人看到這張照片,不會起疑,查到我身上嗎?我當然得把照片拿回來。」
至此,不用問,她已經知道他為什麼會答應她荒謬的要求,「你對我一點點感情也沒有嗎?」
嚴毅鈞的眸底閃過一抹痛楚,但他仍冷冷地道:「再告訴妳一件事,搶劫妳的人是我安排的,至於目的,不用我多說了吧。」
關潔書閉上眼睛,不讓淚水流下來,「你怎麼可以這麼過分!」
微微顫抖的睫毛,緊抿的雙唇,看起來像是在隱忍淚水的模樣,深深地刺痛他的心,他不想讓她難過的,可最終他還是傷害了她。
嚥下湧上喉間的苦澀,嚴毅鈞逼自己再次開口,「我只是想拿回照片,而且我也提醒過妳,妳想玩的遊戲妳沒本事玩。」
所以她是自作自受嗎?心好痛,可為什麼腦海裡閃過的全是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關潔書緩緩地睜開眼睛,望進一雙嚴厲冰冷的眸子,她的心倏地一緊,這才是真正的他吧……
甩開他的手,她轉身走向臥室。
她必須離開了。
當嚴毅鈞知道關潔書搬離他住處,已是三天後的事。
他打開助理剛才送來的郵件,裡面是一串鑰匙和磁卡。
這三天來,他一下班就回劉家,說好聽點是要看住劉偉豪和劉嘉欣,免得他們闖禍,可是他們都那麼大了,根本就不需要他看顧,真正的原因是,他在躲避關潔書,看到她難過的樣子,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內心深處的聲音,開口向她道歉。
所以他只能懦弱地離開。
曾經他以為仇恨把他變得無血無淚,他的心只剩下跳動的功能,是她的出現讓他的心再度變得柔軟,只是壓在肩頭的沉重恨意,逼得他不得不放棄她。
他從桌上拿起手機,撥了一通電話給袁成棠,要他接近關潔書,保護她。
掛上電話,他才剛將鑰匙和磁卡收起來,手機鈴聲響起,來電的是鍾翰昆。
「毅鈞,我們見個面。」
既然劉允輝已經知道他是聯雲的幕後老闆,那他現在和鍾翰昆見面也沒什麼好躲躲藏藏的,但為什麼鍾翰昆的語氣這麼凝重,彷彿發生什麼重大的事。
「怎麼了?」
「你上次要我查的事,報告出來了,我們見面再說。」
嚴毅鈞皺了下眉頭,問道:「你人在哪裡?」如果不是事態嚴重,鍾翰昆不會這麼慎重。
「公司。」
嚴毅鈞掛了電話,離開富揚,開車來到聯雲。
辦公室裡只剩下鍾翰昆和蘇玉菲,兩人都是一臉嚴肅。
他覺得奇怪,「有問題?」
鍾翰昆拿起桌上的報告,「你自己看看。」
接過牛皮紙袋,打開報告,一頁接著一頁,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迷惘,害死他父母的不是劉允輝?可他為什麼要誤導他?
「當時我們調查到的資料全都是假的。」鍾翰昆語氣沉重。
他也感到很意外,他原以為害他父母的人是劉允輝,結果不是。
「我猜,當時劉允輝知道我們在調查他,所以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他自己。」蘇玉菲提出假設。
嚴毅鈞沒說話,坐了下來,滿腦子都是劉允輝為什麼要這麼做的疑問。
接收到蘇玉菲的眼神示意,鍾翰昆也附和道:「應該是這樣沒錯。」
「可是為什麼他要擔起這條莫須有的罪?」蘇玉菲提出疑問。
若劉允輝不是兇手,那他們再對付劉允輝也沒有意義,再者,計劃已經開始執行,接下來要怎麼做,必須有個結論。
「毅鈞,你覺得如何?」鍾翰昆憂心地望向嚴毅鈞,他們三人就屬他和劉允輝最親近也最熟識。
嚴毅鈞緊捏著報告,「雖然這件事和劉允輝沒有關係,但依我對他的了解,他會把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自己,一定有原因。」
鍾翰昆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毅鈞,你想,他會不會是想保護什麼人?」
的確有這個可能,嚴毅鈞張嘴欲言,手機鈴聲響起,他接起電話,「嘉欣,什麼事?」
「大哥,伯父醒來了!」劉嘉欣開心地報喜。
嚴毅鈞一愣,無法形容此刻心中複雜的感覺,只能說幸好劉允輝沒事。
彼端聽不到回應,又道:「大哥,你有沒有在聽?」
「有。」
「對了,伯父想見你。」
「知道了。」掛上電話,嚴毅鈞向兩人說道:「他醒來了,我想很快就可以知道答案。」
離開聯雲,嚴毅鈞趕到醫院。
劉允輝看到嚴毅鈞,對妻子道:「我想吃紅豆餅。」
葉可喬知道這是藉口,沒說什麼,離開了病房。
嚴毅鈞看著坐在病床上的劉允輝那蒼白憔悴的面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幸好劉允輝沒事,不然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望著他充滿悔恨、內咎和自責的表情,劉允輝心裡感到欣慰,他從來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孩子,「聽可喬說,這些日子是你代理公司事務,可喬說你處理得很好。」
嚴毅鈞問出心中最大的疑惑,「你不怕我毀了公司?」
「你會嗎?」劉允輝微笑反問。
嚴毅鈞沉默了一會兒,直接問道:「明明不是你做的,為什麼要誤導我?」
劉允輝嘆了口氣,這世上果然沒有永遠的祕密,嚴毅鈞再追查下去,一定可以查到真相,倒不如他直接說了,「雖然不是我做的,但我沒有管教好弟弟,他才會因為一時貪念,害得嚴家家破人亡,我難辭其咎。嘉欣是我弟弟留下來的唯一血脈,我不能讓她受到傷害。」
他相信劉允輝會為了劉嘉欣這麼做,「既然害怕,當初何必收養我?」養虎為患,他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我以為我可以一手遮天,但我沒想到你這麼聰明。」這是當初收養他沒料到的事。
「既然知道我成立聯雲,為什麼不阻止我?」嚴毅鈞又問。
「你會想離開富揚也是正常的,畢竟沒有多少人能夠忍受那些閒言閒語,你也沒有必要去承受,我們樂觀其成。」
我們?「伯母也知道?」
劉允輝點頭,「讓你承受她娘家那邊的壓力,她一直對你感到很抱歉也很心疼。」
嚴毅鈞定定地望著他,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冤有頭債有主,既然他已經走了,仇恨到此為止,我不會傷害嘉欣的。」
「你要離開?」早知道留不住他,卻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難不成繼續留下來?」嚴毅鈞反問。
「先不說我要怎麼向他們解釋你要離開,如今公司正值多事之秋,我的身體狀況沒有辦法立即進公司坐鎮,偉豪近來行為乖張,嘉欣又單純沒能力,你一離開,所有的重擔都會壓在可喬身上,我擔心她會承受不住,你可以暫時留下來幫忙嗎?」他從沒想過要把他留在富揚一輩子,但他若就這麼走了,要再見面恐怕很難。
嚴毅鈞沒有馬上做出承諾,公司沒有他,並不會馬上倒閉,但此時葉可喬的確需要人幫忙。
劉允輝看出他的態度有些動搖,又道:「你隨時都可以離開,我只是希望你能晚一點而已。」
「好。」他答應了。
劉允輝像是想到什麼,突然問道:「你跟潔書如何?」他想,那天關潔書說他做了錯事,應該是她已經知道他要對付他的事。
嚴毅鈞沒料到他會突然問起關潔書,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如果他沒有故意傷她,她現在應該還在他身邊。
瞧他的表情,劉允輝頓感不妙,「潔書是個好女孩,很適合你,到手的幸福,別傻傻的讓它溜掉。」
嚴毅鈞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直到葉可喬買了紅豆餅回來,他才離開醫院,來到關潔書的住處。
正要下車,他就接到袁成棠的電話。
「大哥。」袁成棠的音量不自覺變小。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聽起來有心虛的感覺。
「我……人在曼谷。」他的聲音更小了。
「你去那裡做什麼?」嚴毅鈞問完,才意會過來,「你是跟著她去的?」
其實她早就該去的,可她卻故意延後,還說了一大堆理由,也是那時候他才真正確定她對他的感情,而當時他的裝傻,何嘗不是因為貪戀她的陪伴。
「是。」
「好好保護好她。」
「我會的。」
結束通話,嚴毅鈞揚起一抹苦笑。是他自己造的孽,現在只是承受這個果罷了。
關潔書拿著行李,正要步出機場,就聽到一道熟悉的喊聲——
「姊……」
她皺了皺眉頭,會這麼叫她的只有袁成棠,但他應該不會出現在這裡才對。
出發前幾天,她恰好在住處樓下遇到袁成棠,兩人聊了幾句話後,她就回到住處收拾行李,之後就沒有見過他,怎麼會……
轉過身,一看真的是袁成棠,她嚇了一跳,「你怎麼會在這裡?」
「當然是跟著妳來的。」袁成棠笑嘻嘻地道。
「你跟著我來這裡做什麼?」聽他的意思,他們應該是坐同一班飛機,可她卻沒有發現他,事實上,除了嚴毅鈞,恐怕沒什麼人可以入她的眼。
雖然已經過了三天,但她還是無法平復激動的心情,至今仍不敢相信他原來是有目的的接近她。
不過就是一張照片,他要,她給就好了,是她自己提出交易,要全都歸咎是他騙了她,對他而言也不公平,畢竟他曾經警告過她,是她沒聽進去。
再說,和他同居的那段日子,她過得很開心,至於受傷,那也是她自找的,如果她能夠堅持不要愛情的想法,此刻她的心就不會這麼痛。
「姊。」見她一臉茫然,袁成棠伸手扣住她的肩膀,輕輕地搖了搖,「回神了。」
關潔書回過神,瞪他一眼,「放開。」
他收回手,嚴肅地道:「妳知道妳現在看起來有多糟嗎?我真的很擔心妳會做傻事。」
她覺得好笑,「跑來國外做傻事?我沒那麼搞笑。」她承認這麼急著離開臺灣是因為她懦弱,怕控制不了想去找嚴毅鈞的念頭,只能離他越遠越好。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妳看起來很不好。」
他知道她和大哥同居,但並不了解他們的感情發展到什麼程度,他曾試探性地問過大哥,可是大哥也沒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不過有一點他敢肯定,大哥對她是有感情的,不然不會叫他保護她。
擔憂的眼神、認真的表情,關潔書大概猜得出他跟著她的理由了,事實上連她都不敢照鏡子,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模樣很糟。
「我沒事。」她現在需要時間來調整心情。
袁成棠就算不知道她和嚴毅鈞的事,光看她蒼白憔悴的面容,也猜得出她受傷了,但他沒有多問,只是順著她的話道:「好,妳說沒事就沒事,反正我跟定妳了。」
「我要去美索,那裡大多都是難民,你不適合跟我一起。」他長得白白淨淨的,看起來就像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如果他不說,她很難想像他是孤兒。
「一副難民樣還想去幫助難民,有沒有搞錯?」袁成棠刻意以她聽得到的音量小聲嘀咕。
關潔書瞪了他一眼,這是什麼話,不過她卻覺得很熟悉,好像是……對了,嚴毅鈞也常常這樣,用嚴肅的表情、認真的口吻說著刺諷的話。
天啊!她想到哪裡去了,嚴毅鈞是嚴毅鈞,袁成棠是袁成棠,他們不是同一個人,她不該因為他們語氣相像就想到他。
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他是有意欺騙她,只是為什麼不乾脆騙個徹底?為什麼要揭開殘酷的真相?
或許他對她沒有愛情,但總有一點點動心吧,不然為何要買禮物送她?
「姊,別這樣。」見她一臉疑問,袁成棠搔了搔頭,「好,算我說錯話,妳別哭好不好?」
哭?關潔書困惑的抬手摸上臉頰,果然一片溼,她馬上抹去淚水,在心中告訴自己,不要急,慢慢來,她一定可以忘記嚴毅鈞。
她抬頭望向一臉擔憂的白淨面容,笑道:「回去吧。」
「不要,除非妳跟我一起回去。」
「我早就規劃好的事,幹麼半途而廢?」因為貪戀和嚴毅鈞在一起的時光,來美索的日期一再延後,她原本想的是打動他的心之後,再執行規劃,現在看起來只覺得可笑。
「那我只能跟著妳了。」
「袁、成、棠!」
「姊,我會乖乖的,妳會收留我吧?」袁成棠故作無辜地眨了眨眼。
「把你放電的招式收起來,我對小屁孩沒興趣。」她現在的心情不是很好,最好少惹她。
「成熟的男人很沒情趣,沒有我這個青春屁孩花招多。」說完,他還帥氣地撥了撥瀏海。
也是,從來只有她想盡辦法逗嚴毅鈞開心,而他卻不曾將她放在心裡,更別提哄她、逗她了。
見她似乎不再那麼堅持,袁成棠舉起手發誓,「姊,我保證我會乖乖的,不會隨便對其他人放電,我的心、我的身體都是妳的。」
關潔書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不正經。」
他露出爽朗的笑容,「姊,先吃飯好不好?我幫妳拿行李。」
她本想再拒絕,但見他笑得開懷的樣子,她轉念一想,既然他那麼愛跟,乾脆就讓他跟,說不定去了美索之後,他受不了那種辛苦的日子,就會自己回臺灣了。
現在的她,只想將力氣花在忘記嚴毅鈞身上。
嚴毅鈞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因為家不再是家,只是一個暫時居住的飯店。
他打開客廳的大燈,環視四周,冷冷清清的,沒有半點人氣,若不是有這些色彩豐富的窗簾和抱枕,這間房子應該會更冷清。
想到這裡,他揚起一抹苦笑,她離開已經半年了,可他卻覺得好久好久。
他不是沒想過去找她,卻遲遲無法付諸行動。
不只因為她的人生規劃為了他而延遲,更因為他沒有把握她會原諒他,如果角色對調,他恐怕做不到原諒,就算原諒了,也不會想再見面。
走到沙發上坐下,他閉上眼睛休息。
好累,真的好累,白天在富揚,晚上處理聯雲的事,三不五時就回劉家,若是待得太晚,他會乾脆睡在劉家。
王嫂問他是不是還在擔心劉允輝的身體,這只是其中一點,劉允輝不管是飲食還是生活作息,都被葉可喬嚴格控管,身體復原狀況很好,只要不要太累就沒問題,他只是不想回來而已。
沒有她的聲音、沒有她的笑容,屋子裡安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可以聽見,這樣的沉悶讓他有種快要窒息的不舒服,有時候甚至會產生幻聽,如同此刻,耳邊又傳來她的聲音——
毅鈞,你想吃什麼?
毅鈞,這個好不好看?
毅鈞,這個要怎麼用?
毅鈞,週末要去哪裡?
毅鈞、毅鈞、毅鈞……
她真的很吵,問的都是小事情,明明就可以自己決定,卻總愛來問他,有時候他會不耐煩,嘲笑她是三歲小孩,說不定三歲小孩都比她有主見,而她有時會不在意地微笑,有時則會氣嘟嘟地瞪著他,可是到了最後,他還是會回答她的問題。
嚴毅鈞緩緩地張開眼睛,映入眼中的依舊是空空蕩蕩的冷清,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什麼也聽不到。
他們同居不過才半年多,他為什麼會對她有這麼深的思念?他明明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對她付出情感,抑或是當他提醒自己不可以時,其實是察覺到他已經在付出了。
不知不覺中,他讓她走入他的生命裡。
輕嘆口氣,嚴毅鈞正想起身去洗澡,手機鈴聲響起,他拿出口袋裡的手機,看了下來電顯示,接聽,「嘉欣,怎麼了?」
「大哥,這個週末你要不要回來?」
「這個週末是小公主的生日,我當然要回去。」
真正傷害他們嚴家的是劉允陽,當時劉嘉欣年紀還小,什麼事都不知道,硬要把仇恨加到她身上,對她不公平。
「我就知道大哥還記得我的生日,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的一句生日快樂。」雖然沒住在一起,但她敏銳地感覺到大哥這半年來越來越不快樂,他的笑容是苦的。
「這樣啊,我本來還想著要買一臺單眼相機給妳當生日禮物,妳真的不要?」
劉嘉欣難掩欣喜,「大哥,你怎麼知道的?」這件事她並沒有告訴任何人。
「不小心瞄到妳看的網頁。」
他會記得,全是因為關潔書,當時就算他不想聽,她也會在他耳邊吱吱喳喳的介紹每一款單眼相機的優缺點,所以那天在劉家看到劉嘉欣瀏覽的網頁,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大哥好細心,不知道是哪個幸運的女人可以當我嫂嫂。」說到這裡,她突然想到還沒見過大哥交女朋友。
嚴毅鈞揚起苦笑,她口中那個幸運的女人已經被他氣走了,「週末我會早一點回去。」
劉嘉欣遲疑了一會兒,輕聲道:「大哥,我們是可以分享快樂跟悲傷的家人,有心事一定要說出來,不要一個人悶在心裡。」
他有些愣住了,她表面上看起來是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實際上心思細膩,她一定察覺到了什麼,「我知道。」
閒聊了幾句,結束通話,沖個澡後,嚴毅鈞來到書房,打開電腦,登入信箱,點開一封袁成棠寄來的信——
歐洲,打工,安好。
他記得關潔書說過,除了想去國外當志工,還想當背包客體驗打工度假,看來她正一步步地實現她的人生計劃。
有袁成棠在她身邊,他該放心的。
時間慢慢過去,關潔書已經到歐洲好幾個月了。
打工度假,聽起來很悠閒,但其實她一點也快樂不起來,尤其是今天。
今天是嚴毅鈞的生日,他應該會把自己關起來,獨自療傷。
嘆了口氣,關潔書看著腕上的手鍊,想要忘了他,卻還戴著他送的手鍊,到底還要不要忘了他?抑或者她內心深處根本就不想忘記他。
發呆了一會兒,她起身離開住處,到賣場買了幾樣菜回來,走進不到一坪大的廚房,洗洗切切後,熱鍋炒菜,正要炒第二盤的時候,大門打開了。
袁成棠一見到關潔書的動作,馬上衝到她身邊,將她手裡的鍋鏟搶下來,「姊,妳做什麼?」
關潔書看了他一眼,伸出手,「還我。」
他馬上把鍋鏟藏到身後,「拜託,我的未來無可限量,可不想提早掛掉。」
她燒的菜雖然不至於到讓他離不開廁所的地步,但真的難以下嚥。
她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他微微揚起下巴,一副就是不給她的表情。
兩人用眼神對峙了一會兒,關潔書放棄了,走到椅子上坐下。
袁成棠微愕,依照往常,他搶了她的東西,她應該要罵他幾句,不然也要敲一下他的頭,絕不可能這麼安靜。
他走到她面前,突然問道:「姊,想回臺灣嗎?」
「不想。」回去做什麼?沒有值得她回去的人事物。
「為什麼?」他看她很想念大哥。
關潔書不回答,看著前方,右手無意識地摸著左手的手鍊。
袁成棠沒再說什麼,看來她受的傷很深,都快一年了還無法平復。
他轉身,去將她未做完的菜煮好,免得她親自動手。
三兩下將煮好的菜放到桌上,他來到她面前,「為了以後的生命著想,姊,我拜託妳不要再靠近廚房。」
「我做的菜真有那麼難吃?」
「我也想對妳說好聽的話,但我不想虐待自己的胃。」
「所以我才捉不住他的胃……」關潔書哀怨的道,嚴毅鈞連菜都煮得比她好吃,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照顧。
袁成棠不用問,也知道她口中的他是嚴毅鈞,空間跟時間根本無法沖淡她對大哥的思念,就他看來他們還愛著對方,現在就看誰先踏出一步。「人生苦短,姊,真的忘不了就回去看看,說不定你們還有機會。」
她不知道他和嚴毅鈞相熟,所以他不能把話說得太明白,幸好她不時會提起「他」,他才能讓她以為他是自行判斷她在感情上受了傷。
關潔書咬著唇,目光轉向桌上的菜,幽幽地道:「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應該又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姊……」
「你吃,我吃不下。」她起身,離開屋子。
沒開口喚住她,袁成棠起身坐到餐桌前,一邊吃飯一邊思索該怎麼幫助他們重新在一起。
三兩下吃完飯後,他走了出去,見關潔書坐在椅子上望著星空發呆,他的心微微泛疼。
其實嚴毅鈞和她很配,一靜一動,偏偏他們在不對的時間相遇,加上他出的主意,不然她也不會傷得那麼重。
想到這裡,他拿起手機將她發呆的樣子錄下來,直到她起身離開才停止,而後他將影片發送到嚴毅鈞的信箱,希望他看到後能夠來這裡。
此時在臺灣的嚴毅鈞正逐一檢查標案的條例,不時確認E-mail,剛好收到袁成棠寄來的信,他打開了附加的影片檔。
自從他們去了歐洲後,袁成棠每個星期都會傳來關潔書的消息,大抵都是她過得很好,要他不用擔心。
他不由得伸手輕撫螢幕,她瘦了好多,看起來好憔悴、好落寞。
他好想她,但沒有勇氣去找她,在她眼中他是一個忘恩負義、無情奸詐的男人,他配不起她。
倏地,嚴毅鈞瞪大眼睛,她正在輕撫著腕上那條他送的手鍊,沒想到她還戴著,難道她的心裡還有他嗎?他的心瞬間變得雀躍,然而下一秒,他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因為影片中的她像是下了什麼決定,毅然將手鍊拿掉。
答案顯而易見,她決心跟他斷個乾淨,會有這樣的結果是他活該。
也好,她值得比他更好的男人來珍惜她、擁有她。
第7章
三年後。
關潔書坐在電腦前,目光直直地瞪著螢幕。
她高中到大學最疼愛的學妹,也就是劉偉豪的前女友沈若瑜,透過王葦彤傳話,說她要跟劉偉豪結婚了,問她願不願意去參加她的婚禮。
想當年沈若瑜一聲不響地離開臺灣,連一句道別也沒有,枉費她這麼疼她,這麼沒心沒肺的學妹,不理會她是剛好而已,可是這個沒良心的還要王葦彤傳一句話,說家人不能來,她可以體諒。
沒良心就是沒良心,當年離開時,就沒想到她這個家人會有多難受,偏偏她……唉,沈若瑜雖然有親人,但那種為了錢可以賣掉她的親人,不要也罷。
新娘結婚連個家人都沒有,很可憐的,她不去實在說不過去,可是劉偉豪結婚,嚴毅鈞一定也會出席。
根據王葦彤打探到的消息,嚴毅鈞仍留在富揚,當年他明明堅持要報仇的,怎麼最後沒消沒息的?是因為良心發現嗎?無法得知,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劉允輝很依賴他。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卻也不足以讓她完全忘記他。
想到這裡,關潔書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麼了?一進門就聽到妳在嘆氣。」袁成棠將剛買的麵包遞給她。
關潔書從紙袋裡拿出麵包,「我學妹要結婚了。」
他坐到她身邊,「這是喜事,應該要開心不是嗎?」
「新郎是他弟弟,所以……」
「所以在想該不該回去?」袁成棠替她把話講完。
她點頭,「還沒準備好。」
袁成棠無奈搖頭,「依我看,就算再給妳十年,妳還是無法準備好。」
不是他要說,他們明明還愛著對方,就是不肯為對方跨出一步,她雖然沒有剛離開臺灣時那麼失魂落魄,但偶爾還是會聽她提起嚴毅鈞的事,至於大哥那邊,他寄了E-mail給大哥,說她還在想他,可是大哥的回應居然是要他好好照顧她。
如果大哥對她沒感情,就不會要他照顧她,真搞不懂他們兩個到底在想些什麼。
關潔書本想白他一眼,但一看到他古銅色的的肌膚,到舌尖的話全吞了回去。想當初他離開臺灣時,皮膚白白嫩嫩的,卻因為跟著她東奔西跑而曬黑了,雖然脫了稚氣,增添了男人味,但這未必是他想要的,她還記得初認識他時,他為了一點點小傷口就哇哇叫,怕留下疤痕。
「我不想遇到他。」說話的同時,她注意著他的表情。
袁成棠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撇了撇嘴,「膽小鬼。」
看著他起身,她突然道:「去訂機票。」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瞪著她,「妳剛才說什麼?」是他想的那樣嗎?她願意回臺灣了?
「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她浪費了他太多時間。
袁成棠眉頭一挑,大步一跨,來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沒發燒啊……」
關潔書揮開他的手,「總不能讓你一直跟著我。」
「雖然辛苦,收穫倒也不少,妳讓我看到不一樣的世界。」這是他的真心話。
「這些日子謝謝你。」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本來就會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煩,更何況是在國外,若不是有他陪著,她可能會遇到更多困難。
「那回到臺灣以後,我還可以是妳弟弟嗎?」
經過這三年來的相處,他真心把她當作姊姊看待,再者,等回到了臺灣,不論她會不會跟嚴毅鈞再續前緣,得到弟弟的身分,對他而言是一項保障,萬一有一天她要是知道他是大哥的人,生完氣後應該會原諒他。
「當然是弟弟。」
袁成棠微笑,心想著要趕快通知大哥,他們要回去了。
照理來說,依照關潔書和沈若瑜的交情,一定會回來參加婚禮,但她一定也知道他會出席,他原本還有些擔心她會因為他不回來。
所以自從收到袁成棠的E-mail,說他和關潔書要回來臺灣了,嚴毅鈞的心情一直處在激動之中。
雖然她沒了親人,但臺灣畢竟是她生長的地方,他不希望她因為他而不再回來,這裡還有她的朋友,當然,如果她在國外有了對象,那就另當別論。
不過根據袁成棠的密報,她的心裡還有他,面對追求者全都不為所動。
他想,她的心裡對他應該是滿滿的怨恨,而不是袁成棠想的那樣,她還愛著他,如果是的話,她就不會毅然決然的將手鍊拿掉,雖然他跟她說,那是客戶轉送的,但她很寶貝那條手鍊,他看得出來她很珍惜。
之後袁成棠傳給他的相片中,他並沒有看到她將手鍊重新戴上,原因為何已經很清楚了,她將他趕出了她的世界。
如果她不希望看到他,他會尊重她的意思,但今天是劉偉豪的婚禮,他真的無法避免。
關潔書沒想到第一個見面的熟人會是嚴毅鈞,不過想想,他是劉偉豪的兄長,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依照他還能夠待在富揚的情況,現在能在婚禮會場招呼指揮,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在回國之前,她就已經做好見到他的心理準備,也告訴自己,面對惡意欺騙她的人,她要麼不理他、嫌棄他,不然就是要抬頭挺胸地面對他,但真正見面時,什麼不理、嫌棄、抬頭挺胸全沒了,只有微微發痛的心告訴她,眼前這個男人依舊是她的愛,她並沒有因為時間過去而忘了一絲一毫。
在心中暗嘆口氣,她真的很沒用。
嚴毅鈞見她眼神四處飄移,一副不想看到他的樣子,心一陣揪緊,她真的還愛著他嗎?應該只有厭惡而已吧。
壓下湧上喉間的苦澀,他主動打招呼,「好久不見。」
關潔書不自然地點了下頭,「好久不見。」
沒用、沒用,她真的很沒用!聽到他低沉的嗓音,竟然會有想哭的衝動,甚至還想要靠近他,她如果不是瘋了,就是已經瘋了,面對傷害她的人,竟然這麼大度!
嚴毅鈞深深地看著她一會兒,低聲道:「我知道妳不想見到我。」
關潔書錯愕,他說錯了,是他不想見到她才對吧,她想反駁,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沉默。
他把他的沉默當作默認,一步錯步步錯,失去她以後,他才真正體會到後悔的痛苦,但這世上並沒有治療後悔的藥,他只能用下半生來贖因為當年的無知所犯下的罪。
「若瑜一定很高興。」他也是,能和她面對面說幾句話,而不是只能透過螢幕紓解對她的思念。
「嗯。」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只能簡單應一聲。
嚴毅鈞看出她的不自在,苦澀一笑,「跟我來。」
關潔書不解地抬頭,「去哪裡?」
「幹麼一副我會把妳賣掉的表情。」見她一臉尷尬,他不忍逗弄她,正經地道:「我想若瑜會很高興見到妳。」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一對上他的眸光,她的心馬上漏跳好幾拍,她移開視線,勉強扯出笑容,「這裡應該會很需要你,不敢勞你大駕。」
「今天最大的是新娘子,她高興,什麼都好。」如她所言,她並不需要他,但他需要,就算只有短暫的相處時間也好。
他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只能跟在他身後,只是……要命,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她會覺得他高大健壯的背影透出濃濃的孤寂,讓她忍不住想伸手撫上他的肩膀……
嚴毅鈞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搭在肩膀上的小手。
他疑惑的表情拉回關潔書的思緒,她趕緊縮回手,天呀!她剛才在做什麼?該怎麼解釋?
瞧她一臉懊惱,他轉過身瞅著她,「想偷襲我就正面攻擊,還是這些年妳都在學怎麼暗箭傷人?」
嘴巴真壞,可卻熟悉得讓她又想哭了,若不是有袁成棠那張跟他一樣的壞嘴巴,常把她氣得牙癢癢的,說不定她真的無法待在國外,會因為太想念他,衝動地回臺灣。
以為忘了,以為對他的感情淡了,但真正見到面才知道,那都只是自欺欺人。
為了掩飾激動的心緒,為了不讓眼淚落下來,她別過臉,沒有回話。
看來她對他的怨恨還很深,嚴毅鈞扯了扯嘴角,邁步繼續往前走,來到新娘休息室,輕敲了下門板,裡頭傳來不爽的聲音——
「進來。」
嚴毅鈞進入休息室,就看到今日的主角各坐沙發一方,看起來像是吵架了,「又怎麼了?」這小倆口一天到晚都在吵架。
沈若瑜瞪了劉偉豪一眼後,搶先告狀,「大哥,你說說他,真的很無聊,不准我把捧花給嘉欣。」
「我不想把祝福給她,不行嗎?」劉偉豪回道。
這時,關潔書從嚴毅鈞身後走了出來,受不了地道:「你們也太愛吵架了吧。」
沈若瑜見到關潔書,先是一愣,隨即欣喜得衝上前緊緊抱住她,「學姊,我好想妳!」
關潔書哼了聲,輕輕推開她,「少來,妳這個沒良心的。」
沈若瑜紅了眼眶,「謝謝妳能來。」
關潔書笑了笑,看著從沙發起身的男人將他的新娘擁入懷中,她真心祝賀,「恭喜你們。」
「謝謝。」沈若瑜感動地道。學姊在她生命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今日能得到她的祝福,意義非凡。
關潔書望向劉偉豪,交代道:「要好好照顧我妹妹。」
「這不用妳交代,倒是學姊,妳等一下一定要站在前面,若瑜的捧花是妳的。」劉偉豪笑道。
沈若瑜忍不住翻白眼,他怎麼還念念不忘那束捧花?
「沒對象,要捧花做什麼?」關潔書沒好氣道,存心要讓她鬱卒嗎?
嚴毅鈞眸底掠過一抹心疼,是他摧毀她的愛情,讓她再也不相信男人。
沈若瑜橫了劉偉豪一眼,「嘉欣會很傷心的。」
劉偉豪哼了聲,「那種男人不嫁也沒關係……」他話還沒說完,腹部猛地一痛,「沈若瑜,妳要謀殺親夫啊!」
沈若瑜怒道:「我們還沒登記,你還不算我丈夫。」可以再多打幾下。
劉偉豪環抱住沈若瑜的肩膀,一臉認真地道:「夫妻要同心。」
沈若瑜懶得理會他,「學姊,我還有好多話要跟妳說,婚禮結束後妳不可以先溜喔。」
關潔書微笑點頭。
雖然答應新娘要留下來,但一場喜宴吃下來,關潔書決定要食言。
她總覺得有人在看著她,可是當她看向四周,大家都忙著吃東西聊天,很明顯是她多心了,這還不算什麼,當男方家長帶著新人敬酒到她這一桌,劉允輝看她的眼神除了訝異,還有一絲說不出的古怪,接著他看了嚴毅鈞一眼,而嚴毅鈞……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好歹同居過,有必要這麼無情嗎?不過,如果他真的有情,當年就不會把接近她的真正原因告訴她了吧。
當難過激動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她反覆想了又想,當初他會突然告訴她,應該是不耐煩她的勸言,外加察覺她對他有感情,才會斬斷她的愛苗。
既然他不願意她出現在他眼前,她就該識相一點,閃得遠遠的。
向同學們打了招呼後,她走出會場,打電話給袁成棠。
「小棠……」
「不要叫我小棠。」袁成棠不滿地打斷她的話,他二十五歲了,年紀不小了好嗎?
「都叫習慣了,你還真愛計較。」小屁孩就是小屁孩。
「那我叫你老姊好不好?」堂堂男子漢一直被叫小,很滅威風。
關潔書瞇起眼,「袁成棠,你皮在癢是不是?」
有了距離保護,袁成棠不甩警告,「老姊,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
還叫!真的是越來越欠揍,她不客氣地直接命令道:「來載我。」
袁成棠說他在出國前把住的地方退租了,所以回來臺灣後就賴著她要她收留他,她想反正家裡還有空房,就用很便宜的租金租給了他。
「妳不是說九點嗎?」這麼早回來做什麼?
「你廢話真多,叫你來就來。」這個臭傢伙,回臺灣以後就不怕她了。
「好啦。」袁成棠不耐煩地應了一聲。
關潔書結束通話,一轉身,一道挺拔的身影映入眼簾,這麼多年沒見,她的心跳依舊為他加速。
沒天理啊,隨著時間過去,他舉手投足間充滿成熟的吸引力,而她卻越來越老,等回家之後,她一定要上網訂個五百片面膜來敷臉,還有唇膜、手膜、足膜……管他什麼膜,只要能夠留住青春,什麼都可以。
正協助新人送客的嚴毅鈞,感受到兩道打量的目光,側過身,正好對上一雙熟悉注目眼神。
曾經她也是這樣,用著崇拜的目光看著他,當時他覺得她是花痴,現在卻是求之不得。
遲疑了一下,他邁開腳步,朝她走去。
關潔書瞪大眼睛,看著他朝她而來,心跳得更快了,呼吸也失序。她暗暗咬牙,告訴自己爭氣一點,沒必要為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犯花痴,但是,她好想念他寬厚的胸膛,還有令人心安的陽剛氣息……
沒用沒用,她真沒用!
看她一見到他就低下頭,嚴毅鈞的心微微一揪,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人,但他仍強牽起微笑,問道:「需要送妳回去嗎?」
「等一下會有人來載我。」早知道在喜宴進行中她就先打給袁成棠,這樣現在就不用在這裡等了。
他看著她的髮旋,心頭泛起苦澀,她連看他一眼也不願意嗎?
關潔書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剛才好像聽到他在嘆氣,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氣抬起頭,正好對上一雙黝黑的眸子,心臟非常用力地跳了一下。
近看發現他更帥了,連顆小痘痘都沒有……要命,幹麼突然彎起嘴角,她吞了吞口水,天啊,好渴。
「你……」幹麼挑眉,存心要勾引人嗎?
嚴毅鈞皺了皺鼻子,「妳剛才喝酒了。」
關潔書怔了一下才想起他不喜歡女人喝酒,「同學玩開了,所以……」真沒志氣,他們都沒關係了,她要喝幾瓶甚至幾打酒,關他什麼事。
「等一下我送妳回去。」他的語氣不容拒絕。
「不用了,我剛才已經說了,有人會來載我。」其實她也可以自己回去,只是敵不過出門前袁成棠的碎碎唸,堅持一定要讓他來載她,不准獨自回家。
「男的女的?」
「男的。」沒什麼好隱瞞的,等一下袁成棠過來,他也會看到。
「男朋友?」他知道這些年來她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他會這麼問,不過是想多跟她說說話而已。
「不是。」關潔書誠實回答。明知道他們已經沒關係了,但她就是不想對他說謊。
「馬上打電話跟他說不用來了。」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袁成棠。
關潔書本想問為什麼,但見到他臉色一沉,她只好乖乖拿起手機撥電話。
沒志氣,真沒志氣,幹麼他說什麼她就照做,當年她離開臺灣就是要忘了他,拿下手鍊是為了堅定自己的決心,怎麼一見到他決心全跑光了?
可惡,真可惡,人帥成熟穩重,不用施展魅力,光站著不說話,就會散發出獨特的男性魅力,讓女人情不自禁地拜倒在他西裝褲下。
嚴毅鈞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要不要把我的手機借妳用?」
關潔書不解地看向他,「為什麼我要用你的手機?」
「妳滑這麼大力,不是觸控不靈敏嗎?」他看她有想將手機往地上砸的態勢。
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用。」她點開袁成棠的電話號碼,按下撥話,接著側過身子,壓低音量道:「不用過來了。」
袁成棠不解地問道:「為什麼?」
「有人會送我回去。」
「誰?妳別騙我,也別以為臺灣的治安很好。」除了大哥的車子可以上,其他男人都不可以。
「認識的人,好啦,你別囉唆了好不好,就這樣。」不給袁成棠說話的機會,她直接掛斷。
她側過身,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呼吸瞬間一窒,她連忙別開眼,不敢看他。
是錯覺吧?他的眼神裡怎麼可能會有痴戀、愛憐的情緒,她一定是看錯了,可她沒有勇氣去印證。
嚴毅鈞把她的動作當作是閃避,他試著平復胸口脹滿的酸澀情緒,淡淡地道:「走吧。」
「走去哪裡?」她一臉困惑。
「妳要站在這裡吸廢氣嗎?」他還有些事要交代,不能這麼快就離開。
關潔書沒再說話,乖乖地跟在他身後,她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在心中哀嘆,關潔書,妳真的沒救了。
雖然一度有想要偷偷溜走的衝動,但最後關潔書還是很沒志氣地坐上嚴毅鈞的車。
他瞧了一直在閃避的她一眼,「潔書。」
熟悉的呼喚讓她嚇了一跳,她扭過頭看著他。
他微微一笑,「還是妳希望我叫妳關小姐?」
她很想回答就叫她關小姐,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嘴巴講的跟腦袋想的不一樣,「叫潔書也可以。」
唉,她在做什麼,都怪他,眼神中幹麼有一種緊張的情緒,好像她的答案很重要。
「妳的安全帶沒繫。」他提醒道。
關潔書連忙繫上。
「住址。」明明就知道,卻只能假裝不知道她的近況,連想要關心也無法直接表達。
「還是和以前一樣。」話出口後關潔書就後悔了,他說不定早就忘記了,但神奇的是他竟然還記得。
車內氣氛異常沉靜,嚴毅鈞一語不發地開著車,關潔書望著流經窗外的風景,直到車子轉過兩個轉角。
「現在在做什麼?」她不想理他,可是他想跟她多說說話,沒有她的日子,他才知道他的世界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孤獨。
「社工。」
「很符合妳的個性,哪一方面?」
關潔書咬了咬唇,思索著該不該回答。
「怎麼?不能說?」就連回話也不願意嗎?
也不是不能,而是他們現在沒有任何關係,她做什麼與他無關,他只不過是沒話找話聊而已,對,一定是這樣。
「家暴。」
嚴毅鈞扭頭瞪了她一眼,淡淡評論,「很有挑戰性的工作。」
袁成棠竟然沒有告訴他!現在仔細想想,自他們離開美索,他給他的消息就沒有很明確……回頭看他怎麼收拾他。
關潔書心頭一驚,他怎麼又一副她犯下什麼錯事的指責眼神?
「是很有挑戰。」
「也可以說不知死活。」他的語氣有些不快。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又沒做犯法的事。
「這份工作比較適合男孩子。」要是遇到不理性的人,發生肢體衝突,她該如何自保?
「男女平等,你不該歧視女性的能力。」她就知道他一定沒什麼好話,以前他就說過不喜歡她的夢想。
「遇到沒有理性的人,妳可以應付嗎?」有些人情緒一旦失控,連男人都壓制不住,更何況是她。
「那些人再可怕也不會比緬甸邊境的……」下面的話她不敢再說下去,慢慢地扭過頭,果然,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妳還是去了。」嚴毅鈞早就知道了,但故意這麼說。
「那是我的夢想。」討厭,她何必回答得這麼心虛,活似她去實現夢想是犯了什麼大錯。
他哼了聲,「夢想去送死。」
關潔書不苟同,「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連一根寒毛都沒少。
「幸運之神不會常常眷顧妳的。」每每聽見她的消息,他就心驚膽顫,深怕聽到他最害怕的答案。
「所以我回來了。」總不能讓袁成棠一直陪著她,這幾年不管她好說歹說,他一直堅持不肯獨自回來臺灣。
「不會再去了嗎?」袁成棠幫他問過她這個問題,可是她並沒有給袁成棠確切的答案。
「暫時沒有打算。」人生的事很難說,說不定哪天她又心血來潮。
嚴毅鈞遲疑了一下,才問出見到她後一直想問的問題,「如果我都不出現在妳面前,妳是不是就不會離開臺灣?」
關潔書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想,他們還沒有同居以前,他不就已經知道她畢業後要去移工學校嗎?後來她照著她的規劃出發,但不可否認的,會在那邊停留比較久,的確是不想回來臺灣。
臺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踩在同一片土地上,彼此遇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如同現在。
「我會不會再次過去,跟你絕對沒關係。」反正他們也不會再有交集,她也不可能再因為他而去療傷。
「那就好。」雖然分開,但他不希望她再去危險的地方。
好什麼好,她去哪裡,關他什麼事?
關潔書別過臉,看著窗外飛掠的景色,直到他送她回到住處,她都沒再說話。
要下車時,她終於開口了,「謝謝。」
「潔書。」
她停止開車門的動作,扭過頭望向他。
嚴毅鈞對著她笑道:「很高興妳平安回來。」
「那裡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怕。」打開車門,她趕緊下車。
望著她簡直可以說是落荒而逃的身影,他苦笑搖頭,對她而言,他應該比魔鬼還要可怕。
關潔書上樓一打開家門,就看到袁成棠雙手抱胸站在門後等著,一副要審問她的樣子。
「你站在這裡做什麼?」她將他推開,走進屋子。
「老姊,我看到了。」他關上門,跟著她屁股後面。
她隨手將皮包丟在茶几上,「那又怎樣?」
袁成棠往她身旁一坐,八卦的問道:「他是不是妳說的那個人?」
老實說,要一直假裝不知道她喜歡的人就是嚴毅鈞真的挺辛苦的,他還要老是擔心自己會不小心說溜嘴。
關潔書伸出食指點住他額頭,阻止他靠近,「是或不是,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他拉下她的手,「姊,今日一見,有沒有打算復合?」都肯讓大哥送回來,他們之間應該還有再續前緣的可能。
「我們已經是過去式,再也不可能變成現在式。」她拿起抱枕抱著。
「既然如此,妳為什麼還要讓他送妳回來?」他才不相信她見到大哥後,心裡頭不會冒出想要復合的想法。
「他說要送。」她也很無奈。
「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當他第一天認識她嗎?他敢說這世上除了大哥以外,就屬他跟她最親近。
「你不知道,他很兇的,他只要一板起臉,我就只能棄械投降。」比嚴毅鈞可怕的人她不是沒見過,而且縱使她有千百個不願意,嚴毅鈞就是有辦法讓她聽話。
「怕還做什麼志工。」
「這跟工作有什麼關係?」
「妳不怕家暴者,卻怕一個不會對妳怎麼樣的男人?妳別以為我年紀小就唬我。」若不是心裡在意,大哥兇不兇根本就影響不了她。
關潔書恍然大悟,「不會吧,你跟著我去做志工,是擔心我的安危?」
袁成棠瞪著她,「妳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姊,我還是那句老話,坦白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意。」
就算誠實面對又如何?他們不可能了。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她將抱枕丟給他,「看你要回去做網拍還是什麼,總之不用因為擔心我,去做你不愛做的工作。」
「妳要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我現在在臺灣。」
「臺灣就沒壞人嗎?」
「懶得理你,我要去睡了,明天還要上班。」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關潔書起身走向臥室。
看著她將門關起來,袁成棠更加堅定了,一定要找機會撮合她和大哥。
諸事不順。
關潔書發現自從見到嚴毅鈞以後,她不管做什麼事都無法一次完成,總是需要再收一次尾巴。
早知道就不要回來臺灣,早知道就不要去參加沈若瑜的婚禮,早知道她就……唉,早知道其實都只是藉口。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嚴毅鈞似乎非常不快樂,眼中帶著濃得化不開的憂鬱,笑容也帶著苦澀。
雖然他不是富二代,但現在的他算是事業有成,身邊也不乏女子圍繞,怎麼可能不快樂?
搖了搖頭,她告訴自己不要再想關於他的一切,她要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
不過顯然幸運之神沒有眷顧她,她跟衰神比較有緣分。
才剛將嚴毅鈞趕出腦海,一道高大壯碩的身影擋住她的去路。
「我的孩子呢?他在哪裡?」男人目露兇光瞪著她。
關潔書暗呼不好,這個男人是她上次輔導暴力家庭案件的家長,上回她要帶孩子去安置中心,差點被他打,幸好有袁成棠在,而這次……
嚴毅鈞那張烏鴉嘴還真靈,看這人來者不善的樣子,她不知道能不能毫髮無傷的全身而退。
「童童很好。」她試著柔聲安撫,「他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我家不安全嗎?妳為什麼要拆散我的家庭!」男人怒聲質問。
哪裡安全了?一喝酒要就打小孩出氣,關潔書很想這樣回應,但他的表情不太對,就像是一隻負傷的野獸,有股要同歸於盡的氣息。
果不其然,就在她悄悄往後退之際,一把亮晃晃的刀子指向她。
「有話好好說。」
「沒什麼好說的!」話音一落,男人便拿刀向她刺去。
關潔書反應敏捷的用皮包打掉男人手中的刀子,緊接著一個側踢,踢向男人的膝蓋。
男人吃痛蹲了下來,大喊道:「妳這個臭婆娘,把我的孩子還來!」
她本想拔腿就跑,然後報警抓他,但在聽到「孩子」這兩個字,她的腳步猛地一頓。
他再怎麼說也是童童的父親,他不想孩子離開他,也是父子天性,想到這裡,她有些不捨,來到他面前,蹲下身,勸道:「童童過得很好,而且只要你戒酒,不再打童童,童童自然會回到你身邊。」
「妳以為我會相信妳的話嗎?」話聲剛落,男人將蹲下時拿起的磚頭往她的腦袋砸去。
沒料到他還會攻擊自己,關潔書來不及閃避,硬生生接下。
她的頭好痛好暈,眼前一片白光,可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會想起嚴毅鈞?難道她會死嗎?
在陷入黑暗前一秒,她聽到雜亂的腳步聲、高喊救命的呼叫聲,是有人來救她了嗎?醒來後,她還可不可以再見到嚴毅鈞?
第8章
由於劉偉豪去度蜜月,嚴毅鈞這個董事長特助只好代理他的職位。
嚴毅鈞剛將手頭上的工作處理完,正要起身離開辦公室,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覺得狐疑,袁成棠怎麼會這個時候打給他?可他接聽後還沒開口,對方便焦急的喊道——
「大哥,你快來醫院,姊出事了!」
嚴毅鈞心頭一跳,「在哪家醫院?」
掛上電話,他急忙去停車場開車,如果不是很嚴重,袁成棠絕不可能打電話通知他。
趕來醫院,找到袁成棠,嚴毅鈞劈頭就問:「潔書現在怎麼樣了?」
「腦部被重擊,現在還沒有醒來。」袁成棠一臉自責。
「怎麼回事?」嚴毅鈞直直盯著病床上她蒼白的臉蛋,心好痛好痛。
袁成棠將她被攻擊的情況一五一十地道出,而後非常抱歉地道:「我太疏忽了。」
嚴毅鈞沒有說話,目光始終緊鎖在關潔書身上。
袁成棠沒再多言,識相地離開。
嚴毅鈞照顧了關潔書一整個晚上,直到隔天天亮袁成棠來接手。
「大哥,這裡有我在,你就放心去上班吧。」這一次他一步也不會離開關潔書。
嚴毅鈞真的很想一直陪在關潔書身邊,但是董事長夫婦和劉偉豪夫婦都不在國內,他必須在公司坐鎮,他貪戀地又摸摸她的臉,這才趕回家洗個澡,又馬上趕去公司。
處理完公事後,他連家都沒有回去就直接趕來醫院,然而當他見到袁成棠站在病房門口,不安的感覺登時躍上胸口。
「潔書怎麼了?」他幾乎是屏住氣息地問。
「姊醒了,她沒事,只是……」
「只是什麼?」嚴毅鈞著急的追問。
袁成棠抓了抓頭髮,「姊失去記憶了。」
嚴毅鈞震驚錯愕,喃喃地問:「失去記憶?」
袁成棠一臉苦惱,「說失去記憶也不太準確,應該說她的記憶停留在大學剛畢業那一年。」
嚴毅鈞哭笑不得,他認識她那一年,剛好她大學畢業,也就是說,她完全忘記了他的存在。
他走進病房,看到關潔書坐在床上發呆。
聽到腳步聲,關潔書轉過頭,看著正朝她走來的男人,後面跟著自稱是她弟弟的袁成棠。
嚴毅鈞來到病床旁,溫柔地問道:「頭還會痛嗎?」
關潔書搖了搖頭,「你是嚴毅鈞?」
嚴毅鈞挑起眉,「妳還認得我?」
她再次搖頭,指著袁成棠道:「他說你是我的男人。」
嚴毅鈞轉頭望向笑得很僵的袁成棠。
抵擋不了嚴毅鈞指責的目光,袁成棠豁出去了,「我又沒說錯,都同居一段日子了,你不是姊的男人,不然是什麼?難不成是金錢交易關係?」
這謊真的扯得臉不紅氣不喘,四年前的事還敢拿出來說。
見嚴毅鈞沒承認,關潔書指著袁成棠質問道:「你騙我?」
嚴毅鈞回過頭望向因為生氣雙頰浮上紅霞的她,心頭一軟,「他沒有騙妳,只是……」沒想到他也會有詞窮的時候。
「只是什麼?」怎麼不把話說完?
「那是四年前的事。」對她,他真的不想再說謊。
不等她問,袁成棠馬上解釋道:「你們吵架了,所以妳一氣之下離開臺灣。」
「真的嗎?」關潔書看著嚴毅鈞問道。
嚴毅鈞點頭,他們吵架、她離開臺灣,這些都是事實。
見嚴毅鈞承認,袁成棠膽子更大了,「姊,我就說我沒騙妳。」
「所以我們算是分手了?」不然怎麼會四年沒見?
沒錯,但是他不想分手。
關潔書見他不說話,當作他是默認。
袁成棠看不下去了,「分手還會為妳守身四年?有沒有腦子。」話一說完,四道凌厲的目光射向他,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你們的默契也太好了吧,好好好,我出去就是了,你們好好談談。」說完,他腳跟一旋,溜了。
「我們為什麼會分手?」見嚴毅鈞遲遲不說話,關潔書猜到一種可能性,「你該不會是劈腿吧?」
「不是。」
「如果不是很嚴重的事,我怎麼可能會離開臺灣?」還一去去四年。
嚴毅鈞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說明,只好說道:「錯了就是錯了,說再多也沒有用,更何況妳失去了這幾年的記憶,而人往往會為自己掩飾過錯,現在的妳,根本無法聽到正確的答案。」
關潔書想了想,他這麼說也沒錯,若是他把分手的錯全都推給她,她也不會知道是真是假。
「那現在我們是什麼關係?」如果他們真的分手了,他大可以再交女朋友,這四年來又何必一直守著她?
嚴毅鈞不答反問,「妳想要什麼關係?」
關潔書本想說她忘了他,哪會知道他們現在走到哪個階段,卻在見到他緊張祈求的眼神後,頓感不知所措,忍不住低喃道:「頭好痛……你要做什麼?」她制止他按鈴的動作。
「妳身體不舒服,我要請醫師過來。」嚴毅鈞焦急地道。
「我不是傷口痛,我是對未來感到很頭痛。」
嚴毅鈞看著她,「有我在,妳不用害怕。」說話的同時,他抬手輕輕地拂去她臉頰上的髮絲。
眼前這個男人對她而言是陌生的,她應該拍開他的手,或者躲開才是,但她沒有,只覺得熟悉,甚至有股想哭的衝動,彷彿她期待許久。
記憶不在,但感覺不會消失,難道真如袁成棠所說,他們是一對戀人,只是因為誤會爭吵,她才會離開,其實她的心一直在他身上,他們分離多年,雙方情感生活皆是空白,都拉不下面子示弱,都在等待誰先走向對方。
為了確定,關潔書又問了一次,「我們分手了嗎?」
「我不想分,但決定權不在我手上。」
所以他仍然在等她?還是……
「你選擇放棄?」
「不是放棄,而是氣妳輕易的放棄我。」嚴毅鈞原以為這些話沒機會說出口,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說出來。
是因為這樣,他才不來找她?「那你現在還在生氣嗎?」
「我現在只希望妳快樂。」至於重新開始,他不敢奢望。
回望他深情的眼眸,關潔書的心微微發疼,「我想休息,一個人。」她必須一個人靜一靜。
嚴毅鈞沒有多說什麼,轉身離開病房,留給她思考的空間。
他來到大廳,找到袁成棠。
正在玩手機遊戲的袁成棠一看到他,馬上關掉遊戲,急切的問道:「如何?」
嚴毅鈞坐下,「多事。」
「真是好心沒好報,我是在幫你。」好人還真難做。
「這種輕易就會被拆穿的謊言,並不能改善我和她的關係。」
袁成棠不認同,「我倒覺得這是上天給你們一個再次走向對方的機會。青春一去是不回頭的,難道你們真打算不娶不嫁過一生?」他這個旁觀者看得都心急了。
袁成棠說的話不無道理,機會稍縱即逝,錯過不見得會再有,只是記憶這種東西很難說,如果有一天她想起來了,她會原諒他的欺騙嗎,還是再次一走了之?他不敢賭,因為輸的代價是失去她,他沒辦法再承受第二次。
雖然他不想成為她的陌生人,雖然他們現在不是朋友,但至少她還願意跟他說話。
袁成棠見他不說話,繼續說服,「你們最差的狀況不就是互不往來,但此刻你要是把握住這個難得的機會,說不定你們可以攜手過一生,當然,除非你不愛姊了,那就真的是我多事。」
嚴毅鈞不語,陷入了思考。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關潔書問道,待在醫院好無聊。
正瀏覽資料的袁成棠,頭也不抬,淡淡回道:「等妳想死的時候。」
她臉色一變,差點拿枕頭丟過去,「你這個死小子欠揍嗎?」
「我知道女人都聽不得實話。」將筆電的螢幕轉向病床上的女人,「姊,妳打算死亡證明書上寫爆肝或是過勞死嗎?妳什麼時候又多接了這幾個案子?」
關潔書聳了聳肩,「忘了,我看看。」
袁成棠將筆電蓋上,「妳現在只要回想就會頭痛,妳是想讓我被姊夫打嗎?」
這死小子是故意戲弄她嗎?不給看就不該將螢幕轉過來,「他不是你姊夫,我們還沒有結婚。」
「早晚都會結,先叫起來有什麼關係。」還嫌咧,外頭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正在排隊,等著嚴毅鈞看她們一眼,要不是嚴毅鈞心裡有她,嚴太太這個位置早就有人坐了。
關潔書白他一眼,「好奇怪,我竟然忘了屬於他的回憶。」失憶點也斷得太巧了,正好是認識他的時候。
袁成棠也回給她一記白眼,「不好的回憶留著做什麼,當寶嗎?不如全忘記,重新來過。」
「可以這樣嗎?」
從她醒來到現在,嚴毅鈞除了上班時間,都會來陪她、照顧她,如果他們真的沒有關係,他又何必留在這裡?董事長的特助、設計部的代理總監,光聽頭銜就知道他很忙。
「只要他還愛著妳就可以。」他回得非常肯定。
「那他還愛著我嗎?」感覺上好像是,但是她是個失去記憶的人,以感覺來下決定似乎太過冒險。
袁成棠給她一記妳在說廢話的白眼,「姊,妳只是失憶,不是瞎了好嗎?真枉費他天天來照顧妳。」
「更正,我只有失去一點點的記憶。」
看她心煩不已的樣子,他想了想,又道:「姊,其實我真的很想知道,妳學弟妹結婚那天,妳和姊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然妳怎麼會說……算了反正妳也忘記了。」
「我說了什麼?話不要說一半。」這死小子是故意的嗎?
「反正妳也不會相信。」他故意吊她胃口。
「你不說,又怎麼知道我不信,快說!」關潔書瞪著他,一副他再不說,小心她揍人的表情。
袁成棠故作為難地道:「妳說要搬去姊夫家住。」
她難掩驚愕,「我真的這麼說?!」
他點點頭,「我問妳是不是和姊夫和好了,妳也不說,只是一直傻笑,而且妳的行李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姊,妳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嗎?」
關潔書搖搖頭,「完全想不起來。」
袁成棠起身,確定病房的門關上後,他來到病床旁,正經地問道:「姊,我是妳弟弟,絕對不會出賣妳,妳就老實跟我說,妳是不是沒有失憶,妳是故意刁難姊夫,報復他這些年來沒來找妳?」
她敲了他的額頭一下,「你的想像力也太豐富了。」
他摸了摸額頭,「妳真的失憶了?」
「廢話!」騙他有糖吃嗎?
袁成棠嘆了口氣,「姊夫真可憐,誰知道妳什麼時候會恢復記憶,不知道孤枕能不能成眠?」
嚴毅鈞失眠關她什麼事?明明是這麼想的,她的心卻莫名泛疼,「他也沒跟我說我會搬過去的事。」
他沒好氣地道:「妳也幫幫忙,姊夫是笨蛋嗎?你們又還沒有結婚,他要是說了,妳會信嗎?說不定妳還會把他當變態。」
這麼說也對。「那……」
「那什麼那,姊夫不說,妳不會主動問嗎?」
「我是女的。」
「現在可是講求男女平等的時代,再說了,你們之前都同居過了,該看都該看過,該睡都睡過,有什麼好矜持的……痛!」袁成棠撫著肩膀,她回臺灣以後真是越來越暴力了。
「我警告你,要是再這麼口無遮攔,你就給我試試看!」
「好好好,不說就是了,姊,要不讓我幫幫妳,如何?」就算她說不要,他也會幫她。
關潔書還未開口,就聽到敲門聲傳來,接著嚴毅鈞走了進來。
「姊夫,怎麼這麼早下班?擔心姊嗎?放心,姊除了腦子有問題,其他都很正常。」袁成棠痞痞地道。
「袁成棠,你欠揍!」她怒瞪他一眼。
嚴毅鈞睨了袁成棠一眼,走到病床旁,關心地問道:「今天感覺如何?」
關潔書不答反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我剛才問過醫師了,等明天做了檢查,確定沒有問題後,妳就可以出院了。」
不等她有所回應,袁成棠搶白道:「姊夫,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你覺得姊適合回家嗎?我們住的地方雖然有保全,也有監視器,但畢竟不像你那裡門禁森嚴,可以保護姊的安全。」
嚴毅鈞沒料到袁成棠會做這麼大的球給他。
關潔書也傻了,袁成棠怎麼會突然提起這件事?難不成他剛才說的幫忙是指這個?
「不是還有你嗎?」還說是她弟弟,竟然把她往火坑推,就算她曾經和嚴毅鈞同居過,但她全忘記了,嚴毅鈞對現在的她而言就是個陌生人,怎麼能讓她跟個陌生人住?
「妳還敢說,我接了妳的工作,妳覺得我可以每天準時下班嗎?別瞪了,乾脆這麼說好了,姊夫,為什麼姊那天參加你弟的婚禮回來後,就說要搬去你家住?」反正謊都扯下去了,多說一個也沒關係。
嚴毅鈞更加錯愕,袁成棠這謊未免也扯得太大了。
他瞧了眼正在等待答案的關潔書,再望向袁成棠,「你該回去了。」
袁成棠點頭走人。
聽到關門聲,嚴毅鈞才說道:「我那邊有客房,去住我那裡,我也比較放心。」撇開謊言,袁成棠的顧慮是對的。
「可是……」
「放心,在妳恢復記憶以前,我不會對妳怎麼樣的。」
騙人!男人說這種話怎麼能相信,但不知為何,關潔書有種預感,她最終還是會聽從他的安排。
關潔書出院後,嚴毅鈞帶她回到他的住處,然而當她踏進客廳的瞬間,看到那些擺設,她整個人傻住,花花綠綠的窗簾、抱枕,他的品味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你的品味還真特別。」跟他的人一點都不搭。
嚴毅鈞表情古怪地看她一眼,「這些都是妳弄的。」
關潔書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怎麼可能?這不是我的品味,你該不會是騙我的吧?要不然就是當時我在整你。」
「我也覺得妳在整我。」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
「那你為什麼要讓我整?」他看起來不像是好說話的男人。
嚴毅鈞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道:「我帶妳去客房。」
關潔書追上去,「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他停下腳步看著她,「妳不會想知道的。」
她瞇了瞇眼,現在的男人都這樣嗎?話都講一半的,「我想知道。」
「妳確定?」
「我看你和小棠才是兄弟,很愛問廢話。」
嚴毅鈞遲疑了一下,才道:「這是妳要的補償。」
「你做了什麼事?」她好奇地又問。
他的目光自她的小臉移開,「我們第一次,妳說很痛,要求補償。」
轟的一聲,關潔書有種腦袋被炸開的感覺,她不用伸手去摸自己的臉,就能感覺到強烈的熱度自腳底往頭頂竄。
討厭死了,她沒事幹麼這麼好奇,難怪他會不好意思說。
「你的技術怎麼這麼差。」話出口後,她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這不擺明了是在挑釁他嗎?
嚴毅鈞瞪著她,「妳現在是想讓我自毀承諾嗎?」
關潔書乾笑了兩聲,轉移話題,「客房在哪裡?我看看。」說話的同時,她移動腳步,越過他身邊。
房門都是關著的,她憑著直覺來到右邊的房門口,停頓了下,轉過身,打開另一間房門,這裡是主臥室,只是……
窗簾、床單和客廳一樣,花花綠綠的,天呀!他怎麼忍受得了?
「你為什麼不把這些東西都換掉?」轉過身,她不解地問道。
「妳買了十套。」擺明整他。
他又不差這十套的錢。關潔書正想這麼回他,卻見他臉上閃過痛楚,她頓時明白,這些是她買的,要是換掉了,就等於他們之間的回憶又少了。
原來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想念她。
不知道是因為太感動,還是體內的衝動因子倏地增加,她上前幾步抱住他。
她閉起眼睛,用身體去感受他,寬厚的胸膛、熟悉的味道,這個男人讓她感到心安。
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嚴毅鈞一跳,他本想推開她,但那柔軟的身子、淡淡的香氣讓他捨不得。
他緩緩抬起雙臂,想抱她又猶豫不決,她失去了他們的記憶,所以肯讓他接近,若是有一天她恢復記憶,她會原諒他的趁虛而入嗎?
正想著,一道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他微愕,對上正好抬起的小臉。
關潔書不好意思地道:「我肚子餓了。」
「我聽到了。」
「家裡有吃的嗎?」
嚴毅鈞心念一動,她說的是家裡,不是你家,「麵條或水餃,選一樣。」
關潔書眼珠子一轉,「兩樣都想吃,怎麼辦?」
他拉開她,轉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裡?」她問道。
「去煮給妳吃。」他頭也不回地回道。
望著他的背影,關潔書不自覺地揚起一抹微笑。
趁著嚴毅鈞在廚房忙碌,她把整個屋子逛了一遍,一間臥室、一間客房、兩間書房,還有一間儲藏室,很正常的格局,如果硬要說哪裡不對勁,那就是其中一間書房全都是她的東西,讓她不得不相信他們真的同居過。
如果他對她沒有感情,她的東西他應該早就丟掉了。
難道真如袁成棠所說,這幾年他們為了面子,都不肯主動走向對方?
敲門聲響起,關潔書轉過頭,就看到他站在門邊。
「可以吃了。」
她走出書房,來到廚房,餐桌上放著一盤水餃、一碗酸辣湯和兩碗麵。
「家裡只有這些食材,妳就將就點。」
「我很好養的。」
嚴毅鈞忍不住笑了出來。
關潔書覺得奇怪,「你笑什麼?」
「妳以前說過同樣的話,但後來我發現其實妳很挑食。」
「哪有,改了。」
嚴毅鈞忍不住伸手往她鼻尖一點,「吃吧。」
過於親暱的動作,讓她的心用力跳了一下,她忍不住彎起嘴角,坐了下來。
她吃了一口麵,問道:「你的手藝挺不錯的,我以前常吃你煮的菜嗎?」
「很少。」他頓了一下,又道:「年輕的時候太驕傲。」
什麼意思?
吃下一顆水餃後,關潔書再也忍不住心裡的疑惑,好奇地又問:「我們以前常吵架嗎?」
嚴毅鈞揚起一抹溫柔的微笑,「也不算吵架,只是……」
「只是什麼?」見他笑得一副很幸福的樣子,她心中的疑問更深。
「我喜歡看妳生氣的樣子,所以……」不是他愛說,她真傻,捉弄她那麼多次,她還每次都當真。
不用問也知道答案,他以前常以惹怒她為樂,「變態。」
嚴毅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關潔書喝了幾口湯,又有問題了,「你看起來不像無聊的人,為什麼要做那麼無聊的事?」
「妳的表情讓我的世界變得很熱鬧。」只要跟她在一起,他就會忘了所有的煩惱、恩怨,在她身邊,他感到很輕鬆自在,可以做自己。
瞧他臉上露出懷念的表情,彷彿那是他生命中最寶貴的時光,這讓她心裡的不快頓時消失無蹤,但她還是忍不住警告道:「以後不准再做這種無聊事。」
「不會了。」
吃完飯後,嚴毅鈞洗好碗,來到客房,關潔書正在整理衣服。
他禮貌地敲了一下門,待她抬頭,才走進去。
「我知道這件事很難,但還是要再交代一次,乖乖的待在家裡,哪裡都不准去。」他的心臟禁不起她這樣子嚇。
「我又不是犯人,你們會不會太大驚小怪,人生總會有些意外。」這樣就不准她出門,會悶死她的。
嚴毅鈞看她嘟嘴抱怨,這些年來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他夢裡許多次,可是夢醒後什麼也留不住,只剩下失落和孤寂。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伸向她,做著在夢裡所做的事,柔順的觸感、淡淡的香氣,掌下的髮絲是真的,而不是醒來後捉也捉不住的滿掌空氣。
關潔書僵著身子,不敢亂動,他的動作很溫柔,像是在呵護著最珍貴的寶物,他的表情滿足又帶著眷戀,彷彿擁有了全世界。
雖然忘了他們之間的記憶,但這一刻她可以明確地感受到他對她的情意,他是真心喜歡她的,並沒有因為時間久了感情就淡了,可她卻忘了他。
「妳的頭髮長長了。」嚴毅鈞的嗓音有些沙啞,像在克制著什麼。
「不好看?」關潔書莫名感到緊張。
「很好看,很有女人味。」讚美的話自然而然地吐出口,他不想像以前一樣,克制對她的感情,明明喜歡,明明覺得好看,卻不敢表達,只因不想讓她陷得太深,孰料,陷得最深的是他。
「喜歡嗎?」不知為何,她想知道答案。
「不管妳是長髮還是短髮,我都喜歡,更重要的是,妳安然無恙。」雖然她離開他了,但他希望她過得好。
胸口湧上一陣強烈的感動,關潔書刻意語氣輕快地道:「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遊移在她黑髮的大掌一停,嚴毅鈞用兩手輕輕捧著她的臉,認真地道:「這些年來,我每天都過得提心吊膽,很怕聽到妳出了什麼意外,本以為妳回來臺灣後我可以放心,結果妳竟然搞到受傷,如果不是警察及時趕到,妳現在不是只有失憶而已。」
換作以前,他不會配合袁成棠撒的謊,但在差點失去她以後,他無法克制想把她拴在身邊保護的念頭。
分手,是尊重她的選擇,是希望她過得更好,而不是生命消逝。
或許是肌膚相貼的關係,她可以感受到他的雙手在發抖,他的心還在害怕,她甚至不敢往下想,若當時她真的出了意外,他會有多麼痛苦。
她抬手覆蓋住他的大掌,「熱的,感受得到嗎?」
這句話擺明就是廢話,但他沒有不耐,只有感激,上天沒有奪去她的性命,讓他還能夠聽到她的聲音,就算是廢話他也開心。
嚴毅鈞將她擁入懷中,感受她的體溫,不安的心終於真正落下來,他吻了吻她的髮絲,「讓我這樣抱一下,好嗎?」
「嗯。」關潔書乖乖的任由他抱著,她可以感受到他只是想確定她沒事,事情發生到現在都幾天了,他還這麼緊張無措,可見得當時他有多麼害怕。
靜靜地抱著她一會兒,他放開她,突然問道:「我缺一個幫手,妳要不要來幫我?」
她不相信他的話,「我看你是想要監視我吧。」
「我不是要監視妳,我只是要看住妳。」她不是那種可以宅在家裡的女人。
關潔書沒好氣的瞋他一眼,「這有什麼不同?」
「寫法不一樣,更何況我沒有要囚禁妳的意思。」他捨不得。
「限制我的自由還不算囚禁?」她又不是犯人。
「腳長在妳身上,妳真要出去,我攔得住妳嗎?」他反問道。
「既然知道攔不住,為什麼要逼我做承諾、做決定?」這不是多此一舉?
「我的三魂七魄差點讓妳嚇飛了,妳不需要安一下我的心嗎?」再來一次,他會崩潰。
關潔書無法反駁,有種被他吃得死死的感覺,「我不想跟著你。」又不是跟屁蟲、牛皮糖。
嚴毅鈞並不意外她的答案,「那妳就乖乖待在家裡。」
「可是會很無聊。」哪裡都不能去,是要叫她捉蚊子來數嗎?
「聽話。」他溫柔地道。
她才不想聽話,可偏偏嘴巴動得比腦子還快,「好吧。」
嚴毅鈞滿意地點頭,「潔書真乖。」
拜託,他把當她小孩子嗎?不過聽起來挺開心的,彷彿她一直期待他這麼稱讚她,「那有什麼獎勵?」
他沒想到還能再看到她撒嬌的模樣,他的心一陣激動,「妳想要什麼?」只要她說得出口,他都會想辦法滿足她。
關潔書想了老半天還是想不出來,只好說道:「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好。」他一口應允。
「答應得好爽快,你不怕我提出什麼怪獎勵嗎?」要是她提出要他裸奔,他也要照做嗎?
「妳提出的沒有一項正常過。」當時覺得好氣又好笑,可等到她不在身邊時,他最思念的就是她捉弄他時的淘氣表情。
「那你為什麼要容忍我?」他怪怪的。
「因為我也不正常。」才會一再地縱容她,渾然不覺她已經占據他的世界。
關潔書一愣,隨即笑了出來。
嚴毅鈞嘴角一揚,能夠近距離看到她這麼開心,夠了。
翌日,關潔書醒來時已經中午了,她刷牙洗臉後走出房間,來到廚房,正想打開冰箱的門,就看到門上貼著一張便利貼——
冰箱已補滿,桌上的三明治記得吃。
她望向餐桌上的三明治,他長得帥,又會賺錢,又會煮飯,這種極品男人,當初她怎麼會一走了之?左思右想,想不出來,只能算了。
慢慢地吃完早餐,來到客廳,茶几上放著一張信用卡和一張便利貼。
想買什麼自己刷。
不用上班就有人奉上錢來,這種感覺還真不錯,不過她也沒什麼想買的,不對,她要換掉這些窗簾、抱枕,反正是他叫她買的,不花白不花。
關潔書回到房間把她的筆電拿出來,坐在沙發上,瀏覽網頁,開始購物,直到手機的提示聲響起,她的目光才離開螢幕。
她點開簡訊,是嚴毅鈞傳來的——
該讓眼睛休息一下了。
她抬頭望了眼壁鐘,已經三點了,也就是說她花了兩個多小時購物,不得不說,他把她的作息摸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識她甚深,就是家裡有裝監視器,她想應該是前者,這間屋子留有太多屬於她的痕跡。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決定當個乖寶寶,關上筆電,躺在沙發上休息,誰知才躺平沒多久就睡著了,直到臉上傳來一陣搔癢才醒來。
她睜開雙眼,映入眼中的是一張熟悉的男性臉龐,「你回來了?」
黑眸中帶著淡淡的笑意,「怎麼不回房睡?」一回來就看到她睡在沙發上,他無奈之餘,更多的是感激。
家不再是暫時休息的地方,而是可以讓他放鬆身心的港灣,只因他知道有個人在等著他。
「懶得動。」關潔書朝他伸出雙臂。
嚴毅鈞嘴角微彎,抱著她走進客房,將她放在床上,當他幫她蓋上棉被之際,脖頸突然被她拉住。
「陪我。」撇開沒有他的記憶,不得不說,他的懷抱很溫暖,他身體傳來的氣息很好聞,她喜歡他抱著她。
「別鬧了。」要不是袁成棠再三保證,加上他對她的觀察,她此刻的舉止會讓他懷疑她其實沒有失憶。
「陪我——」她拉長了音。
嚴毅鈞無奈,他不是不想,而是怕會控制不住想要她的衝動,以前他很驕傲自己的自制力,但自從遇見她後,他就無法掌控,「我先去換衣服。」
「不要。」關潔書開始耍賴。
面對她的堅持,他只能投降,他躺上床,將她抱在懷中,直到她睡沉了,他才悄悄起身離開。
第9章
關潔書醒來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她坐在床上,瞧了四周一眼,怪了,她怎麼會在房間?她明明記得是在客廳休息,然後……腦海中瞬間閃過她跟他討抱的畫面,一股熱氣登時往頭頂衝,天呀!當時她是睡昏頭了嗎?怎麼討抱討得這麼理所當然,難不成她以前常常這麼做?丟臉死了。
下了床,她打算去廚房覓食,意外見到嚴毅鈞書房的燈還亮著,隔著未關緊的門縫,她看到他埋首在書桌後,不自覺看得痴了。
嚴毅鈞感覺到有人在看他,抬頭望向房門,「起來了?」他起身來到她面前。
廢話,她人都站在他面前,當然是起來了,可她還是微笑點頭。
「餓了嗎?」她禁不起餓的。
她摸了摸肚皮,「很餓。」
「晚餐是牛肉粥。」
「你煮的?」
「嗯。」
有這麼好的男人在身邊,她當初怎麼捨得離開?
嚴毅鈞走出書房,正要走向廚房,她突然從身後抱住他,他揚起微笑,乖乖的任由她抱著,她想要抱多久都可以。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一個男人對女人無限包容、疼寵,答案只有一個,可她就是想聽他說。
「妳不喜歡?」他反問道。
「喜歡,但是為什麼?」關潔書執意要得到答案。
「妳覺得一個男人對女人好是為什麼?」她只是失去部分記憶,他相信她知道答案。
「有些事情是需要說出口的。」她放開他,來到他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他一會兒,「你看起來不像是膽小鬼。」
嚴毅鈞泛起一抹苦笑,因為太在意,就會變得遲疑,「現在不適合,我不想給妳壓力。」他想多疼她一點、多寵她一點,直到她可以敞開心胸接受他。
關潔書偏著頭,看著表情緊張的他,突然間有些明白,他是以行動來表示對她的愛,言語雖然是最快速、最直接的,但有時候反而會搞砸。
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可以說。」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內心深處傳來一股催促的聲音,逼著她跟他討答案。
嚴毅鈞的喉嚨倏地變得乾澀,「妳準備好了嗎?」
「我以為我剛才表達得很清楚。」
「我愛妳。」他要是早一點發現她對他的重要性,他不會將這三個字留到現在才說。
關潔書胸口湧上幸福的暖潮,甜笑道:「我不知道我愛不愛你,不過有件事我敢肯定,我還滿喜歡你的。」
喜歡他煮的食物,喜歡他對她笑,喜歡他的碰觸,喜歡他用低沉的聲音跟她說話,更喜歡他深情地看著她……她想,如果她真的討厭他,對他沒有任何感覺,他所做的一切,應該是會讓她感到厭惡才對。
嚴毅鈞震驚不已,沒料到她會這麼快接受他,他以為還要再一段時間,不管多久,他都可以等。
「潔書?」
「我快餓扁了。」
捨不得她餓肚子,他邁開腳步去廚房為她熱牛肉粥。
其實當宅女也沒有想像中恐怖,當然前提是必須有事情做。
像今天關潔書就過得很充實,將所有花花綠綠的東西全都換掉,他還真厲害,居然可以忍受這麼久。
前幾天他去上班後,她坐在沙發上,望著原本那些詭異的窗簾和抱枕,突然能夠感受到他痛苦無奈的思念心情。
如果她再不回來,他不就要繼續在這種可怕的視覺環境下過日子,直到他能夠放下他們的這段感情?想到這裡,她就感到一陣惡寒,但也正因為如此,接受他的心才會這麼快淪陷。
她不知道他們以前有多麼相愛,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吵架,但有一點她敢肯定,這個男人是真心愛她的。
嚴毅鈞回到家,看到不一樣的布置,嚇了一跳,甚至有一種不適應的感覺。
唉,習慣還真可怕,他竟然有一點點懷念起那些花花綠綠的窗簾跟抱枕。
「漂亮嗎?」關潔書笑嘻嘻地問道。
「漂亮。」一開始他就在等她自動換下來,卻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四年。
「那……」說了他應該不會怎樣才對。
看她欲言又止,笑容又帶了點討好,一股不祥的預感倏地湧上胸口,嚴毅鈞有些無奈地道:「說吧,除了妳受傷以外,任何事我都可以承受。」
她嘟了嘟嘴,忍不住抱怨道:「說得好像我會做什麼奇怪的事情似的。」
「誰教妳素行不良。」就算她失去部分記憶,她本質上還是關潔書,不會改變。
「那你幹麼還要跟我在一起?」他的條件這麼好,應該不缺女人。
嚴毅鈞嘆了口氣,認真地道:「誰教我愛上了妳。」
她滿意地笑了,「花的是你的錢。」雖然他說想買什麼自己刷,但還是先知會他一下比較好。
他鬆了一口氣,還以為是什麼大事,「我的錢就是妳的錢。」
她眉頭一挑,也就是說她盡量花的意思嗎?
她伸手把玩他的領帶,「我又不是很會花錢的女人。」
嚴毅鈞點頭附和,他很好奇她到底想說什麼。
關潔書將領帶繞在她的手指上,「我花了一天的時間,這人力要怎麼算?」
「妳打算跟我收多少?」這人力費用應該不低。
「你打算付我多少?」她會狠狠敲他一筆。
瞧她笑得賊兮兮的,嚴毅鈞越加好奇,「妳可以開個價。」
關潔書眼珠子一轉,嬌笑道:「就怕你付不起。」
他不相信,「說吧。」
她放開他的領帶,突然向前一拉,不理會他的訝異,半真半假地道:「如果我說我要你呢?」
嚴毅鈞愣住了,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就知道你付不起。」
關潔書一轉身,手腕就被扣住。
「還沒聽完答案就要走?」他緊緊抓住她的手,他曾經放開過一次,不會再笨第二次了。
「你剛剛不是已經給我答案了嗎?」他剛才傻住的表情,不就是最好的回答?
嚴毅鈞瞇了瞇眼,突然低頭咬了下她的肩膀。
「你做什麼?」她大喊,痛倒不至於,只是被嚇到而已,「你吸血鬼嗎?」
「妳在挑釁我。」他低沉的嗓音飽含情慾。
他多麼想要確確實實去感受她的柔軟,可他卻不敢再進一步,就怕嚇著她,可現在她卻主動來點火。
關潔書猛地想起他說過的話,原來他是在顧忌她的心情,「我應該二十歲了吧?」
嚴毅鈞挑眉看著她。
「我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妳總是這麼大膽。」不知道該不該慶幸,若不是如此,也不會這麼吸引他。
總是?難不成她以前也這麼做?
「你以前是不是很悶?」所以才會變成是她主動。
「應該是。」一半是因為個性,一半是因為自己愚蠢的想法,認為不主動就不會有牽扯,孰料讓她進入他世界的那一秒起,他們之間就已糾纏不清了。
「那我會不會讓你很頭痛?」瞧他的眉毛都快皺成一塊了。
「妳說呢?」她現在不就讓他很頭痛。
她光看他那無可奈何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那我讓你的頭更痛,好嗎?」
他還來不及問她要怎麼做,她柔軟的唇便吻上了他,堵住他想說的話。
閉起雙眼,她敏銳地感受到他雙唇的熾熱與顫抖,原來他也會害怕!
關潔書離開他的唇,睜眼望向一張難以置信的俊容,「放輕鬆點,我又不會吃了你。」
嚴毅鈞臉色微變,壓低聲音警告,「關潔書,別太過火。」
他看起來好生氣,她應該會害怕才對,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笑,因為她發現他的臉頰浮起可疑的紅潮。
不知為何她打量他的目光讓他覺得毛毛的,「妳在看什麼?」
她伸出食指,輕輕地碰觸他的臉頰,「你臉紅了。」
她的笑容讓他看得很礙眼,她以為這世上有幾個男人可以忍受得了喜歡女人的撩撥?
嚴毅鈞抓下她的手,低頭吻住她的唇,動作快得讓這個欠教訓的女人無法反應。
沒料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她愣了下,隨即回應他熱烈的吻。
之後他們怎麼從客廳糾纏到臥室,怎麼發展出一場驚心動魄的激情,她都想不起來,只記得他吻得很深、很深,像是要告訴她,他有多麼思念她。
火熱激情趨於平靜,嚴毅鈞動作輕柔地將蜷臥在懷裡的可人兒移開。
他悄悄地起身,才走到房門口,就聽到身後傳來驚慌的喊聲——
「毅鈞!」溫暖的懷抱一消失,她馬上驚醒。
他馬上回到她身邊,溫柔地道:「快睡。」
關潔書可憐兮兮地瞅著他,「你要去哪裡?」
「我去書房一下。」嚴毅鈞回答得很含蓄,他還有一大堆事情還沒做。
她不相信他說的話,撒嬌道:「陪我。」
他感到頭痛,「潔書,別鬧了。」
她嘟起嘴,「你這樣子讓我感覺很不舒服,好像用完就要把我丟掉似的。」
這是什麼話,她把自己跟他當作什麼了?
「妳應該知道我沒那個意思。」工作再因為她延遲下去,別說蘇玉菲了,連鍾翰昆都會跳腳抗議。
等他正式回聯雲後,他們就要開始籌備婚禮了。
「那你等我睡著了以後再去。」她投入他的懷抱,「沒有你,我睡不著。」
嚴毅鈞投降了,躺上床抱著她。
溫暖的懷抱一回來,關潔書滿足的揚起嘴角,往他胸膛靠去,直到清晨五點多才醒來。
望著身旁空蕩蕩的床位,她伸手一探,冷的,他上哪兒去了?該不會是在……
她掀被下床,輕輕地打開房門,躡手躡腳地往書房移動,從門縫看到透出的燈光。
工作狂,想過勞死也不是這樣。
咬了咬唇,關潔書連門也不敲就直接打開房門。
突如其來的開門聲嚇了嚴毅鈞一跳,他從企劃書抬起頭,望著氣嘟嘟的小臉,「怎麼了?」
她移步到書桌前,「你拋棄我。」
「妳自己說的,等妳睡著了我就可以來處理公事。」
是嗎?仔細想想,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
她繞過書桌,來到他身邊,直接坐在他腿上,雙手環住他的脖頸,「不管,不准看。」
嚴毅鈞覺得好笑,「妳到底是失憶還是智力退化?跟個孩子似的。」
「我已經回來了,你不需要再做這麼多工作。」撇開事業心不談,工作是治療情傷最好的方法。
「沒想到妳變聰明了。」他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髮。
關潔書白他一眼,「我不覺得我很笨,應該是你太聰明,還有,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笑看她撒嬌的樣子,他心念一動,輕啄她的嫩唇一下,「偉豪回來以後,我就不會這麼忙了。」
原本他只打算幫到劉允輝身體康復,但當時的劉偉豪還無法獨當一面,因此當劉允輝開口希望他多留幾年,他答應了,除了對劉允輝有愧,再者當時他的確需要忙碌的工作來轉移對她的思念。
她不相信,「真的?」
他點頭,「到時候不要嫌我煩。」
關潔書將小臉埋進他肩窩,「讓我抱一會兒。」
嚴毅鈞微笑地輕撫她的髮絲,她越來越會撒嬌了,不過,他喜歡。
「姊,我來看妳了。」
大門一打開,看到一張笑嘻嘻的面容,關潔書也跟著揚起微笑,「怎麼有空過來?你不是說很忙嗎?」她側身讓他進來。
不用她招呼,袁成棠自動走到沙發上坐下,「再忙也要來看看妳啊!」等她也坐下來,他上下打量她一番後,曖昧地笑道:「紅光滿面,過得不錯。」
「是不差。」事實上是好極了,但做人要低調點。
「我看是很好吧。」這樣他就放心了。
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關潔書問道:「那個傷害我的男人,現在怎麼樣了?」
她問過嚴毅鈞,他只是淡淡回答尚在解決,看他的態度似乎不想說。
「情緒已經安撫下來了。」
「那我可以回去上班了。」
「不行,現在是好好的,但哪知道他什麼時候腦筋會短路,妳現在回去上班太冒險了。」袁成棠馬上否決。
他已經讓她受傷一次,雖是突發意外,嚴毅鈞也沒有怪罪他,但他絕不容許再發生第二次。
「可是我在家裡好無聊。」一開始還可以,但時間久了就覺得整個人都不舒服,「我的工作應該由我自己做。」
「我做得正上手。」
關潔書瞇起眼,「你怪怪的。」怎麼那麼怕她回去上班?
敵不過她的打量,袁成棠清了清喉嚨,「姊,壞人家姻緣會變老變醜變胖,妳只要把姊夫顧好就好。」
她眼睛亮了起來,「是誰?」
「妳不用管是誰,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我的心臟再也禁不起嚇。」他撫著胸口,一副差點被她嚇得心臟病發的表情。
這麼神祕兮兮的,讓她更好奇能被他看上眼的女人是誰。
有一種人是看起來誰都可以當朋友,實際上完全走不進他的心,如同袁成棠。
瞧她眼珠子轉呀轉的,他知道得趕緊打消她的好奇心,不然真讓她回去上班,他對嚴毅鈞不好交代,況且有時候太好心會壞事。
「姊夫的行情很好,多的是想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妳不盯牢他,不怕到嘴的肥肉飛了?」很多女人對嚴毅鈞有遐想是真,至於變心,依他對嚴毅鈞的了解,非常的難,大哥是個死心眼的人,一旦認定一個人,那就是一輩子。
「他一點肥肉都沒有。」結實得很。
「妳又知道了,難不成妳看過了?該不會……你們進度會不會太快了點?」虧他還在擔心她不接受大哥。
不回答他的問題,關潔書轉移話題,「我相信他。」
袁成棠無奈搖頭,「該說妳有自信,還是說妳神經大條,姊夫年紀也不小了,別說女人,有多少人想替他介紹對象,我看妳還是想辦法看緊姊夫比較要緊,至於其他小事就交給我,拜託妳別插手。」
這麼緊張!「你是真的喜歡這個女孩子?」
袁成棠笑著點頭承認。
瞧他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了,看來這個女孩子對他非常重要,她還是聽他一次好了,畢竟他在國外照顧了她四年。
雖然她至今仍不想起這四年來的點滴,也不知道自己當初怎麼會認他當弟弟,但他給她看過他們在國外拍的照片,她看得出來他們的感情很好。
關潔書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不會去打擾你的。」
「說話算話。」袁成棠伸出手指要和她打勾勾。
「拜託,你是小孩子嗎?」還打勾勾,有沒有這麼幼稚?
「妳該不會在敷衍我?」他質疑地瞅著她。
為了讓他相信她,她只好伸手跟他打勾勾做保證。
嚴毅鈞一打開大門,就看到關潔書笑意盈盈地在玄關等他,不免有些訝異,他換上拖鞋,走上前,「妳今天心情看起來很好。」
她點點頭,接過他手中的公事包,「小棠今天來看我。」
嚴毅鈞微笑,沒說什麼。把她關在家裡情非得已,也不是長久之計,除非她願意讓人跟著,偏偏她就是喜歡一個人跑來跑去……突地,他的鼻子嗅了嗅,微皺起眉頭問道:「什麼味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煮了晚餐,很豐盛,你那是什麼表情?」怎麼一副她要逼他上斷頭臺的樣子?
「我對妳的廚藝沒信心。」雖然很不想傷她的心,但他不想拿他的健康開玩笑。
「我在國外待了那麼多年,廚藝稍稍有進步,不然怎麼活到現在。」她承認以前她的廚藝不好。
「可我聽成棠說,他要負責妳的三餐。」幸好袁成棠會煮飯,不然她就慘了。
這個死小子竟然出賣她!
「你跟他感情很好嗎?」連這種事都告訴他。
「別忘了,他叫我姊夫。」他提醒道。
「我不管,我燒得很辛苦,你要把那些菜全都吃掉。」都還沒吃就否定她的廚藝,太過分了。
嚴毅鈞無奈點頭,來到餐桌前,看到三菜一湯,吁了口氣,幸好不多。
他那是什麼表情?「女人真可憐,到手了就不值錢。」
他哭笑不得,有沒有這麼誇張?
關潔書拉著他坐了下來,看他拿起筷子吃了幾口菜,不免有些擔心地問道:「如何?」老實說,她也沒什麼信心。
嚴毅鈞看了她一眼,客觀地給了評論,「有些事情需要天分。」
她有些不滿地嘟著嘴,「我本來就不適合當居家小女人,誰要你把我關在家裡。」
他明白了,她繞來繞去就是不想待在家。
「妳要出去也可以,但一定要有人跟著。」
「那多麻煩,我不喜歡。」感覺像是被監視。
「我上次提議來當我助理的事,妳可以考慮一下。」時時盯著她,他才放心。
「你這叫作公器私用,你這樣隨意安插自己人,你的老闆都不會生氣嗎?」
「他一直叫我請助理,我不願意而已。」
「為什麼?」
嚴毅鈞抬手摸摸她的臉,「唯有讓腦袋塞滿東西,我才不會去找妳。」
關潔書心念一動,「那如果我去當你的助理,你會公私分明嗎?」其實她自己也知道他會把工作帶回來的原因,就是為了不讓她一個人在家。
他難掩訝異,「妳改變心意了?」
她一臉認真地點點頭,「先說好,這只是暫時的。」
「當然,不過有件事妳要答應我。」
「什麼事?」
他看了桌上的菜一眼,表情嚴肅地道:「不要再下廚了,我還想多活幾年。」
關潔書相當不滿,忍不住踢了他一腳。
於是從第二天開始,關潔書跟著嚴毅鈞上班去了。
她發現他根本就在唬爛,最好特助可以替董事長簽名,不過她也發現他好忙,忙到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想到這幾年來他用工作來遏止對她的思念,她就忍不住心疼。
「發什麼呆?」
關潔書嘆了口氣,「早知道就不跟你來了。」
嚴毅鈞疑惑地看著她。
「讓我自己覺得像廢物。」什麼都沒辦法幫忙。
「何必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妳只是短暫的過客。」他摸了摸她的頭髮。
「那也不能太混,你好歹也給我一點事情做,還是你認為我失憶了,連處理事情的能力也跟著消失了?」不做事領薪水,她覺得過意不去。
瞧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嚴毅鈞忍不住笑了,他只是不想她太累而已,「好。」
關潔書立即勾起微笑,「我會做得很好,不會讓你丟臉的。」
這個他相信,她只是不喜歡一成不變的生活,不代表她沒有能力。
這陣子上班、下班,兩人同進同出,近距離的觀察,關潔書才發現嚴毅鈞不愛笑,更多時候是沉默,他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時候笑容才會變多,話也不少,誠如袁成棠所言,他的行情不差,有許多投懷送抱的女人向他明的暗的示愛,他都技巧性地拒絕,比較麻煩的是長輩,一下女兒,一下孫女,作媒的更多了,不過這些都比不上一個人讓她在意。
蘇玉菲,聯雲科技的財務長。
照理說建設跟科技兩者搭不上邊,就算熟識也不可能熟到哪裡去,再說嚴毅鈞和女人都保持適當的距離,可是他們交談的畫面讓她感到很不安,他們好像認識很久很久,更重要的是,她感覺嚴毅鈞似乎不太想讓她知道蘇玉菲的事。
越隱藏就越引人好奇,疑問就越來越多,更何況她感覺得出蘇玉菲不喜歡她。
正當她想著該怎麼調查嚴毅鈞和蘇玉菲的關係時,手機鈴聲響起,她左看右瞧,是嚴毅鈞的手機在響,她很自然的幫他接聽,「你好。」
對方頓了一下才道:「我找嚴毅鈞。」
這道聲音很像蘇玉菲。
「他去洗手間,請問哪裡找?」
「麻煩妳跟他說蘇玉菲找他。」說完,蘇玉菲馬上結束通話。
關潔書傻眼,真沒禮貌,她都還沒回應,蘇玉菲就把電話掛了。
嚴毅鈞從洗手間出來後,看到她皺著眉頭,不解地問道:「怎麼了?」
她將手機遞給他,「剛才接了你的電話,聯雲的蘇玉菲找你。」
接過手機,他點點頭道:「知道了。」
「你知道嗎,她掛我電話,她對我有敵意。」關潔書嘟嘴告狀。
「我怎麼沒感覺?」
「女人的第六感是很準的,說,你跟她是不是有關係?」她很不想這麼猜測,但敵意來得莫名其妙,她知道自己不是什麼美女,可也沒有難看到顧人怨吧。
嚴毅鈞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臉,「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疑?」
關潔書揮開他的手,「老實說,聯雲這個名字很平常,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裡聽過,而且你知道嗎?我聽到這個名字的第一個感覺竟然是驚訝,很奇怪吧?」
聞言,他的眸光變得有些深沉,看來不能讓她再接到蘇玉菲的電話。
「妳剛才不是說它的名字很平常,聽過也不奇怪,至於驚訝,我看妳是對蘇小姐有敵意。」
「是她先對我有敵意的,你老實招認,你們真的沒關係嗎?」她必須承認她吃醋了。
「如果有關係早就有了,還需要等到現在嗎?」他反問道。
「可是……」這麼說也沒錯,或許是她想太多,可為什麼她就是覺得不對勁?
「關潔書關小姐,人家要結婚了,要是妳說的這些話傳到她未婚夫的耳裡,妳覺得她的未婚夫會怎麼想?妳要我怎麼跟人家交代?說沒辦法,我們家那口子是醋桶,只要我跟異性講話,就會打翻醋桶嗎?」
「早說嘛,原來她要結婚了,不過你怎麼知道她要結婚了?」
嚴毅鈞又捏了下她的臉頰,「我真沒想到妳這麼會吃醋,對自己、對我有信心一點,好嗎?」
她拍開他的手,「會痛。」
「這樣妳才會知道這樣吃醋有多無聊。」
關潔書白他一眼,他看起來坦蕩蕩,顯得她多心,可是為什麼心裡頭的疑問無法散去呢?
討論完公事後,嚴毅鈞突然問道:「我家潔書哪裡惹到妳了?」他相信關潔書不會亂說話。
蘇玉菲喝了口咖啡,淡淡回道:「純粹看她不爽,不行嗎?」
鐘翰昆差點沒將剛喝進嘴裡的茶吐出來,雖然共事多年,也即將步入婚姻,但說實在的,有時候他還是無法招架蘇玉菲嗆辣的個性。
嚴毅鈞嘆了口氣,「那可以請妳看在我的面子上,對她好一點嗎?」
「別忘了我曾經喜歡過你,你被她追走了,我為什麼還要對她客氣?我的度量沒有那麼大。」蘇玉菲不客氣地道。
當年關潔書離開臺灣後沒多久,她向嚴毅鈞告白,卻被拒絕了,是鍾翰昆陪著她、開導她,也因此她才會看到鍾翰昆的好。
嚴毅鈞傻眼,她的未婚夫在場,她還敢這麼說,不怕鍾翰昆心有芥蒂?
蘇玉菲視而不見嚴毅鈞的眼神暗示,「還有,最近要找你比登天還要難,你敢說不是因為她的緣故?」他有女朋友要陪,鍾翰昆沒有嗎?他們都快結婚了。
「這一點我就站在玉菲這邊了,別忘了你才是這間公司的老闆,居然把所有的事情丟給我們,自己當個甩手掌櫃,你好意思嗎?」嚴毅鈞要還劉允輝恩情,繼續在富揚做事,他無話可說,但因私忘公就不對了。
「別亂安罪名,我現在不就在這裡嗎。」幸好關潔書不查勤,不然他又要找理由騙她。
「那要不要給你拍拍手?」不理會嚴毅鈞的白眼,鍾翰昆提醒道:「總有一天她會知道你是聯雲的幕後老闆,不要以為可以瞞她一輩子,記憶這種事情很難說,總有一天她會想起來的。」
「沒錯,你也別忘了,你跟劉允輝約定的日子就要到了,你該不會不給我們度蜜月的時間吧?」他要敢這麼自私,就別怪她不客氣。
「要是不讓你們放假,那我在這裡做什麼?」嚴毅鈞也很清楚是他耽誤了他們的婚期,所以冒著關潔書會發現他是聯雲老闆的風險前來公司。
「毅鈞,該來的總是會來,你還是先做好心理準備,別被眼前甜蜜的生活給迷惑了。」鍾翰昆語重心長地道。
他是很希望嚴毅鈞能夠跟喜歡的女人在一起,但關潔書當年就無法接受嚴毅鈞是聯雲的老闆,現在能夠接受嗎?他可不想見到他英年早逝,那四年他日日夜夜忙於工作的可怕態勢,經歷一次就夠了。
嚴毅鈞何嘗不知道他們的顧慮,他內心也會怕,怕她恢復記憶,怕她會再度離開他。
失去後再擁有,使得他更加小心翼翼地呵護這段如在鋼索上行走的感情,只能由她牽引,無法再像以前那樣捉住掌控權。
逃避不是辦法,正視問題才是王道,他應該要慢慢地讓她知道,總比到時她一下子知道,無法接受衝擊還來得好。
第10章
嚴毅鈞一直思考要在什麼樣的狀況下讓關潔書知道自己隱瞞她的事,卻沒料到機會這麼快就來了。
今天他下廚做飯,以往她會很賞臉,滿嘴稱讚,此刻卻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碗裡的飯粒,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麼,不好吃?」她前幾天還說很好吃,要他再做一次。
「我前面的人讓這些變得很難吃。」再吃下去,她一定會消化不良。
「我做了什麼好事?」
「你有心事。」關潔書直接點出重點。
嚴毅鈞愣了下,沒想到她這麼敏銳,看來連上天都在推他一把,「有件事情我在想要不要先知會妳。」
瞧他嚴肅的表情,她覺得奇怪,是什麼事情讓他難以啟口?
「什麼事?」
「偉豪回來後,我頂多再多待一、兩個月就會離開富揚。」
「為什麼?」
「很早以前我就跟董事長協議好,等到偉豪可以獨當一面,我就離開。」見她一臉疑惑,他繼續解釋,「妳應該看得出來,公司內部有些人並不喜歡我,董事長器重我,他們擔心我會取代偉豪。」
「難為你了。」她確實發現有些人對他態度不善。
「伯父和伯母對我有恩,這點不滿我尚可接受。」至於他曾做過傷害富揚的事情,已暗中解決掉,劉允輝也不曾再提起,彷彿他們之間不曾發生過任何事。
「離開富揚也好,畢竟寄人籬下的感覺不太好。」雖然這麼說很現實,但是又不是沒能力,何苦一天到晚都要被人懷疑是否會篡奪根本就無心的位置。
「妳支持我?」嚴毅鈞有些訝異。
「為什麼不?」關潔書反問道。
看她拿起筷子繼續吃,他決定再透露一點,「妳怎麼不問我離開富揚後打算做什麼?」
「既然你早就有計劃,就代表要做什麼你也想好了,我何必多問,我相信你的能力。」
雖然她常常稱讚他,但這次稱讚是他最感動的,「聯雲的幕後老闆是我。」
關潔書差點噎到,抬頭瞪著他,「你……」
「玉菲和翰坤是公司的夥伴。」
「你之前怎麼不告訴我?」害她胡思亂想。
「妳不會覺得我忘恩負義?」她多年前罵他的話言猶在耳。
「不會,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關潔書說完,還對他比出一個加油的手勢。
「希望妳記得妳今天說過的話。」
「當然會記得,怎麼,我很常食言嗎?」撇開這四年記憶不談,她可不記得自己曾言而無信過。
嚴毅鈞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笑著夾了菜餵向她,「那可以賞臉嗎?」
關潔書吃下他餵來的菜,但心裡頭隱約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
而她發現自從嚴毅鈞告訴她他是聯雲的幕後老闆後,他就把聯雲的工作帶回來,有時候還會跟鍾翰昆和蘇玉菲開視訊會議。
明明是很正常的行為,可她就是覺得不對勁,好像以前她曾經看過他們開視訊會議,但每一次只要她認真思索,胸口就會莫名地悶緊,一股叫她不要回想的聲音從內心深處響起。
到底是什麼事?她為何會感到害怕?彷彿知道了原因就會失去他……
正當她百思不解之際,一句呼喚嚇得她從沙發上跳起來。
「潔書。」
關潔書愣愣地看著一臉疑惑的俊容,勉強揚起微笑,「你怎麼出來了?」
嚴毅鈞晃了晃手中的空杯子,「倒水,妳怎麼了?」
她搖搖頭,「我幫你倒。」拿走他手中的杯子,她往廚房走去。
他看著她的背影,不由得皺起眉頭,一定是有什麼事發生,否則她剛才的反應不會這麼大,難道是……
「你開會要開到什麼時候?」關潔書踅了回來,將水杯遞給他。
「開好了。」嚴毅鈞喝了口水,試探地問道:「生氣我沒時間陪妳?」
她搖搖頭,「你一回去,他們就要去度蜜月,一下子少了左右手,一定會很忙,我有心理準備。」
他將杯子放到茶几上,張手圈住她的腰,「可是妳看起來一副怨婦的樣子。」
關潔書白了他一眼,外加在他左肩窩送上一拳,「胡說八道,我才沒有。」
他故意喊痛,「我以前都不知道妳這麼暴力。」其實她的力道比打蚊子還要小。
「那你現在知道了。」她沒好氣地嗔道。
「是,知道了,我有被虐狂,請妳再多打幾下。」他就不信她捨得。
她橫他一眼,他根本就吃定她了!接著她拍了拍他的肩窩,以不經意的語氣問道:「我們是怎麼分手的?」真的是誤會嗎?她總覺得不是他說的那樣。
嚴毅鈞怔了怔,她的記憶要恢復了嗎?
「我只能說造化弄人。」如果他早一點知道劉允輝並沒有害死他父母,他就不會對她說出傷人的真相。
「什麼意思?」她聽得出來他話中有話。
「這個故事很長,等我忙完了再告訴妳。」他會慢慢告訴她的,但不是現在。
他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只能依靠在他的胸懷,只是胸中的疑問更濃了,到底是什麼樣的誤會,讓她決定離開他?
一開燈,袁成棠見到關潔書坐在客廳沙發上,嚇了一跳,「姊,妳怎麼來了?」一聲不響,也不打聲招呼。
關潔書瞧了他一眼,「這裡是我家,我不能來嗎?誰知道你會不會把我的房子拆了。」
他眉頭一挑,「姊,妳怪怪的,怎麼,房事不協調?」不理會她賜來的白眼,他坐到她身邊,「妳會特地回來一定有事,我們是姊弟,有事就說,我一定挺妳到底。」
關潔書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我覺得他有事瞞著我。」
「每個人都有小祕密,妳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再說,如果姊夫真的在外面有女人,那就更不可能了,別忘了他一直在等妳。」
「我相信他。」
「那妳在多愁善感什麼,吃飽太閒學林黛玉?」
她賞給他一記白眼,猶豫了老半天才又道:「他不想讓我知道的祕密,好像是我當年離開他的原因。」
袁成棠心頭一驚,「依據呢?」
「沒有。」
「也就是妳胡亂猜測?」
「只是一種直覺。」
「用直覺來質疑姊夫對妳的感情?」
見他不苟同,關潔書嘆了口氣,「我也覺得自己很奇怪,可就是覺得不對勁。」
「姊,妳有沒有想過妳為什麼會失憶?或許這正是上天的安排。」他握住她的手,「想想在那些戰爭中失去父母的孩子,妳不覺得妳應該把握的就是現在嗎?」
她想想也對,笑道:「有你這個弟弟還真不錯。」
袁成棠得意地微揚起下巴,「那當然。」
「那你可以告訴我你想追的人是誰嗎?我好想知道。」她必須找個事情來轉移注意力,剛好他就在眼前。
他別過臉,「別問。」
她扳回他的臉,「快啦,告訴我。」
袁成棠拉下她的手,「妳趕快回去,姊夫會擔心。」
「我回自己的家,他有什麼好擔心的,快告訴我……你要做什麼?」他為什麼突然拿手機出來?
「打電話給姊夫,要他趕快來把妳帶走。」他閃開她伸來的手,找尋號碼。
關潔書收回手,奸詐地笑道:「你覺得他會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他一臉受傷,「妳好狠,有了靠山就忘了我這個弟弟。」
她拍了拍他的小臉,「乖,快,告訴我是誰。」
袁成棠唉叫連連,誰可以來救救他?
一直到逼問完袁成棠,關潔書才離開,但她並沒有馬上回到嚴毅鈞的住處,因為剛好接到王葦彤的電話,說要一起吃個飯,聊聊天。
她向嚴毅鈞報備說要晚點回家,可是吃不到幾口她就想走人了,因為王葦彤交了男朋友,對象正是她的學長林子尉。
兩人卿卿我我,好不親密,讓她看不下去,最後決定離席。
她也曾和嚴毅鈞出去吃飯過,嚴毅鈞才不會像林子尉這樣,公然玩起你一口我一口的餵食畫面。
不過令她意外的是,林子尉見過嚴毅鈞,據他說,他本來以為嚴毅鈞是她拿來拒絕他的擋箭牌,後來看到他們的互動,才相信他們是男女朋友,他說嚴毅鈞把她剋得死死的,他說東,她絕對不敢往西,當時他以為他們應該很快就會結婚,沒想到至今還沒有聽到好消息。
連林子尉都這麼說了,讓她很好奇,他們當初到底是有什麼誤會,她才會離開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疑問,她決定去聯雲找嚴毅鈞。
稍早跟他報備時,他有說要去聯雲,晚點才會回家,其實可以不用那麼急著問他,可看了林子尉和王葦彤甜蜜的模樣,她突然好想賴在他身邊,加上她也想看看聯雲這間公司,便攔了輛計程車。
嚴毅鈞曾經給過她聯雲的住址,她向司機報上地址,到了目的地,才剛下車,就看到以嚴毅鈞為首的四人從公司走出來,他身後跟著蘇玉菲、鍾昆翰,還有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男人——袁成棠!
袁成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看鍾翰昆跟他勾肩搭背、蘇玉菲揉著袁成棠的頭,一臉疼惜的模樣,他們分明很熟稔。
呆愣之際,她聽到鍾翰昆的聲音——
「去國外這麼多年,變黑變壯了。」
「在這裡有姊姊疼你,跑到國外受苦,笨蛋。」蘇玉菲語氣中帶著一絲憐惜。
「玉菲姊不要生氣嘛。」袁成棠撒嬌道。
蘇玉菲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頰,「她比我重要。」
袁成棠無奈,「沒辦法,她是大哥的小心肝,不能有一點點的損傷。」
蘇玉菲瞪了袁成棠一眼,鬆了手,張嘴欲言,突覺不對,別過臉,看到站在轉角處的關潔書,心中暗喊一聲「完了」。
其他三人見蘇玉菲停下,也跟著停止步伐,隨著她的目光望去,當他們看到關潔書時,有志一同地瞪大眼睛。
嚴毅鈞快步上前,「潔書,妳怎麼來了?」
關潔書看著緊張的俊容,不知為何有一股很陌生的感覺。
袁成棠也來到關潔書面前,露出大大的笑容,「姊,妳怎麼也來找姊夫,在家看不夠嗎?」
關潔書望向袁成棠,他的笑容很燦爛,就跟陽光一樣,卻莫名讓她感到一股寒冷,女性直覺告訴她,袁成棠會在她身邊打轉,絕不是偶然。
不敢再想,她硬著頭皮開口,「我突然覺得頭有點痛,我先回去了。」
嚴毅鈞急忙拉住她,「潔書?」
迎向一雙擔憂的眼眸,她的胸口倏地揪緊,一股不想看到他的念頭油然而生,「放開。」
嚴毅鈞握得更緊了,他看得出來此刻的她很迷惘,他怕這麼一鬆手,就再也抓不回她,「我們回家。」
「不要!」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關潔書揮開了他。
嚴毅鈞擔心她會傷了自己,連忙鬆手,卻沒想到這麼一放開,她因為使力過大,一個沒站穩往牆壁撞去,嚇得他連忙扶住她,「潔書,對不起,沒事吧?」
怎麼會沒事,她的頭好痛,痛到讓她……畫面,一張張失去的畫面如幻燈片快速地掠過腦海,接著她感覺到失去的記憶全數回籠。
「姊,妳沒事吧?不要嚇我。」袁成棠緊張地嚷嚷。
「不行,我看還是去醫院做個檢查好了。」
嚴毅鈞正要抱起關潔書,卻被她抓住了手腕,動作一頓。
關潔書望著他帶著緊張和疑惑的俊臉,緩緩地開口,「照片。」
就這麼簡單的兩個字,嚴毅鈞立即意識到她恢復記憶了。
「姊,我們去看醫生。」
關潔書瞧了袁成棠一眼,目光轉向嚴毅鈞,「他是你的眼線?」當年他都可以使出苦肉計接近她,袁成棠也可以。
嚴毅鈞微點了下頭,「潔書,我可以……」
關潔書深吸口氣,退後一步,「我想靜一靜,不要讓我恨你。」
嚴毅鈞伸在半空中的手緩緩地放下,她遲早會恢復記憶的,他有心理準備,卻沒想到這麼早。
看著關潔書越來越小的背影,袁成棠急了,「大哥,你在做什麼?」
「她恢復記憶了。」嚴毅鈞艱澀地道。
袁成棠傻了,關潔書怎麼會在這個時間點恢復記憶?
倉皇離開聯雲,關潔書坐在公園的椅子上,呆呆地望著天空。
她不敢相信她最親密、最信任的人,竟然都是騙子!縱使她可以感受到他們對她是真心的,但騙子就是騙子。
「我就知道妳一定在這裡。」在美索的時候,她曾說過,她以前想排解心煩的時候就會去公園發呆。
關潔書沒有轉頭看,就知道來人是袁成棠,虧她什麼事都告訴他,結果他竟然是嚴毅鈞的眼線。
袁成棠嘆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對不起。」這聲道歉是他一直以來欠她的。
「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是有心接近我的。」苦肉計,真的是千古不變騙人的好手段。
「那只是一開始,之後是真心的,跟著妳去泰國後,我才通知大哥,其實就算沒有大哥的命令,我也會留在那裡陪妳,直到妳願意回來。」他是真的把她當姊姊。
「為什麼?」他陪了她四年,她是真的把他當弟弟看待。
「對我而言,妳跟大哥都是我的親人。」如果他們有在一起的機會,他會想盡辦法撮合,如果無緣,他也會代替大哥照顧她。
「當時我們相處並不深。」況且他是有心接近她。
「可是妳是真心關心我,能得到的愛太少,我一直很珍惜。」她是一個熱情爽朗的人,她不吝嗇對別人付出關懷,對於缺乏親人關愛的他來說,那是他奢望卻又求之不得的感情。
關潔書沒說話,其實冷靜下來後,氣消了一點,只是還是無法完全釋懷。
袁成棠繼續道:「我那時候又瘦又小,臉蛋又清秀,看起來就是很好欺負,如果不是大哥救了我,我都不知道我會被欺負到什麼地步。大哥被劉董事長帶走後,常常回來看我,我離開機構,還是大哥幫我找的房子,付的房租,大哥說他在富揚上班,公司有付他薪水,劉董事長還每個月給他零用錢,所以他很努力的想要報答劉董事長的恩情。」
這個時候才告訴她,不過也不嫌晚就是了。
「妳不會知道當大哥發現劉董事長是害死他父母時,他有多痛苦,喝了一夜的酒,哭了一整夜,清醒後整個人都變了,沒有靈魂只有軀殼,促使他走動的力量只有仇恨。」雖然知道傷害人是不對的,可是他也捨不得嚴毅鈞這麼痛苦,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義無反顧的幫忙。
關潔書錯愕不已地看向他,嚴毅鈞居然會哭!可見得當時他真的非常非常痛苦。
「其實大哥本來是派我來接近妳,然後混進妳的住處,找出照片,可妳又不買我這張臉蛋的帳,所以我就建議大哥親自出馬。」
聞言,她更加錯愕了,「你……」
「老實說,我真的很驚訝,大哥會為了那張照片,身心都賠進去。」還甘之如飴。
「你們男人真不要臉,得了便宜又賣乖。」賠的人是她,好嗎?
不滿的白眼、憤怒的語氣,他所熟悉的關潔書又回來了,也代表她氣消了一半,他馬上裝可憐,「我有說錯嗎?妳不要他了。」
「我有這麼說嗎?」他哪隻耳朵聽到了?
袁成棠大喜,「姊,妳願意原諒大哥?」
關潔書卻道:「幫我告訴他,如果想找到他的新娘,就靠自己的力量來找。」
他一臉迷茫,「姊,給個提示。」
「如果他真的在乎我,就會知道我在哪裡。」關潔書站起身,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不准幫他,除非你想毀掉我原諒他的機會。」
袁成棠連忙搖頭,「我不敢。」
諒他也不敢,她轉頭走人。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袁成棠心想該不該找人跟著她,可若不小心被她發現,就真的連最後一次機會也沒有了,算了,他還是趕緊通知大哥比較重要。
聽完袁成棠傳達關潔書的話後,嚴毅鈞愣住了。
新娘?這是什麼意思?
見他一臉疑惑,袁成棠有種天要亡他的感覺,「大哥,你該不會不知道要去哪裡找姊吧?」
「是沒有頭緒。」不管重逢前後,他們都沒有談到結婚的事。
袁成棠拍了下額頭,「完了,我應該跟著她才對。」
好吵!「你先回去,讓我好好想想。」
袁成棠想說什麼,但見嚴毅鈞苦惱的樣子,只好乖乖走人。
嚴毅鈞手撫著額頭,覺得快瘋了,他為什麼想不出她那兩句話的意思?
冷靜,他要冷靜下來,這是她給他的最後機會。
深吸口氣,他回想著與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新娘,他們什麼時候提到過新娘?對了,楓葉!她說以後拍婚紗照要去有楓葉的地方拍。
國內,她在國內。
衝到電腦前,嚴毅鈞上網查詢國內的賞楓景點,列印下來後,馬上出發,卻沒想到在第一站就找到她!
關潔書站在楓樹下仰望著楓葉,臉上帶著甜甜的笑意。
太過輕易,反而讓他遲遲不敢上前去做確認,深怕他是在作夢。
感受到有人在注視著自己,她轉頭望去,胸口一陣激盪,她以為還要等上一段日子,畢竟這條線索四年前提過一次,她也不確定他會記得。
四年前她以為他不在意她,看來是錯的,如果他真的對她沒有一點點在乎,就不會將當時閒聊的話記起來。
只是,他站在那裡發什麼呆?表情一副不可置信,怎麼,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她定定的凝視著他,等待他走向自己。
嚴毅鈞眼睛眨也不敢眨地望著笑意盈盈的女人,幾乎是屏住氣息,朝她跨出第一步、第二步……
關潔書的笑意加深,很好,他終於主動來到她面前。
喉嚨一陣緊縮,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撫上她的小臉。
溫熱、柔軟,真的是她,他不是在作夢,他一陣激動,將她擁入懷中,「潔書。」
關潔書本來還想再多刁難他一下,誰教他騙了她這麼多次,可是他低沉的嗓音充滿了愧疚、心疼、憐惜和喜悅,讓她不由得心軟了。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找到我了。」
「對不起……」這句道歉他欠了好久。
「一天到晚對不起,不嫌多嗎?」她氣他的欺騙,氣他的滿口謊言,氣他不聽勸傷害最親的人,但看在這些日子他對她的疼惜、關懷和寵溺下,就勉強原諒他一次吧。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更何況他這些年來一直在贖罪,他過得已經夠苦了,她沒必要讓他再更難過。
嚴毅鈞放開她,笑問道:「那我愛妳,如何?」
關潔書故意想了想,「這個勉強可以接受。」
見她唇畔揚起的笑意,他知道她原諒他了,她本來就不是一個小心眼又愛記仇的女人,「謝謝妳,潔書,真的謝謝妳願意原諒我。」
「這麼希望我原諒你,不會來找我嗎?」她對他向來沒什麼抵抗力,只要他放下身段,說幾句好聽話,她一定會馬上棄械投降的。
「我曾經想要去找妳,但看到妳拿下手鍊後我就放棄了。」現在想想,當初他太輕易就放棄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怎麼曉得她拿下手鍊的,一定是袁成棠說的,他到底出賣她多少事?
「當時我好痛苦,想忘又忘不掉,拿下手鍊是為了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你,不要再愛你,可是……」關潔書頓了一下,揚起一抹苦笑,「我還是無法停止想你,那條手鍊我一直都好好收著。」
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他真的很笨,眼見不見得為憑。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吻住她的唇。
既然走不到最後,那就要尊重她的選擇,既然傷害已經造成,那他就只能盡量彌補,以為放手是她想要的,誰料他們根本就不想放開彼此的手。
他已經失去過一次,這一次一定要把她牢牢拴在身邊。
嚴毅鈞離開她的唇,深情地道:「嫁給我,好嗎?」
真笨!沒想到他在情愛上這麼愚蠢,她不是已經說了要他來找他的新娘嗎?既然他沒有領悟到,她也不打算點醒他,不過有一件事她必須先表明立場,「可是我不想到南極拍婚紗。」光想就覺得冷。
沒想到她還記得!「當時我只是在開玩笑。」
關潔書不相信,「你明明就很認真。」
「當時我沒想過要結婚,而且……」
「什麼?」
嚴毅鈞抿了抿嘴,老實回道:「妳氣呼呼的樣子很可愛。」
關潔書好無言,忍不住捶了他的胸膛幾下,「你真的很過分!」
他任由她發洩不滿,如果她真的生氣,力道不會這麼小,她生氣歸生氣,但還是捨不得他受到一絲疼痛。
等到她發洩得差不多了,他一手抓住她的手,一手抱住她,沒有了顧忌,沒有了欺騙,就只有純粹的愛,多麼輕鬆。
關潔書靜靜地靠著他的胸膛,任由溫暖安心的氣息包圍著她,沒有疑惑、沒有猜忌,多麼的自在。
她相信經過這些風風雨雨,他們以後會過得很幸福。
他要結婚了,第一件事就是要讓劉家的人知道,所以今日嚴毅鈞帶著關潔書回到劉家老宅吃飯。
「不用緊張。」下車前,嚴毅鈞拍了拍從坐上車後就一直坐立不安的小女人。
「我哪有緊張。」關潔書嘴硬不承認,但心裡卻有種醜媳婦要見公婆的緊張。
嚴毅鈞握住她的手,在她柔嫩的唇瓣落下輕輕一吻,「有我在,不用擔心。」
關潔書很感動,「有必要用這種方式嗎?」都不怕被別人看到。
他微笑道:「這是最快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
她瞋了他一眼,「胡說八道。」
嚴毅鈞笑了笑,下車走到副駕駛座旁,替她開車門。
下了車,他抓住她的手,她嚇了一跳,「你在做什麼?」想掙脫,卻掙不開。
「怕妳臨陣脫逃。」他一臉正經地道。
「我沒那麼膽小,放開,很奇怪。」他都不會不好意思嗎?
「牽自己老婆的手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反駁道。
「我還不是你老婆。」再掙脫,還是徒勞無功。
「你們夠了喔!」
一道熟悉的聲音拉回兩人的注意力。
「怎麼出來了?」嚴毅鈞疑惑地問。
劉偉豪雙手一攤,一副我也很無奈的樣子,「你從來不遲到的,你說大家會不擔心嗎?拜託,現在是晚上,不要讓我們戴墨鏡好嗎?」他們所散發出來的閃光,讓他快睜不開眼睛了。
關潔書被劉偉豪這麼一調侃,不由得紅了臉。
嚴毅鈞瞧了手腕上的錶一眼,故意道:「妳看,都是妳。」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她也不再想著要掙脫了。
劉偉豪見關潔書柔順的樣子,一臉佩服,「大哥,高手,什麼時候教教我?」他只要在公開場合牽他家那口子,就會被她瞪,他也好想跟她手牽手。
懶得理會劉偉豪的崇拜,嚴毅鈞牽著關潔書進屋,將關潔書正式介紹給劉家人。
原本有些緊張的關潔書,在一頓飯後,緊張的情緒漸漸消失,她想,或許是因為劉允輝夫妻很慈祥,也或許是她跟劉偉豪夫妻早已熟識,更或許是劉嘉欣左一句大嫂、右一句大嫂,讓她很快就融入劉家熱鬧的氣氛中。
「大嫂,那天妳的捧花要給我。」劉嘉欣雙手合掌,做拜託狀。
「劉嘉欣,妳也幫幫忙,上次要了若瑜的捧花還不夠嗎?妳想結婚想瘋了喔!」不理會堂妹的瞪眼,劉偉豪轉向關潔書,笑得不懷好意,「大嫂,不用理她,也不看今天是什麼日子,他竟然沒來。」
劉嘉欣抗議,「這是我們家的聚會,他好意思來嗎?還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派了一大堆工作給他,存心不讓我們約會。」
劉偉豪撇了撇嘴,「自己能力不好,不要怪別人。」
劉嘉欣又氣又惱,「伯母……」
葉可喬擺了擺手,「你們的事我管不著。」
找不到救星,劉嘉欣轉向嚴毅鈞,「大哥,幫我。」
嚴毅鈞聳聳肩,「小棠好像急著結婚。」
「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子!」劉嘉欣抗議,「我要捧花啦!」
關潔書望著身旁的男人,從進來劉家那一刻,他的嘴角都帶著笑意,整個人變得很輕鬆,這就是家吧。
腦海突然想起袁成棠說他痛哭一夜的話,當時如果不是因為仇恨的支撐,他現在不知道會變成怎麼樣?
想到這裡,她主動握住他的手。
嚴毅鈞怔了下,轉頭看著她的笑臉,反手握住她的手。
兩人同時瞧了交握的雙手一眼,抬起頭,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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