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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城B015

《關於那個很A的驅鬼師》

  • 出版日期:2024/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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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很怕鬼……
冰山法醫(攻)裝弱求他當保鑣,實則拐他當老公,
業界最強驅鬼師(受)慘遭詐騙! 


予永澤:「你看,你一不在我就撞鬼了,果然你還是得待在我身邊。」
唐小風:「我也不能住太久,要是你喜歡的人找你怎麼辦?」
予永澤:「那這樣好了,在找出厲鬼之前,你先跟我在一起?」


厲鬼存不存在沒差,重點是同居。
予永澤計畫通

當年,予永澤差點被水鬼淹死,是唐小風救他,
如今,他被自焚的死靈糾纏,顯然是重新搭上線的機會!

做為驅鬼師兼城隍的乾孫子,唐小風面對鬼時又颯又強,
高中唯一的好友兼暗戀對象被鬼纏身,向他求助,
他當然努力保護對方,還當起偵探調查惡鬼的真相,
可他這麼認真,予永澤卻滿腦子只想睡他,
居然用跟他學的法術偷斬他桃花,還拿他的愛情符餵他……

發現十年前、十年後,予永澤都喜歡他喜歡到偷偷下咒,
唐小風忍不住仰天大笑,笑得對方惱羞成怒,當晚直接補上進度。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鬼故事定律──秀恩愛死得快,
惡鬼闖進予永澤的工作地點,強行附身,
舉起手術刀威脅他說:予永澤死,或者他死……

醉茶熊
有著外星思想的水瓶,藏著衝動的獅子。
保守的血液裡,對任何事物充滿好奇,在放飛自我後,會繭居在自己的小窩裡不肯出來,是個極端又矛盾的綜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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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悠閒的上午,程琇英吃完早餐後,就直接來到山上城隍廟,同時拿了幾張照片給唐小風。
「幹麼?」唐小風望著照片感到困惑。
「看一看有沒有你喜歡的?我再請里長夫人幫你介紹。」
唐小風抓了抓頭髪,尷尬地抽抽嘴角。
以前他就對予永澤心思不純了,後來雖然自我否定,還到處相親希望可以把自己扳直,但自從跟予永澤重逢後,他就完全把交女朋友、結婚這些事拋到腦後,對女孩子他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從張翰良婚禮回來之後,他也老老實實跟城隍爺坦白性向的事。
怕當場出櫃會給師姊太大的衝擊,唐小風只是拒絕,「不要啦。」
「你還真的想當處男當一輩子啊?」
唐小風故作不介意地說:「反正現在人都嘛晚婚,也不差我一個。」
「你別學我,我是寧缺毋濫。」程琇英拿起小掃帚清除一下神桌的香灰。
「我就是沒緣分有什麼辦法?」他索性擺爛。
「你啊,認識的鬼比認識的人還多。」
師姊一念下去就沒完沒了……唐小風決定逃跑。
「欸,師姊,我同學找我,我要下山去了。」
「喂!我還沒講完呢!」
不管啦!
唐小風騎著摩托車就下山。
也不知道要去哪裡,隨意胡亂騎了一段路,等他意識到時,竟然停到「市立解剖相驗中心」外,他不禁頓了一頓。
他到底是在想什麼……
唐小風頭痛地坐在車上,老半天才替自己找藉口,也好啦,反正本來就答應要幫予永澤的忙,也順便彌補一下過去的「不告而別」,自己欠他的遲早要還嘛。
他走到門口撥了手機,對方還沒有接他就見大門一開,一名高高瘦瘦、濃眉大眼的男生走了出來。
小賓看了佇立在門口的綁馬尾青年,身材適中,清秀的眉目有著濃濃的少年氣息。
「你是家屬嗎?」
唐小風見對方詢問他,禮貌性的結束手機通話,「我不是家屬,我找人。」
「找誰?」
「予永澤。」
雖然解剖室只有三人,但卻沒想到找的人是冷冰冰的予學長。
小賓說:「他跟檢察官出去了,什麼時候回來不一定哦。」
「沒關係,我在這裡等。」
小賓覺得對方在這裡曬太陽很熱,就好心的說:「進去等,至少裡面有冷氣……」
他帶領唐小風到會客區,並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大白天的,裴玲去送檢體,小賓有點無聊,此時看著眼前青年的眼神單純清澈,想到自己常被裴玲翻白眼說「太弱」、「膽小」,就忍不住對著唐小風說:「我們這裡雖然講求科學,但事實上裡面有很多靈異事件哦。」
「哦。」唐小風點點頭,覺魂在墓園或者相關的地點飄來飄去很正常。
「我聽過學長講,說是有個婦人落水,一開始以為是單純的失足,沒想到要搬運屍體的過程老是出意外,一送她到解剖台,當下就眼鼻流血,後來解剖才知道她被餵了大量的安眠藥,食道有硬物挫傷,有他殺嫌疑,警方再一查,結果是她老公要詐領保險金殺了她。」
唐小風看到一個眼鼻流血的女鬼出現在小賓身邊,神色變得有點微妙。
小賓誤解是唐小風害怕說不出話,更加興致勃勃,「你不信啊!上個月,送來了一具死亡車禍的遺體,只有上半身而已,前幾天在這裡清潔員掃地的時候,就聽到垃圾袋有窸窸窣窣的聲音,結果打開一看……哇啊啊啊!」
唐小風被他突如其來的大叫嚇到,身體不禁往後傾。
小賓見狀得意的湊上前,「結果他看到半透明的下半身從垃圾袋爬啊爬的爬出來……很可怕吧。」
唐小風坐好,敷衍的點頭,「有,有可怕到。」
「還有還有,有次也是車禍,送來的遺體沒有頭,據說警方跟檢察官在現場找了老半天,一直找不到,結果第三天才在一輛卡車上的……」
唐小風無奈接口,「高麗菜籃裡面發現。」
小賓眼睛一亮,「咦!你好厲害,你怎麼知道的?」
「我亂猜的。」唐小風禮貌微笑,他絕對不會說,小賓故事中的主角們都在小賓背後仔細傾聽,包括頭上卡著批發用大型菜籃的那位。
大多數的覺魂還保留意識,只要有人講鬼故事,他們大多都會好奇圍過來聽。
圍的數量多了,講的人自然就會有感覺,小賓搓一搓手臂,突然間冷到發顫,有股寒意滲進骨子裡。
唐小風見狀起身替他倒了一杯溫開水,遞給他之前還背著他在水杯上畫了符咒。
「喝點水會舒服一點。」
「謝謝,我正感覺冷,奇怪了,相驗中心的空調一向都保持二十六度的。」小賓嘀咕。
唐小風笑了笑,其實他一直搞不懂,一般人為什麼喜歡在容易聚集陰氣的地方講靈異故事,難道就是追求鬼聚集的刺激?
小賓喝了之後,感到暖流進入五臟六腑,霎時間溫暖起來,「我從來不覺得中心的水好喝,沒想到今天喝起來特別舒服,特別甘甜。」
小賓熱情又覺得日子太過枯燥乏味,雖然不說鬼故事了,卻跟唐小風東拉西扯,又講了一堆相驗中心的趣聞,講到激動之處,還忍不住拍拍唐小風手臂大腿。
唐小風很快的被小賓的熱情吸引,聽著從來沒涉獵過的法醫日常,竟然覺得滿有意思,情不自禁聽得入神。
「王則賓!」
一聲斥責讓唐小風和小賓雙雙回頭,就見予永澤站在門口,表情不善。
予永澤回來剛好看到小賓拍打唐小風,唐小風也沒閃躲,兩個人相處得開心又親近,讓他醋意湧上,心情不快。
「你很閒嗎?去清潔解剖台。」
小賓苦著臉,「蛤?哦……好啦。」
唐小風不明究理,起身朝予永澤走過去。
「你頭髮亂了。」予永澤假裝不經意的去撥弄唐小風的鬢髮。
「哦。」唐小風沒有多想,很自然的讓予永澤伸手整理。
小賓抬頭見到這過於親密的動作,頓時瞠目結舌,感覺自己看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予永澤的目光越過唐小風肩膀,像是一把劍射向小賓,小賓抬頭冷不防的戳到,打個寒顫,連忙縮著身子低著頭跑向解剖室。
會客區剩兩人,予永澤才說:「我還以為你會先傳訊息再過來。」
「我就是剛好有時間……」唐小風輕笑了一下,他不好意思說是為了躲避師姊的關心。「我聽說你跟檢察官出去,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
他今天是跟檢察官回到自焚死者的現場查看,除了一小片邊沿焦黑破碎的藍綠色衣料,質料類似於某種制服,沒有其他發現,加上又接到唐小風的電話,便告辭趕回來了。
他們對視,陷入靜默。
唐小風摸摸頭髮,指著予永澤的手臂,「我答應要處理你的事,現在開始?」
予永澤溫柔凝視,手指動了動,想過去牽起唐小風的手,但理智又警告自己不能輕舉妄動,太急恐怕就連朋友都做不成,便按捺下來,把手握成拳。
「要不要喝飲料?」
「不用,你的事情比較重要。」
「那好吧,我們直接去冰櫃。」予永澤說著,微微一笑。
小賓擦完解剖台出來,望見這幕感到不可思議,「學長竟然會笑?見鬼了……」
 
來到冰櫃前,予永澤拉開其中一個抽屜,一股寒氣從屍袋竄出,飄到了一邊。
在拉開屍袋拉鍊時,他問:「你會怕嗎?」
唐小風搖頭,指著空無一物的不遠處,「那裡就站了一個被火燒到焦黑的覺魂。」
他已經清晰看見,對於接下來的屍體也就有心理準備,沒有怕不怕的問題。
予永澤頓覺自己多此一問。
他轉而問:「他能說話嗎?」
唐小風艱難的搖頭,眼睛微微瞪大,因為他看見那個覺魂不斷重覆點燃自己的衣服,然後烈火蔓延,緊接著臉部瞬間燃燒殆盡,嘴巴張得大大的,火舌從口中冒出,但一句話卻喊不出來。
那個覺魂一次又一次,上演自己的死亡和絕望。
然後,他依然沒有感應到生魂的存在。。
予永澤皺眉,「那你有觀察到或感應到什麼嗎?」
唐小風忍住不適感,仔細地看覺魂,發現他的動作很木然,像是被操作的木偶……
「他被附身了!」
這是醫學界不可能出現的名詞,卻能解釋死者違反人性的舉動。
予永澤沒有反駁,而是沉吟著說:「有一個鬼魂附身在這個人的身上,然後走到空地放火自焚?」
「應該是,主要是厲鬼無法直接殺人,必須透過附身才能達到它們的目的,而厲鬼這麼做也讓一般人以為死者是自殺的。」唐小風看著死者重覆做著同樣的事,應該是沒錯。「而且死亡的痛苦太過強烈,所以會不斷的重覆死亡過程,要等他平靜,可能要等很久。」
「多久?」
「沒有答案。」
好不舒服!唐小風拉扯衣領,覺得喘不過氣來,雖然看了那麼多年的死亡,他仍是沒有辦法像師父他們一樣凡事看得淡泊。
他彷彿能感受到死者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體著火,卻無能為力,只能被火吞噬的絕望和痛楚……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非得這樣折磨死者?
「小風?」
不忍直視,但唐小風仍逼自己觀察死者的死亡景象,一定還有什麼線索可以告訴予永澤,加快破案的速度。
這不僅僅是為了予永澤,也是為了這個死者。
「小風!」
予永澤看著唐小風表情凝重,眼眶泛紅的死死盯著那團黑霧,卻臉色慘白,額頭冒汗,不由分說的上前,手掌直接遮住唐小風的眼睛。
「好了,別看了。」
唐小風眼前一黑,溫暖的大手安撫疲憊的雙眼,激動的情緒頓時平靜下來,他喃喃地蘔:「永澤……」
「先別說,我們先出去。」先離開陰冷的停屍間,窒息的氛圍。
兩人來到人聲鼎沸的咖啡館,予永澤點了熱拿鐵給唐小風,唐小風雙手捧著瓷杯感受熱度,有如從陰間回到人間。
予永澤不急著開口,讓對方緩一緩。
唐小風啜了一口熱拿鐵後,情緒緩了緩後,「對方穿的是藍綠色醫院看護工的衣服,上面繡著花紋,有點眼熟。」
予永澤一聽,立即想起早上發現的衣料,因為裝了衣料的檢驗袋已經交給其他同事,他調出照片讓唐小風確認。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上網搜尋,旋即沉下臉,「是祥儀醫院。」
唐小風也湊過來看,不禁愣住,真的是予永澤家的醫院!
「難怪覺得眼熟,是祥儀醫院看護工的制服。」
一想到那是他父親的醫院,予永澤心情就無比的沉重,不禁脫口而道:「真不想去。」
唐小風看在眼底,原來他和父親之間的矛盾還沒解決,還以為自己的離去他們會好一點……他是最清楚予永澤的心路歷程的人,當初就是不想加深他與他父親之間的裂痕,才決定不告而別。
早知道後來狀況也沒變好,那還不如當初告知一聲,也不至於內疚到現在。
唐小風試探道:「還是我替你去一趟?」
「不用。」予永澤神態疲憊,但父親是他自己必須面對的關卡。
他在醫學院實習完後,就選擇投入法醫界,因此跟父親決裂,也搬出了予家──他沒有辦法接受父親的外遇和市儈,對於母親的絕情,以及對他的掌控慾。
原本是租住小套房,後來存了一點錢就買了房子,這些年來他回家的次數少之又少,且每每碰面都必定大吵。
不過他走法醫這條路是興趣,倒不全然是外人以為的是故意跟父親唱反調。
唐小風認真地說:「我陪你。」
予永澤抬眸。
他也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予永澤地笑了笑,「反正醫院一向那麼忙,我們跟伯父又不一定會碰面。」
予永澤不好說,只要他一踩進醫院,一定會有人通報。但這是重要的案件,他不能因為私人因素就不去調查。
不過……唐小風願意陪他,倒讓他覺得要面對父親也沒那般難受了。
「那你今天有空嗎?」
師姊一定還在城隍廟等他,叫他相親,所以……
唐小風點頭,「當然有空,陪你一整天都沒問題。」
予永澤克制不了笑意,嘴角高高揚起,唐小風與他相視而笑。
***
***
下班後,趁天色未暗,唐小風和予永澤一同來到醫院。
祥儀醫院是以三棟高聳的建物組成,外觀新穎得就像是大飯店,有別於一般造型僵硬的醫院,而在黃金地段佔地廣闊,價值相當可觀。
所以不能怪旁人都會只注意他的身家背景,因為他是祥儀醫院唯一的繼承人。
只是誰都沒想到,予永澤投身法醫界,彷彿拋棄了一切……唐小風想,老實說,如果他是予永澤,他還沒有予永澤這份勇氣。
「走吧。」
予永澤面無表情,熟門熟路的直接往行政辦公室方向過去──祥儀醫院的看護工是自行培訓的,護理長辦公室有相關的人事資料。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的經過長廊,迎面卻來了個老熟人──黃美倩一身高雅的打扮,精致的妝容,感覺她不是來看病的,而是來約會的。
遠遠的她就看到俊逸非凡的予永澤,優雅的走向他,揚起嘴角,「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說真的,你家醫院真的好大。」
黃美倩頗有深意的直勾勾的盯著予永澤。
他表無表情,「我和小風有事,先走。」
「喂,有必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嗎?」
予永澤和唐小風停下腳步,黃美倩快速的來到他們的面前。
「我又不是多可怕的人,況且是你父親邀我來的。」說話時,她微微抬著下巴,自豪的神情表露無遺。
提到父親,予永澤的目光更冷,索性不講話,聽聽看她到底要說什麼。
黃美倩挺起胸膛,「你父親很喜歡我,我也覺得他不錯。」
予永澤還是不語。
他沉默不理人的樣子讓黃美倩感到不悅,想起他過去種種的冷漠不給面子,更是怒火中燒,「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沒錯,我家是小藥廠,對家大業大的你來說,上不了臺面,但你要記住一件事情,風水輪流轉,搞不好哪一天你還得聽我的。」
這樣的宣示好赤裸裸,唐小風渾身不自在,總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裡。
而予永澤從頭到尾都沒有表情,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其實在學生時期,像這樣子帶有威脅的話她都講過,甚至畢業之後,家裡有次舉辦宴會,她故意穿得性感偷跑到他的房間,拍攝一些照片傳到群組讓別人產生誤會,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對付這種人,就是要不回應、不理會,實際上,對於她,他多看一眼、多講一個字都嫌煩。
「小風,我們走。」
「予永澤、予永澤!」
第兩次了,唐小風還記得上次是河堤,差不多的情景,差不多的對話,都不知道該佩服黃美倩的屢戰屢敗,還是予永澤的不為所動。
只不過……驅鬼驅多了,總覺得黃美倩身上有股怪味。
他好奇的回頭,見她踩著高跟鞋忿忿離去,背著的精美名牌包包裡,不斷散發著黑霧,宛如乾冰般向外流淌。
唐小風再定睛一看,那黑霧中有一雙小手抓在包包邊緣,有顆小腦袋探出來,像小竉物一樣,好奇的睜著眼眸向外張望。
養鬼?她竟然養鬼!
雖然養鬼可以在短期內達到目的,但付出的代價也相當可觀,曾經有個信徒養鬼,等隔了一段時間再次看到那個信徒時,對方已經瘦得不成人樣。
要提醒嘛,很難,況且小鬼往往都有跟飼養者訂定所謂的血契,是交換條件,在你情我願的情況之下,他們無法真正插手。
唐小風喟嘆,他沒有多大的本事,還是先專注予永澤這邊吧。
他突然記起來,因為黃美倩的關係,予永澤曾經有跟他求過桃花符,不禁問:「對了,我倒是想到,桃花樹你還有在種嗎?你還說你單身,你喜歡的女生怎麼沒出現?」
予永澤瞧了他一眼,想要講什麼,到嘴邊說不出來。
「沒種活嗎?」
唐小風跟在予永澤的背後,見予永澤不講話,想著可能是難為情吧,於是不再追問,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這樣走了大約三四分鐘,予永澤突然停了下來,唐小風差點撞上他的背脊。
「怎麼了?」
予永澤沒有轉過身來,沉默的背影微微彎曲,彷彿承受巨大的祕密,「小風……」
「嗯?」
「我……」
唐小風佇立在原地等待他的回答。
「我喜歡的是……是男的。」
「蛤?」
「我喜歡的那個人,他是男的。」
唐小風腦海一片渾沌,在學生時期,有哪個男生跟予永澤很好?真是的,他竟然一個也想不到,可見多不了解他。
也難怪予永澤要桃花樹……懷抱這種見不得光的戀情,又加上他的父親掌控慾,他這一路走來,壓力一定很大,而自己在高中時期只顧著享受予永澤的關照,竟然沒能為他排解。
「你的看法呢?」予永澤旋身直視唐小風。
唐小風心中泛起淡淡的惆悵,脫口而道:「那個人真幸運,就是不知道他是誰?」
予永澤悸動,深吸口氣就要開口說。
唐小風突然怕了起來,總覺得不管對方說是誰,他都會很難過,有點無法接受的連忙擺手,「算了,不要勉強,不管你喜歡誰,我都會站在你這邊支持你的。」
予永澤頓時啞然失笑,這笑中還帶一點挫敗感,但又有一絲慶幸,覺得自己太衝動。
「好,走吧,行政辦公室就在前面。」
「哦。」
 
護理長是認識予永澤的,除了因為他是院長的兒子外,也因為他是醫院的風雲人物,在祥儀醫院實習的光陰裡,喜歡他的人很多,但他冷臉外加淡漠的個性,讓他自始至終獨來獨往,誰也不敢靠近。
他最後選擇當法醫,在護理長看來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滿符合他的個性。
不過今天見他帶著一個同伴,護理長倒是好奇了,年輕人留了一頭烏黑的長髮束成馬尾,一身輕便寬鬆的唐裝,跟予永澤一絲不苟的俐落短髮,嚴謹的襯衫西裝褲站在一起,感覺格格不入,但又莫名的協調。
予永澤對護理長說明來意,他不好直接要求查看資料,因為調查案件不在他的工作範圍,所以他說了身高性別,推估年齡,要護理長找有沒有失蹤或離職的看護工。
護理長是幫忙找資料了,可結果竟然出乎意外──沒有這個人!
「男性看護工其實並不多,離職的只有一位,而其他三名今天都有排班。」護理長很快的打了通電話,還特別證明了是當事人接的。
換而言之,祥儀醫院的看護工沒有人失蹤、死亡,線索又斷了。
予永澤思索片刻,低聲問:「有沒有辦法讓死者告知你他的名字之類的?」
唐小風搖頭,「他死得太痛苦了,目前還擺脫不了死亡的過程。」
「那他要怎麼才能擺脫?」
「很難說,就像有些跳樓自殺的鬼魂會一直重覆自殺的過程,就算大樓後來拆了,鬼魂還是會在原地重現。」唐小風突然想到什麼,拉起予永澤的手,解開他的衣袖鈕扣,掀起來看。「邪氣還沒退……」
唐小風直接在予永澤的上手臂畫驅邪符,黑影瞬間消散,而予永澤的目光始終落在唐小風的臉上。
「只能先暫時這樣,你才不會遭受到威脅。」唐小風關心問:「有沒有好一點?」
「好多了。」予永澤甩甩手臂,感覺手臂頓時輕鬆很多,而且也溫暖許多。
予永澤轉身,「謝謝妳,那我們還有事,先走。」
觀看了兩人互動的護理長明白了予永澤的祕密,笑容多了幾分祝福的和藹,「你們路上小心。」
兩人走出醫院,唐小風一臉擔心。
沒有找到真相,而死者又無法給予線索,偏偏又一直纏著予永澤,該怎麼辦?
所謂物以類聚,厲鬼會招來更多鬼魂和陰氣,不只是影響運勢,長期還會影響健康,予永澤又是做法醫工作的,就算他不做法醫,醫院也是生死交關的地方,會累積很多執念鬼魂,影響絕對不小。
當務之急還是得盡快找到死者的身分,同時找到殺害它的真凶,好擺脫它的糾纏。
「奇怪了,有誰會特地穿看護工的制服?那件制服又不是特別好看。」唐小風雙手環胸,發出疑惑。
「也許是想假扮祥儀的看護工。」
「看護工有什麼值得假扮的?而且男性看護工也就三個,碰上護理長不就露餡了。」
予永澤也沒有頭緒,反而提出另一件事,「如果假扮看護工是移工就更難調查。」
「你為什麼認為死者是移工?」唐小風覺得他的猜測太突兀。
予永澤解釋道:「目前失聯的移工已累積高達八萬多人,而近幾年的無名屍大多以失聯移工居多,而且移工生病往往沒辦法得到好的治療,缺乏就醫紀錄,更不用說建立DNA資料庫。」
「如果找出院又需要照顧的病患下手,會不會好查一點?」
「我有想過,但基於法律跟隱私權保護,醫院不可能給資料。」
唐小風無奈,「那這樣我先畫多一點符給你,能驅邪多久算多久。」
「好。」予永澤停頓一下,眼底光芒一閃,故意語調輕描淡寫,像是不經意地說:「還是你到我家畫符?我家離這裡不遠。」
唐小風沒有多想,脫口回答,「也行。」
人的運勢本來就很難說,他不希望予永澤時時刻刻處於冒險狀態,而且大老遠的來到市區,回到山上畫符又過於麻煩,能到予永澤的家裡處理是最好不過。
予永澤露出淺淡一笑,心情頓時大好。
「那我們順路買一些素食滷味?」
「好哇。」
***
***
予永澤家十分寬敞,且是樓中樓結構,原木色調乾淨清爽,客廳有一大片落地窗,能俯瞰城市的萬家燈火,而外面陽台上最顯眼的就是半人高的桃花樹。
「欸,你真的有在種!」他真的以為予永澤在說假的。
「當然。」予永澤嘴角上揚。
沒想到十年過去,小小的桃花盆栽已長成這麼大棵了……唐小風佇立在桃花樹前,驚訝不已。
他到現在仍不知道予永澤喜歡的是誰,但仔細思量,一旦知道對方是誰,他也可能沒法再繼續跟予永澤當朋友了,畢竟一看到就會想像他跟別人在一起的樣子,就會心酸……
不去想了,眼前先幫予永澤最重要。
「那我去畫符。」
「先吃東西。」予永澤已經從廚房把大盤子拿出來,將香味四溢的滷味全倒出來。
唐小風困惑,「你不擔心了嗎?」
「我現在只有一個宗旨,先吃飽再說。」
「哦。」唐小風也沒再拒絕,其實他早就餓了,既然予永澤想先吃就吃吧,反正他在,就算真的怎樣,也可以出手救人。
兩人就坐在廚房的餐桌邊,吃了起來。
唐小風鼓著腮幫子打量予永澤的家,「你家滿大的,只有你一個人住?」
「嗯,你隨時可以過來。」
「開什麼玩笑?這間是你和你心上人的小屋,我在多奇怪。」
予永澤抬眸,「房子是我的,而且我單身。」
唐小風頭低低的,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像是鬆一口氣,但想到將來能和予永澤共享這個空間的人不是他,羨慕之餘又有點落寞。
等到東西吃了差不多後,兩人休息片刻閒聊一下,接著予永澤就搬張小桌子方便唐小風使用。
學生時期予永澤看過唐小風畫符,唐小風一旦進入畫符的狀態,是不能被打擾的,據他所言,如果心神不定,所畫出來的符就會失效。
所以在唐小風準備開始前,予永澤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等等。」
「怎麼了?」
「你先過來。」
「什麼事神神祕祕的?」
予永澤示意唐小風先坐下,「我……還有一件重要事要麻煩你。」
看予永澤神情凝重,唐小風不禁跟著緊張起來。
「幫我……畫個……」予永澤不知道要怎麼描述他想要的那個東西。
唐小風正襟危坐,做好心理準備的聽他講。
「我……我喜歡的那個他,離開我一段時間,我想你幫我畫個可以共結連理的愛情符之類的。」說完,予永澤不禁赧然臉紅。
原來他還心繫於那個人啊!
唐小風錯愕之後便感覺喉嚨酸楚湧上,但他很快打起精神,故作輕鬆講義氣地打包票,「沒問題。」
予永澤強調,「真心真意,要祝我能跟他好好在一起。」
唐小風沒好氣撇撇嘴,「還是要心誠則靈。」
他畫符的道具一一拿出來,小心翼翼且有如進行儀式般地一個個擺放,每擺放一個都念念有辭,專注非常,接著慎重的朝著落地窗方向一拜再拜,聚精會神的提筆,一口氣行雲流水把符畫好。
每畫一張,唐小風就會休息片刻調整氣息,半晌終於畫完他覺得足夠的數量,包括予永澤特地要求的愛情相思符。
予永澤對於驅邪符沒什麼興趣,反倒是對愛情相思符十分熱切,拿起黃咒詢問:「這個怎麼用?」
唐小風問:「你跟他有聯絡嗎?」
予永澤嘴角上揚,「當然,我們最近又開始約出去。」
竟然已經聯絡上了啊……唐小風心中嘆息,如果當初予永澤有跟他說他喜歡對方到這種程度,那他就會告訴他,把那個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一同寫下,並且埋在桃花樹下,那緣分怎麼樣都躲不掉,再遠也會連結在一起。
真羨慕那個人,能被予永澤喜歡這麼久……
唐小風很努力地才沒讓語氣顯得低落,「就燒成灰,最好趁他不注意,放進他會吃的餐點裡。」
「怎麼聽起來有點像下毒。」
唐小風撇撇嘴,「那要不要做?」
「做!然後呢?」
「就這樣,沒了,愛情相思符的用法本來就是簡單又粗暴。」唐小風收拾器具,突然想到什麼地提醒道:「欸,警告你哦,他不能有對象哦,拆散情侶是缺德的,而且還要他對你有點意思,只有差臨門一腳的那種才有用。」
「我確定他沒有對象,不過我無法確定他對我有沒有意思。」
「怎麼可能沒意思,你那麼帥……」
予永澤苦笑,「我們過去都是用朋友的名義相處,我不清楚他是不是喜歡男生,所以我不敢說。」
唐小風好奇問:「你沒有試探過嗎?」
予永澤頓一下,然後搖頭,「試過,但他不開竅,笨得要死。」
唐小風突然同情他起來,從高中時期就那麼多人喜歡的學霸,竟然也有苦戀的時候……不過以他的戀愛經驗值為零,實在也沒有辦法給出像樣的好主意。
「反正你就試吧,要是他對你沒有意思,那吃了上百張喝了上百杯的符水也沒有用。」
「嗯,我知道了。」
「好了,我要回去了。」
「那麼快?留下來住一晚。」
「沒關係啦,你載我到相驗中心,我車停那裡。」
予永澤的眼珠骨碌轉動,「老實說好了,至從我被纏上之後每晚作惡夢。你看我孤身一人,這間房子又那麼大,你好歹留下來陪我。」
唐小風安慰道:「我的驅邪咒很好用。」
「但我內心還是不安。」
好吧,會被厲鬼纏上十之八九都是由恐懼而起……既然予永澤有所求,那他留下來也不是不行。
雖然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可能夠跟他當個朋友繼續下去也算不錯了,而朋友之間互相幫忙是理所當然的。
他二話不說地道:「好!我留下來陪你。」
「我浴室有備用的盥洗用具,你先去用吧。」予永澤暗喜,看似隨意實則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毛巾丟向他。
「好,那我先去洗了。」
唐小風自然接住後就走進浴室。
予永澤望著他的背影,嘴角不禁上揚,心中也感到一陣溫暖,小風就是這點吸引他,真誠的在幫助他人。
 
***
***
翌日一早,唐小風被咖啡和烤吐司的香味弄醒。
睡得迷迷糊糊的他,這才想起來他人在予永澤的房間裡,予永澤的床真的好好睡……昨晚予永澤說不敢一個人睡,他只好跟他睡在同一張床上,倒是讓他佔了便宜。
予永澤見他起床便道:「牙刷和毛巾我放浴室,你自己拿。」
唐小風點點頭,起身進浴室看到鏡中的自己,予永澤的睡衣鬆鬆垮垮的籠罩他的上半身。
奇怪了,一樣十年的光陰,他不長高就算了,予永澤怎麼能這樣硬生生高過他半個頭,而且這人穿上衣服看起來沒什麼,可昨晚他赤裸著上半身要洗澡時,竟有厚實胸膛,強而有力的八塊腹肌,以及引人遐想的人魚線……
平平都是二十七歲,天差地別,予永澤說他沒有人要,他還真的不相信。
唐小風盥洗之後走到餐廳。
予永澤準備的早餐很西式,熱壓吐司和咖啡,以及一杯柳橙汁,柳橙汁是他愛喝的,他沒有想到予永澤有替他準備。
「先吃,吃完還要到醫院去。」
「是去查有沒有人認識死者嗎?」
「去試試看,說不定有新的消息。」
唐小風點點頭,大口咬了吐司,是顆粒花生醬口味,但不知道是不是烤得有點過,有種燒焦的味道。
唐小風蹙眉抬眸,想說味道相當怪異,但面對著予永澤笑吟吟的臉,想著予永澤一大早起床特地為自己做早餐,又決定不要計較這怪怪的味道。
「多吃一點,我有多做。」說著,予永澤又將一塊熱壓吐司放到他的餐盤上。
唐小風有點尷尬,可見予永澤心情大好的單手托腮望著他,滿臉期望,又不忍心拒絕他的好意,只好喝口柳橙汁,直接大口咬下,但這一塊吐司比上一塊焦味更重。
可能予永澤很少下廚,才會做出這樣的味道,下次換他來做好了,這樣也許就會好一點……等等!他在想什麼?只不過住一晚,就想幫他下廚了?
別想了,他已經有喜歡的人,廚房的位置不屬於他的。
唐小風雖然這樣告誡自己,可卻食不知味起來。
餐點吃完後,他們再次開車來到祥儀醫院,請護理長約那三位在職的男性看護工,跟他們見面,三名看護工正好都有上班,便在行政辦公室碰頭。
看護工裡,有一名看護工是外籍人士,出身越南,姓阮,七年前娶了台灣老婆後就長期定居台灣,幾個月前他遇上同鄉,當時不知道對方的情況,因為遇上同鄉難免親切,家鄉的事也多聊了幾句,甚至請回家吃飯,隔天對方就自行離開,他也不在意。
予永澤本來就猜測死者是移工,有特別多問題想問此人,「你沒有遇到其他奇怪的事?」
阮先生想了一下,「我不覺得這是什麼奇怪的事,如果真的要說的話,就是我的制服少一件,但這不是什麼大事,反正制服申請就有,對我來說並沒有任何損失。」
有眉目了!
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有關制服的事,沒想到對方卻主動提起。
予永澤說出死者的事,看護工表情凝重,連忙表示此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真的只是在醫院巧遇他的。
予永澤又問:「那你知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我只記得他姓黎。」
而後予永澤請他到警局描述死者長相,協助製作合成照片,阮先生同意了。
予永澤對阮先生表達了謝意,接著跟唐小風一起離開。
走在走廊上,予永澤低聲說:「昨天我送995無名屍照X光,之後可以重建臉部,如果模擬的長相跟阮先生描述一致,那一切就有眉目了。」
「事情有進展,他應該不會為難你了。」
予永澤腳步停下,他預知到唐小風下一句要講什麼了。
「其實無名屍要查身分沒那麼快,有些人名字有了,樣子有了,特徵有了,但是還是放在冰櫃好幾年。」予永澤特意與他勾肩搭背,「而且你還說,他是被附身才會自焚,那不就表示背後還有一個厲鬼?這個厲鬼,你們通常是怎麼處理?」
「已經到危害世人了,當然是除掉。」
「對啊,你不找出來嗎?」
唐小風皺眉,「那更難好不好?厲鬼又不像人一樣,有活生生的實體存在。」
「至少找出黎先生被殺害的原因,你不會不幫我吧?」
「會啦,我還是會幫啦,可是……」
「好!那我們說好了,你不要中途放手不管。」
「呃?」唐小風很認真的點點頭,「我不會這樣啦,其實就算不幫你,驅鬼也是我分內的事。」
「那好,我還有重要的事想找你談一談。」
唐小風疑惑,「什麼事啊?」
予永澤此時心裡十分緊張,縱然他外表看不出來,但他認為是該跨出這一步了──重拾舊好,重返過去形影不離的時光。
「予先生,院長找你。」
話說一半,有名辦公室的行政人員追出來。
予永澤一聽到是父親找他,臉色當場就沉了下來。
***
***
天邊雲層逐漸厚重起來,空氣帶著濕意,沒過多久綿密的雨勢就降了下來。
予永澤從祥儀醫院離開,開車回到住處大樓的地下停車場,便收到檢察官傳來的訊息,說已經藉由阮先生的描述組合出黎先生的長相,跟頭骨重建的模型對上了,如此可以發布消息開放認領。
可惜檢警雙方無論怎麼查都是自焚,檢調單位是不可能用「附身」這個理由,來把案件由自殺轉為認定是他殺。
這一點在與永澤的意料之中,回了訊息謝過檢察官的告知,他一手提著公事包,一手拎著兩個素食便當,準備下車。
腳踏在地板的瞬間,腳底竄起寒意,口鼻吐出來的氣成為白霧,頭頂的燈光不停閃爍,佇立在柱子邊的黑影,隨著燈光一亮一暗忽隱忽現。
他知道遇上不乾淨的東西,那黑影充滿了威脅性,他下意識把手伸進公事包,緊緊攥住唐小風給的護身符,目光盯著黑影。
這時,燈光全面暗了下來,一時之間他什麼都看不到,予永澤連忙舉起手機照明,那個柱子邊的黑影卻已經不見了。
他又往其他方向照去,倏地,一張漆黑的臉,瞪著血紅的眼珠,衝著他的臉撲來,他驚慌倒退幾步,背後撞上車門,手上的東西全都掉落。
他還來不及呼痛,枯木般的指尖已經逼近他眼前,予永澤全身麻痺,難以呼吸,想要拿護身符逼退這個鬼,可護身符掉落在腳邊不遠處。
予永澤心裡拚命抵抗恐懼,手指微動,用盡全力伸出顫巍巍的腳尖去觸碰護身符,努力到脖頸的青筋暴出。
厲鬼的手掌已經伸進他的腦袋,正要整隻鬼鑽進他的體內。
這時予永澤的腳尖一挑,護身符飛起,他手指勾到紅繩抓到護身符之後,就快速的朝黑影壓去,護身符化成了火團,烙上黑影的胸膛,厲鬼發出怒吼,身體不停擺動,不得不向後倒退逃到最遠處,血紅眼眸恨恨瞪他,不甘心的消失。
予永澤不斷喘息,翻開手掌,護身符已經燒成灰燼。
他驚魂未定,機械似地收拾掉落的物品,這才搭電梯上樓。
 
唐小風開門一看到予永澤的臉色就嚴肅起來,一下子就知道發生什麼事,立即捏著指訣在他身上一通比劃,接著在浴缸放熱水,燒了幾張符放進去,要他馬上淨身。
予永澤此時已經稍稍平靜,皺眉道:「沒這麼嚴重吧,厲鬼跑了。」
「反正去洗洗就對了。」唐小風不管他小小的抗拒,雙手推他進浴室。「厲鬼身上有晦氣跟陰氣,對你的健康和運勢都不好。」
「我覺得滿好的。」
予永澤意有所指的瞧了瞧滿臉擔心的唐小風,能夠被心上人關懷,他感覺剛剛的驚嚇都值了。
可是唐小風絲毫不懂,他也只得面帶微笑的順從唐小風的意思好好洗個澡。
等他裸著上半身走出來,客廳裡輕煙繚繞,唐小風點了線香,沉穩的香氣讓他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他安慰道:「我沒事了。」
唐小風看他臉色沒有剛剛的慘白,鬆了一口氣,「好在你沒被鬼附身,不然就慘了。」
予永澤問:「你覺得他是什麼來歷?」
唐小風搖搖頭,「難說,我不在場,不然也許可以看到什麼眉目。」
他想了又想,決定再替予永澤檢查身上有沒有晦氣殘留,所以貼得很近,予永澤裝作不知情,享受這突來的親暱。
「應該不是黎先生,黎先生只是很單純的覺魂,不具備這種能力,你想想看最近有沒有做了些什麼,或者有什麼仇人……」唐小風一邊檢查,一邊說:「事出必有因,如果你們之間沒有什麼交集,厲鬼不會找上你,沒有強大的執念,也就沒有附身的能力……」
予永澤沒有回應,他根本就在走神。
他嗅聞著唐小風身上清新的木質香氣,覺得心曠神怡,加上唐小風在室內會放下長髮,髮絲垂在白皙的鎖骨上,讓他有著獨特的俊美、中性的柔和氣質,好看得叫人挪不開眼睛。
唐小風抬眼問:「欸,你在想什麼?是在想誰害你嗎?」
予永澤頓時回神,想了一下才道:「我沒得罪過人……啊,黃美倩。」
「她不算吧,畢竟她還活得好好的。」
「不過她是厲鬼的話,我絕對是她第一個目標。」他又故意湊近唐小風,「那你會保護我一輩子嗎?」
唐小風被他突如其來的話撩得心頭癢癢的。
他當然願意啊,可惜予永澤有喜歡的人了,兩個人之間多一個他,這算什麼?
唐小風壓抑住情緒,很理智老實地說:「不可能一輩子啦,我是驅鬼師,處理厲鬼是要殺伐果決的。」
予永澤眼底掠過一絲失望。
唐小風沒注意到,反而是想起昨天見到黃美倩時看到的小鬼,依照予永澤對她的態度,她叫小鬼來找麻煩似乎不是不可能……
但他今天沒有親眼見到予永澤被襲擊的狀況,不能確定是不是同一隻。
正要抬頭問予永澤撞鬼的細節,才注意到予永澤還是赤裸著上身──清晰又緊實的八塊肌映入眼中,頓時他整張臉都燙了。
這沒什麼、這根本沒什麼,以前上體育課換衣服也不是沒看過,他害羞個什麼勁?
唐小風退開幾步,跟予永澤拉開距離,乾笑著問:「你,你不穿上衣嗎?」
「我們關係那麼好了,沒差吧。」
「哦……」唐小風極力轉移注意力,「那……我們準備吃晚餐吧。」
「沒辦法了,我們的晚餐被厲鬼毀了,叫外送吧。你想吃什麼?」予永澤坐到沙發上,滑起手機。
「都可以。」
「日式的素食餐,壽司?拉麵?」
「都好。」
予永澤點完餐後,刻意喟嘆,「你看,你一不在我就馬上發生危險,果然你還是得待在我身邊,我才能安心。」
「可是……」
「你想想,他會找我一次,就會找我第二次,今天我是運氣好帶著你的護身符,要是下次出現在我沒有帶著符咒的時候呢,防不勝防。」
「我也不能住太久,要是你喜歡的人找你怎麼辦?」唐小風頓了一下,還是站在好友的位置上提醒一句,「錯失的桃花既然回來,可就要緊緊抓牢,要是再錯過,誰知道有沒有第二次機會。」
「這當然。」予永澤的眸光深邃,笑道:「那就這樣好了,在找出厲鬼之前,你先跟我在一起,如何?」
這就是他下午想講卻被職員打斷的話,厲鬼存不存在沒差,重點是同居。
他是要說「住在一起」吧?這樣省略了幾個字,聽起來怪怪的……
唐小風想著,他們就是朋友,講話難免會打趣,便也沒放在心上,而是仔細思考對方的提議。
厲鬼讓予永澤陷入危險,不是他樂見的事,況且對付厲鬼就是他的本職,就算予永澤不提,他也得處理,尤其這個厲鬼特別凶狠,極有可能會繼續傷害別人。
唐小風很快做了決定,「我跟師姊說一下,讓小師姪去山上代替我幾天。」
「那就麻煩你了。」
「我們是好朋友嘛,況且你沒有計較十年前我不告而別……」唐小風眼神有些閃躲,越講越心虛。
「那個啊……」予永澤想著當年自己的無能為力,況且從頭到尾他不認為那是唐小風的錯。「那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
怎麼可能會不放在心上,那只不過是予永澤不願提起,悄悄的放下了……唐小風不禁抬眸瞧著他,感激在心。
「那就說定了。」予永澤低頭得意的笑,突然覺得那個厲鬼似乎也沒有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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