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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45501-E145503

《娘娘只想做鹹魚》全3冊

  • 出版日期:2024/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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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840
  • 優惠價:NT$ 6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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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精穿越當自強,姊姊妹妹演起來,
奸妃智撩狗皇帝,從此跪人成貴人!

 
身為一枚沒地位、沒家世、沒人脈的三無小才人,
她示弱低調、夾著尾巴做人,最後還是被霸凌到丟了小命,
此時身為女主的她該如何絕地翻身進行大復仇呢?
是啊,一穿越就被迫接演這齣宮鬥劇的陸知晚也很想知道,
她不想復仇,只想躺平,偏偏意外被那個有病的神經皇帝看上,
說好的擼貓約會,結果他帶了大老虎跟花豹子逼她擼,
嫉妒她可以睡到自然醒,他強迫她扮成小太監陪他去上朝,
不過抱上大腿後她變得比較有長進,目標是牢牢佔據寵妃的位置,
畢竟蕭景廷這皇帝除了陰晴不定嘴超毒之外,竟意外的純情,
每次她惹他生氣後,總是被她牽牽手貼貼臉抱一抱火就消了,
自從成為一品昭妃後她已是名符其實的後宮第一寵,
本以為未來可以輕鬆做鹹魚,誰知她突然發現自己竟是穿書真炮灰,
他是遲早會被推翻的昏君,她則是最後會慘死的禍國妖妃……
夢映安,九零後,出生於吳語呢噥、小橋流水的江南。
性格疏懶,喜歡看書睡覺,喜歡美食,喜歡背包旅行,
一生的夢想是走遍大江南北,吃遍全世界。
在節奏越來越快的現代生活裡,試圖用一個個溫馨輕鬆的古代故事,
娛人娛己,希望讀者們能在書中尋到一份安心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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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成三無小才人
「主子,午膳來了。」皇城西六宮最偏僻的流霞軒,宮女夏禾提著個雙層紅漆食盒走到桌邊,將飯菜一一拿出,「今日膳房的菜色還行,窩頭也蒸得格外鬆軟,您應當能多進些。」
離桌邊不遠的長榻上正躺著位淺色裙衫的病美人。
恰逢雕花木窗半敞,四月天的陽光斜照入室,灑在雲鬢微鬆的美人身上,哪怕身居陋室、未施粉黛,也絲毫不損她昳麗嬌美的容色,純淨光線照得她一身雪白皮膚越發清透,盈盈泛光般,令人一眼難忘。
聽到夏禾的話,榻上的美人兒緩緩睜開眼,掃過桌上擺著的兩菜一湯——
一碟焦黑的鹹魚,一盤煮得稀爛的青菜,清淡得可以養魚的蛋花湯。
「唉……」就知道對御膳房那些踩高捧低的,不該有什麼期望。
陸知晚本就懨懨的眉眼更加鬱悶,腦袋往後一仰,「我沒胃口,妳吃吧。」
「主子,您別這樣。」夏禾走到榻邊,苦口婆心勸道:「您大病初癒,多少也吃點,不然身子哪受得住。」
陸知晚躺得筆直,閉著眼自暴自棄地想,這些哪是人吃的?劇組便當都比這多些油花,社區樓下的野貓看到那碟鹹魚都得嫌棄翻白眼……
君子不食嗟來之食,她陸知晚今天就是餓死在這,也絕不會吃這些!
半個時辰後——
「別說,這鹹魚雖然賣相差了點,就著窩頭還挺香。」
吃完四個窩頭後,陸知晚一抹嘴,雙眼明亮地看向夏禾,「還有嗎?」
感覺還能再吃四個。
夏禾目瞪口呆,嚥了嚥口水,「沒、沒了……主子若是還餓,奴婢再去想想辦法……」
「那不必了。」陸知晚也知道當下這個處境,夏禾能弄來一些新鮮飯菜已屬不易,自打三日前穿越過來,這小丫頭是唯一對她釋放善意的人,她也不想給人添麻煩,「還是等晚膳吧。」
聽得這話,夏禾眼眶微紅,哽咽道:「主子被胡婕妤推下水,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本該好好補一補身子才是,若是咱們還在府裡,奴婢定然每日給主子煮雞湯、熬糖水。」
雖說從前在府裡,主子在後娘手下過活,日子也不算順心,吃喝上卻沒受過罪,哪知一朝入宮,因著一張過於漂亮的臉蛋,遭到眾妃嬪的打壓與排擠,日子過得慘兮兮,連體面一點的宮女都不如。
夏禾心下感慨不已,餘光瞥見主子仍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輕歎口氣,「主子再回榻上歇會兒吧,奴婢熬好藥給您端來。」
說罷她收拾碗碟,先行退下。
陸知晚獨自坐在屋裡思考人生。
第三天了!這是她穿來第三天,天知道上一秒她還吊著鋼絲拍攝一場水面打戲,下一秒鋼絲斷掉,她落在水裡掙扎著要浮起,腦袋卻被一隻手用力往下按。
好不容易從水裡抬起腦袋,頭暈眼花間便見一群珠光寶氣的女人圍著她,你來我往說著些怪話——
「貴妃娘娘明鑒,絕非我們推陸才人下水,是她的髮簪掉入水中,她自己跳下去的。」
「是呀,諸位姊妹都可作證,我們是好心拉她起來。」
「這事本宮可以不追究,但提醒妳們一句,玩鬧歸玩鬧,可別弄出人命,給我添麻煩。」那一襲緋紫宮服的高貴女人說罷便眾星捧月被宮人們攙扶著離去。
陸知晚暈過去時還在想,她這次接的是仙俠劇啊,怎麼跑到隔壁的宮鬥片場?跑兩份龍套,得有兩份報酬吧?
然而報酬沒有,倒是有個仇等她報——
真正的清原縣縣令之女陸知晚,死在宮鬥裡,作為借屍還魂的穿越者陸知晚:「……」
怎麼說呢,陸小姐化作厲鬼索命報仇的可能,都比她這個廢物打工人拳打胡婕妤腳踢東西六宮、逆風翻盤的可能性大。
她現在只想回到她溫馨的小家,點一份炸雞和可樂,窩在沙發裡玩手機,而不是在這偏僻冷清的皇宮角落,吃著鹹魚就窩頭,沒爹沒娘沒朋友,外面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後宮霸凌團。
「唉,這造的什麼孽——」陸知晚第一百五十六次仰頭問天,「這樣對一個遵紀守法的美女,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話音剛落,窗外一聲「轟隆」驚雷炸起。
長睫顫了顫,陸知晚扯過被子蒙住臉。算了算了,活著就行。
不過想在這後宮生存,難度可不小——原主入宮這三個月,示弱、低調、夾著尾巴做人,還是被欺負、被霸凌,最後丟了小命。
忍氣吞聲沒用,那高調反擊?可自己這麼個沒地位、沒家世、沒人脈的三無小妃嬪,拿什麼反擊。
皇帝若是個好色的,她還能靠臉搏一搏,問題是後宮環肥燕瘦的美人兒一大堆,皇帝卻鮮少踏足——也不知是他眼光太高,看不上後宮美人,還是他喜歡男人,抑或是那方面有毛病?
「唉……」陸知晚閉眼往床上一倒,在這不講武德的後宮,她真是半點前途都看不到。


在流霞軒長吁短歎了三天,陸知晚整個人散發著濃濃的喪氣。
夏禾都被她喪得受不了,委婉提議,「今兒個天氣好,主子不如出去轉轉,透透氣?」
陸知晚道:「不想動。」
「可是您已經躺了三天了。」
陸知晚道:「累了我會翻身的,別擔心。」
夏禾:「……」誰擔心這個了!
主子的事她也不敢多說,歎了口氣,提步往外走去。
才將出去沒多久,夏禾忽又折身返回,「主子!」
陸知晚抱著被子,「妳別勸了,讓我繼續躺著吧。」
「不是不是。」夏禾飛快搖頭,「是胡婕妤和趙美人她們往這邊來了!」
陸知晚懵了一瞬,等反應過來胡婕妤和趙美人就是後宮霸凌團的小頭目,柳眉擰起,距原主落水才過去幾天,她們這就迫不及待上門找碴了?
「妳就說我出門賞花了,不在。」
「啊?可是——誒?」
不等夏禾將「您不是在屋裡嘛」說完,便見床上那道纖瘦身影一個鹹魚打挺,「唰」地從床上彈起,而後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窗畔,俐落翻了出去。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叫夏禾都看直了眼。
等回過神,屋裡早已不見自家主子的人影,倒是屋外傳來胡婕妤等人疑惑的聲音——
「方才好像有什麼東西閃了過去?」
「有嗎?或許是野貓?」
「嘁,流霞軒這種清冷窮酸地,耗子都連夜收拾包袱另覓生路,哪還有貓跑這來受罪?」
這話惹來一陣嬌笑,笑過之後,那群花枝招展的年輕美人走了進來,揚起下巴環顧了屋內一周,沒見到人,才皺眉看向夏禾,語氣不善,「妳家主子呢?」
夏禾從窗戶收回視線,低頭訕訕答道:「諸位娘娘來得不巧,我家主子出門賞花了。」
「她還有精力賞花?」
在場位分最高的胡婕妤恍若聽到什麼笑話,「看來這回落水她並無大礙,裝得這麼嚴重,難道想以此引起陛下的注意?」
夏禾本想爭辯,但想到主子都跑了,自己逞口舌之快也沒意思,於是默默低頭裝啞巴。
胡婕妤等人撲了個空,也不著急,反正她們旁的不多,閒置時間一抓一大把。
幾人嘀咕一陣,覺得以陸知晚那副柔弱身子,在外轉一圈應當很快就回來,便圍坐在院外石桌守株待兔。


「我看她們純屬閒得心理變態,放在現代做不完的卷子、打不完的工,天天卷生卷死,恨不得倒頭就睡,哪還有閒功夫去折磨人!」遍栽紫薇花的夾道間,陸知晚踢著地上的石子洩憤,「這皇帝也有毛病,沒那金剛鑽,選這麼多妃子進來幹麼?養蠱啊。」
明明是陽光明媚、微風輕柔的好天氣,陸知晚的心情卻很不美妙。
她實在不知道自己一個現代人在這封建後宮該怎麼活,可叫她現在去死,她也沒那個膽。
「咻——」又一枚石子被踢飛,直直擊中前方的老槐樹。
槐樹枝葉微不可察抖了抖,而後似有重物墜落發出悶響。
陸知晚低著頭走,一開始還沒注意,直到一陣「嗡嗡嗡」聲襲來,才後知後覺抬頭。
這一看嚇一跳,只見樹下躺著個碩大的馬蜂窩,那群突遭地震的馬蜂宛若一團憤怒的黑雲,氣勢洶洶朝她飛來。
「臥槽!」陸知晚小臉雪白,誰能告訴她,皇宮裡哪來這麼大一個馬蜂窩!
身體比腦子快,不等她去想,兩條腿本能往外跑。
那些馬蜂大抵以為是她捅了牠們的窩,嗡嗡嗡嗡窮追不捨。
陸知晚人都傻了,拿出八百米競賽的速度一路狂奔。
可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跑著跑著也不知跑到哪,前面突然沒了路,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前路雖不通,但坡道左下方就是一條河。
這群馬蜂就算再豪橫,總不能鑽水裡螫她吧?
思及此處,陸知晚深吸口氣,提起裙襬就往河邊衝,誰知才衝到一半,岸邊楊柳後忽然走出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
烏黑雙眸陡然睜大,陸知晚失色大喊,「前面的,你快讓開——」
岸邊那道頎長的背影一怔,緩緩轉過身。
陸知晚壓根顧不上去看那人的模樣,連忙腳剎降速,然山坡太陡,急剎不及,反倒絆上石頭,下一刻,她整個人化身為球,直愣愣朝岸邊的男人撞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撲通——」
巨大的水花炸起,那群馬蜂也止住追殺的腳步,在岸邊嗡鳴盤桓,看著河裡的兩人撲騰——
「誒誒誒你別扯我裙子,要扯掉了!」
「咳……妳這瘋女人……」
「誰瘋了?你再罵一句!」
「朕不會水,務必救朕上去,否則朕誅妳九族!」
朕?儘管掉進水裡,情況狼狽,陸知晚還是清晰捕捉到這個關鍵字。
什麼玩意?這人是皇帝?
好離譜,好荒唐,為什麼皇帝會出現在這偏僻冷宮地帶!
又一次來不及思考,求生本能讓她奮力保持著身體平衡,同時分出精力拽住身旁不斷下沉的男人。
鳧水並不難,難的是還要帶一個不會水的人上岸。
連著嗆了好幾口水,又忍著腳抽筋的疼痛,陸知晚好不容易才將那身形高大的男人推到岸邊。
等她濕淋淋爬上岸,四肢都脫力癱軟,仰躺著大口大口喘氣。
這男人吃什麼長大的,也太沉了!
待氣息稍緩,她恍然發覺身側半晌沒動靜,眉心一跳,忙低頭看去。
只見體格高大的男人渾身濕透,單薄的玄色衣袍緊貼著身軀,午後光線充沛明亮,將他健碩胸腹間的肌肉輪廓照得清晰可見。
視線由頎長的軀體往上,落在他的臉上。
不得不承認,這人生著一張極為英俊的臉,濃眉高鼻,眼形狹長,眼尾弧度微微上翹,濃密纖長的睫毛根根分明,沾著水光,無端添了幾分破碎感。
陸知晚眼底閃過一抹驚豔,沒想到狗皇帝的顏值這麼高?這放在娛樂圈妥妥的顏霸。
不過現在不是欣賞男色的時候,想到他落水前說的「誅九族」,她脖頸一涼,忙推他的胳膊,「陛下?你沒事吧?快醒醒。」
推了好幾下,皇帝沒反應。
陸知晚額心突突直跳,不會淹死了吧?
完了,要是皇帝死在這,她小命也難保。
「陛下,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急急喊了一聲,又對著男人冰涼的臉龐一陣連拍。
見他仍沒反應,陸知晚再顧不上其他,深吸一口氣,抬手去扣他嗓子眼,而後俯身覆上。
微風輕拂河面,陣陣漣漪被陽光照耀,泛起碧波粼粼。
蕭景廷意識回籠之際,只覺唇上貼著兩片柔軟溫熱,挾著淡淡香氣的新鮮空氣陸續渡入口中。
「怎麼還沒醒?」
「唉,你快點給些反應啊,可別真死了!」
「要是就這樣死了,你也太冤了吧。」
唇上溫熱鬆開,女子的嗓音帶著些許喘息,下一刻,兩隻柔軟的手壓在胸腹位置,不停地按壓。
隔著濕漉漉的衣袍,他能清晰感受到對方掌心傳遞而來的溫度與力量。
這會兒碰他的是個女人,還是個被馬蜂追著,把他撞進河裡的瘋女人。
奇怪的是,他一向最厭惡旁人的碰觸,此刻這瘋女人對他又親又摸,他卻……並不反感?
在這怪力瘋女人壓斷他肋骨之前,蕭景廷喉中悶哼一聲,緩緩睜眼,「咳……」
「你醒了!」陸知晚難掩欣喜盯著他,「太好了,你剛才半天沒反應,真是嚇死我了。」
蕭景廷仰躺在地上,黑眸瞇了瞇,這才看清這瘋女人的模樣。
烏黑長髮凌亂披散,她身上淺色衣裙緊貼著纖娜的身軀,額前幾綹碎髮還「滴答」落著水,水滴晶瑩,襯著一張清豔的蒼白臉龐,猶如志怪故事裡勾人魂魄的水鬼。
只是這水鬼的目光是與她容貌完全不符的明亮與熱忱。
很奇怪的女人。
平靜視線下移,落在那兩隻仍搭在他胸前的手上,蕭景廷濃眉蹙起,「拿開。」
陸知晚微怔,對上男人看不出情緒的狹長黑眸,心頭一凜。
差點忘了這不是什麼路人帥哥,而是主宰生殺大權、一聲令下就能把她剮成羊肉卷的封建帝王。
「是是是,這就拿開。」她忙收回手,悻悻解釋,「陛下別誤會,我絕不是有意冒犯你,方才你溺水昏迷,不省人事,我是在救你。」
救人需要嘴對嘴?蕭景廷看著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這麼說,朕還要多謝妳?」
陸知晚連連擺手,「不敢不敢。」
是她先把他撞下池子,他不找她算帳就是大人大量,謝天謝地,她哪還敢邀功。
「剛才一群馬蜂追著我跑,我急著奔逃,沒發現您會在這,一時不慎腳滑,才將您撞進了池子裡。陛下,我知錯了,還請您慈悲恕罪……」
「妳是哪個宮的,竟敢在朕面前以我自稱。」蕭景廷撐身坐起,擰著衣袖的水,「入宮之前,沒人教妳禮數?」
陸知晚心下懊惱,連忙改口,「小的……嬪妾是流霞軒的才人陸氏,入宮前學過禮數的,只是剛才落水,腦子還有些糊塗,失了規矩,還請陛下恕罪。」
「才人陸氏?」蕭景廷若有所思瞥了她一眼,「沒想到朕的後宮還有妳這樣的人才。」
陸知晚:「……」這是在誇她還是在罵她?
「嬪妾也沒想到會在這遇見陛下,若是知道,嬪妾就是被那群馬蜂螫得滿頭包也絕不會將陛下撞進河中,害得陛下受驚……」說到這,她眼中似泛淚意,語氣也充滿自責與悔恨,「幸好陛下是真龍天子,得上天庇佑,平安無事,若是陛下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嬪妾真是萬死難辭其咎。陛下現在感覺如何,可還有哪兒不適?」
蕭景廷看著她瑩潤烏眸裡閃動的淚光,瞇了瞇眼。
剛要開口,一陣風吹來。
雖已是四月天,濕衣服貼在身上仍叫人不適。
陸知晚也被吹得打了個寒戰,卻不敢表露太多,只無比體貼對皇帝道:「陛下,起風了,濕衣服穿著容易著風寒,您不如先回宮裡,換身乾淨衣袍,再找太醫看看?」
蕭景廷也不喜這般狼狽模樣,正要起身,一雙手伸到他面前——
「您慢些,嬪妾扶您。」
蕭景廷幾乎本能地往旁偏去,精準避開。
本想討好大佬的陸知晚雙手尷尬僵在空中,待覷見皇帝擰起的濃眉,不由腹誹,好心扶你還不樂意,當誰稀罕碰你啊?
不過他這般討厭別人碰他,是潔癖還是真的不喜女色,是個斷袖?
胡思亂想之際,蕭景廷已然撣袖起身。
陸知晚也從地上爬起來,站直之後她才意識到眼前之人不僅體格健壯,個子也高。瞧這身量,起碼有一米八五?不愧是皇帝,營養就是好,她暗暗感慨著。
不料眼前之人倏然低眸,視線直直落在她臉上,「今日之事不許外傳,若叫第三人知道,後果自負。」
不輕不重的嗓音,帶著不容置喙的冷戾威嚴。
陸知晚頭皮發麻,疊聲稱是,「陛下放心,嬪妾絕對守口如瓶,不對外說一個字。」
她可巴不得他忘記今天的事,畢竟把皇帝撞進河裡,若要論罪,砍腦袋也不為過。
見陸知晚識趣,蕭景廷也不再多留,轉身離開。
陸知晚站在原地還有點懵,這就……走了?
又一陣冷風吹過,她打了個激靈,搓著胳膊回過神。
走了也好,就是沒想到這皇帝還挺寬容大度……斷袖怎麼了,小夥兒人挺好的。
第二章 震驚後宮的侍寢
等陸知晚哆哆嗦嗦回到流霞軒時,高懸天空的日頭已漸西下。
「您可算回來了!」夏禾快步迎上,當看到自家主子的狼狽模樣,驚詫出聲,「這是怎麼了?」
「唉,說來話長。」陸知晚搖搖頭,提步往院裡走去,「先弄些熱水讓我沐浴吧。」
夏禾從驚愕中回過神,剛想出聲提醒,陸知晚已走進院裡,與圍坐在石桌旁的那群桃紅柳綠的小妃嬪們大眼瞪小眼。
「陸妹妹可叫我們好等呀。」身著豆綠色花草紋樣緞薄衫的趙美人最先開口,目光在陸知晚身上來回打量兩圈,掩唇譏笑,「不是說去賞花嗎?怎麼弄得這副狼狽模樣,難道妳母親送的髮簪又落進池子裡了?」
陸知晚沒說話,視線掃過院中一干人,她們曾經欺負原主的記憶也如走馬燈般在腦中一一閃過。
為首的胡婕妤,正三品,是霸凌小團體位分最高的一位,土生土長的京城貴女,父親是正三品吏部左侍郎。
只因選秀時原主穿了件和她樣式差不多的煙紫色蝴蝶紋樣裙衫,從此她便看原主不順眼——
畢竟一個鄉下地方來的小縣令之女,竟然敢搶了她這個京官之女的風頭,誰給她的膽子?
而眼前這位最先開口的趙美人,趙月娥,正四品,是原主的同鄉,岳州府知府之女。
本來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可在老家時趙月娥就被原主的美貌盛名壓過一頭,後來喜歡的公子也傾慕原主,於是就此結了梁子,進宮後處處針對原主。
至於其他幾位小妃嬪,皆是胡婕妤和趙美人的小跟班,盲目跟從作惡的倀鬼。
陸知晚不願以惡意揣度他人,但有的時候人的惡意總是來的莫名其妙,毫無緣由。
就比如眼前這些小妃嬪,一個個長得美貌如花,卻一次次欺辱原主,將一條無辜生命逼上絕路。
既然忍氣吞聲沒用,陸知晚捏緊手指,那就鬥!
大不了豁出這條命,帶走一個不虧,帶走兩個算賺。
稍定心神,她走上前,朝面前幾人行了禮,「不知諸位姊姊前來,有何貴幹?」
胡婕妤道:「妹妹落水,身體抱恙,我們十分記掛。正好今兒天好,特來探望。」
陸知晚皮笑肉不笑,「多謝姊姊們記掛,嬪妾身體已恢復不少。」
聽得她這不卑不亢的語氣,胡婕妤瞇了瞇眼。
從前嬌嬌柔柔、唯唯諾諾的一個人,每次見到她們就如老鼠見到貓,這次卻好似變了個人,雖仍規矩守禮,卻再無畏懼之色。
她又看了陸知晚好幾眼,才不緊不慢問:「妳這一身水怎麼弄的,莫不是真去池裡摸簪子了?」
陸知晚聽出她話中試探之意,大腦飛轉,忽的福至心靈,朝著胡婕妤歎了口氣,「說出來也不怕婕妤姊姊笑話,上次落水,嬪妾險些喪命,人都了閻王殿前,牛頭馬面要拷嬪妾,嬪妾看著那麼粗的鏈子,嚇得腿都軟了,跪在地上直喊冤——
「閻王爺看嬪妾哭得那麼慘,就問有什麼冤,嬪妾便將冤屈說了。閻王爺雖然瞧著嚇人,卻是明察秋毫,一翻生死簿,發現嬪妾果真陽壽未盡,命不該絕,大手一揮,便將嬪妾放回來了。
「這兩日嬪妾夜裡還作夢,夢裡牛頭馬面教訓嬪妾不懂事,閻王爺都饒了嬪妾一命,嬪妾都沒道聲謝。這不今日身體好些,能下地了,嬪妾就去那池子邊給閻王爺磕頭道謝去了。」說到這,陸知晚還煞有介事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閻王爺大概是覺得嬪妾誠意不足吧,來了陣風,將嬪妾吹進河裡,叫嬪妾著實狠狠吃了頓教訓,下次再不敢怠慢他老人家了。」
她一口氣說完這些,胡婕妤等人也不知信了沒信,反正面色都不大好。
最後還是那趙美人開了口,擰著眉斥道:「我看妳是瘋了不成,光天化日,說什麼神神鬼鬼的胡話。」
「哎唷,趙姊姊,妳可小點聲吧。」陸知晚忙往天上看了看,一臉惶恐勸著趙美人,「妳覺得我瘋了也罷,可我那日真的到了閻王殿,妳們不信,我也沒法證明。但老話說得好,鬼神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話留三分,反倒惹人遐想。
尤其陸知晚這一身濕透狼狽樣,總不可能是她自己跳到河裡吧?
胡婕妤她們到底做了虧心事,再看陸知晚這副不似往常的神神叨叨模樣,心下也泛起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那日陸知晚在水裡掙扎時的確有一段短暫時間是沉下去沒動靜的……難道那會兒她真去閻王殿喊冤了?
「姊姊們若還不信,嬪妾看今晚能不能夢到牛頭馬面,若能夢到,嬪妾便問問他們,能否在妳們面前顯一顯神通,證明我所言非虛。」
陸知晚滿臉老實人的誠懇,誠懇到胡婕妤都變了臉色,沒好氣道:「我看妳是病糊塗了,說這些荒唐的怪話!身體沒好,還是在屋裡好好歇著,別到處瞎跑。」說罷也不再多留,捏著帕子匆匆起身,「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吧。」
其餘小妃嬪連忙跟上。
直到走出流霞軒好一段路,胡婕妤才停步,回頭看了眼那冷清偏僻的流霞軒,只覺荒枝雜草,真有幾分鬼氣森森。
趙美人小心翼翼問:「胡姊姊,方才那小賤人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胡婕妤哼道:「鬼知道!」
趙美人一噎,心說,可不就是鬼知道。
胡婕妤也反應過來自己這話有些不妥,臉色更黑,「這兩日莫要再提她了,晦氣!」
趙美人及左右小妃嬪聞言紛紛稱是。


流霞軒內,送走霸凌團後,陸知晚急忙換下濕衣服,裹緊她的小被子。
軒內共有宮女三人,太監兩人,跟了個毫無恩寵又無錢無勢的主子,那兩宮女和太監幹活毫不積極,能敷衍就敷衍。
夏禾吩咐他們去搬熱水,他們也磨磨蹭蹭弄了半晌,直到太陽落山陸知晚才洗上一個熱水澡。
「妳別擔心,那些話都是我說來糊弄她們的。」煙氣氤氳的浴桶裡,陸知晚一身雪白皮子泛著淡淡桃粉,慢悠悠與夏禾解釋,「我今天是一時腳滑,才栽進河裡。」
夏禾驚愕出聲,「您本就體弱,接連落水,萬一落下什麼病根該如何是好?」
「中午太陽大,河水不算太涼。」
「話雖如此……」主子最近也忒倒楣了些。
夏禾心下琢磨,改明兒弄些柚子葉來,給主子去去晦氣才是。
正尋思著,屋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怎麼了?」陸知晚睜開眼。
「估計小順子他們又在賭骰子,奴婢去看看。」
夏禾快步出了門。
陸知晚懶洋洋靠在浴桶壁,一會兒想起午後河邊的事,一會兒又想到胡婕妤等人。
現在能嚇到她們,等時間久了,這招估計就不管用了,下次她們再來找碴,自己該怎麼應付?
她發著愁,簾外傳來「吱呀」門開聲,而後是匆匆腳步聲。
「他們真在賭骰子?」
陸知晚漫不經心問了句,抬眼見到夏禾一張臉龐漲得通紅,不由奇怪,「出什麼事了?難道打起來了?」
「不是不是,是天大的喜事!」望著浴桶裡雪膚花貌的美人主子,夏禾激動得嗓音都破音了,「養心殿的余總管來了,說是奉陛下之命,接主子今夜侍寢呢!」
「我侍寢?」浴桶裡,陸知晚震驚地站了起來。
猝不及防顯露在外的雪白胴體叫夏禾「唰」地紅了臉。
主子本就生得嬌媚,這一身白嫩皮膚又牛乳凝脂般,肌理細膩,骨肉勻亭,莫說陛下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便是身為女子的她都要挪不開眼。
這樣貌、這身段,今夜定能俘獲陛下的心,他們流霞軒的未來也有希望了!
「主子從前不是常說,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嗎?咱們流霞軒可算是時來運轉了!」夏禾滿懷期待地看向浴桶中人,「主子快快更衣吧,奴婢替您梳妝,保管將您打扮得光豔動人,叫陛下一見難忘。」
陸知晚扯了扯嘴角,哪還需要靠打扮,第一次見面就把他撞進河裡的妃嬪,想忘記也難吧。
不過這男人搞什麼鬼?白天還一副「這事就此翻篇」的態度,這才過去幾個時辰,突然召她侍寢?
而且他不是不近女色?先前想扶他一把他都一臉嫌棄,現在叫她侍哪門子的寢!
難道他回去之後,越想越氣,又想找她算帳了?
她就說嘛,這吃人的皇宮哪有好人!
這邊,陸知晚對於即將到來的侍寢忐忑焦慮,惴惴不安,另一邊,皇帝召幸流霞軒才人陸氏的消息,長了腿一般傳遍東西六宮。


胡婕妤與趙美人同住在長春宮,聽聞此訊,皆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陛下召幸陸知晚?流霞軒那個陸知晚?」胡婕妤難以置信,「陛下怎會知道她這號人物?」
「她就是個慣會裝可憐的狐媚子!沒準兒是靠著落水裝病的事引起了陛下的注意!」趙美人雙手緊掐榆木紅漆貼金藤面椅的扶手,修剪尖細的指甲摳出一道深深印子,「胡姊姊,妳說她午後突然出門,會不會就是勾引陛下去了?」
胡婕妤柳眉蹙起,低聲喃喃,「怪不得她跟我們說話時態度都不如從前敬畏,原來是去勾引陛下了……」
她越想越覺得今日午後定然發生了什麼她們不知道的事。
沉吟片刻,她吩咐宮人,「去查一查白天陸知晚都去了哪。」
與此同時,燈火通明的永和宮內,後宮位分最高的顧貴妃也沉著臉,喚來心腹太監,「去養心殿打聽,陛下白日去了哪兒。」
心腹太監應聲退下,一側的大宮女素衣上前替顧貴妃捏肩,「娘娘消消氣,那陸氏不過是個才入宮的才人,其父也只是岳州府下一個小縣令,成不了什麼氣候。」
「她現在是個小才人,過了今夜就不一定了。」
一襲湖藍色緞繡孔雀長袍的顧貴妃靠坐在美人榻上,纖指緊握掌心豔紅的珊瑚珠串,姣美臉龐籠著一層寒霜,「這個陸氏還真是好本事,前幾日落水,身子都還沒好全吧,竟一聲不吭入了皇帝表哥的眼……早知上回我就不該多管閒事,叫她被淹死,一了百了。」
「娘娘就是心太善。」素衣捏肩的動作不停,「殿選那日,娘娘就該撂她出宮。」
「妳以為本宮不想?」顧貴妃哼道:「可那日姑母就在我身邊,還誇陸氏貌美心嫻,若我將她撂出去,豈不是和姑母唱反調,顯得我氣量狹小不容人?」
而且那會兒她也沒想到,一向不與人親近的皇帝表哥竟會有召幸後妃的一天!
她與表哥青梅竹馬又入宮兩年,都未曾得到與他同床共枕的機會,這個進宮才三個月的陸知晚憑什麼?


陸知晚也很想知道,這個難得的機會怎麼就落到她的頭上。
寬敞的轎輦停在養心殿門前時,天色已然全黑,一輪明月籠罩著紫禁城,這座巍峨皇城在寂靜夜色裡越發顯得森嚴。
「陸才人,您這邊請。」
太監總管余明江在前頭帶路,他年近四十,皇帝尚在襁褓時便由其照料陪伴,他與皇帝雖是主僕,感情卻勝過主僕,是以他在內廷之中很是受人尊敬。
如今他親自迎接陸知晚,又畢恭畢敬地引路,引得養心殿門前的侍衛與宮人都不由側目。
陸知晚被那四面八方探來的目光看得怪不自在,長指捏住韶粉色纏枝葡萄紋外衫衣角,故作鎮定地跟著余明江向殿內走去。
她心裡亂得很,也不敢四處張望,不知走了多久,前頭傳來余明江略細的嗓音——
「陸才人,您在此稍候,陛下忙完便過來了。」
陸知晚這才抬眼朝前看去,只見眼前的寢殿富麗堂皇,錦緞繡簾,華燈輝耀,正前方是掛著重重明黃色幔帳的龍床,那長寬尺寸簡直比她流霞軒的寢屋還大。
天子居所果然非同一般。
正感慨著,面上感到一道打量的目光,她定下心神,便見面白無鬚的余明江似笑非笑望著她,「才人若無其他吩咐,奴才先行退下了。」
陸知晚怔了怔,擠出一抹客氣笑容,「有勞余總管帶路。」
余明江笑了笑,「陸才人客氣。」
他剛抬步,陸知晚忽又出聲,「余總管等等。」
「陸才人?」余明江停下腳步,詫異看她。
陸知晚抿了抿唇,難掩緊張,「余總管可知陛下為何突然召幸我?」
余明江微怔,而後笑道:「才人這話說的,陛下召幸哪位妃嬪,心思豈是奴才們能猜度的。」
「可他不是……」對女人不感興趣嗎?
余明江何等精明之人,猜出陸知晚未竟之言,仍是那副和氣笑模樣,「要不怎說才人您好福氣,後宮眾妃嬪裡,就數您頭一個被召來養心殿。您也別緊張,安心等著陛下,好生伺候便是。」
語畢,他不再多留,行禮退下。
寢殿兩扇大門闔上,陸知晚一個人站在這全然陌生的華麗宮殿裡,渾身長滿刺般,哪哪都不自在。
再看身後那張偌大的黃花梨十柱拔步龍床,心口咚咚直跳,難道下午那個離譜的相遇,叫皇帝產生了一種「呵,女人,妳引起了我的興趣」的霸總效應,這才把她弄來侍寢?
若真是如此,那她待會兒就要和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醬醬釀釀?雖說她是現代人,可白天見面,夜裡就滾床單,速度也忒快了些!
也不知胡亂想了多久,緊閉的殿門外窸窸窣窣傳來了動靜。
陸知晚心下揪緊,纖薄的脊背宛若一根被拉滿的弦,繃得筆直僵硬,如臨大敵般站在桌邊,等待著那扇門被推開。
第三章 想抱大腿當寵妃
終於,「吱呀」一聲,殿門打開。
明亮的暖黃色燭光下,身著寬大煙墨色長袍的俊美男人,單手負在身後,緩步入內。
隨著他的步伐接近,陸知晚的心跳越來越快,大腦也因極度緊張而變得空白。
直到年輕帝王走到面前,蹙眉乜了她一眼,「妳入宮前當真有學規矩?」
陸知晚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連忙行禮,「嬪妾……嬪妾陸氏,拜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微顫的尾音落下,殿內便陷入一陣靜謐,遲遲未曾響起叫起聲。
陸知晚維持著屈膝的動作,動也不敢動。
她能感受到面前之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從挽起的精緻髮髻沿著後脖頸,慢慢梭巡往下,劃過背脊、手臂,最後又從腳尖落回她的額前。
這沉默審視的目光,叫陸知晚越發心慌,就好像他是獵人,她是他剛捕獲的小羊羔,正琢磨哪一塊更好下刀。
就在陸知晚身形微抖,快要繃不住時,頭頂總算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起來吧。」
陸知晚如聞天籟,忍著發麻的小腿直起身子,「謝陛下」三個字喊得真情實感。
餘光瞥見身前男人自顧自走向那張寬大的龍床,才鬆下的心又猛地提到嗓子眼。
不是吧,才說一句話就直奔主題?不說喝點小酒烘托一下氛圍,多說兩句話熟悉一下彼此也好啊。
蕭景廷走到床邊坐下,抬眼見著仍在原地呆若木雞的女人,眉梢輕挑。
只見朦朧燭光間那女人梳著飛仙髻,下著牙色折枝蘭花的襦裙,外罩著件薄紗質地的韶粉色繡花長衫,籠著年輕婀娜的身段,最裡頭的銀紅色肚兜和雪白藕臂在輕紗之下若隱若現,猶如聖潔高山上一捧白雪被煙霞籠罩,純潔無瑕,又透著幾分香豔。
這副模樣,與午後河邊的女水鬼簡直判若兩人。
長指無意識摩挲了下指腹,蕭景廷眸光輕晃,沒想到這瘋女人正經打扮起來還挺好看的?
若叫陸知晚知道她這副「美若天仙」的盛裝模樣在蕭景廷口中只得了一句「挺好看」的評價,定要吐槽他眼瞎沒眼光。
只是現下她站在原地屏息凝氣,局促不安,活像個等待審判官丟下判決的刑犯。
頭頂那道帶著無形威懾力的視線停留了好一陣才緩緩挪開。
而後榻邊的帝王輕敲床沿,語氣平淡道:「妳很緊張?」
何止是緊張,陸知晚感覺自己快要喘不上氣厥過去了。
她垂著頭,嗓音發緊,「陛下龍威深重,嬪妾腆見天顏,實在惶恐……」
「白天在河邊輕薄朕時,可沒見妳惶恐。」
輕薄?陸知晚錯愕,待對上男人一本正經的臉龐,不禁大喊冤枉,「陛下明鑒,嬪妾白日種種舉動,都是為了幫陛下甦醒,絕無乘人之危輕薄之意!陛下若不信,嬪妾可對天發誓,以明心志。」
敲著床沿的長指停下,蕭景廷睇著她,「聽妳這話,輕薄朕,妳倒委屈了?」
陸知晚連忙搖頭,「不委屈不委屈。」
蕭景廷道:「那妳承認輕薄朕了。」
陸知晚:「……嬪妾沒有!」
她都說了那不是輕薄,這男人怎麼這麼番呢。
就在她準備解釋一下人工呼吸和心肺復甦的急救原理時,榻邊男人直起腰身,幽深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臉上。
帝王的威嚴氣場太過強盛,陸知晚被他這般盯著,整個人就跟被施了定身術似的,腦子都變成漿糊無法思考。
兩人隔空對視著,誰都沒說話,殿內又變得靜悄悄。
窗外竹影綽綽,有晚風從窗縫鑽入,吹動燭光搖曳。
良久,榻邊帝王才收回那道意味不明的目光。
陸知晚剛要鬆口氣,又聽男人沙啞的嗓音緩緩傳來——
「到床上來。」
有那麼一瞬間,陸知晚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她愣著沒動,於是蕭景廷又重複一遍,「過來。」
似乎嫌她反應太遲鈍,他還伸手拍了拍床。
耳朵不好使,眼睛總能看見。
看著那拍動的鬆軟床榻,陸知晚目光恍惚,蒼天菩薩,這是真要侍寢的節奏?
他要是態度堅決,自己這個身分也沒法拒絕,萬一拒絕得不好,惹怒皇帝,沒準兒哢嚓一刀,直接拖去亂葬崗餵狗了。
算了算了,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不就是醬醬釀釀嗎?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這些年她網路也不是白逛的。
開始不是還發愁不知道該如何應付後宮霸凌團嗎,不如把握住這次機會,好好伺候皇帝,若能順利抱上大腿當寵妃,諒那什麼胡婕妤趙美人也不敢拿她怎樣。
思及此處,陸知晚難得鼓起勇氣,正面瞧了床邊的皇帝好幾眼。
何況他這張臉生得不賴,又是個從未臨幸過任何妃嬪的處,這樣的條件放在牛郎店裡高低也是個頭牌,一晚上可要不少錢……嗯,這波不虧。
迅速做好心理建設後,陸知晚權當自己接了個後宮劇本,也不再忸怩,邊回想電視劇裡寵妃博取聖寵的手段,邊朝床邊走去。
「陛下……」陸知晚垂著眸,夾著嗓子柔柔道:「嬪妾來了,不知您有何吩咐?」
這刻意放嗲的嗓音叫她自個兒頭皮都有些發麻,不過男人應該挺吃這種嗲嗲的夾子音?
她低頭裝羞澀,全然沒注意到男人微蹙的眉。
沉默看了她兩眼,蕭景廷淡淡開口,「坐下。」
「是。」陸知晚聽令,老老實實在他身旁坐下。
蕭景廷薄唇輕抿,又道:「牽朕的手。」
陸知晚:「嗯?」
她……牽他?
蕭景廷雙眸瞇起,「有問題?」
「沒有沒有。」陸知晚擠出一抹羞答答的笑,「嬪妾這是受寵若驚,一時高興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嘴上這般說著,動作也不敢怠慢,她朝著男人伸出手。
還別說,他模樣生得好,就連手也生得格外好看。
腕骨寬大結實,長指骨節分明,白皙乾淨,手背透著淡淡青筋,只這般隨意搭在床沿,都透著一種美玉精心雕琢的矜貴之氣。
雖然知道是在演戲,手指搭上男人溫熱手背的剎那,陸知晚的心跳還是漏了一拍,瑩白雙頰蔓起的緋紅也不是全然作偽。
而指尖觸碰的那隻手似想避開,又克制著沒避。
這微小的閃躲叫陸知晚心下疑惑,忐忑看向皇帝,「陛下?」
蕭景廷面上並沒有多少表情,只直勾勾看向碰在一起的兩隻手,喉頭滾了滾,啞聲道:「繼續。」
陸知晚有些懵,繼續什麼?
蕭景廷道:「握住它。」
陸知晚:「……」
雖然知道他是說握住手,可這樣說出來總感覺怪怪的。咬了咬唇瓣,她克制著自己腦中蔓延的黃色廢料,張開手指,整個握住了那隻大手。
與他相比,她的手太嬌小,壓根無法蓋住他寬大的手背,只能勉強握住他四根手指。
「陛下,這樣行嗎?」她仰臉問他。
蕭景廷對上她那忐忑謹慎的瑩潤水眸,好似看到一隻在給老虎捋鬚的膽小兔子。
現在這兔爪子握著他的手,肌膚相碰間的溫熱與柔軟,陌生、奇怪、有些不大適應,卻出乎意料的不會像旁人碰他時那般令他排斥噁心。
擰起的濃眉皺起又鬆開,蕭景廷壓低眉眼,喉間發出低低的一聲「嗯」,聽不出太多情緒。
但陸知晚覷著他舒展的眉眼,覺得他應該是滿意的。
滿意她牽他?嘖嘖,看不出他還是個死傲嬌,喜歡女孩子主動和他貼貼。陸知晚心下腹誹,面上老老實實牽著男人的手。
這般牽著手坐了好一會兒,眼見身側之人遲遲沒有其他動靜,陸知晚不禁納悶,難道他打算就這樣牽手坐一晚?
雖說他未嘗過男女情愛,但二十二歲的年紀,擱在古代也老大不小,不至於這麼純情吧……
難道在等她主動?
就在陸知晚決定主動進行下一步驟,剛抬起頭,恰好對上男人望過來的漆黑狹眸。
四目相接,她眸光閃爍,蕭景廷突然鬆開她的手。
陸知晚驚詫,「陛下?」
蕭景廷看著她,面無波瀾道:「時辰不早了,就寢吧。」
陸知晚:「……」
蕭景廷指了指龍床,「妳睡裡側。」
仍是那副平淡的語氣,卻叫人不敢拒絕。
雖然一頭霧水,陸知晚還是乖乖聽從吩咐,爬進了龍床裡側。
直覺告訴她,皇帝口中的「就寢」應該不是她想像中的那回事,畢竟現在這個氛圍就很謎,壓根沒有歡好前該有的面紅心跳。
事實證明,她的直覺沒錯。
外衫脫了,燈光滅了,重重疊疊的明黃色幔帳也放下了,偌大一張龍床上的年輕男女,卻只是蓋著同一張被子肩並肩躺著。
黑暗中的陸知晚:「……」
實錘了,皇帝果然不行!
不然自己這麼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躺在他身邊,他竟能無動於衷不撲倒?這是吃了九個柳下惠十個唐僧才有的定力吧。
不過他既然不行,為何還要找自己過來侍寢?難道想用她當幌子,對外證明他是行的?
也不知胡思亂想了多久,靜謐的幔帳冷不丁響起男人磁沉的嗓音,「為何還沒睡?」
陸知晚呼吸一緊,而後兩隻手揪著被角,放柔語氣,「回陛下,嬪妾是太歡喜了太激動了,一想到能與陛下同床共枕,實在是三輩子修來的福氣,現在還如作夢一般。」
她說完這話,身旁之人遲遲沒有出聲。
陸知晚謹記著自己體貼溫柔的人設,偏頭詢問:「陛下怎麼也沒睡?」
這回對方總算開了金口,「妳呼吸太亂。」
陸知晚:「……」
「朕不碰妳,快些睡吧。」
陸知晚頰邊發燙,心下恨恨,說得她很想他碰似的!
好在有黑夜遮掩,身旁之人也看不清她咬牙切齒的表情,只聽得見她溫溫柔柔的嗓音。
「既然您覺得嬪妾氣息太亂,嬪妾蒙著被子睡好了。陛下也快些歇息吧,明兒個還要早朝,若是沒休息好,那就是嬪妾的罪過了。」
話音落下,帳內又陷入一陣漫長沉寂。
陸知晚:「……」怎麼又不出聲了?這麼高冷嗎。
沒等她尋思明白,身側響起男人淡淡的一聲「睡吧」,好歹緩解了一些帳中的謎之尷尬。
陸知晚暗暗鬆了口氣,也不再出聲。
雖說是陌生的床榻,旁邊還躺著個陌生男人,但一旦接受他「不行」的設定,陸知晚便放下緊張戒備,白日攢了一天的疲累也化作睏意席捲而來,叫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月影朦朧,萬籟俱寂。
聽著耳畔響起的均勻呼吸聲,蕭景廷闔著的狹眸緩緩睜開,偏頭朝一側看去。
床帷間光線晦暗,看不清那女人的模樣,只能瞧見一個朦朧的輪廓。
因著她的存在,帳中除了他慣常用的龍涎香氣,還多了一絲若有似無的女子脂粉甜香……
後宮裝腔作勢的女人並不少,但像她演技這樣拙劣卻不招他討厭的倒是頭一個,就是不知她能演多久。
至於自己為何唯獨不排斥她的觸碰,且留她在身邊,再觀察一陣子。


翌日清晨,陸知晚是被人推醒的。
上一刻,她在夢裡買了個加蛋加腸加雞柳的煎餅果子,香氣噴噴,金黃焦脆,她美滋滋剛要下嘴,手臂就被人猛推一下。
豪華版煎餅果子「啪嗒」掉一地,她的心也跟著「嘩啦」碎了,剛想罵是哪個混帳走路不長眼,睜眸就對上一張冷冷清清沒什麼表情的俊美臉龐。
「總算捨得醒了?」
陸知晚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在哪,昏沉腦袋霎時比喝了八杯冰美式還要清醒。眨了眨剛醒來還有些濕潤的烏眸,她揪著被子,朝榻邊的男人擠出個訕訕笑容,「陛下早啊。」
蕭景廷將她的表情盡入眼底,「不早了。」
陸知晚往外看去,簾帳外的光線還灰濛濛的,天都沒亮,這還不早?
蕭景廷道:「五更上朝,現下已過四更天。」
陸知晚啊了聲,頗為同情地看他,「原來陛下每日都這麼早上朝,真是辛苦了。」
不過他上他的朝,把她推醒幹麼?
不對,她現在是侍寢妃嬪,老闆都要去上班了,當員工的哪好繼續睡懶覺!
她在心裡為自己的遲鈍懊惱,抬頭就見皇帝一副「妳有腦子,但不多」的目光望著她。
陸知晚:「……」好像被鄙視了。
「陛下恕罪,嬪妾頭一回侍寢,有些規矩的確不懂,還請您多擔待。」她邊從舒適被窩起身,邊誠懇保證,「下次嬪妾一定注意!」
「下次?」蕭景廷淡淡瞥了她一眼,「妳還想侍寢?」
「呃……」這什麼破問題,叫她怎麼答。
說想的話顯得她不矜持,說不想的話又違背她想抱大腿當寵妃的計畫。
糾結一番,她決定拋棄羞恥豁出臉皮,一雙水靈靈烏眸望著面前的男人,眨巴眨巴著大眼道:「不瞞陛下,嬪妾尚未入宮前就聽過陛下威名,心生仰慕。昨日機緣巧合相遇,見陛下不但如傳聞裡所說的英俊倜儻,還胸襟寬廣不計較嬪妾的過錯,這份賢德寬厚的品行叫嬪妾越發敬仰。若陛下不嫌棄嬪妾愚笨,嬪妾自然願意長伴陛下左右,盡心侍奉。」
含情脈脈說完這番話,陸知晚自己都快吐了,只能暗暗掐掌心,提醒自己演員的修養——表情管理不能繃,眼神戲要真誠!
外頭夜色雖褪,寢殿內的光線依舊灰暗朦朧。
蕭景廷垂眸,看著面前嬌羞乖巧的女人好一會兒,忽而扯了下唇角,低笑出聲。
這聲意味不明的笑,給陸知晚整懵了。
笑什麼啊!她在深情告白,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她的演技。
好在蕭景廷也就笑了那麼一聲便斂了笑意,提步上前。
男人高大的身軀陡然靠近,那雙幽深黑眸居高臨下睇著她,嗓音低緩,「妳說,妳仰慕朕?」
男人的目光銳利清明,好似直直看進她心裡。
陸知晚掌心掐得更緊,全靠演員的信念頂著頭皮發麻的壓力,誠懇點頭,「像陛下這樣英明神武之人,天底下怕是沒有哪個女子能不愛慕,嬪妾自然也不例外,難道陛下不信嬪妾的心意嗎?」
「妳的心意……」蕭景廷瞥過她緊張繃起的肩頸,眉梢輕挑,「看妳逗朕笑出聲的分上,姑且信妳。」
陸知晚肩膀放鬆,長舒口氣,「陛下信就好。」
誒不對,誰逗他笑了!所以他剛才真是在笑她的表白?
不等她多想,便有太監端著皇帝朝服冠冕進來。
陸知晚也沒閒著,盡著妃嬪責任伺候他穿衣,雖說動作有些生疏,但有太監們在旁搭把手,整個過程還算順利。
待穿戴齊整,外頭天色也明亮不少,有太監上前提醒太和殿朝臣們已到。
蕭景廷抬手揉了揉眉心,似有些不耐煩,「知道了。」
再看柱子旁耷拉著腦袋悄悄打哈欠的陸知晚,他眸光微動,朝她勾了勾手,「過來。」
忽然被點名的陸知晚一驚,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上前,「陛下還有何吩咐?」
「牽手。」
陸知晚:「……」
疑惑歸疑惑,陸知晚還是照吩咐像昨晚一樣握住了他的手。
與昨夜牽手不同的是,這次她握了一會兒,那隻大掌忽然反握回來,不但反握了還像發現什麼有趣玩意般不輕不重捏了兩下。
陸知晚都愣住了,一時不知該怎麼應對這種「挑逗」行為。
直到蕭景廷鬆開她的手,語氣平靜道:「朕上朝了。」
她才怔忪回神,「……嬪妾恭送陛下。」
身著朱紅色團龍紋朝服的年輕帝王轉身離去,左右一干太監也都簇擁跟上。
方才還熱鬧的寢殿霎時變得靜謐,只剩下陸知晚摸著詭異發燙的臉頰,一肚子莫名其妙。
這皇帝什麼毛病,不和她睡覺,卻喜歡拉小手?別真是個純愛戰神吧。
想不明白陸知晚也懶得再想,趁著天色還沒大亮,這會兒也沒人過來管她,便又躺回床上,扯過被子睡起回籠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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