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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宮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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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39801-E39803

《聽后發落》全3冊

  • 作者千嬉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7/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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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750
  • 優惠價:NT$ 593
藍海E39801 《聽后發落》卷一
不是她要說,皇后還真不是人幹的,
前世愛皇上元佑嘉愛到骨子裡,卻因自家權傾朝野,始終不得他信任,
最後二哥造反導致家族覆滅,她也落得個悲慘的下場,
幸得老天保佑,重活一世,看她怎麼扭轉乾坤,阻止悲劇發生!
如今她守緊自己的心,將情愛放到一旁,使出坦白從寬策略,
向皇上表明願意極力阻止家人的野心,只求他放過家人,
深知鄰國公主是助二哥造反的助力,她注意著公主的動向,
沒想到皇上會突然把她抓去參加秋獮,這下可好,事情一樁接一樁,
先是被黑熊襲擊,若不是他出手搭救,她的小命早就丟了,
而後他遭遇刺殺,她的動作比思考還快,挺身為他擋了一劍,
這麼感人的事應以他的溫柔安慰作結,沒想到他握有的證據卻直指她家是幕後主使者,
若不是她早就已經向他投誠,連她都要被懷疑了,
說也奇怪,之後他對她的態度越來越不同,有別於以往的冷淡,
不但把自己鍾愛的鸚鵡交給她照顧,還邀她下棋,跟前世的待遇根本天差地別,
讓原本謹守分寸、乖乖當合作夥伴的她,又為他怦然心動……

藍海E39802 《聽后發落》卷二
不是她要說,她家皇上的心她就算重活一世也還是猜不透!
明明說好只維持表面上的相敬如賓,私下他要怎麼冷著她、愛怎麼寵嬪妃都隨意,
可皇上他不知吃錯什麼藥,把從前的真愛晾在一邊,偏來糾纏她這個「棄后」,
不只和她大剌剌牽手逛大街地走去參加她大哥的婚禮,還破天荒要她侍寢,
這一定有什麼陰謀,她才不相信向來冷冰冰的他會突然轉性咧!
豈知當她鐵了心和他冷戰,他沒來看她,卻頻頻派人過來送禮,
明知她故意刁難才邀他在大寒天去賞雪,他還傻傻地不惜抱病來赴約,
最後病情加重,在她的宮中暈倒,直把她嚇得不行,
但讓她最意外的還是在朱妃這個死對頭企圖往她身上潑髒水,
意圖讓她背上下藥毒害其他嬪妃的罪名時,
他竟不顧那些所謂的人證、物證,表示要還給她一個清白,
他的支持令她感動之餘,一寸寸放下防備的心,以為兩人關係能變得更好,
沒想到他竟在與她一言不合後,突然一改往日的溫柔,在浴池出手襲擊她……

藍海E39803 《聽后發落》卷三(完)
不是她要說,人生當真是由一連串的大烏龍組成,
兜兜轉轉過了這麼久,她才知自己跟皇上之間滿是誤解,
其一,原以為他早已遺忘兩人兒時的淵源、遺忘曾說要娶她的約定,
結果根本是她沒說過自己的名字,害他認錯人,白白把她撇在一旁這麼多年,
其二,原以為他也是重生之人,沒想到是她胡亂誤會,總是與他雞同鴨講,
如今他也知道了她重生的事,給予她承諾,兩人之間再無祕密,
感情好得不得了,像是要把這些年錯過的時光給補回來,
然而後宮糟心事一堆,且不說先前蓮妃自縊一事有蹊蹺,內情尚未搞清楚,
之後又鬧出朱妃被貼身奴婢謀害一事,搞得宮中人心惶惶,
而彤昭儀更是被懷疑暗中與其他男人往來,還被查出在她身邊安插奸細,
好哇,動手動到她頭上,若說沒有鬼她才不信,
仗著她前世的記憶以及他的聰慧冷靜,他們定能聯手查清真相!
千嬉,性別女、性向男。
偶爾是個拖泥帶水的拖延症患者,偶爾是風風火火的衝動急性子。
不要誤會,只是一枚非典型巨蟹而己。
興趣是烘焙,愛好文字,喜歡腦補,端著一臉假正經,胸懷一枚羞澀的少女心。
喜歡甜文就像喜愛甜食一樣,單純想讓筆下人物都能有一個好結局,
所以堅持每個故事都要有個美好的Happy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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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是皇后
夏日炎炎,無骨地倚在鳳儀宮的冰玉長榻上,吃著宮女剝好的葡萄,享受宮女搧動的涼風,喝著宮女餵過來的冰鎮梅子湯,悠哉地聽著宮內最一流的琴師彈奏的絕妙之樂,正是人生贏家我。
不用羨慕,你羨慕不來,因為我是皇后。
「皇后娘娘,吃得這麼雜,會不會不太好?」
我瞟過貼身宮女小桃紅的臉,她露出一副「皇后萬一拉得菊花都裂了怎麼辦」的表情,悲戚地瞅著我。
妳知不知道這種眼神簡直大逆不道,我隨時能一聲令下把妳拉出去砍啦?姑且憑妳是我宮裡頭最貼心貼己的小棉襖的分上,我暫且不會砍了妳的,放心吧。
我懶洋洋地攥著髮尾道:「無礙。」我會告訴妳剛剛妳才從鬼門關繞一圈回來嗎?我不會告訴妳的。
今天又是晴空萬里的一日,我起身拖著一身華麗又冗長厚重的皇后行頭,被七八個宮女小心翼翼地護送到御花園曬太陽……不,賞花。
其實我是不想出鳳儀宮的,畢竟穿著這一身行頭簡直跟駝了十幾斤的大米一樣重,這暴曬的日頭就算隔著重重遮陽扇也能令我背脊滴汗,我是不打算輕易出門的。
但今天是後宮佳麗群聚的品花會,我身為後宮之首,不出席好像不太給面子……
不過自從皇太后過世以後,這後宮還有誰比我更大?我還怕誰呢?我當然誰也不怕,只不過是寂寞無聊,想出來瞅瞅一張張秀麗的小臉蛋養養眼,好過每天只能瞅見一個個只會彎腰跪地、拿黑漆漆的小腦袋對著我的傢伙好多了是不!
當皇后也不容易啊,我內心感懷長歎。
「皇后娘娘駕到—— 」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
太監小錘子一聲落下,御花園的姑娘們又一個個拿頭頂對著我了。當然這是必須的,畢竟我是皇后嘛,對我行禮是最基本的禮貌和規矩。
我來到石亭最中心的位置之後,才慢悠悠地說了聲「免禮」。
鳳眼微挑,我輕掃一眼眾人,皇上這後宮啊,我都不好說什麼了,太養眼了呀!
我左右手邊分別是三妃,以下的昭儀、婕妤按品階排了下去。這麼多的女人就像御花園的花兒一般妍麗怒放,爭奇鬥豔,就好像今兒見的不是皇后是皇上似的。
啊啊,我當然知道皇上晚些會過來,雖然這是我們女人的品花會,不過之前似乎有某個女人在侍寢的時候吹了口枕頭風讓皇上知道了今天的品花會,還答應處理完政務會順道過來看一眼。
別問我人家在寢宮床上的私語我怎麼會知道,我是皇后好嗎,這後宮可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當然這種事也不是什麼祕密,很快整個後宮的妃嬪多半都打聽到了,於是今日諸位一個個跟插滿鮮花的花瓶一樣,精心打扮,好似飢渴地等待著什麼。
當然,這不關我的事,我是高端大氣的皇后啊,就算皇上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像這群花癡一樣尖叫暈倒,反正他也不會多看我一眼。
姑娘們今天興致不錯,賞花、賞葉、賞樹木,才華洋溢者吟詩作對,肚子沒墨水的也人比花嬌,多麼地養眼啊!總算不愧對我這麼熱的天氣陪妳們在這裡曬太陽。
蓮妃陪我在樹蔭底下的亭子這兒坐,並替我盛了一碗蓮子羹。這是她親手做的,冰鎮蓮子滿滿一碗,喝起來透心涼,嚼起來十分爽,我滿意得一邊點頭一邊嚼蓮子。
她雙眸剪水,嬌容如荷花般粉嫩柔美,嬌小的個子總是那麼的小鳥依人,有她在身旁,襯得霸氣側漏的我跟男人似的。
不能怪我不心動啊,這本就是她的魅力武器,恬靜溫柔得令見者愛憐,皇上好像就挺喜歡她這一點。
「娘娘,再來一碗可好?」
我點頭,再來三碗都好。
她輕輕一笑,如清脆鈴聲般騷動著聞者的心。
我淡定地接過碗,一口一口地繼續吃。
再動聽也只是動聽,我又不是真的男人,也不是皇上,還不至於被幾碗蓮子羹迷惑。此女用美食收買我,必有所求。
果然,等我吃過第二碗,她螓首微微垂著,按在石桌上的柔荑微微握緊,一副出神茫然的表情,「娘娘喜歡這蓮子羹真是太好了,可惜數日不見陛下,也不知陛下可會喜歡。」
我捏了一塊軟糯的糕點含入口中,帶著淡淡清香,入口即化,御膳房的廚子手藝當真不錯。
由於問而不答實屬不禮貌,我貼心地道:「陛下必然是喜歡的。」
蓮妃立刻細眉蹙起,一副可憐兮兮地搖搖頭,「可臣妾……沒機會見他。」
好吧,話已至此,我懶得跟她打啞謎了,「聽聞最近明美人頗得寵,看來是有些手段的。」
蓮妃抿著嘴苦澀地微笑,「是的……」
允許我不端莊地斜吊眼,皇上後宮佳麗三千來來去去,不過一個新得寵幾天的美人,妳著什麼急?
想想妳的品階,再想想她的品階,好歹妳也得寵三年有餘,皇上至今還時不時上妳那兒過過夜,妳知道能紅瞎多少人的眼嗎?這麼快就按捺不住,果然是一路太順風順水,突然棒子來一遭就傻了吧?
不過我還是挺喜歡蓮妃的,這傢伙自從知道拿我沒辦法就消停轉投我麾下了,三天兩頭給我送好吃的,雖然私底下時不時有點小折騰,但還屬於能夠接受的範圍,我不希望她倒臺得這麼快,姑且順手就幫著吧。
「嗯,這蓮子羹滋味上佳,陛下嘗了定會喜歡,離申末還有段時間,不如先送一碗到御書房給陛下解解暑吧。」說罷,我命小錘子去送蓮子羹。
蓮妃盈盈的雙眸瞬間閃過喜色,「謝娘娘。」
當然她謝什麼,不言而喻。

也不知是不是蓮妃的蓮子羹功效這麼剽悍,不多時皇帝元佑嘉就出現了。
皇上一出,眾妃爭相請安,一個個跟邪教徒似的中毒頗深我就不多說了,總之我不跪人慣了,乍見皇上差點忘了行禮請安,不過我的小棉襖小桃紅貼心地立刻提醒了我,這才讓我沒在眾人面前出糗。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
擁有著魔性般低沉嗓音的皇上一聲免禮,這一園子的姑娘們立刻酥了,滿滿的愛意簡直要溢出那一雙雙如墨般的眼睛。
也是,皇上正值弱冠之年,長身玉立,星目劍眉,翩翩之姿於繁花之間,英姿颯爽。
我環視一周,估計在場就只有我最淡定。
身為端莊穩重的皇后,我果斷來到皇帝跟前,邀請他一同賞花。
你說皇帝跟我關係不是挺一般嗎,皇帝會鳥我嗎?那必然是會的,因為我是正宮啊,皇帝敢不給我面子試試看!
果然皇上只是靜靜地瞥了我一眼,默默地點頭答應然後跟我走了。
我們倆一直都是這麼處過來的,他從來沒給我好臉色看,我當然也不會拿熱臉去貼冷屁股,反正我的地位是不可動搖和逾越的,衝著我們之間那點不可告人的祕密,即使他再怎麼不待見我,只要他還是皇帝,我就會是他的皇后,我們會相敬如冰地一直這麼下去。
這糟心事不提也罷,眼下只要有我在,這一園子的鶯鶯燕燕就沒啥機會接近皇上。
她們奈何不了我,背地裡卻能把我臭罵一通,我還是不做這個千古罪人了,果斷跟皇上道別,準備回寢宮避暑。
就在我準備離開時,元佑嘉突然說:「蓮子羹朕收到了。」
我點頭,「蓮妃做的,味道如何?」
他說:「不錯。」
「如此甚好。」我揚了揚唇角。
如此甚好,他可算接收到我的訊息了。
當天晚上皇上就跑去愛蓮宮過夜了,這麼淺顯易懂的名字,不要問我是哪位嬪妃的寢宮。
所以說,知道為什麼我明明懶於交際又不得寵、和皇上關係還很一般,這皇宮的女人卻還這麼待見我嗎?因為我可是能夠隨便點名讓皇上睡誰就睡誰、權大通天的皇后啊!
屌炸天了有沒有!欸?你說這詞這麼新穎,我是不是穿越的?穿越是什麼鬼,允我想想,我好像是從一位挺特別的宮嬪口中聽來這些詞彙的。
對了,是那位當世奇才彤婕妤。
這位彤婕妤可不得了,儘管出身低微,卻懂得許多新奇古怪之物,奇思妙想堪稱一絕,不只皇上歎為觀止,連我也很欣賞。大概是我時不時喚她過來給我說書,我現在張口說話還會不自覺地夾雜她家鄉的口吻呢。
順帶一提,她講述的仙劍奇俠簡直把我哭死了!希望她能再接再厲,編多些更感人的故事給我打發這無聊的日子。
雖然我知道她接近我不過是想借助我的權力提升她的品階,畢竟在此之前皇上似乎把她帶進宮封了常在之位以後就沒什麼動靜,她不求我求誰?我可是看在她說書說得很不錯的分上把她提到了婕妤之位,了不起吧!
不過我覺得婕妤這個品階已經差不多了,雖然我這人對出身這個問題並不在意,但老實說,彤婕妤這個人,我覺得她可能腦子有病,因為她時不時會冒出一些大逆不道的長篇大論,聽在耳裡我都想替她捏把汗。
不知皇上知不知道,我猜他肯定知道,就是故意裝傻充愣。皇上鬼得很,一直不封階讓我來封恐怕也是別有圖謀,我還是少摻和比較好。
反正往後不必我,她也會得到契機繼續升的。
當下我還是很寬心的。雖然彤婕妤不簡單,就算哪天被捅一刀,我也會看在她給我講了這麼多精彩的故事的分上而放她一馬,所以放心吧。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欸?這麼快—— 」我哀歎一聲,不就是小小分了個神嗎,怎麼今天的部分就說完了?
彤婕妤笑靨如花,聲音軟糯,「娘娘心中有事,怕是聽不入臣妾的故事,還不如今日就到此為止。」
胡說!明明是皇上下午約妳,妳才找藉口推託我,居然還把事算我頭上來,好大的膽子!
我眉心一蹙,抬手揮了揮示意她可以走了,然後托著下巴繼續神遊太虛。
既然皇上祕密約見妳,那我也不好多作阻攔,萬一皇上以為我居心叵測有意為之怎麼辦?我不就是想聽聽書嗎,多冤啊!
你們玩你們的小祕密,大不了我自娛自樂。
我召來小桃紅,屏退其他的宮女、太監,來到鳳儀宮西側的園子,這兒的小池塘我養了一池的烏龜。
你沒看錯,這是我的私人興趣,一般不會告訴別人,我是來這兒釣烏龜的。
以前這裡養的全是碩大肥美的錦鯉,當時我特別喜歡紅燒鯉魚這道菜,所以這一池子的魚都被我吃光了。
別問我為什麼現在改養烏龜,難道是現在改吃烏龜了嗎?
我還沒那麼重口味,實在是因為紅燒鯉魚我吃膩了,一見魚就倒胃口,可又不想就這麼放著一池子的水什麼都不養,於是我改養烏龜。
當然,發現釣烏龜的樂趣也是之後的事。
總之,心情好或不好我都會來釣烏龜,所以別問我現在心情好還是不好。
今天收穫少得可憐,我是有脾氣的,釣了半天只釣上一隻烏龜幼仔,氣得我差點撩起裙子直接下水抓。
不過小桃紅及時攔住我,我只好丟了釣具坐在池邊生悶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正清心寡慾地打坐呢。
小桃紅彎身附耳道:「娘娘,相府遞來了信,明日會進宮拜見您。」
我目不斜視,淡淡地「哦」了一聲,沉默了片刻,抬頭問:「是娘親嗎?」
小桃紅搖搖頭,「是二爺。」
哦。我瞭解地點頭表示明白,算算時間,確實到了我二哥進宮來見我的時候了。
自從我嫁入皇宮成為皇后,他便不曾見我,逢年過節也不例外,這絕情得……敢新年的時候連紅包也給我撤了不?
不過小時候就數二哥最寵我,就算這幾年疏離了,可在我心中他還是我最掛心和思念的親人。等明天見面,我究竟是要請他喝茶呢,還是給他臉色看呢?
不對,無論給不給臉色,我都要請他喝茶吧?算了,姑且不想,等明天再說。


要說我的來歷,哼哼,包准你嚇一跳。
沒錯,出身名門的相國千金大小姐正是在下我,啊不,小女子我。
我爹是當朝丞相,我娘為一品夫人,大哥乃鎮守南疆的威武大將軍,二哥目前官任禮部尚書。
而我,位居皇后之位,統領後宮,可見我這一家子地位之高,權勢之大,囂張之極。
所以你說皇上能奈我何?當然也不是不能,只不過他現在還沒有要怎麼了我的意思就是。
其實我就是想抒發一下我的背景多厲害,沒別的意思。(我當然有別的意思,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了吧!後宮那群小鶯小燕根本不敢動我。)
對了,我要幹麼來著?哦,今天我二哥要進宮來了。
後宮可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進來的,尤其是除了皇上和宦官之外的年輕男子。
雖然我二哥是一個秉性正直的好男人,我深信他的定力和耐力,但我不得不擔憂皇上這一後宮的么蛾子,實在太養眼了,我真怕我二哥一時把持不住,著了誰的道,那我上哪裡哭去?
不過我想多了,年輕男子進入後宮,一路都是要迴避的,別說那些妃嬪,就是宮女都不見得能遇上幾個,全程由太監帶路。
我已經聽見太監小鏟子的鬼嚎了,只見二哥一路暢通地進入鳳儀宮來。
我現下排場很足,四個宮女捏肩、捶背、搖扇子,兩個宮女斟茶、倒水、剝果子,其他零零散散的宮女、太監隨身侍候隨時待命,再看我一身沒骨頭一樣的斜倚榻側,要多霸氣就有多霸氣。
二哥一見我這樣,我都看到他額頭凸出來的青筋了。嘿嘿,我就是要氣你怎麼著?
沒等二哥行禮,我便大手一揮屏退眾侍,身邊只留下小桃紅。
門一合上,屋內剩下我們三個人,我立刻從長榻上跳下來,提起裙子蹦到二哥面前,歡歡喜喜地給他一個大擁抱,「二哥二哥二哥,想死你了!」
瞧我這沒出息的樣子,我明明是要給他一記下馬威的,為什麼一見他發怒就蔫了?還要臉不!
二哥太陽穴的青筋沒了,我能從擁抱中感受到二哥繃緊的肌肉慢慢放鬆下來。
我暗鬆一口氣,就知道二哥吃這一套,從小到大屢試不爽。
「妳長大了。」
我微頓,埋在他胸膛的臉連我都不知道是什麼表情。
五年了,自我嫁入皇宮成為皇后,爹娘甚至大哥都曾進宮來探望我,唯獨二哥不曾。五年的時間足以讓我從豆蔻青澀中成長,我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傻傻的無知癡兒了。
一切都變了,在當年我重新醒過來的那一刻,這一切都變了。
我仰起笑臉,「我當然長大了,我現在有你這裡高了。」我比了比他的肩頭,以前我還沒他胸膛高,現在長高了,仰視也不那麼脖子疼。
慶幸的是,二哥那張寵溺的笑顏還是沒有變,只不過少了年少的青澀,又多了一些深沉和陰鬱。
他像以前一樣捏了把我的鼻子,把我臉上的粉給捏裂了。
我鬼叫一聲,捂住臉,「別別別,我的妝沒了!」
二哥皺著眉,「誰讓妳畫這麼濃的妝,立刻給我洗掉。」
我撇嘴,「不要。」這麼厚的粉、這麼濃的妝,你知道每天早上要畫多久才能完成嗎?洗了又要重新畫,多折騰、多累人,我才不要。
二哥捧起我的臉,目光幽幽,令我忍不住別開眼。
他的唇角微微上揚,恰是一抹詭異歡愉的弧度,我沒看錯吧?
「這樣的妝容,是畫給皇上看的?」
我掙開二哥的手,還是不看他,只道:「你知道我的性子,我從不是那為悅己者容的女子,只不過人在深宮,稍顯稚氣反而讓人覺得柔弱可欺。身為皇后,必要有皇后的架勢,以這精緻的妝容來看,站在你面前的本宮可還像你原來那不懂事的小妹?可會讓你生出輕視之意?」
我以本宮自居,臉上的粉撲得厚實難受又如何?這一身皇后的行頭雖然繁冗累贅,但我早已習慣,任誰見了都會知曉面前這位是不容冒犯的皇后娘娘,還有誰敢逾越一二?
無論多麼平易近人,身為皇后就必須有皇后的架子,否則怎麼管得住那些終日心思叵測的妃嬪們。
其實我也不是故意想跟二哥拉開距離,就是實話實說,可看見二哥一臉落寞地盯著我,我又忍不住想安慰他,誰讓他是我最喜歡的二哥呢?
我摟著他的手臂,難得像一個孩子般撒嬌,「別管妝不妝容的事了,二哥難道就為了這件事來找我?」
「當然不是。」二哥一臉無奈地摸摸我的腦袋,拉著我坐了下來,「這麼多年我從不曾來見妳,妳可會生我的氣?」
當然生氣,剛開始氣得半死,還託大哥回去揍你來著,不過我才不會告訴你呢。
我乖巧地搖頭,「二哥一定有你的理由。」
二哥不愧是二哥,一聽就知道我在裝乖,果斷地掐了我的臉一把,我「哎喲哎喲」地求放過,他才鬆開手,臉上帶著些許忿然和愁苦,「當初我明明極力反對妳入宮,可妳偏偏……」
我當然知道,其實當年不只二哥,大哥也同樣不贊同我入宮的事,但架不住我爹霸道慣了,執意要送我入宮,偏偏離經叛道慣了的我還一點都不反抗地答應了,這才撮合了這樁婚事。
大哥一向對我保持放養的態度,也就不追究了,可跟我最親近的二哥比我這當事人還激動,差點跟爹翻臉,還是我好說歹說把他勸回家。
我才是當事人好嗎,你們能擺正自己的位置不?
雖然事隔多年,我再次回想起來會覺得可笑,可是我不後悔當初所做的這個決定,也不後悔重新踏入這座宮闈。
「二哥,往事何必重提?你知小妹我的性子是不會有後悔二字的。」我提醒二哥,往事就別追憶啦,反正又回不去,還不如直接了當地把你這次前來的目的說出來。
二哥自知拗不過我,他也不是個只會沉浸於過去的人,瞬間從一個溺愛小妹的哥哥恢復成穩重內斂的謀者,「既然如此,我便直說吧。近日依附於我朝的諸多鄰邦相繼前來進貢,彼時我將會安排接待這些外使來賓,其中,辛香國的莘月公主將會留在我國長居一段時日,至於居所問題,皇上已經答應將她安排暫居後宮,希望身為皇后的妳到時能幫忙打點照拂一二。」
什麼辛香國,我還香辛料呢。
不對,這不是問題的重點,重點是皇上……果然是看中人家的美色,故意安排在後宮好順手把人給辦了,然後留下來當宮妃?簡簡簡直色膽包天啊!
別說這可能是辛香國的皇帝把公主進貢給大祁皇帝的傻話,如果是這麼簡單的原因,皇上怎麼不將人納入後宮直接辦了?
但僅憑這種小事,整整五年都不露臉的二哥有必要親自出馬來對我說嗎?我又不是傻子。
二哥也不是吃素的,不愧是瞭解我的人,一接觸到我懷疑的目光就知道我心中所想。
這裡既是我的地盤,他也不怕隔牆有耳,對我說:「出於私人理由,二哥希望妳能答應我一個請求。」
「請求?」
「我希望辛香國公主在後宮暫居的這段時日,妳可以盡可能的保全她。」
我挑了挑眉。
「也許妳有很多的疑問,但如果妳心裡還有二哥,就請妳答應我這個要求,往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向妳解釋。」二哥輕吁一聲,「我只能託付妳,在這個後宮只有妳有這個能力,而妳也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
我心裡那叫一個愁苦啊,雖然你那句「唯一能信任的人」我聽著挺熨貼的,可我真的挺想拒絕的。
這一點都不能構成我答應你的理由好嗎,你連一丁點訊息都不透露一下,我很難辦的。
雖然你說的也沒錯啦,在這後宮我就是地頭蛇,只要不做過分到驚動皇上的事,我幾乎能一手遮天。
可是二哥你說得這麼曖昧真的沒問題嗎?別告訴我個中理由是皇上想動她,而你卻看上她,不想讓皇上動她,這麼狗血,我接受不來。
不過看二哥雙眸清澈,實在不像陷入苦戀之中的男人,當初我怎麼就覺得二哥對莘月一往情深呢?簡直是瞎了狗眼。
可面對二哥這麼誠懇又難得的請求,我能不答應嗎?
我怎能不答應,我可是皇后耶,我還怕什麼?就算要跟皇上搶女人我也應了,反正他一宮的么蛾子少一個半個有什麼關係。
於是,我像當年那樣很乾脆地點頭,「既然如此,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這位公主的。」一樣是答應,只不過前生的我或許是面對五年不見的至親之人激動得沖昏了頭,今生卻只是為了保全二哥。
只有莘月真心深愛二哥,將來才能真正地發揮她的能力為我所用,幫助我保全二哥。
二哥得到我的允諾,整個人都柔和起來,我真好奇要是我不答應,他還能拿我怎麼辦。
我果然積怨太深了,總忍不住想找他不痛快,誰讓他都不來探望我,頭一回進宮見我還是為了個外人,哼!
二哥捧著杯子啜了口茶,問我,「一個月後的秋獮妳可會去?」
我怎麼覺得他是沒話找話?果斷扭頭,傲得不行,「不去。」
任誰都知道,我打入宮以來就沒去過秋獮。你讓我拖著這一身皇后行頭進狩獵林,有可能嗎?我是吃飽撐著給自己添亂嗎?就算你說可以把衣服換掉,可憑什麼要我去參加這種只有男人發光發亮的秋獮呢?你倒是給我們女人上場的機會試試!讓我只能乾坐著看皇上拖著一、兩頭野味到處跑,打死我也不幹。
我自幼野慣了,二哥也理解我憋得慌的心理,也就不再提及此事給我添堵,陪我坐著聊了一陣子,看時候不早這才告辭離宮。
等他走了,我身子稍稍放軟,小桃紅把外面等候的宮女、太監們一一喚回來繼續侍候我,但我已經沒有之前的悠哉和閒適。
如果沒有重活一世,或許我根本不會察覺出這其中的一絲怪異。
皇上為什麼會把這樣一個人安排到我這來,這本就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還是說早在這個時期皇上就已經發現什麼了?
這麼一尋思,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娘娘,那隻小鸚鵡又來了!」
小桃紅吆喝一聲,把我從愁思中喊回神。
我抬頭一瞅,果然是那隻呆頭呆腦的胖鸚鵡,牠飛入鳳儀宮簡直熟門熟路得跟自家似的,然後轉了一圈,恰好落在離長榻不遠的花雕屏風上,歪著腦袋看著我。
看我做什麼,我才不會餵你吃東西。
見我不理牠,胖鸚鵡居然直接降落到我面前那張放置無數美食的案上,低頭開始叼乾果。
我從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鳥,嗓音一拔,「給我吊起來。」
小鏟子和小錘子駕輕就熟地拿起繩子抓鸚鵡。
胖鸚鵡也不躲,嘴裡叼著一粒乾果,被倒吊起來,等嚥下乾果,這才不滿地「咕」了一聲。
我來回繞著牠轉,像審犯人一般戳著牠的毛腦袋,冷笑連連,「好傢伙,竟敢無視本宮!」
可別怪我說牠傻,牠還真的是很傻,除了會歪著腦袋咕咕叫還會幹什麼?究竟是不是鸚鵡啊,連句救命都不會喊。
鳳儀宮的宮女、太監早就見怪不怪,斜著眼睛到處亂瞟,實在是這種戲碼已不是第一次上演,做多了他們都覺得自己挺傻的,奈何她這皇后娘娘喜歡得很。
身為一個善良與溫柔並齊的皇后,我像是會虐待動物的那種沒有愛心的女人嗎?這胖鸚鵡三天兩頭跑來我這吃白食,我沒宰了牠燉湯已經很不錯了,誰讓牠連我教了這麼久的「娘娘妳最美」都不會說,當什麼鸚鵡?
我恨鐵不成鋼地繼續對牠耳提面命,教牠念「娘娘妳最美」,結果牠還是拿蠢蠢的眼睛看傻子一樣的看我。
我再一次於失敗中倒地,頹然地命人替牠鬆綁。
看牠咕咕叫著,吃乾果吃得歡快,我沒好氣地乾瞪眼,不想理牠。
偏偏牠吃完不擦嘴就喜歡往我身上蹭,蹭得我渾身都是鳥毛,簡直豈有此理。
我氣得掐著牠的脖子,卻連自己都沒有發現力道之輕,根本連痛都沾不上邊。
胖鸚鵡一雙黝黑的眼珠滴溜溜地瞅著我,沒有掙扎,一臉無辜,看得我罪惡感犯了。
我鬆開牠,嫌棄地揮揮手,「小胖子,吃完快點走吧。」
胖鸚鵡果真不是我養的,我手都還沒放下牠就飛了出去。
「也不知是哪位妃嬪養的,一身的羽毛那麼乾淨漂亮,一定很精心地照顧。」小桃紅感歎一聲,「宮裡這幾年流行養鸚鵡,走到哪都能見到家養的鸚鵡,可惜娘娘不喜歡,不然奴婢也能幫著養一隻。」
「對啊,前幾天木貴人還帶著她養的白鸚鵡過來請安,可漂亮了。」小鏟子附和道。
小錘子抿唇一笑,「皇上喜歡鸚鵡,因此後宮裡大大小小的宮嬪也一股腦地養。現在啊,宮裡宮外許多人還說鸚鵡象徵吉祥,是大善之物。」
「象徵什麼我不知道,不過是些討好皇上的玩物罷了。」我無所謂地笑了笑,衝外頭的天邊看去,隱約能看見胖鸚鵡色彩斑斕的尾巴,微微恍神,「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勉強不來,何必追逐成風,趨之若鶩。」


元佑嘉耳朵一動,擱下手中的御筆。
窗邊徐徐降下一隻彩毛鸚鵡,穩穩地站在籠內的橫棍上,靜靜地歪頭梳理自己的羽毛。
元佑嘉剛毅的臉上難得露出鬆動的溫和神情,「奉天,可知道回來了。」
彩毛鸚鵡奉天非常給面子地對他咕了一聲。
一旁的太監海公公呈上一碟乾果,然而元佑嘉餵到嘴邊,奉天卻別開腦袋。
海公公一見,又開始犯愁,「哎喲,陛下,您看奉天日日鼓著肚子回來,也不知外面吃的東西乾不乾淨。」
「無妨,可能是在哪位妃嬪的宮中餵食過了。」元佑嘉倒是不以為意,摸了摸奉天的小腦袋。
奉天歪著頭,依舊一副呆呆蠢蠢的樣子,只不過這回總算懂得張口了,「小胖紙、小胖紙。」
聞聲,元佑嘉微愣。
海公公登時跳了起來,「誰!誰敢教皇上的鸚鵡說這種話?簡直無法無天,奴才定會把整個後宮搜了個遍,誓要將這無禮之人擒拿歸來!」
「不必如此勞師動眾,不過是句無心之言,隨牠去吧。」元佑嘉伸手逗了逗奉天,不禁失笑,「也不知你是從哪裡學來的。」
奉天舒舒服服地瞇起了眼,接受這位皇城中最尊貴之人的撫摸,全然不知自己語出驚人。
第二章 公主進宮幫相護
我睡了一覺,乍然醒來還奇怪怎麼頭頂有一陣烏雲,誰知睜開眼就發現小桃紅的臉貼得與我極近,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差點一個激動神智不清地命人把她拖出去斬了。
讓妳大白天嚇我!
小桃紅興許是見我醒來,直起腰柔柔地給我請安。
我都被妳嚇傻了,妳還請什麼安,大白天的這是做什麼?要不是知妳全心全意向著我,是個知根知底的好棉襖,我真的就砍了妳!
我扶著床榻爬坐起身,縱使冷汗涔涔,還是必須維持身為皇后的淡定平靜。
待小桃紅侍候我寬衣洗臉,吃飽肚子壓了驚,我這才慢悠悠地問她,「怎麼了?」
小桃紅是這麼多年一直侍候慣了的,有什麼不能說的話,在我面前她都比較敢張口。
猶豫片刻,她說:「娘娘,您晨間發出了幾聲囈語。」
聞言,我努力思索著今天早晨作了什麼夢。
小桃紅左顧右盼,隨後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雖然您跟陛下關係不睦,但不敬之言可得小心別傳到外人的耳裡去,奴婢生怕隔牆有耳。」
我算是想起來了,今早夢見皇上,心有不暢,隨興罵了幾句,沒想到作夢還一不小心說溜嘴,真叫人不好意思。
我故作平靜地點頭,「嗯,往後妳多注意些。」但這夢話哪是我說控制就控制得了的,要控制得了,妳今早也就沒機會聽見了。
不過還好,小桃紅約莫也就聽了模糊幾句,我要是真的把夢裡的話全吐出來,那得多驚人啊?
畢竟前世死在皇上面前的那一刻,我是多麼想……爆粗口。
我再喝一口茶壓壓驚,轉移話題,「今天可是那位公主入宮之日?」
小桃紅立刻直起身板,恢復正常,回答道:「是的,莘月公主將於巳時入宮,到時會有宮婢帶她前來鳳儀宮請安。」
我頷首表示明白。
自那天二哥來報信以後,隔天皇上就傳旨到後宮讓我好好接待這位外賓。
我左等右等,等了三天才終於把人給盼進宮來,怎麼搞得莘月公主好大牌的樣子,還要我堂堂一國皇后等了?
這樣子完全不對呀,我幹麼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人入宮來啊?我可是皇后,現在就應該賞花、賞月、賞美人,撲撲蝶、吃吃果、睡睡覺,我我我我……我就是太閒了好嗎!
今世在宮裡日子總是那麼無聊,前世怎麼就不覺得呢?因為前世的我跟一整個後宮的女人一樣,一天到晚心心念念著那個頭也不抬、眼也不看的皇上嗎?
呵,我怎麼就這麼賤啊?
「啟稟娘娘,彤婕妤宮外求見。」
我收回思緒,鳳眸一抬,「讓她進來吧。」
每日清晨,後宮的妃嬪無論大小都要過來給我請安。沒辦法,皇上這麼色,後宮佳麗眾多,每天從早見到晚都見不完,忙死我了。虧得彤婕妤給我出了主意,什麼一三五二四六的分批來請安,至少不會沒完沒了。
不過我不太明白一三五二四六是什麼分法,所以我規劃單雙日分批來請安,其餘品階低的就別來丟人現眼了,等品階升上來再到我面前晃吧。
彤婕妤依靠她跳脫的思維和聰敏的頭腦挺給我分憂的,所以現階段我還是比較待見她。
你看,今天輪不到她來請安我也沒嫌她煩,肯放她進來,大度如我,還是相當不錯的吧?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免禮了。」我懶洋洋地擺擺手,「彤婕妤這是過來給我說書的嗎?」
彤婕妤回以優雅的微笑,滿臉歉意地掩嘴輕咳,「臣妾近日身有不適,嗓子疼得緊,待過些日子好些了,再給娘娘說書。」
不適妳還來找我,是想傳染給我嗎?我點頭表示理解,抿了口茶,不動聲色地離她遠一點。
彤婕妤既然不是來給我講故事,還不明說緣由,憋得我真想劈頭告訴她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直到小桃紅悄悄地提點我莘月已經進宮了,我這才恍然明白,彤婕妤今天不是閒得發慌找我閒聊來了,而是分明知道莘月要入宮暫住,特地過來探探口風的。
這迂迴得……簡直憋死我了。
等小桃紅退下,彤婕妤即眨著她那純淨又真誠的美眸,好奇地問:「娘娘,方才桃紅姑姑說的是誰?」
我十分乾脆地有問必答,「是位外邦的公主,從今日起將暫居後宮一段時日。」
「這……」彤婕妤面有遲疑,「外邦的公主怎麼會安排到宮裡居住呢?」
「據聞這位公主來朝進貢期間,國內爆發內亂,朝臣怕公主受到無辜牽連,於是請求皇上暫時留公主在我國境內,等國勢安定了她再返國。」
彤婕妤做出極為擔心的樣子,「外邦之女留在宮中怕是會生事端,若是包藏禍心,豈不是為害後宮?外邦對我朝羨而妒之,指不定這公主留下來是有什麼陰謀……」
這一番道理說得……不知道的還以為妳才是皇后呢!
我悠悠搖晃烏骨金扇,以扇面掩唇,無可無不可地接話,「這是皇上的旨意,本宮豈可違抗。」皇上都不擔心了,妳一個婦道人家愁個屁。
彤婕妤再接再厲,「況且外邦女子多狐媚,莫不是對皇上有所—— 」
不只外邦,眼下這後宮裡狐媚子也不少。我淡淡地掃她一眼,這麼多年的皇后不是白當的,只輕飄飄一眼便瞟得她立即住嘴。
我眉心微蹙,一臉狐疑不安又故作堅定地搖頭,「夠了,皇上不會輕易受她人魅惑的。何況本宮已經接受身為禮部尚書的兄長親自相託,不管此女究竟如何,本宮都會護其一二。」我嚴令道:「此事莫要再提,就此作罷。」
彤婕妤看現在雖說服不了我,但我已有所動搖,她目的達成,也不再多說,點頭稱是。
待我把還想留下來觀摩的彤婕妤打發走,小桃紅這才把辛香國公主莘月給請進來。
莘月螓首一點,抬眼間可以看清她的眸色很淺,如琥珀般剔透清亮,擁有異域的風情美感,膚若凝脂光滑細膩,白玉小手輕輕交疊,施施然向我行禮,儀態大方而不突兀,柔美恬靜而不造作。
莘月被譽為辛香國第一美人,果真名不虛傳,我想放眼後宮也少有容顏姿態可與之匹敵者。以前就覺得她美,現在仔細一看更美,若說有什麼男人見了不心動,我都懷疑他是萎的……不對,二哥我不是說你萎!
「公主請起,無須多禮。」既然人家如此冷靜沉著,那身為一國皇后的我氣勢也不能輸。「公主這些日子舟車勞頓,一定很辛苦。往後住在宮中,有任何不便之處都不必為難,有什麼要求也儘管提出來,本宮定會幫妳安排妥當。」
「多謝娘娘。」莘月唇角含笑,嫣然如春,「妾身初來乍到,初見這宮庭宏偉輝煌,比辛香國實在華美精緻得多。多得娘娘照拂,所需之物也一應俱全,妾身實在沒有別的需求。」
身為一國公主,莘月的涵養可真好,這有內涵的拍馬屁聽得我舒坦得直點頭。
莘月見我心情不錯,從隨行侍女手中取來一個錦盒,打鐵趁熱地扯交情,「妾身特地為娘娘準備了一盒薰香,這是妾身用辛香國境內生長的緋星草提煉出來的,不知娘娘可會喜歡……」
小桃紅上前接過,我打開嗅了嗅,露出微微喜色,對莘月說:「這味道很不錯。」
莘月如釋重負般謙虛一笑,「能得娘娘喜歡,是妾身的榮幸。」
可別以為辛香國是產食材配料的,實際上是出產薰香的,辛香國家家戶戶的女人都會提煉香料,出產的香料可是販向各國,聞名天下的。
身為辛香國的公主,莘月難免渾身香噴噴,走到哪都能沿途留香,這往後可是紅瞎了不少妃嬪的眼。
她向我示好,我並不意外,一來我是皇后,權傾後宮,不來討好我才奇怪;二則我深深懷疑因為她喜歡我二哥,這時是在收買小姑子。
總之,就目前的情況而言,我是很待見她的,更別說將來她是一個重要的助力,也很可能會成為我未來的嫂子。
禮尚往來,我身為皇后,當然要出手闊綽,豪氣大方,因此我從袍袖兜裡掏了掏,掏出一柄短刃。
別問我為什麼沒事袖裡藏刀,我當然不是吃飽撐著想些有的沒的,這是我琢磨了三天給莘月準備的禮物。
別看它外表好像奢華過分,毫不中用,實際上這把短刃可是我從寶庫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好東西。
短小精悍,對於女性而言十分適合,重點是帶到哪看起來都像裝飾品,可偏偏它又實實在在地起到作為短刃應有的作用,鋒芒內斂。
我雖至今仍未弄清她入宮的真實目的,但必定是險象環生,送她短匕是要提醒她萬事小心,祝她化險為夷啦。
莘月目光一凝,她掩飾得很好,很快恢復臉色,接過短刃行禮致謝。
我喝過茶,給完禮物,懶洋洋地把人打發回去。
本以為這下暫時沒有我什麼事了,午間正準備到院子裡看宮女們撲蝶打發時間,一群早上剛請完安的妃嬪們又浩浩蕩蕩地到我鳳儀宮吃白食來了。
我琢磨著這麼浩蕩是為了啥,一聽蓮妃張口,便明白過來。
「辛香國公主千里迢迢從外邦而來,人生地不熟,不如午後的茶會邀請公主一同出席,交流解悶吧?」
「對呀,臣妾久居後宮,不識外邦風土人情,只覺得甚是新奇。」
我睨過這幫自說自話的女人,對她們的意圖再清楚不過。本來下午的茶會我懶得參加,然而被她們這樣妳一言我一句的,我能安心地放著莘月跟她們待在一塊嗎?
可我又不能戳著她們的腦門暴喝一聲圖謀不軌,然後不准她們找莘月的碴,這豈不是顯得極度可疑。
想玩是吧,我還會玩不起嗎?膽大如我自然奉陪到底。


下午的御花園群芳爭豔,後宮的女人們平時閒得發慌就愛搞什麼賞花、賞魚、賞風景的茶會,日日不是攀比就是聊八卦,都成生活法則了。
今天比較特別,多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莘月頭一次參加這種妃嬪小宴,表面上雖看不出來,但舉手投足的一些動作還是比較拘謹,畢竟這滿園外表無害的女人堪比狼,雖言笑晏晏,卻笑裡藏刀。
我坐在主位上邊吃果子邊聽人獻媚,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出頭做任何突兀的事,只想安安靜靜地當個美美的皇后。
可是偏偏有人非要找碴不可。
「喲,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辛香國公主了?」姍姍來遲者人未來聲先到,無論架勢還是排場皆不輸我,昂首挺胸地向我們走來,眉目間盡是傲色。
來人一身大膽的豔紅抹胸披紗,裸肩露臍,百褶長裙如風中搖盪的紅花,豐胸高高束起,波瀾壯闊,紗衣完美地呈現出線條唯美的鎖骨,姿色嫵媚如妖精,身段妖嬈一尤物。
她是不算最美但最懂得表現美的例子,也是我們後宮中最恃寵而驕的典範。最後一點,她還是整個後宮唯一敢當眾跟我唱反調的人。
她是朱妃,朱家之女。
朱家在京城的權勢不算高,但朱家將軍歷代鎮守西域,是名副其實的護國大神,勞苦功高說不盡,總之就是個背景勢力跟我一樣雄厚的女人。
她在宮裡囂張,我一般也慣著她,不是因為我怕她,而是因為這女人沒腦子,簡直對得起她的姓氏。
聽聞朱妃自幼隨父在西域長大,雖沒長成女漢子,但也染了不少外邦的習性,衣著打扮異常隨興奔放,進了宮都改不了。
很久以前我就懷疑可能是西域風氣過於純樸,再加上朱家多武將的緣故,才會養得朱妃思想這麼直,說話做事從不經大腦,空有一個看似聰敏的外表,實則裡面是只能插花的空瓶。
總而言之,是個我看不上眼又不能無視的人。
朱妃過來對我象徵性地請安,然後大搖大擺地朝莘月走去,像富家公子調戲小姑娘一般勾起她的下巴,用一種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莘月不自在地別開臉。
朱妃立刻嘲諷地低哼,「後宮佳麗云云,所謂第一美人,不過爾爾。」
一上來就挑釁,朱妃真是太久沒補腦了。
我扶額,當機立斷地轉移話題,「朱妃,今日這身打扮著實與眾不同啊。」
「這是臣妾的父親特意從西域千里迢迢運回京城的布紗,用西域特有的高級彩料染製而成,色彩豔麗,充滿了濃濃的異域風情。」朱妃扭了扭翹臀,百褶裙跟著搖晃了下,瞇著眼瞪向莘月。
我完全能從莘月臉上讀出「誰要跟妳比異域風情」的意思。
皇上還不一定喜歡什麼異域風情呢,朱妃這麼急著示威圖個啥?
再說了,有好東西都不懂得先來孝敬身為後宮之首的我,這人果然是缺腦袋吧,還敢在我面前炫耀。
我立刻不高興地拉長臉,趁著話題還沒跑遠,趕緊把諸位妃嬪的注意力拉離莘月。
明眼人都看得出我這會兒很不爽,朱妃還毫無眼力地試圖挑釁莘月,她近身宮女綠桐當機立斷地將她拉到一邊涼快去,沒給她丟人現眼的機會。
朱妃蠢,不代表她身邊的人都跟她是一個德行。她能好好活到現在,還要多虧她身邊這個機智聰敏的宮女總能在關鍵時刻拉她一把。
好在朱妃沒有不聽勸非要找死,被拉到一旁之後就消停了,我的臉色也緩了下來。
本來一個小小的茶會,除了互相攀比和奉承之外,剩下一途就是聊八卦。
當今最讓人八卦的話題人物就坐在我左手邊,眾宮嬪們既想接近又不敢接近,那蠢蠢欲動的模樣看得我真心想捂眼。
莘月倒也大方,並不畏懼周遭的目光,又或許是因為有我在一旁,她料想別的妃嬪也不敢當眾動她,心安理得得很。
氣氛和諧之下,朱妃又坐不住了,盈盈秋水的目光輕飄飄地瞟了過來,「喲!什麼味道這麼香?」
被她一問,眾女停下談話聲音瞧了過去。
朱妃順勢輕笑,「似乎是皇后娘娘身上散發的香氣,真是芳香撲鼻,濃郁迷人啊。」
此話一出,眾女的目光果然都集中到我身上來。
朱妃又故作驚訝地掩嘴,「不對,這是公主身上的香味,真是罕有奇香,莫說男人,就連臣妾一介女子都要拜倒。」
諸位宮嬪神色各異,紛紛笑而不言。
莘月微頓,平靜地回道:「娘娘萬金之軀,妾身豈敢與之相比?這是辛香國特有的香,或許是諸位娘娘久居宮中,對此薰香比較陌生,若朱妃娘娘喜歡,妾身今日回去便煉製些薰香送往您的寢宮。」
「還是免了,這種薰香聞久了也不似初時驚豔。」朱妃撩撥紗衣,假裝不經意地掩住口鼻。
妳又說嫌又說不嫌的,能再矛盾點不?我懶洋洋地開口,「是嗎?本宮倒覺得耐久持香。今日莘月公主進宮,還贈予本宮一盒,待明日本宮便讓宮女將香薰到衣服上,朱妃到時可莫要嫌棄。」
朱妃柔軟的身子微微一僵,被當眾打臉,她的臉色極不好看。
可她沒把這怨糾結到我身上來,而是吃人似的瞪著莘月,頃刻又揚起笑臉,「公主真是多才多藝,還會煉香調香。臣妾聽聞公主乃辛香國第一美人,舞藝超群,不若今日就在這兒跳支舞,讓大家開開眼界吧。」
待她說罷,這一園子的么蛾子開始低低地笑了起來。
朱妃啊朱妃,要我說妳什麼好?遂了別人的意來招惡,當這麼搶眼的出頭鳥有什麼意思?
人家堂堂一國公主,就算僅是依附於我國的弱小國家,初來乍到就被點名像舞伶一樣作秀給人看,可在座的諸位還不知有幾個能比她公主的身分更尊貴,這難免成了一種侮辱,若傳到外頭說咱們大國欺小國,好聽嗎?
我「啪」的一巴掌拍在石案上,一園子的笑聲驟停,鶯鶯燕燕們見我沉著臉,立即不吭聲了。
而始作俑者朱妃儘管被我盯得一臉心虛,還是相當硬氣地昂首挺胸,咬紅了下唇。
「妳們若想看,便傳喚司舞坊的宮伶,要什麼舞藝沒有?公主貴為國之上賓,不是什麼舞伶,往後莫要在本宮面前提出此等無理的要求。」
別以為我沒看見朱妃妳嘴巴無聲地蠕動,要說我的不是也得等我背過身去再說,要不是妳爹夠橫,我現在就辦了妳。
我橫眉冷對,將這些平日最喜歡挑事的女人給瞪得完全噤聲,長袖一揮,對小桃紅說:「掃興,回宮。」臨走前還不忘點名讓莘月跟我一起走,留下一地跪安的女人。
路上,莘月躊躇萬分,欲言又止,「娘娘—— 」
「妳大可不必多慮,皇上將妳送至本宮手中,本宮自當護妳一二。」我打斷她,沒給她多說的機會,「況且本宮那任職禮部尚書的兄長也曾親自相託,看在這點的分上,本宮也不允許任何人欺辱於妳。」說完,我唇角微揚。
安撫的同時還能順便替二哥增加莘月的好感,親妹子如我,不錯吧?
莘月猛地抬頭,雙眸亮晶晶的,用彤婕妤的話是怎麼說來著?萌萌的。
「是嗎?是嗎……」莘月喃喃,唇邊不自覺逸出柔和的笑意。
果然這時候的莘月已經對二哥有感覺了,不枉我強勢地將她護入羽翼之下。
前生莘月初來乍到之時,我雖沒為難過她,但也沒有將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就今天的形勢看來,前世沒有我有心庇護,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她肯定受過不少欺凌。
其實仔細想想,我根本沒必要傷害莘月,在這深宮之內,樹敵遠不如結友。雖然我不知道重生一世能改變多少,但至少我不希望莘月落得前生的結局。
剛才我突如其來的脾氣,作秀的成分居多,看似是我與朱妃間的明爭暗鬥,實則不過是借朱妃之手對莘月這個存在的表態,以後宮裡這些女人想找莘月麻煩,還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就是不知道今天的事傳到皇上耳裡,他會怎麼想。


事後,我為莘月出頭一事迅速傳遍整個後宮。
皇上沒來找我的碴,後宮諸嬪也沒敢對莘月出手,真是兩全其美,可喜可賀!
然而我臉上沒有「喜悅」兩字,此時正臭著臉往池子裡扔小石子。
石頭落入水中激起陣陣漣漪,嚇得一池的烏龜縮著腦袋到處竄逃。
今日二哥進宮,沒來探望我這勞苦功高的妹子,居然直奔莘月暫居的寢宮,簡直是見色忘妹啊!
我不高興地繼續扔石頭,如今宮中人人皆知莘月背後有我撐腰,一邊豔羨她的好運,一邊等著看我的笑話。
長居後宮的女人們多半認為皇上把莘月安在後宮無非是看中她的美色,而身為皇后的我卻因為一丁半點的好處被收買,渾然不覺地築起皇上與莘月之間的橋梁,充當她腳底的墊腳石。
身為足智多謀的皇后,我是這麼愚蠢無知的人嗎?姑且隨妳們天馬行空地發揮想像吧,反正目前我是沒打算正名的。
不過看待某件事,有人目光短淺,自然有人目光長遠。
好比說前不久還提點我防小人的彤婕妤,現在反而成了跟莘月走得最近、關係最融洽的妃子!
我說彤婕妤,妳說話都不長記性嗎,都忘了那天是怎麼勸告我來著的?妳這種言論和行動不一致的做法深深讓我產生被愚弄的想法,令我非常不爽。
我可是有脾氣的人,信不信回頭我就把妳給辦了?
在我對著滿池無辜的小烏龜心理不平衡地幻想著各種酷刑之時,小桃紅提著裙踏進園子,目光觸及我扭曲的臉,立刻掩唇輕咳,「娘娘,形象。」
我面色一整,恢復溫和神情。
小桃紅附耳道:「二爺來了。」
總算來看我了?彎腰駝背的我立刻挺直胸膛,不一會又軟了下去,鳳眸一橫,「傳吧。」
二哥來到園子時,我正在樹蔭下坐沒坐相地釣烏龜等他。
他因為剛下朝,穿著一身官服,看起來耿直又嚴謹,而我卻因為躲在自己宮殿的後院裡釣烏龜,一身打扮隨興鬆散,不若上次見面時正式。
或許是因為這一點,他不似上次那般拘禮,淡淡瞥過一池烏龜,搖頭歎息,「早前聽娘說妳入宮落了個喜歡釣烏龜的毛病,今日一見,果真……」大概是沒想好形容詞,又或許是覺得說了很不給我面子,未盡之言就此打住。
我渾然不在意,攏袖丟給他一副釣竿,「一起?」
二哥表示敬謝不敏,小桃紅忙把我丟過去的釣竿撿回來。
他站在我身後,雙手交攏於袖子之中,俯首看我釣烏龜,緩緩開口,「公主之事,多謝妳了。」
我本想說你我是什麼關係,客氣什麼?但到嘴只是輕哼,「客氣了。」
我背對著他,所以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是腦袋一沉,帶著溫度的掌心在上面輕輕一揉。
一瞬間,這裡彷彿不是皇宮,我與他仍是孩童時期的模樣,我們回到小時候,無論做了什麼壞事、做錯什麼,他總是帶著無可奈何的淺笑輕揉著我的小腦袋,寵溺地看著我。
我有些出神,連他什麼時候收回手都不知道。
「公主勞妳多操心了,但也莫要強出頭,凡事還是以己為重。」
二哥的口吻不嚴厲,只是略帶不贊同。他當初將莘月託付我,只是讓我照拂一二,我倒好,為她這麼一出頭,便是公然將她變成我的包袱。
「放心吧,我還不至於這點擔當都沒有。」我反過來安撫二哥,我都不愁你愁啥。
二哥還是不放心,被我嫌了幾句婆媽,還非要叮囑我幾句,真是比娘親還囉嗦。不過既然他讓我以己為重,說明他還記得關心我,在他心裡我的分量比莘月的多。
雖然這麼說對未來嫂子不厚道,但我還是挺高興的,僅止於此就最好不過。
說話間,我釣起一隻金色腦袋的小烏龜。我把小小的龜殼托在掌上,思忖這龜是有多笨才能讓我釣起來。
好吧,我承認這池子的龜好像腦子都不太好,反正我時不時來垂釣,時不時有一番收穫。
還好我不吃龜,我要是吃龜,你們一個個爭著上勾,這一園子的龜又要絕跡了。
我隨手一拋,將小烏龜扔回池子裡。
二哥又在我耳邊感歎,「究竟妳這奇怪的興趣是從哪來的呢?」
我垂首不理,低頭扶釣竿,耳邊迴蕩起一個久遠的聲音,不禁舒眉莞爾。
一陣涼風襲來,恰時打亂了垂絲,我一時睜不開眼,但下一刻有什麼擋住了風。
我緩緩睜開雙眼,二哥背風而立,寬敞的身軀為我擋在風前,我稍一抬首便能墜入那充滿溫情的瞳眸之中。
在許久以前,我本清楚他不是這般氣質,只是當他溫柔地捂住我耳邊碎髮,陣陣暖意自指間溢出,我總情不自禁沉浸其中,企圖忘卻,讓記憶化為虛無。
我合眼之際,不著痕跡地退卻一步,撇嘴不滿地望向天際,「討厭的風,頭髮都亂了。」
二哥微笑附和,「涼風習習,又至秋分。」
我恍然地點頭,「是了,秋分已至,秋獮不遠。」
第三章 不小心被抓包
一想到秋獮二字我就頭疼,想我入宮以來,從未參加過秋獮。
要知道,藉口這東西真不是隨便找找就有,每年都裝病的話簡直假得離譜,還會被朝臣們誤解我是個藥罐子。
每年這個時候我都得抓破腦子絞盡腦汁編造各種理由推辭,真心各種不愛啊。
你問我為什麼不老老實實直接去秋獮得了?我任性就是不高興去怎麼了?我要是男人,這秋獮就是我的主場,皇帝騎射都甭想跟我爭。
何況每年秋獮都是男男女女的修羅場,白天是朝臣在皇上面前表現身手和智謀的好時機,一個不小心表露才華得皇上青眼者,受重用加官晉爵不在話下。
晚上是妃子在皇上面前展現自己能歌善舞、多才多藝的好機會,不少宮嬪每年爭破頭、撕破臉,為的就是自己的名字能上後宮隨行隊伍的名單,繼而在秋獮期間得到表現自己的機會,說不定一不留神就被皇上看中,然後抱進營帳裡這樣那樣,往後升品階就能在後宮站穩腳跟,若是一擊即中,懷了龍種,那更是賺翻了。
這種時候,身為後宮之首、位不能更高的皇后我,既不能去打獵,又沒有為了品階繼續向上爬的必要,那我何必去秋獮自找罪受?
我掐指一算,今年正好是入宮第五年,前世我隨大隊前往狩獵林,不僅啥也沒撈著,還把自己給賠進去,差點被刺客戳成洞,沒死還落得一身病,哼哼唧唧了小半輩子,無論如何,這一世我鐵了心堅決不去。
反正有了前幾年的鋪墊,今年我遞交後宮妃嬪的隨行名單時,皇上在名單中沒有看見我的名字也不奇怪,大筆一揮又是准奏二字。
在此之前,掌握秋獮去留大權的我一躍成為後宮中的香餑餑,天天來拜訪送禮者絡繹不絕,我收賄賂收得手軟,可也收得頭疼。
隨行妃嬪只有十名,加上我本身的名額一共十一人,可後宮妃嬪這麼多,品階過得去的少說也五十來人。三妃占了兩席,剩餘昭儀、婕妤、美人也足夠我頭疼,這時候我只能公正地按照誰的禮送得合乎我的心意,名額就給誰的標準。
至於前世的名額都給誰來著?這麼久誰還記得啊。
總之,秋獮當日,宮嬪以最華麗的陣容浩浩蕩蕩地從皇宮離開。
而我懶洋洋地支著下巴倚在寢宮中,享受這難能可貴的安寧。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有一種如今皇宮我最大、搞不好我現在就跟皇帝一樣跩的霸氣,這是不是就叫做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嗚嗚,娘娘今年又不去秋獮,奴婢從沒去過秋獮,奴婢也好想去吃野味、看風景。」
在我格外舒心之時,小桃紅這愛哭鬼又在我耳邊不停地哭,我聽得耳朵都長繭了,每年都來這一遭,妳都不膩嗎?
我宮裡的三大公公小錘子、小鏟子和小鋸子點頭如搗蒜地附和小桃紅,我看了那叫一個氣啊!養你們這群飯桶有何用?成天只知道看風景吃野味,一點都不關心你們娘娘我的安危,要是我去了一命嗚呼怎麼辦?
自我重生以來,一些前世發生過的事情會因為我的幾度改變而奔向不同的發展,有些是我所希望的結果,有些則不然,我可不希望看到事情因為我存在的改變而變得更糟糕。
前生的這場狩獵,中途發生刺殺事件,遇刺的正是當今皇上。
但事實上那一次遇刺他毫髮無損,因為他正坐在群妃中央,刺客衝上來時,幾名宮妃奮勇地撲上去為他擋刀,他連根毛都沒被碰上,徒手把那名蒙面刺客給斃了。
很不巧,身為皇后的我當時坐在離他最近的位子,也是最先撲上去的那一位,於是我肋下被戳了個大洞,血流如注,噴湧如泉,現在回想都忍不住打顫。
我當場就痛暈了,至今我都還記得暈死前唯一一個念頭就是痛得要命,乾脆讓我死掉算了。
事後我醒來,還沒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小命,就被告知當時一起撲上來救駕的還有彤婕妤,所幸我倆都沒事,皆大歡喜……個屁!
皇上連一次都沒來探望我,倒是成天跑去陪他的彤婕妤了。
想我一個差點失血不致的皇后,還比不上肩膀擦傷的彤婕妤,我氣得傷口都裂了,差點直接翻白眼躺下。
雖然事後他一箱箱金銀珠寶賞下來給我,但都無法平息我的怒氣,所以從那時候起我開始跟他冷戰,連因此落下病根、年年日日折騰我半條命的事都沒告訴他。
最氣人的是,我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他當時根本就已經注意到附近暗藏刺客,那一刀也完全躲得過,結果他不躲,倒是把我給害慘了。
今世我沒敢去,一是躲這無妄之災,二是怕重生一次有所偏差。
我要是去了,萬一這一次刀鋒一偏,我直接被戳回地府怎麼辦?
總之,我是堅決不當這替罪羔羊了,誰愛擋誰擋去,反正皇上命硬,肯定死不了。
我瞟了一眼小桃紅,被她哭得心煩意亂,簡直跟哭喪似的,妳家主子我還沒死呢!
我沉著臉丟下一宮的人出門,小桃紅立刻擦了擦腫著的眼睛小跑步跟上我,我只能無聲地瞪著她聊表幽怨。
天曉得我有多享受單獨一人的自由,可皇后出行再不濟也至少得保留一名宮女隨侍,否則太不符合規矩,這也正是我最煩的一點。
我信步來到御花園,平日裡宮中隨處可見三五成群的妃嬪,今日倒是稀疏得很。
品階低的沒資格到處亂晃,品階稍微高一點的因為去不成秋獮,多半關在自家寢宮裡生著悶氣。
我隨意逛了逛,對死黏著我不放的小桃紅異常的充滿怨念。
容我一個人靜靜,我實在不想帶著妳爬樹、踩水、掏鳥窩,最重要的是,我想單獨呼吸自由的空氣!
小桃紅毫無眼力,把我的怨念當空氣,仍目不斜視盯著我。
最終我忍無可忍,找到機會把她甩開,一個人溜了。
要知道,我小時候在相府中可是各種逃竄躲藏爹娘的追捕,雖然如今技藝有點生疏,但要對付一個小小的丫頭還是輕而易舉。
我避開了小桃紅,也避開了各種宮女、太監,一個人穿梭於偌大的皇宮當中。
遠遠地,我能夠聽見庭園內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聲,微風輕輕吹過,我合上眼,耳朵敏銳地在靜謐的環境中感受著風的聲音。
這是一種恬靜的自由,在這一瞬間,我只是個普通的女人,而不是一國皇后。
不由自主地,我垂眸含笑。
閒庭信步,半晌後,我遠遠望見紅楓林。
秋日正濃,皇宮中的那座紅楓林已化作一片紅霞,絢麗如火。
此景美不勝收,本該是諸宮妃嬪鍾愛之所,然而紅楓林卻是皇宮的一處禁地。
原因無他,只因此處乃當年皇太后自刎之地。
據宮中年老的嬤嬤所說,當年皇太后血染紅楓林,正是這紅葉最豔之時。
皇太后倒在滿地的紅葉之中,血與楓葉融為一體,讓人分不清到底是血把楓葉染紅,還是楓葉染紅了皇太后的眼,將她逼得絕望至死。
這一切都是禁忌,因為傳言皇太后是被先皇逼瘋的。皇上傷心欲絕,登基以後為了悼念其母,這才將紅楓林封鎖起來,成為一處禁地。
儘管皇上並沒有嚴禁任何人接近踏入,但許多妃嬪生怕觸怒他,十分自覺地不敢踏入紅楓林。
曾經有位新近的美人無意間闖入,但出來之後整個人渾渾噩噩,不過數天便暴斃宮中。很多人猜測是皇太后的怨靈作祟,因此再也沒有任何宮人敢踏入紅楓林一步。
身為死過一次重新回到這世間的我,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算半個鬼神,我還怕皇太后瘋魔的怨靈不成?更何況這裡根本沒有什麼牛鬼蛇神,不過是些唬人的傳說。
前世我還沒死前,就時不時溜到這裡面玩耍,也沒見著皇太后出來嚇人,今世的我更不信這些胡謅之言,之所以一直沒有來紅楓林,是因為這裡其實是皇上的練武之地。
這是我前世發現的小祕密。
皇后這頭銜何等繁瑣累贅,終日與後宮的妃嬪明爭暗鬥,每每心中疲憊,我便會偷偷溜到這裡平心靜氣。
正因為來得頻繁,才會無意間發現皇上在此練劍。
後來我發現皇上三天兩頭往這裡跑,當時傻不溜丟的我也跟著往這裡跑,結果自然是被發現。
於是我成了整個皇宮唯一一個被明文禁令不准踏入紅楓林的人……簡直坑人啊,看兩眼又不會掉塊肉,雖然我那會兒挺黏人的,但只有我一個人被嚴令禁止踏入紅楓林,這怎麼想都很不爽。
今世我雖然還是很喜歡紅楓林,可我不想碰見皇上,所以這五年來一直忍著沒去。
今日若不是他不在宮中,若不是各種心煩意亂,我也絕不會想到紅楓林。
站在紅楓林的入口,我暗忖,反正來都來了,就來一次,往後再也不來了。
想罷,我收斂心神,大搖大擺地踏了進去。
漫天飛舞的楓葉隨風飄落,緋紅的色澤迷人眼。
一片楓葉緩緩飄到跟前,我捏在手中把玩,隨意地瞥向四周。
雖然在我記憶中已經許多年沒來,但實際上這裡的一切還是我記憶當中的模樣,那邊的分岔口有一塊半人高的天然巨石,還如前世一般被年復一年飄落的紅葉所覆蓋,沉於枯葉當中。
我伸手輕觸石面,那裡已經沒有前世的我曾刻下的文字。
再往前走,應該有一塊由楓林包圍的空地,那裡便是皇上舞刀弄槍的地方。
還記得第一次來到這裡時,紅葉紛紛,何等壯麗。
在那深處,我看到皇上長臂揮劍,汗灑楓林的英武身姿。
在火紅色的世界裡,他的神情那麼沉靜而專注,瀟灑自若,英氣逼人,刀鋒凌厲,氣勢如虹。
不得不說,那一瞬間太深刻,至今還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總是不由自主地吸引人的目光,讓我情不自禁地佇足。
我揉碎了手中的紅葉,將之拋開,依憑記憶往那片空地走去。
漸行漸近,我敏銳地注意到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沉寂的心倏時怦動,一時凌亂無比。
我的步伐微滯,還來不及停住,眼前已是一片開闊。
在那熟知的空地上,一人一劍長空揮舞,每一招每一式都與我記憶重疊。
狂風亂作,迎面襲來,直到那人回眸看我,一切恍如隔世,直擊我的心口,深深地刺痛著我的肺腑。
即便重生一世,你我還是在此相遇。
「皇上萬福金安。」我匆匆垂首行禮,掩飾震驚的神情。
誰能告訴我已經前往秋獮的皇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我在作夢?還是我又重生了?
容我冷靜冷靜,梳理一番頭緒。
我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至今為止,因為擁有重生之前的記憶,我每每都會先入為主地判定一些事情。
如果我沒記錯,前世的這一年秋獮,從皇宮出發的大隊人馬直到抵達狩獵林都並沒有立即見到皇上,而是一直等到第三天他才出現在眾人面前。
陪同在他身邊的還有彤婕妤,那時我們才知道他們早在出宮時便擅自脫離隊伍單獨行動。
因為這件事,彤婕妤沒少被眾妃嬪嫉恨,然而她卻是整個秋獮期間得益最多的妃嬪,不僅跟皇上膩歪得不行,還因為發生了刺殺事件護駕有功而晉升一階,在眾妃嬪面前可是大大的揚眉吐氣了不少。
雖然就皇上遇刺一事造成我心裡疙瘩,但一直以來彤婕妤在我面前的表現都十分溫順,她又特別聰明伶俐,嘴巴討巧,一直挺得我的歡心。
曾經一度我還對她十分推心置腹,因此前生的我還活著的那期間,幾乎成了彤婕妤在後宮的庇護傘。
不過一事歸一事,對秋獮出走一事我可是很有意見的,想你堂堂一國皇帝這麼偏心,居然偷偷帶彤婕妤出去玩,我當皇后這麼久都沒這個機會也沒這麼自由,簡直寒心。
只不過這會兒我就納悶了,皇上你現在不應該帶著彤婕妤瀟灑遊天下,怎麼還在宮裡,怎麼還有心情耍你的劍,還好死不死地被我撞上?!
「皇后無須多禮。」
我心裡轉了八百個彎,而實際上也不過是轉瞬之間。
聽見皇上免禮,我才直起有些僵硬的腰身。在宮裡當皇后當慣了,一向俯視人,皇上又見得少,越發覺得禮儀生疏。
可是一抬眼我就後悔了,我發現我正處在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
該說皇帝被我抓包了,還是我被皇帝抓包了?一個應該早已離宮的人出現在宮裡,而一個本不該來紅楓林的人來了這,總覺得十分微妙。
我決定先發制人—— 
「皇上您……」
「皇后怎麼會在這兒?」
好吧,先發制人失敗。
雖然我倆幾乎同時開口,但誰讓這天下是皇上的呢?我苦惱地以袖掩唇,「說來實在失禮,臣妾閒庭信步,一時被這片紅彤彤的楓林所吸引,不由自主就走到這兒來了。」我沒撒謊啊,確實是一直鬼迷心竅就進來了,只不過往深一層想的意義不同罷了。
他慢條斯理地收起亮晃晃的長劍,緩緩道:「秋風寒涼,皇后體虛,此地還是少來為好。」
我怔忡地盯著他收劍的動作,心頭泛起淡淡的苦澀,有些失落也有些諷刺。
重來一回,果然是同樣的反應,他還是嫌棄地想要趕我離開。
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否有些牽強,僅僅在他回視我之際下意識地扯出一抹淺笑,福身道:「多謝皇上關心,往後……臣妾不會再來了。」
也許無論重複多少次,在你眼中,我始終沒有資格踏足屬於你心中的領域。
那麼我不會強求,我也不會再來了。
然而我很不爽,我好好的欣賞風景緬懷回憶,你非要出來搗亂,還搞得好像我才是來搗亂的那一個被嫌棄,簡直不能忍。
我一刻都不想繼續待下去,乾脆把小桃紅拿出來當藉口,「來時臣妾與桃紅走散了,她一定非常焦慮地四處尋找臣妾,臣妾還是先行告退了。」
我揮一揮衣袖,打算不帶走一片雲彩,瀟灑地撇下他昂首挺胸地離開。
別怪我記仇,我就是惦記著前世你嚴令禁止我踏入紅楓林的恨。
我走啦,不打擾你的雅興。
「……皇后。」
薄金色的雲紋袍尾在風中飄蕩,襯得元佑嘉一身氣質出塵飄渺。
我不知道出於何種原因,在這一聲呼喚中下意識佇足回眸,直到看清他出塵的身姿,靜靜地看著他。
我亦不知道此時的他是出於何種目的喚住我,靜靜地與我相望。
「如果朕沒記錯……」
嗯,你說。
「皇后今年秋獮遞交的摺子上面寫的應該是數日前被御花園無故出現的馬蜂扎了眼,至今腫痛難消,為此,整個御花園進行大規模蜂窩消殺,至今久久未絕。」
元佑嘉目光如炬,看得我汗流浹背。
我這才恍然想起自己胡編亂造的藉口,立刻捂住眼睛,然而這種東窗事發無法挽回的小動作格外心虛,我只能掩飾地輕咳,「徐太醫妙手回春,臣妾用了他調製的外敷藥,已經好了不少。」接著,我對咱們宮庭太醫耗費苦心地大力吹捧。
所幸元佑嘉只是頷首,並沒有深究。
我滿心期待他趕緊打發我走,可他偏偏不好好說話,非得語出驚人—— 
「既然皇后已無大礙,不如就隨同朕一道前往狩獵林吧。」
「可、可這不合……規矩。」我勉強笑道。
等等,這不合邏輯!原諒我語無倫次,前世明明不是這樣的,皇上不是跟彤婕妤在一起嗎?難道說這次秋獮我非去不可,因為我得去給他擋劍,所以現在才有此一遭?
所以說,我終究逃不過被戳成洞的命運嗎?老、天!
元佑嘉興許被我的話逗笑了,他露出不以為然的一笑,「在朕面前,什麼是規矩?在這裡,朕就是規矩。」
好一個霸氣側漏!
以往我一想到他不在皇城,宮裡我最大,就特別囂張得意,但是如今跟他一比,簡直弱爆了。


我們所乘的皇家馬車外表看起來樸素了些,內裡實則裝潢奢華又舒坦。雖然我兩輩子加起來坐過的馬車屈指可數,但這毫不影響我對這輛馬車的評價,絕對是一流中的極品。
當然了,裡面供著一樽極品皇帝,能不一流嗎?
昨天我被皇上給拱上馬車,逼不得已跟他同行去往皇家狩獵林。
我睡了一覺,這會兒天濛濛亮,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
皇上躺在我右手邊的軟榻上閉著眼睛,我猜應該還沒醒,索性翻身坐起,掀開車簾往外瞧。
我看著一路匆匆而過的景色,不由得愁眉深鎖。
對於前世那場刺殺,至今我都還有心理陰影。明明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可眼睜睜看著卻無法迴避,這種無能為力讓我不禁膽顫。
難道重生一世,並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能改變嗎?
耳邊傳來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聲,我回頭,果然見元佑嘉坐起來,已經醒了。
「皇后可是哪裡不適?」他看著我問。
不用懷疑,我這會兒因為不高興而擺著一張愁眉苦臉,但我又不能發作,還必須苦哈哈地擠出笑臉迎人,「臣妾無礙,就是有點暈……」
我都說不去,你非得逼我去,信不信我吐你一馬車。
元佑嘉拍膝,「正巧,出行前太醫院準備了一些藥物,據說若有暈浪之兆,儘快服用便可好轉。」
我低頭一看,他掏出一塊黑糊糊的不明膏物,近身嗅一嗅,奇臭無比,我沒暈聞著都要暈了。
我立即坐正,拿銀絲綢手帕掩鼻,含蓄地說:「興許是舟車勞頓有些疲乏,臣妾歇一歇就好。」
「是嗎?如此就好。」元佑嘉點頭,把東西收了回去。
我忍不住又瞅兩眼,你這麼隨身兜著不嫌臭嗎?苦逼的我只能硬是躺回去合上雙眼,強迫自己睡覺。
說實話,重生至今,我跟他單獨坐談的時候屈指可數。而前生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淡薄如冰,因此我始終不知道應該如何跟他相處。
就像現在,我寧可裝睡,也不想起來面對他。
我平緩呼吸,儘量裝出一副已經熟睡的模樣。
經過改造的馬車不僅防震一流,隔音效果還特別好。
在車廂內,我僅僅聽見身旁有翻頁的聲音,這書呆子好像無時無刻都能從兜裡掏出書來看似的,明明這會兒是要去打獵,居然還有心情看書。
偏偏他還特別懂得強身健體,自小力氣就挺大的,年少之時能咻的一下把我背起來,走很遠的路都絲毫不喘。
那耍的一手劍亦是氣勢如虹,前世我還相當榮幸地領教過……
他放下了書,我感受到越來越近的氣息,這時,覆在身上的薄毯被輕輕拉起,複而裹上我的肩膀。
直到他回到那邊的榻上,這陣暖意依稀酥麻。
也許是環境使然,在只有彼此的謐靜氛圍當中,這麼簡單的動作透出一絲難能的溫柔。
「皇后,妳醒著嗎?」
不要叫我,當我睡了吧,我不想睜開眼,這樣眼淚會掉下來的。
「興許臣妾真是有些暈車了。」我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手故作不經意地捂在眼前。
這樣的距離就好,他在榻的那邊,而我在榻的這邊,我們不要太近,而我又不希望太遠,這樣子一點點,就好。
「皇后。」
「……」
「若是著實難受,不如服下這藥吧。」他再次掏藥,臭味濃郁,彌漫整個車廂。
「臣妾突然覺得睏極了,容臣妾睡一睡,醒來一定全好了。」什麼傷春悲秋都給你破壞乾淨了,打死我也不吃!
我本來只是想裝睡,結果眼睛一閉,還真的睡著了。
等我一覺醒來,竟到了城郊的鎮上,我迷迷糊糊地發現馬車漸漸停下來,正納悶狩獵林未到,這會兒停下來是做什麼?
元佑嘉似是看出我心中所想,十分配合地為我解惑,「路上還需接一個人。」
馬車一停,他掀開車簾下車。
我正待繼續問,外頭就傳來一聲透著歡喜的激昂呼聲—— 
「皇上!」
喲,這不正是彤婕妤嘛。
原本滿臉喜色的彤婕妤還沒來得及行禮,就發現馬車裡下來了第二個人。
瞬間,她姣美的面容閃過一絲震驚和氣憤,不過當她看清是我以後,那臉色才真可謂千變萬化。
一定很詫異我的出現吧?其實我也挺詫異的。
也就是說,前世秋獮頭幾天他和彤婕妤是分開行動,半路才會合然後一起去狩獵林的?
我可不認為彤婕妤有這麼大的本事能說服皇上放她獨自出宮去玩,這裡面極有可能是他自己的意思。
那麼,究竟這其間彤婕妤去做了什麼?真是值得考究的一件事情。
我意味深長地來回掃過他倆,他倒是泰然自若,換句話說,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
彤婕妤的表現倒是比較符合邏輯,手足無措地向皇上和我請安,一臉忐忑不定。
且不說皇上的態度,我是真的氣悶了。
你既然背著人偷偷幹了什麼事,又何必非得拉我一路同去狩獵林呢?現在你還得給我倆解釋狀況,有意思嗎?
誰知元佑嘉仗著自己是皇帝,壓根沒打算解釋,直接拋下一句,「快上來吧,還需趕路。」
「……」我要是好奇心過盛,絕對會憋死。
我被氣得悶不吭聲地上了車,倒是彤婕妤磨磨蹭蹭地對身邊一個打扮黑漆漆的男人說著什麼。
我兩眼一瞪,看仔細了,這打扮不正是皇帝的暗衛御影嗎?沒想到他竟派一名御影保護彤婕妤,可見對其的重視程度有多高。
那名御影咻的一下消失在原地,彤婕妤這才上車。
我收回視線,心裡莫名地空落落。反正我自稱病患,會暈車,索性一句話都不說,閉目養神。
皇上接回彤婕妤,我們行車的速度也開始加快,直奔狩獵林。
有我這外人在,他們有話也不好當面說,只聽元佑嘉溫言對彤婕妤說了幾句—— 
「辛苦妳了,彤兒。」
「不辛苦,皇上。」彤婕妤回得特別濃情密意。
喂喂,在我面前這麼秀恩愛真的好嗎?好歹我也是皇后,活生生一個人杵在這兒,真當我是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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