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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美食朝堂官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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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28201-E128205

《餵養攝政王》全5冊

  • 作者汀霜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2/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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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1,500
  • 優惠價:NT$ 1,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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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飛來的衰事,她穿成大男主逆襲文裡的無名路人甲,
更可怕的是,她愛的男人竟是書中會死於非命的大、反、派!

 

攝政王旗下暗衛頭子.血淚盯梢日誌
隔壁莊子承譽伯府孟三小姐自從院子走水後就變得特別奇怪,
不但一改軟弱可欺的作風,強硬的從伯府老夫人手裡討回生母私產,
還每天都變著法子做各種美食,什麼花生露、白玉雪梨盅、琥珀核桃仁、魚丸湯,
我懷疑她是想用美食計誘惑主子,需要再小心警戒、仔細觀察!

孟三小姐先是假藉誤收了我們莊子上的花生,前來道歉賠禮,
後是爬牆送糖給主子,又投懷送抱欲擒故縱,
她肯定是想窺探我們的莊子,並用美人計接近主子,
最可惡的是她做的吃食似乎下了迷藥,鬧得主子一天吃不到就不開心,
為了主子,我只能裝成野貓松鼠,天天去她的廚房裡偷吃的……

自從主子上門討飯後,竟然開始一天到晚去人家家裡蹭飯吃,
我們一票暗衛還淪為粗工,去給孟三小姐打雜看家摘柿子削果皮!
我盯了孟三小姐這麼久也沒發現她哪裡有問題,
只覺得主子問題越來越大,我們未來的主母似乎已經確定是誰了……
汀霜,愛幻想愛旅遊的射手座女子,閒暇之餘喜歡抱著貓貓曬太陽。
腦洞大,思維活躍,腦海中無時無刻不飄飛著各種各樣光怪陸離的故事,
並付諸筆下,因為性子偏佛系,所以筆下多是溫馨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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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成書中路人甲
孟晚陶是被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吵醒的,醒來的那一刻,她先裹著身上的薄被打了個寒顫,這才一臉無奈撐著虛弱的身子坐起來,坐起來後,抽泣聲就更明顯了。
孟晚陶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張嘴,剛要喊在門口偷偷哭的人進來,就被咽喉的灼痛痛得猛咳起來。
本就病了許久,又多日未進食,這一咳咳得孟晚陶差點去了僅剩的半條命。
雖然沒能喊出聲,但效果也是一樣的,蹲在門口哭的小瓷聽到動靜忙跑了進來。
「小姐、小姐妳還好嗎?都是小瓷沒用,沒能請來大夫,嗚嗚嗚,小姐……」
孟晚陶好不容易止了咳,艱難開口,「別、哭了。」
見小姐咳得隨時要斷氣一樣,小瓷又急又害怕,又一直哭,根本沒聽見。
孟晚陶只好又蓄了會兒力,聲音比剛剛稍稍大了些,「別哭了。」
小瓷這回終於聽到了,見小姐能開口了,她忙止住了哭,又哭又笑道:「小姐妳沒事了?」
孟晚陶哭笑不得,這小丫頭是不是傻,她現在哪裡像沒事的樣子?
平靜了心緒和呼吸後,她示意小瓷,「水。」
小瓷應了一聲,淚都來不及擦,忙去倒水。
喝了半碗溫水,孟晚陶總算緩過這口氣來。
靠在床頭她看了眼面前滿臉是淚,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總算和記憶中的人名對上了號。
小瓷,原身孟晚陶的貼身丫鬟,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也是唯一對孟晚陶真心的人。
見面前不過十二歲的女孩子滿臉擔心,不知是害怕還是緊張,瘦弱的身子不住發抖,孟晚陶難免有些不忍,到底穿來前她也是個二十多歲的大學生呢。
她衝小瓷笑笑,反過來安慰她,「我沒事。」
嗓音沙啞虛弱,小瓷眼淚又落了下來。
孟晚陶心頭一軟,剛要再開口安慰,就見她馬上抬手抹掉眼淚,擠出笑問她,「小姐妳餓不餓,我去看看廚房還有什麼吃的。」
孟晚陶確實餓了,也不知道原身到底幾天沒吃飯了,她剛剛連起床都差點提不上氣來。
見她點頭,小瓷喜極而泣,小跑著去廚房找吃的。
小瓷前腳出了門,後腳孟晚陶就擰起了眉。
一個時辰前她就醒了,只是因為太虛弱,再加上乍然得知自己穿書了,穿成的還是一個父母早逝,因為母親出身而不受祖母待見被養在京郊莊子上,吃穿用度連府裡丫鬟都不如的承譽伯府三房遺孤孟三小姐,直接又被氣昏了過去。
來都來了,再氣也於事無補,昏過一次,再醒過來,孟晚陶鎮定了許多。
她穿的是自己曾經看過的一本大男主逆襲文,男主宮衡,是大齊現在的皇帝,登基三年,今年八歲,尚在成長期,正在大反派攝政王宮玨的眼皮子底下韜光養晦,在未來的十年他一步步謀劃,最終除掉攝政王,走上權力的巔峰。
因為男主現在還小,朝政現在是由攝政王宮玨和太后共同治理。
大反派攝政王性情陰毒,暴戾殘忍,幼弟登基後就開始瘋狂培養自己的勢力,原本還能憑著身分與攝政王平分秋色的太后,現在已隱隱落入下風,攝政王一派風頭正盛。
兩個派系的爭鬥打從幼帝登基就一直沒有消停過,不管是攝政王一派還是太后一派都不是仁善的主兒,兩虎相鬥,還是皇權之爭,朝堂自然是不安穩的,牽扯其中,一個不警醒就是抄家滅族的下場,京城和朝堂表面看著平靜,內裡卻是波濤洶湧。
在這樣的形勢下,京城的世家大族想明哲保身幾乎是不可能的。
孟晚陶自認她一個不曾經歷過大磨難長在新時代的大學生,根本應付不來這種權力的爭鬥。
慶幸的是,她雖穿書了,承譽伯府卻因為日漸衰落,年輕一輩也無甚可造之才,便沒捲入這場風波裡,而原身孟三小姐卻跟這本逆襲文的主要劇情無關,既不是反派也不是炮灰,只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雖然身世悲涼,但至少不用一睜眼就擔心自己的小命。
她看了看屋內陳設,屋子又小又陰冷,傢俱更是破舊,屋內連個像樣的擺設都沒有,唯一的一架屏風還缺了一個角,甚是寒酸。
承譽伯府雖日漸沒落,倒也沒有落魄到府裡小姐只能住這般閨房的境地,這原就只是針對她。
這境遇,也就比穿成炮灰好那麼一點兒。
因為孟晚陶的母親鳳瀟出身風塵但性情剛烈,只賣藝不賣身,十八年前豔名享譽京城,與孟晚陶的父親,也就是老伯爺膝下最有出息的第三子孟司壤一見鍾情。
孟司壤當時年少有為,是大齊赫赫有名的少年將軍,整個孟家都對他寄予厚望,他也沒辜負家族的期望,無論是騎射還是兵法都按著家裡安排,一分不差學習訓練,極其刻苦,獨獨在婚嫁上他頭一次表達了自己的想法,非要娶鳳瀟。
老伯爺和老夫人早就給他們最優秀的兒子相看好了能在朝堂上幫扶他的人家,自然極力阻攔。
孟司壤「不憑旁人他也會光耀孟家門楣」的保證並沒能打動老伯爺和老夫人,因為兩人的極力阻攔,他甚至連個侍妾的名分都給不了鳳瀟,只能沒名沒分的把她帶在身邊。
雖然給不了名分,孟司壤卻堅決不娶妻,為此,老伯爺和老夫人動了大氣,幾度要與孟司壤斷絕關係,甚至在孟司壤領旨前去戍守邊關,臨行前都不肯見他。
鳳瀟原就不在意名分,自願陪孟司壤一同前往苦寒無比的西疆。
孟晚陶出生那年,月氏來犯,她父親母親為了守衛百姓和疆土,戰死沙場,當時在位的是宮衡的祖父惠帝,惠帝感念他們夫妻為國犧牲,特下旨嘉獎,尤其稱頌了孟晚陶的母親鳳瀟心中有大義,剛烈英姿,還給他們唯一的女兒孟晚陶賜了一個平安瓔珞,希望她平安長大。
有了惠帝的嘉獎,老伯爺和老夫人再不滿意鳳瀟,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認下這個兒媳,還為了承譽伯府的名聲,特意派人去邊關接回了還不滿周歲的孟晚陶。
哪怕有惠帝的嘉獎和賞賜,偏見也早已在眾人心底生根發芽,承譽伯府上下都沒人看得上孟晚陶這個三小姐,頭一個不待見她的就是老夫人。
孟晚陶年幼,爹娘不在了,她也沒個外祖家幫襯,在承譽伯府根本沒有地位可言。
但好歹孟家還顧著點天家威嚴,沒敢在明面上對孟晚陶太不好看,在府裡象徵性地養了小半年,過了風頭,就以三小姐出生邊關有不足之症、要小心靜養為由,送到了承譽伯府在京郊的莊子上。
這莊子依山傍水,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秀麗宜居,眾人都當承譽伯府是真的看重這個三小姐,讓她在此地好好靜養,還很是稱讚了老夫人一番。
外人看著孟三小姐尊貴體面,可內裡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孟三小姐日子過得連丫鬟都不如,老夫人不待見她,底下自然沒人把她當個主子看,初初還礙著惠帝的聖旨,對她有三分恭敬,可時間久了,誰還把一個無父無母又被府裡諸位主子嫌惡的小丫頭放在眼裡呢?
而且皇上日理萬機,上了年紀後身體還不好,哪有功夫管他們府裡後宅的這點小事?況且也沒人替孟晚陶出頭,莊子又遠離京城,眾人對她便越來越輕賤。
直到惠帝駕崩,昭帝即位,再到現在幼帝即位,再沒人提及當年的聖旨和御賜瓔珞。
孟晚陶漸漸大後,便越來越刺老夫人的眼,像這樣的高門大戶,都不用底下人刻意磋磨,只消不把她放在眼裡都能要了她的命。
孟晚陶打小身子就弱,在這些人的無視和不待見下,身子越來越差,這次之所以自己能穿過來,就是因為入秋後天涼,莊子裡「伺候」她的人不給她添置厚被,也不好好提供每日膳食,導致她著涼發熱,小瓷求劉嬤嬤去城裡請大夫也被搪塞,幾番耽擱,年僅十五歲的孟三小姐沒撐過去,便成了現在的孟晚陶。
回憶完這位孟三小姐的生平,孟晚陶也挺唏噓的,受盡委屈長到十五歲,還沒見過外面的天空就沒了,這命和造化也忒差了。
現在既然她穿來了,這種非人的日子,她自然不能再過……
正靜靜捋著思緒,小瓷苦著一張臉回來了。
沒等她開口,小瓷就先朝她告罪,「小姐,都是小瓷無能,廚房的徐嬤嬤說過了飯點了,只有早上剩的白粥和倆冷饅頭,我……我想幫小姐要些熱乎的都不能……」
眼看著她又要哭,孟晚陶衝她招了招手,「沒事,先將就吃吧。」
她實在太餓了。
小瓷走過來,又道:「不過,我看到灶臺碗裡扣著一碗滷肉,就偷偷給小姐拿了一塊回來……」說著她從懷裡掏出一塊用樹葉包的肉,小聲跟她說:「我怕被發現,沒敢拿多,就拿了一塊,小姐妳快吃吧……」
原本看著白粥和冷饅頭有些蔫的孟晚陶,看到這塊滷肉眼睛頓時就亮了,只是這也太少了,就一小塊,她總不能自己全吃了,可分又不好分。
見她遲疑,小瓷忙道:「小姐放心,沒人看到,我拿過後稍稍整理下,一定不會有人發現的。」
孟晚陶抬頭,分明看到她吞了下口水。
也是,她也就十二歲,還是個孩子呢,而且粥和饅頭都是冷的,吃下去肯定會不舒服。
剛剛打量屋子的時候,她看到靠牆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小爐子和砂鍋,思量片刻,便指著那小爐子問小瓷,「那個可以用嗎?」
小瓷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是爐子,心底有些奇怪,晨起時她不是還燒了水給小姐喝的嗎,小姐這就忘了?但她也沒多想,想著小姐許是病糊塗了,便點頭,「可以。」
孟晚陶登時來了精神,她一邊下床一邊吩咐小瓷,「妳去生火,我給妳煮肉絲粥。」
小瓷不知道小姐是什麼時候學會的煮粥,但聽到這話還是麻利地去生火。
白粥涼了後黏稠在一塊,看著就讓人很沒食慾,她淨了手,把粥倒進鍋裡,又往鍋裡添了一碗水,邊煮邊用勺子攪拌,等到水開便把那塊不大的滷肉撕成細細的肉絲放進鍋裡。
肉絲剛浸到粥裡,濃濃的滷肉香就往人鼻子裡鑽,小瓷蹲在孟晚陶身邊看火,被這味道香得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好香啊,」她又期待又開心,「小姐妳什麼時候學會煮粥的啊?」
她都不知道呢。
「經常看到廚房裡他們做飯,」孟晚陶一臉淡定地回她,「就會了。」
小瓷不疑有他,露出很崇拜的神情,「小姐可真聰明!」
孟晚陶並不打算告訴她,還沒鍋臺高時她就開始做飯,從小到大都是她自己給自己做吃的,粥這麼簡單的吃食,她閉著眼都能煮好。
滷肉塊雖然小,但撕成絲後顯得還挺多的,很快一鍋軟糯的肉絲粥就煮好了,遺憾的是,她們這兒沒調料,味道全靠那塊滷肉,但至少比剛剛那黏稠的白粥強多了,孟晚陶並不是挑嘴的人。
她墊著衣服把砂鍋端下來,原本一碗粥,現在剛剛好盛出了兩碗,她端起一碗,一邊喝一邊對小瓷道:「快點吃吧,有點燙,別吃太急。」
小瓷忍著口水,忙不迭擺手,「不不不,小姐吃吧,我不、不餓。」
孟晚陶正遺憾工具匱乏,不能把冷饅頭熱一下,但好在是早上新蒸的饅頭,雖不熱了但還軟著,沒那麼難以下嚥。
「拿著,」孟晚陶拿了一個饅頭遞給還在擺手的小瓷,「快點吃,吃飽了我有事要妳去辦呢,不吃飽哪有力氣辦事?」
看她瘦瘦小小,渾身沒幾兩肉的樣子,肯定也沒少吃苦,明明自己也餓得不行了,還一心想著主子,實在難得。
孟晚陶見她還不動,又道:「快拿著,兩個饅頭呢,我又吃不完,等放硬了就不好吃了。」
小瓷這才又開心又忐忑地接了饅頭,學著孟晚陶蹲在那兒,一口肉絲粥一口饅頭,吃得心滿意足。
吃到一半,小瓷才想起來,咕噥著問:「小姐,辦、辦什麼事啊?」
孟晚陶實在餓狠了,但記著原身身子虛弱,又幾日未進食,沒敢暴飲暴食,就一小口一小口細嚼慢嚥。
熱呼呼的粥下肚,渾身都暖了起來,孟晚陶也終於緩過來,她一邊在心裡給孟家又記上一筆,一邊對小瓷說:「先吃飯,吃完飯跟妳說。」
小瓷也好幾頓沒吃了,這兩日又沒日沒夜地照顧著孟晚陶,又累又餓,聽到這話,便不再分心,專心吃了起來,她一邊吃一邊在心裡想,這肉絲粥真好喝,小姐也終於有了胃口,等下她想辦法再去廚房偷偷拿一些回來給小姐吃。
吃完飯後,孟晚陶額頭都出了一層細密的汗,臉色也紅潤了些,雖然面上依然帶著病容,但整個人瞧著精神了不少。
她放下碗,吩咐小瓷,「去把剪刀拿來。」
小瓷正在收拾案桌,聽到這話,手一抖,碗就從桌子上滾了下來,要不是孟晚陶眼疾手快接住,這會兒就已經摔碎了。
「小姐,妳要剪刀幹什麼啊?」小瓷一臉不解,還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不會是要尋短見吧?可不能啊!好死不如賴活著,日子總歸還是能過的,再不濟她還可以去廚房偷吃的呢!
「不做傻事,」見她這樣,孟晚陶忍不住笑了下,把碗遞到她手裡,「快點拿來,再耽擱下去就來不及了。」
小瓷性子本就偏弱,年紀又小,伯府的下人哪個是好相與的?欺負孟晚陶都囂張肆意,何況她一個小丫鬟,多年下來,她膽子越來越小。
當然這也不能怪她,主要還是孟府上下太沒人性,原身性子又懦弱,不敢反抗,主僕二人才被欺凌至此。
聽她這麼說,小瓷這才去針線筐裡翻找,很快就把剪刀拿了過來。
孟晚陶把左衣袖擼上去,露出細弱蒼白的腕子。
小瓷嚇到了,「小姐!」
孟晚陶示意她聲音小點兒,然後在小瓷驚恐的目光中,把剪刀貼著手腕卡進了腕上戴著的銀手鐲裡,她深吸一口氣,全身力氣都集中在右手,費了好大力氣,終於把手鐲剪開了個口子。
小瓷這才反應過來孟晚陶是要做什麼,正要開口就被孟晚陶再次以眼神制止了。
這個銀手鐲是原身母親給她打的,也是母親留給她唯一的東西,之前是一直跟平安瓔珞放在一起,沒人敢亂動,後來她大了就一直戴著,因為時間久了取不下來,再加上她一直貼身佩戴,便沒再被人拿了去。
孟晚陶把摘下來的鐲子塞到小瓷手裡,又衝她招了招手,「妳過來,我告訴妳……」
小瓷雖還有些惶惶,但她向來聽小姐的話,便湊了過來,聽完吩咐,眼睛都瞪圓了。
孟晚陶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臉溫和,「快去吧,晚了天就黑了,路上不好走。」
小瓷有些怕,這……有點冒險,但看著小姐溫和的小臉,她莫名就很相信小姐。
等小瓷走後,孟晚陶斂了臉上的笑,既然不幸穿來了,日子當然要過,不僅要過,還要過好。
她轉身,從床頭櫃子裡層層疊疊的包裹中取出一個紅木匣子,匣子上的朱漆已經斑駁,一看就有年頭了。
孟晚陶取下脖子上的鑰匙,打開匣子,裡面是一個精緻小巧的平安瓔珞,她拿著瓔珞,好一會兒,沒什麼血色的唇輕輕抿起,原身被欺負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討回來了。
這瓔珞便是當年惠帝賞賜的,主要部分純金打造,中間嵌了一塊掌心大小的紅寶石,下端還垂著一塊水色暖玉,做工精細,各式紋路也都很考究,哪怕是孟晚陶這個不懂行的現代人也能一眼看出手裡的東西價值連城。
原身被孟家磋磨得沒一點兒性子,任憑欺負不反抗就算了,握著這麼個寶貝也不懂利用,雖說御賜之物不能賣,可總能唬人吧?
看瓔珞的成色,原身應當是極愛惜的,她想了想直接把瓔珞戴在了脖子上。
她住的這個屋子本就是個破廢的舊屋子,前幾日剛下過雨,屋裡有一股陳舊的霉味,聞著挺讓人不舒服的。
戴好瓔珞後,她抬頭看了看外面明媚的秋日,雖已入秋,但草木依然青翠,在明媚的陽光下隨風嘩嘩作響,似閃著銀光,還挺好看。
一直在屋裡躺著總歸不是辦法,天氣這麼好,出去走走透透氣才好。
打定主意,孟晚陶便翻找出原身唯一的一件披風,也不知道這披風是哪年的,邊邊都有些毛了,顏色更是灰撲撲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料子,硬得很,但到底剛病了一場,這個時代的醫療技術落後,她還是謹慎些好,便把披風裹上,出了門。
出了門,被秋日清爽的風一吹,孟晚陶覺得整個人都像是重新活過來一般,太陽雖然大,卻一點兒都不曬,暖烘烘的,耳邊還是嘩嘩嘩的風聲,孟晚陶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心底的陰霾一掃而空。
她住的地兒偏僻,在院子的東南角,平日裡也很少人往這邊來,正好她現在也不想看到那些欺負過她的人。
她沿著田間小道順著一個方向,優哉游哉地溜達,雖然一開始覺得有些累,但走了會兒,出了些汗後,身上卻覺得輕快不少。
原身肯定極少出門,見天的在屋子裡悶著,本來就天天受欺負受委屈,心情肯定不暢快,再天天悶在屋子裡,身體可不就越來越不好。
又走了會兒,地勢便漸漸高了起來,還有些不太高的山包,有的山包上還開了梯田,種著茶樹,雖說是農田,可打眼瞧著,景色倒是很不錯。
她想了想,爬上一個相對來說有些高的小山包,想從高處看看四周的風景。
山上種的像是果樹,也像是花,孟晚陶並不太認得,只略略看了看。
雖說小山包不是很高,但孟晚陶爬著還是有些吃力的,她走走停停,間或扶著一旁的樹緩氣,等她氣喘吁吁爬上頂時,抬眼就看到了一個波光粼粼的小湖泊。
孟晚陶眼睛都亮了,有些驚訝地咦了一聲,這個地方,竟然會有個小湖?
她猜應該是農田灌溉蓄水的池塘,不過因為前些天連著下了好幾天雨,水蓄得便多了些,看著像個小湖泊。
風從湖面吹過,掀起層層漣漪,再往遠處看便是連綿的群山,讓人心胸都跟著開闊,她正要順著坡下去到水邊看看,一低頭就看到水邊林子裡站了個人。
孟晚陶沒想到這裡竟然有個人,驚得腳下一滑,跌坐在地,要不是眼疾手快抓住了旁邊樹枝,差點直接滾下去。
坐穩後,孟晚陶這才抬頭看過去,那人穿著一襲天青色長衫,年歲不大,長得好看極了,仙姿玉貌,就是臉色白得很,瞧著也單薄,像是隨時要被風吹散了一般。
泠泠秋風吹動他衣襬和髮帶,映著水光和背後的青翠,彷彿是一幅畫,清雅極了,就是看上去性子有些冷,明明年紀不大,氣勢卻還挺足的,就這麼淡淡看著她,都讓她有些生寒。
見他不說話也不動,只是這麼打量著自己,孟晚陶覺得有些奇怪,她四處看看,沒看到第三人,就更奇怪了,她是為了散心才特意走了這麼遠的,這青年為何獨自一人在這裡?
半晌,她抬手在面前虛劃一圈,小心翼翼地問:「這裡……是你的?」
難不成自己已經出了莊子,這裡是他的地盤,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擅闖,惹得他不高興了?
那青年終於有了反應,他沒說話,只是輕輕頷首。
還真是……孟晚陶禮貌道歉,「不好意思,我過來的時候沒注意,打擾到你十分抱歉。」說著她起身,「你繼續,我就不打擾了。」
話落,她便轉身,原路返回。
這青年可真奇怪,她也不是故意的,怎麼一直那樣子盯著她。
但轉頭想想,在自己的地盤興致正濃地賞風景,被一個突然闖入的人擾了興致,確實挺讓人不爽的。
不過那小湖泊真是漂亮,她都沒來得及好好欣賞呢,看那青年並不喜歡旁人打擾的性子,她怕是沒機會再來了。
走出一段距離,孟晚陶還是遺憾地回頭又看了幾眼,視線被山包阻擋,她什麼也沒看到,只得戀戀不捨地離開。
等她走遠了,不知道在哪裡藏著的一個隨從悄無聲息出現在那男子身後。
「主子,已經走了,要清理嗎?」
男子還盯著剛剛孟晚陶消失的地方,清冽淡漠的眸子眨了眨,片刻後才收回視線,落在漣漪層層的水面。
一個普普通通的池塘也驚訝,是沒見過水還是傻的?
沒等到主子的吩咐,那隨從不敢出聲,又等了一會兒才聽到主子不在意的嗓音響起——
「先盯著吧。」
意思就是,盯著看看,沒問題就算了,有問題就清理掉。
隨從應了聲是,又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第二章 小姐發威治刁奴
孟晚陶回來的路上走走停停,一面歇一面賞景,並不知道有一雙眼睛在默默盯著她。
一來一回,雖然不是特別遠,但原身身體實在太弱,又不常出屋子,孟晚陶還是覺得有些累。
回到院子後,她在門口的小杌子上坐著歇了會兒,這才起身找水喝。
小瓷還沒回來,屋裡的茶水還是早上燒的,這會兒已經涼了,孟晚陶便把小爐子搬到廊下,燒了一壺水,小口小口喝了一碗熱茶,疲憊感才消減了些。
碗剛放下沒一會兒,小瓷就氣喘吁吁跑回來了,懷裡還寶貝似的抱著什麼,一看到她就先興奮地喊了一聲,「小姐!」
看她神色孟晚陶就知道,吩咐她的事肯定都辦好了。
小瓷雖然性子軟弱,但忠心,看著瘦小,體力卻不差,傳個話還是很靠譜的。
「小姐妳還沒吃午飯吧,」她把懷裡的油紙包打開,裡面是四個還溫熱的肉包子,「我把手鐲兌了三兩半錢銀子,按妳的吩咐去藥房抓了兩服治風寒的藥,想著妳肯定沒吃午飯,就自作主張買了幾個肉包子回來,這是剩下的錢。」
孟晚陶確實有些餓了。
小瓷遞給她的那點碎銀子,她都沒怎麼看就裝進了荷包,還沒抬頭就聽到小瓷湊到她耳邊,嗓音裡是抑制不住的開心,「我去找宋叔的時候,宋叔可高興了,一個勁地問小姐好,就是今兒蘭姨不在……」
說到這裡,小瓷嗓音有些低落,小姐過得並不好,但走的時候小姐交代了,不能跟宋叔說,她只能磕磕巴巴撒了謊,好在宋叔沒發現。
未免小姐難過,小瓷忙又打起了精神,「小姐吩咐的話,我都完完整整跟宋叔說了,宋叔也應了,走的時候他還包了二兩雲吞讓我帶回來給小姐煮了換口味,只是……只是我不會煮。」
說著,她偷偷看了小姐一眼,心道,小姐都會煮那麼好喝的粥,肯定也會煮雲吞吧?
但她不敢問,問了就像是她在使喚小姐幹活一樣。
聽到「雲吞」二字,孟晚陶立刻看向她另一隻手拎著的油紙包。
油紙包上有個很顯眼的「宋」字,這是宋叔雲吞鋪的招牌,宋記雲吞鋪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鮮美。
早上吃的是肉少得可憐的粥和冷饅頭,看著小瓷手裡的油紙袋,孟晚陶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了熱氣騰騰又香又鮮美的雲吞,也不知道是原身被餓狠了還是她想吃了,腦海中畫面揮之不去,她拍了拍小瓷的肩膀,「我來煮,妳去生火。」
小瓷馬上笑咧了嘴,只是幾步路的距離卻小跑著去生火,像是生怕孟晚陶會反悔不煮了一樣。
孟晚陶把油紙包打開,雲吞和調料是分開包好的,雖然拎了一路帶回來,但雲吞都還一個個好好的,並沒有黏在一起,皮薄餡多跟元寶似的。
砂鍋添了水後,她讓小瓷拿了兩個碗來,把調料放到碗裡,等水開的間隙,孟晚陶把肉包子拿了過來,邊吃邊走到照看爐火的小瓷身旁蹲下。
白菜豬肉餡的包子,個兒不大,但味道還不錯。
「喏。」她叼著包子,又拿了一個遞給小瓷。
買包子的錢是小姐的鐲子換來的,小瓷不好意思接,剛要說她不餓,等會兒她去廚房找點剩飯吃就行,就看到小姐彎起眼睛衝她笑。
「吃吧,有好幾個呢。」
孟晚陶相貌隨母親,五官非常精緻,哪怕整日裡病歪歪的也難掩姿色,這一笑更是如和風拂眉間。
小瓷一直都知道自家小姐長得好看,但沒想到這樣笑著會這麼好看,她都看愣了。
見小瓷不接,孟晚陶又往她面前遞了遞,「涼了就不好吃了。」
小瓷這才接了,一邊吃一邊看著爐子裡的火,一邊咕咕噥噥跟她說自己是怎麼搭上好心人出城的牛車回來的。
水開了,孟晚陶把雲吞挨個下鍋,餡多皮薄的雲吞在沸水裡翻騰了幾下,煮熟的透明麵皮便透出了肉餡的鮮粉,看著就讓人心情大好。
宋記雲吞鋪能在京城這樣的地界出名,口感、味道無一不佳,哪怕是隔了幾個時辰拿回來自己煮的,依然能吃出幾分原本的味道來。
對孟晚陶和小瓷而言,這頓飯已經算很豐盛了,兩人就圍著小爐子把午飯吃了。
吃完後小瓷要收拾鍋碗,被孟晚陶抬手制止。
「不用收拾,」她拿起一旁帶著宋記雲吞鋪標誌的油紙包,仔仔細細整理好擺到最顯眼的桌子上後,這才對小瓷說:「去請劉嬤嬤過來。」
小瓷愣了一下,想到上午小姐的吩咐,應了一聲就轉身跑出去了。
劉嬤嬤是老夫人身邊得用的,派到這個莊子上一邊管理著莊子,一邊伺候著孟晚陶,對外說是伺候,其實就是看管,不讓她生事,最主要的就是不讓她跟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人來往。
孟晚陶不算主子是孟府上下的共識,莫說劉嬤嬤這樣的身分,就是個粗使的丫鬟都可以不把孟晚陶放在眼裡。
是以,在這個莊子裡,劉嬤嬤就是最大的,一應大小事都要經過劉嬤嬤點頭,這可比在主子跟前兒伺候來得自在尊貴。
小瓷偷跑出去她是知道的,拎著藥回來她也是知道的,既然藥都買回來了,她也就不必再費那個心思去請大夫了。
劉嬤嬤吃完一盅潤肺的雪梨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正歪在躺椅上,打算小憩一會兒,就有人進來傳話,說小瓷在外面要見她。
劉嬤嬤眉心不悅的動了下,一旁伺候著的小丫鬟畫兒馬上對來傳話的人道:「嬤嬤午睡呢,讓她且等著吧。」
外頭的人自然知道什麼意思,應了一聲就要出去傳話。
「罷了,」劉嬤嬤沒睜眼,只淡淡吩咐,「讓她進來。」
正好問問,除了買藥,她偷跑出去還幹了什麼,那小丫頭膽子小,順便可以再立立威,免得三小姐以為她是個睜眼瞎,這偌大的莊子裡連個規矩都沒有。
別看小瓷聽了吩咐跑得飛快,她其實很怕劉嬤嬤,也不只劉嬤嬤,是府裡大部分人她都怕,因為每次碰上他們都要被欺負,輕則嘲笑她和三小姐幾句,重了還會對她動手,搶東西、故意撞翻她們的膳食都是常有的,是以她進屋的時候小心翼翼,都不敢發出聲音,頭也快要低到地底下。
看她這個樣子,屋內兩個伺候的丫鬟都很是不屑,兩人心照不宣互相對視一眼,嘴角露出相同弧度的嘲諷,其中一個還笑出了聲。
這種情形,小瓷都遇到過不知道多少回了,但聽到這樣的笑聲,她還是忍不住又把頭低了低。
晾了她好一會兒,畫兒才清了清嗓音開口,「來幹什麼啊?」
這帶著嘲諷的嗓音讓小瓷忍不住顫了顫,但想到小姐的吩咐,她還是硬著頭皮道:「三小姐想要見劉嬤嬤。」
這話讓劉嬤嬤還有另外兩個丫鬟都有些驚訝。
打從三小姐會說話,可從來都不敢說這樣指使人的話的,想要見劉嬤嬤,這是讓劉嬤嬤親自過去拜見她嗎?
畫兒扯了扯嘴角,眉眼間全是不屑,「嬤嬤每日事務繁多,現下剛得了閒休息下,三小姐慣是會享福的,既想要見嬤嬤,自個兒過來就是,難不成還讓嬤嬤親自過去不成?」
小瓷咬著嘴巴,雙手無意識地絞在一起,緊張地磕磕巴巴,「三小姐是這麼說的。」
畫兒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三小姐說,嬤嬤就得過去嗎?真拿自個兒當主子了?」
小瓷怕極了,腦海中迴蕩著小姐吩咐她的話,又想到小姐分她的肉包子還有雲吞,她心道,大不了挨一頓打,也不能辜負小姐對她的好。這般想著,她心一橫,大聲道:「三小姐是上了族譜的,自然是正正經經的主子,劉嬤嬤身為家奴聽主子吩咐是天經地義的!」
這話,讓屋裡其他三人都變了臉色。
畫兒看劉嬤嬤臉色都變了,啐了一聲,擼了袖子就要上前打小瓷耳光,「妳個小蹄子竟敢……」
她話沒說完,一直閉著眼睛養神的劉嬤嬤睜開了眼,「畫兒。」
畫兒正要打小瓷,聽到劉嬤嬤的話,轉過頭,「嬤嬤,她不懂規矩,我幫嬤嬤好好教教她規矩!」
劉嬤嬤抬頭看向小瓷,她面相本就凶,這會兒眼神更是不善,瞧著更嚇人了。
她冷哼了一聲,「既然是三小姐的人,咱們也不必費這個功夫管教,帶著去見三小姐,請三小姐親自管教,免得讓人說咱們府裡主子不會管教下人。」
畫兒一聽,馬上眉開眼笑,衝劉嬤嬤福了福身子,「嬤嬤說的是。」說完便拎著快抖成篩糠的小瓷往外走。
劉嬤嬤站起來,對那傳話的小丫鬟道:「去傳話,三小姐要親自管教自己的丫鬟,好教眾人懂規矩,讓人都過去聽著。」
那小丫鬟應了聲,就跑出去傳話,臉上還帶著看好戲的興奮。
被畫兒拎著走的小瓷,一張臉卻是白了個徹底。
完了完了!劉嬤嬤生氣了,小姐肯定要吃苦頭了,怎麼辦?
因為害怕和擔心,她本就不怎麼好用的腦子更是一團漿糊,想掙扎提前跑回去給小姐報信,又掙不開畫兒的手,整個人都透著股把事辦砸了的絕望。
當初孟晚陶移居京郊的這個莊子,老夫人能被稱頌,足見這個莊子的富麗。
只不過,這富麗跟孟晚陶一點兒關係也沒有,莊子不乏富貴規整的房間和院子,孟晚陶卻只能住在一個最偏僻破舊的屋子裡。
劉嬤嬤就住在一處大氣堂皇的院子裡,從劉嬤嬤的院子到孟晚陶的小破屋,雖有點距離,可也架不住畫兒急著看好戲的迫切,沒多久小瓷就被畫兒推搡著進了孟晚陶的房間。
一進屋,畫兒就聞到了一股鮮香,她在心裡嘀咕,三小姐果然還藏了私房,這都開起小灶了,竟然還天天讓小瓷去裝可憐,果然是個上不得檯面的!
孟晚陶早就聽到雜亂的腳步聲了,她讓小瓷去的時候就知道回來肯定不會消停,只是沒想到這劉嬤嬤還挺會裝腔作勢。
見小瓷踉蹌著被推進來差點摔倒,孟晚陶一張臉登時沉了下來。
小瓷一進屋就急忙跑到孟晚陶身旁,防止她們衝上來打人。
畫兒趾高氣昂地道:「小瓷不懂規矩,衝撞劉嬤嬤,三小姐作為主子,可要當著大家的面好好管教自己的丫鬟,才能服眾呢。」
孟晚陶上上下下打量小瓷,見她沒有挨打的痕跡,這才放心。
她抬頭看向正拿鼻孔看她的畫兒,嘴角勾了勾,而後衝她招手,「妳過來,我告訴妳如何管教。」
聽她這麼說,畫兒神情就更得意了,並且很不屑地瞥了小瓷一眼。
什麼三小姐?連她的話都要聽,也算主子?
畫兒知道孟晚陶平日裡最是膽小懦弱,也沒多想就走了過去。「三小姐打算要怎……」
啪!
沒等她挑釁的話說完,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就在屋子裡迴蕩。
畫兒被打懵了,不敢置信地抬頭
孟晚陶冷冷看著她,沒什麼血色的唇輕啟,「妳是個什麼東西,也配這麼跟我說話?今兒我就好好教教妳什麼叫規矩!」
別說畫兒,就連小瓷都被嚇懵了,她愣愣看著孟晚陶,眼睛瞪得溜圓。
小姐、小姐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動手打人……了?還這麼……這麼霸氣?不怕、不怕以後她們找麻煩嗎?
但……好解氣呀!想到剛剛她去找劉嬤嬤時說的那些話,再看看小姐現在的言行,不知道是吃飽了有了力氣還是怎地,她突然就有些激動。
畫兒看著孟晚陶,震驚中還帶著屈辱,可對上孟晚陶冰冷的目光,卻不敢再像往常那樣肆無忌憚。
這麼大的動靜,外頭自然聽得清清楚楚,不管是那響亮的一耳光還是後面孟晚陶的怒斥,劉嬤嬤以及跟著過來看戲湊熱鬧的丫鬟婆子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丫鬟婆子們面面相覷,原來真的是來看三小姐管教丫鬟,可她們不是來看戲的嗎?
劉嬤嬤臉色極難看。畫兒是她的人,這哪裡是在打畫兒,分明是在打她的臉!
她掃視了一圈竊竊私語的丫鬟婆子,等她們閉了嘴,這才寒著臉進屋,一進來就看到畫兒左臉高高腫起,印著鮮紅的巴掌印。
畫兒一看劉嬤嬤進來,馬上像找到了老母雞的小雞一樣,抹著眼淚就跑到了劉嬤嬤身旁,「嬤嬤可要為我做主啊……我剛剛只是提醒三小姐要管教好自己的丫鬟,結果話還沒說完,三小姐就、就打了我一耳光……嗚嗚嗚……」
劉嬤嬤抬頭看向孟晚陶,剛要問她今日這般是為何,視線就落到了她脖子戴著的平安瓔珞上。
她眼神微變,有些詫異,今兒怎麼把這東西拿出來了?劉嬤嬤心裡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太驚訝,雖說是御賜之物,可三小姐就是個懦弱又上不得檯面的,別說是個瓔珞,就是拿著尚方寶劍她也翻不出花樣來,更何況,這府裡上上下下都聽老夫人的,三小姐還能怎樣?
劉嬤嬤的神色全然落到孟晚陶眼中,和她猜想的一樣,孟府的人果然無法無天,連御賜之物都敢無視。
他們就是料準了她不會鬧也沒膽子鬧,才會這麼肆無忌憚。孟晚陶眼神又冷了幾分。
劉嬤嬤沒在意孟晚陶在想什麼,稍稍定神後便沉著嗓子問:「三小姐這是做什麼?」
畫兒一聽劉嬤嬤開始維護她了,馬上就換了張嘴臉,一臉得意地看著孟晚陶,結果她嘴角剛揚起來,就看到三小姐朝她投來冷冷一瞥。
明明她也沒做什麼,就看了自己一眼,卻讓她登時僵在了那兒。
見畫兒被嚇愣住,孟晚陶嘴角勾了勾,語氣不鹹不淡道:「管教不懂規矩的奴才,怎麼,劉嬤嬤覺得,府裡的奴才我管教不得?」
劉嬤嬤登時一噎。
孟晚陶才不在意她怎麼想呢,話落,又道:「還是劉嬤嬤覺得,畫兒身分尊貴,我打不得?」
這話,不只劉嬤嬤,連畫兒臉色都變了。
畫兒聽到孟晚陶這話,另半邊臉也燒了起來。她什麼身分,不過是個家奴,就是得臉一些,主子要管教那是天經地義的,她以前也不是沒有被主子管教過,可這話從孟晚陶嘴裡說出來,她就是覺得屈辱無比,本就挨了一耳光,臉火辣辣的疼,現在又被這麼羞辱……她咬著嘴巴,豆大的淚珠不住往下掉。
劉嬤嬤眉頭都皺了起來。三小姐平日裡可不是這樣的,別說打人、拿身分壓人,就是連大聲說話都不敢,今兒怎麼牙尖嘴利起來了?
「三小姐倒也不用這麼說,」她換了個策略,淡淡道:「畫兒雖平日衝動了些,可聰明能幹,一直以來也沒出過什麼大錯,就算是個奴才,三小姐要打要罵也得有個能服眾的理兒。」
孟晚陶輕笑了聲,而後抬手指著畫兒,冷冷道:「妳,過來。」
剛剛畫兒就是被這麼騙過去挨了一耳光的,現在看她又這樣,畫兒哪裡敢過去,甚至因為臉太疼,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見畫兒不僅不過來,還往後躲,孟晚陶看向劉嬤嬤,「妳也看到了,尊卑不分,無視主子,看來劉嬤嬤不僅心黑眼瞎,還很失職呢!」
說到最後,她嗓音已經徹底冷了下來。
劉嬤嬤也是府裡的老人了,還是有些體面和地位的,平日莫說是府裡少爺小姐,就是大爺二爺對她都客客氣氣的,現在被孟晚陶這個最上不得檯面的三小姐當面罵心黑眼瞎,臉色當場就不好看了。
孟晚陶才不想聽她囉嗦,她直接朝兩人走過去。
畫兒怕極了,一看孟晚陶過來就趕緊後退,因著慌了神沒注意門檻,直接摔了出去。
劉嬤嬤很是生氣,平日裡她看畫兒機靈,才多提點著,沒想到竟這般不中用!可這會兒也不是跟畫兒計較的時候,她更想知道三小姐今兒到底想做什麼。
孟晚陶根本沒把畫兒放在眼裡,她在劉嬤嬤面前停下,直直看著她,「劉嬤嬤既為畫兒作保,那自然也該替畫兒領罰,這個道理,劉嬤嬤肯定懂吧?」
劉嬤嬤氣得臉都青了,咬著牙道:「道理是道理,做錯了事是該罰,可……」
孟晚陶根本不是要聽她胡攪蠻纏,只是她這態度實在讓人生氣,抬腳就踹上了劉嬤嬤膝彎。
話還沒說完的劉嬤嬤撲通一聲就跪到了地上。
劉嬤嬤:「……」
跌坐在門口的畫兒:「……」
門口看熱鬧的一群人,看著這一幕也都驚呆了。
孟晚陶沒管別人,趁劉嬤嬤還懵著,按著她的頭就往地上重重一磕。
砰一聲,屋內、院子裡,登時靜得落針可聞。
孟晚陶只讓她磕了一下就鬆開手,靜靜看向院外目瞪口呆的眾人,「眼裡沒有主子就該罰,我這人一向大度,這一個頭就當罰過了。」說著,她看向又怒又驚、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的劉嬤嬤,居高臨下道:「起來吧。」
劉嬤嬤打從來了莊子裡就沒受過這種侮辱,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還是從地上爬起來的畫兒忙過來扶她,她才再次站穩了。
她好不容易穩住心神,想要跟孟晚陶分說,抬頭卻看到了桌子上宋記雲吞鋪的紙袋,到嘴邊的話音頓時又嚥了回去。
怎麼回事?她臉色大變,而這個時候,她終於反應過來剛剛進屋時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了。
是香味,這屋裡一股子雲吞味!廚房可沒給三小姐備什麼雲吞吃。
三小姐又跟那起子人攪和在一起了,要是讓老夫人知道她看管不力,定然會狠狠責罰她!再看那個宋記雲吞鋪的紙袋,彷彿在提醒她老夫人盛怒在即,劉嬤嬤一張臉慘白。
孟晚陶不讓小瓷收拾鍋碗,還把宋記雲吞鋪的紙袋放到顯眼的位置,為的就是這個。
看劉嬤嬤這個反應,孟晚陶很滿意,根本就不用多說,她們都能腦補出一堆,自己嚇自己才是最要命的。
孟晚陶並不在意劉嬤嬤到底腦補了什麼,自己把自己嚇成這樣,她也沒那個心思在她們身上浪費時間,一群狐假虎威的宵小,她都不屑跟她們廢話。
「叫妳過來,」她抬眼,冷冷看著劉嬤嬤,「是讓妳立刻回府,請老夫人過來一趟。」
剛剛踹向膝彎的一腳和那個響頭,劉嬤嬤還很是心驚,聽到這話,已經從心底裡放棄了繼續與孟晚陶作對的念頭,只是還拉不下面子,硬著頭皮道:「老夫人身分尊貴,府內事務繁忙,不是三小姐說見就能見的,更不用說是親自來這莊子裡了。」
「讓妳去妳就去,」孟晚陶也不跟她廢話,「妳不去,三日後,蘭姨會來接我去大理寺告狀,到時候老夫人會不會遷怒妳,可就不關我的事了。」
聽到「蘭姨」兩個字,劉嬤嬤臉色徹底變了。
小瓷其實有點想不明白,小姐今兒是怎麼了。
往日裡,小姐受了什麼委屈都自己忍著,也叫她忍,像是沒有脾氣一樣,哪怕是被欺負到了頭上也從來不會說一句,只是偶爾會自己偷偷哭,今日這般,已經顛覆了她對小姐的認識。
雖然有點凶,但看畫兒還有劉嬤嬤都乖乖在小姐面前低頭,不敢再頤指氣使,她覺得小姐這樣也很好!
不過只開心了片刻她就開始擔心,今天她進城只見到了宋叔,並沒有見到蘭姨,而且她跟宋叔說的也並沒有什麼去大理寺告狀的事。
小姐這麼說,萬一被劉嬤嬤拆穿可就糟了!這般想著,她偷偷瞄了劉嬤嬤一眼。
劉嬤嬤臉色非常難看,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劉嬤嬤這會兒像是在害怕什麼似的。
第三章 指名要見老夫人
孟晚陶口中的蘭姨本名雲蘭,是孟晚陶母親鳳瀟當年在倚蘭苑時的好姊妹。
雲蘭當時是倚蘭苑的花魁,除卻容貌才藝,手段也很是了得,鳳瀟跟著孟司壤去了邊關沒兩年,雲蘭就花光了所有積蓄給自己贖了身,嫁給了雲吞鋪的宋青山。
當時多少人都為雲蘭惋惜,當然更多數覺得雲蘭過慣了紙醉金迷的生活,定然過不慣跟著小攤販的清苦日子,都等著雲蘭屆時灰頭土臉的回來,這出去了再回來,身價就不可同日而語了,卻沒想到,雲蘭真就換了樸素的衣衫,安心跟著宋青山賣雲吞。
孟晚陶剛被孟家接回京城的時候雲蘭還去看過幾次,只不過沒有一次見到人,甚至連府門都沒讓進。
雲蘭也看得開,承譽伯府這樣的勳貴人家,自然是不想跟她這樣出身的人有什麼牽扯的,哪怕被下人奚落了她也沒覺得有什麼,因為怕自己經常出現對小孟晚陶不好,她後來就只託人送東西,並沒有再出現。
直到承譽伯府對外稱府裡三小姐先天不足要送去京郊的莊子上靜養,可把雲蘭急壞了,她上門在孟府小門等了一夜,門房也沒讓她進去,還是宋青山安慰她,日後她住到了莊子上,就不像伯府規矩這麼大了,興許能探望,雲蘭這才從孟府門口離開。
老夫人十分嫌棄鳳瀟的出身,也十分不喜歡鳳瀟生的這個孫女,要不是聖上下旨,她甚至都不想認這個孫女,硬著頭皮認下後,只能有多遠把她放多遠,力求把孟家跟鳳瀟撇清關係。雲蘭的上門還徹夜堵門,把還沒消氣的老夫人給惹怒了,也因此把孟晚陶送去莊子後她給劉嬤嬤下了令,不准任何人見孟晚陶。
那時孟晚陶還小,哪怕是搬去了京郊的莊子,雖然規矩沒府裡嚴,雲蘭也見不到她的面。
這些事,還不知事的小孟晚陶自然不知道,連同雲蘭託人送進來的東西,小孟晚陶也一樣都不曾得到,值錢的就被府裡下人拿去分了,不值錢的就直接扔了。
直到小孟晚陶長到五歲,府裡安排比她大兩歲的春兒照顧她,春兒偷偷跑出莊子碰上了給她送衣物和點心的雲蘭,她才終於知道,她不是沒人疼,她還有個蘭姨。
那個時候惠帝還在位,老夫人就是再不喜,下人就是再不把她當主子,小孟晚陶的日子都還能過,並沒有長大後那麼慘。
後來惠帝駕崩,春兒偷偷跟雲蘭碰頭互通消息被撞破,老夫人大怒,把春兒發賣,對孟晚陶的看管又嚴了不少,還派人以孟晚陶的名譽去警告雲蘭。
到九歲的時候,孟晚陶才重新有了貼身丫鬟,就是小瓷,小瓷到她身邊的時候才六歲,哪裡會伺候人,兩人就相依為命。
雲蘭只當孟府好歹是伯府,孟晚陶父母都是被聖上嘉獎過的,府裡就算再不喜也不會對她太苛刻,她又打聽不到準信,便以為孟晚陶過得還可以,再加上孟晚陶漸漸大了,一個深閨女孩兒,跟她來往過密,總歸名聲不好,便只在孟晚陶生辰時託人送些東西,其他時候幾乎不出現了。
孟晚陶跟雲蘭偷偷聯繫,被發現後也被重罰了,體罰只是其次,春兒被發賣對當時年僅七歲的小孟晚陶來說打擊特別大。
再加上劉嬤嬤被老夫人痛斥,只能把怨氣和火氣撒到孟晚陶身上,她小小年紀,身體和心靈遭受雙重打擊,膽子就越來越小,也越來越軟弱。
春兒的前車之鑒,再加上劉嬤嬤用把蘭姨送進大牢裡恐嚇她,她便再不敢跟蘭姨聯繫,生怕老夫人生氣,拿蘭姨和蘭姨家的雲吞鋪子出氣。
資訊差和孟晚陶的膽怯,導致她這麼多年都沒和雲蘭見上一面,雲蘭也不知道她的真實情況。
小瓷長大後,她們主僕的日子已經很難過了,餓肚子是常有的事,只不過孟晚陶寧願餓著,都不讓小瓷去找蘭姨,生怕小瓷像春兒一樣被發賣,但府裡下人實在太過分,孟晚陶有一次餓昏過去,小瓷沒辦法,就偷偷跑出去找蘭姨。
小瓷整日裡聽孟晚陶說不能給蘭姨添麻煩,她也不敢說實話,就只說是想吃宋叔包的雲吞了,這才偷偷帶了些回來給孟晚陶吃。
孟晚陶知道後很認真地叮囑小瓷,不准再去,小瓷膽子也小,就沒敢再去。
不過打這日後,雲蘭便又開始想著法子往孟晚陶這裡送東西,大多都是吃的,點心零嘴之類。
孟晚陶安分了那麼多年,尤其是她現在病歪歪的性子還弱,府裡對她的看管鬆懈了不少,只要不出莊子,也沒人總盯著她整日裡在做什麼,給她們製造了不少機會,不過小瓷確實沒再主動去找雲蘭和宋青山,認真來說今兒算是第二次。
哪怕這麼多年都不在跟前晃了,之前給劉嬤嬤留下過深刻教訓和心裡陰影的雲蘭還是讓她很忌憚。
青樓出來的女人,哪怕贖身嫁人了,那也不能算良家子,可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更不用說這麼多年京城都還流傳著雲蘭的傳說,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真要做點什麼,雖說不能拿伯府怎麼樣,可府裡名聲還要不要了?
劉嬤嬤看著孟晚陶有些拿不定主意,孟家可是視青樓女子如洪水猛獸的,若是……
「想把我關起來?」見劉嬤嬤眼神閃爍,孟晚陶語氣輕飄飄道:「我跟蘭姨說了,三日內我若沒親自給她送信,定然是出了事,三日後,她直接上門大鬧就是,妳要覺得妳能做得了這個主,大可以試試。」
劉嬤嬤:「……」
孟晚陶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做不了主,就回府請能做主的來!」
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到別的法子,萬一雲蘭真鬧上了門,老夫人得活剝了她!半晌,劉嬤嬤才硬著嗓子道:「三小姐既然要見老夫人,我自會去回稟,老夫人得不得空來,我就不知道了。」
孟晚陶衝她展顏一笑,「那就勞煩劉嬤嬤務必把老夫人請來,要不然伯府的名聲可就要掃地了。」
劉嬤嬤沒再說什麼,頂著一張青白的臉轉身走了,畫兒緊跟著劉嬤嬤也出了屋。
她們走了,外面那些被喊來看戲的人自然也散了。
等人都走了,孟晚陶一直強撐的一口氣也散了,她扶著桌子,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
畫兒就罷了,劉嬤嬤可不是好糊弄的,她若有一點兒勢弱,事就辦不成。不過還好,她撐住了,而且從劉嬤嬤和畫兒反應來看,足夠她們對她忌憚一些日子的。
小瓷見她臉色不好,忙倒了熱水過來。
喝了水潤嗓子,孟晚陶臉色好看了不少。
「小姐妳躺會兒吧,」小瓷扶著她,「我這就去給妳煎藥。」
孟晚陶確實有些累,看小瓷把小爐子搬到廊下忙活,便閉上眼,打算休息會兒。老夫人可沒劉嬤嬤這麼好打發,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瓔珞,眉心擰起。
置之死地而後生,她也並非全無勝算,大不了就魚死網破……想著想著,思維開始模糊,孟晚陶便睡了過去。
這一覺她睡得並不實,能聽到小瓷窸窸窣窣的動靜,鼻尖也都是濃濃的中藥味,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聽到小瓷在喊她——
「小姐,藥煎好了,已經晾了一會兒,再晾就該涼了。」
孟晚陶看著面前碗裡黑漆漆散發著濃烈苦味的湯藥,五官都皺成了一團,不是她矯情,是她真的討厭喝湯藥。
看她這樣,小瓷笑著說:「不苦的,小姐快趁熱喝。」
孟晚陶差點被她這話氣笑了。不苦?哄小孩子呢?可藥還是要喝,不喝病怎麼好?
她端過藥碗,捏著鼻子,一口氣灌了下去……好苦,孟晚陶被苦得要哭了。
小瓷忙遞了清水給她漱口,漱了口,又喝了半碗水,孟晚陶才總算又活過來。
見她緩過來了,小瓷這才去收拾藥碗和藥罐子,等她收拾好回來,就看到小姐正摩挲著脖子上的瓔珞出神。
這個瓔珞她也知道的,是先皇賞賜的,只不過小姐一直都很寶貝的鎖在匣子裡,她也沒見過幾次,今兒既不是生辰也不過年節,小姐怎麼把它拿出來,還戴上了?
小瓷好奇地盯著她脖子上的瓔珞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由衷地道:「這個瓔珞可真好看!」
孟晚陶回神。
小瓷抬頭看著她,小聲道:「小姐,我並沒有見到蘭姨,也沒跟蘭姨說要告狀的事,萬一……」
孟晚陶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不重要,妳只要不說話就行。」
小瓷不太懂,她不說話怎麼幫小姐?等老夫人來了,陣仗肯定比這更大,而且……
「萬一,」她擔心道:「萬一老夫人讓人審我呢,我該怎麼說?」
「實話實說就行,」孟晚陶笑笑,「放心吧,不會有人審妳的。」
小瓷跟宋青山到底說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見了宋青山,見了宋青山就相當於見了雲蘭,這就足夠了。
聽小姐這麼說,小瓷稍稍安心了些,不知道為什麼,今兒小姐說什麼,她都覺得特別安心。


劉嬤嬤從孟晚陶屋子出去後,越想越不對勁,她也不敢耽擱,套了馬車就親自回府了。
雖然會被老夫人責罰,可這事她實在處理不了,萬一鬧大,她是真擔待不起。
回城的路說長也不長,劉嬤嬤很快就見到了老夫人。
為了免於責罰,她添油加醋,給孟晚陶上了不少眼藥,把事情的嚴重性也誇張了不少。
今兒老夫人去順齊侯府吃茶剛回來,心情出奇得好,許是因順齊侯夫人透露,大理寺少卿夫人相中了她的長孫,想與他們家結親。
大理寺少卿家的小姐知書達禮,相貌才情她都很滿意,外祖家又是清貴的秦家,秦家曾出過太傅,子弟多任朝中要職,可謂是相當出挑的孫媳婦人選了。
正開心著,就聽到了這麼個令人生氣的消息,尤其是聽劉嬤嬤說,孟晚陶今兒必須要見到她,要不然就讓伯府名譽掃地,她氣得直接摔了手裡的茶盞。
莊子上的孟晚陶並不知道府裡是怎樣的人仰馬翻,只耐心等著。
等著等著,小瓷就有些坐不住了,「小姐,萬一老夫人不來呢?」
孟晚陶正閉目養神,也沒睜眼,只輕飄飄道:「會來的。」
小瓷不知道小姐為什麼這麼肯定,莫說是這樣子請老夫人來,打從她跟著小姐開始,就沒見小姐見過老夫人的面,小姐怎麼那麼肯定老夫人會來?
「就算今兒不來,」孟晚陶慢悠悠又道:「三日後她也得來。」
沒等她問出為什麼,外面就傳來一陣嘈雜聲,緊跟著就是一聲接一聲的——
「老夫人來了!」
「老夫人來了……」
小瓷瞪圓了眼看向門口,磕磕巴巴道:「小、小姐,老夫人真、真來了……」
孟晚陶睜開眼,嘴角輕輕揚起,來得還挺快。
晚輩見長輩,應是晚輩前去拜見,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更不用說是伯府這樣的勳貴人家了。
原本老夫人也是這般打算的,但來的路上她越想越氣,便直接氣沖沖到了孟晚陶住的地方,看看這小孽種究竟要幹什麼!
當年她最優秀最引以為傲的兒子被出身風塵的鳳瀟迷惑,若兒子只是一時興起,收個侍妾,她興許能給鳳瀟一條出路。
錯就錯在那鳳瀟攀上他們伯府還不知足,竟然還哄得兒子非她不可,不能娶她進門就一輩子不娶妻,這可是讓他們伯府在京城淪為笑柄的事,她如何能答應。
就因為那個女人,她最疼愛的兒子與她反目,都沒跟她商量就請旨戍守邊疆,一去就是五年,除了年節的家書,再沒任何消息傳回。
到第六年的時候,她甚至都動搖過,只是多年的要強,還有在外人面前強撐的體面讓她低不下這個頭。
卻沒想到,她這一猶豫,就再沒能見到兒子的面。
那年冬天特別冷,小女兒帶著外孫來陪她說話,話剛說了一半就傳來兒子戰死的消息,她當時就昏過去了,再醒來已是三天後,聖上下了旨嘉獎。
她也是在看到聖旨時才知道,那個女人也死在了戰場上,兩人還生了一個不滿周歲的女兒。
她恨極了!要不是那個女人,兒子怎會一去那麼多年不肯調回京,要不是那個女人,兒子又怎麼會死?
都是那個女人害的!她恨不能把那個女人鞭屍,連同她生的孽種都不想認。
可聖旨已下,聖上還給那個孽種賜了平安瓔珞,她再恨再不滿意也得咬著牙認下,還為了顧著天家顏面和伯府的體面,派人去邊關接回那個讓承譽伯府顏面掃地的孽種。
過了聖旨嘉獎的風頭,她就把人送去了京郊的莊子上,眼不見為淨,這麼多年除卻偶有看管她的人來回話,她一次都沒見過她。
原本她安安分分,等再過兩年,給她找個偏遠地的人家嫁了,這事就了了,卻沒料到,那孽種果然跟她那個娘一樣,不是省油的燈,竟然敢威脅她。
當年因為兒子,她投鼠忌器,沒能制住那個女人,現在她還能制不住一個還未出閣的小丫頭?
她寒著臉,看著面前有些破敗的院子,一點兒都不覺虧心。
能給她一口飯吃,給她地方住,已經是天大的恩賜,要不是她心裡還有一絲仁善,就是這個地方都不會讓她住,早送她去庵堂裡吃齋念佛贖罪了!
卻沒想到自己都到了跟前,那孽種竟然不出來迎接,還讓個小丫鬟扒著門框衝她嚷,讓她進去,簡直不成體統!
劉嬤嬤剛剛在孟晚陶這裡丟了面吃了癟,急惶惶趕回府裡回話,還被老夫人訓斥一通,心裡早就窩了一團火,這會兒老夫人來了,就又恢復了以往的底氣,張嘴就罵,「沒規矩的東西,平日裡都是怎麼教妳的,沒看到這是老夫人嗎,還不把三小姐攙出來給老夫人請安!」
小瓷並沒有見過老夫人,當然這不妨礙她怕老夫人,比怕劉嬤嬤還要更甚,也可能是因為太怕了,便有些木然,而且小姐剛剛都吩咐她了,讓自己照著她說的做就是。
她看了眼披著一件看著就很貴的織錦披風,頭戴鎏金寶石釵,華貴不可直視的老夫人,看到她威嚴的面容,她忍不住瑟縮了下。
可想到小姐病了連大夫都沒得看,差點病死,她咬了咬牙,道:「三小姐病了好幾日了,連大夫都沒得看,現下身子虛弱得很,不能出來請安,還請老夫人進來,三小姐有話要同老夫人說。」
孟晚陶生病這事,除了莊子上的人,府裡並沒人知道。
當然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原本孟晚陶的事就不准往府裡報的,因為嫌晦氣,但被小瓷這麼當面喝破,劉嬤嬤還是覺得臉上有些無光,她忙解釋了一句,「近來秋忙,三小姐病了也沒聽人說起,老奴這邊忙著莊子裡的秋收秋種,一時沒顧得上,可是不知地……」
小瓷眉頭皺了皺,劉嬤嬤真能撒謊!
她都去找了她們多少遍了,讓她們請大夫給三小姐看病,沒一個人理她就算了,三小姐病得昏過去,畫兒都只說莊子忙,劉嬤嬤分不出手,讓她且等著。
她午後去找劉嬤嬤的時候,劉嬤嬤可清閒得很呢,哪裡就忙了?要不是小姐鉸了鐲子,現在也沒藥吃呢,這會兒當著老夫人的面,又是一通胡說,心可真壞!
孟晚陶的處境如何,老夫人不知細節,但大抵還是知道的,可那又如何,如今這般有房子住,又有得吃穿,在外人面前還有個伯府三小姐的尊貴身分,在她看來已經是對孟晚陶天大的恩賜,難不成還想跟她那些孫兒們一樣享受著府裡的尊貴?
作夢!
見老夫人面色並沒什麼變化,顯然根本不在意,劉嬤嬤心裡可是有底氣了,她忙給自己臉上貼金,「莊子上上下下老奴都要操心,三小姐又總這不滿那不適的,老奴分身乏術,實在是有負老夫人吩咐。」
打小就跟著老夫人的周嬤嬤見老夫人面色不悅,主動道:「老奴進去瞧瞧,三小姐若能走動,老奴便請三小姐出來。」
說著,她看了劉嬤嬤一眼。
劉嬤嬤馬上會意,兩人一同朝屋裡走,打定了主意,只要孟晚陶還有一口氣,就是抬也要把她抬出來。
誰料,兩人剛一進屋,就看到孟晚陶正倚著床頭坐在那兒笑吟吟看著她們。
周嬤嬤登時一怔,她是老夫人身邊最得臉的,身分尊貴,這十幾年見孟晚陶的次數屈指可數,上次見她還是三年前,乍一看到這個樣子的孟晚陶,很是愣了一會兒。
都說女大十八變,眼前的女孩雖然氣色不太好,可小小年紀姿色就已顯現,真真是像極了她那個娘,尤其是笑著的樣子,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她跟在老夫人身邊那麼多年,經歷過當年的風波,鳳瀟便是憑藉著這樣一張臉,迷惑了他們三少爺,還害得三少爺年紀輕輕就沒了性命。
老夫人當年差點就隨三少爺去了。
三少爺是她看著長大的,感情自然也頗深,如今再看到這張臉,一時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原本劉嬤嬤覺著有老夫人撐腰,又有周嬤嬤在,定然能殺一殺三小姐的威風,可一對上三小姐這樣的笑,她就不自覺想起被按著腦袋磕的那個頭,膝蓋和額頭還在隱隱發痛,過來時打定了主意要討回場子的劉嬤嬤,突然就有些怯,她下意識避開了孟晚陶的視線。
見兩人都只盯著她,不說話,也不動,孟晚陶覺得很是新奇,她道:「兩位嬤嬤既然進來,也不說話,是在等著我給兩位見禮嗎?」
這一句話就讓兩人臉色都變了。
劉嬤嬤又怯又吃驚,不給她臉面也就罷了,三小姐竟然連周嬤嬤的臉面也不給,就是府裡大爺二爺,見到周嬤嬤都要以禮相待的。
周嬤嬤比劉嬤嬤想得多。
她雖不怎麼見這位三小姐,卻也時時替老夫人盯著,她的事總有人定時來彙報。過去的這些年裡,她都是安分守己的,哪怕受了什麼委屈,也都因為膽小怕事給忍了,今兒突然這麼硬氣就算了,怎麼還句句帶刺?
底下人自是不敢糊弄她,這樣一個沒前途可言的三小姐,府裡也沒人會為了她來糊弄自己,可她今日這般言行和態度,顯然與底下人來報不符。
既不是底下人糊弄,那定然是三小姐刻意偽裝的。
幾個思量間,周嬤嬤就在心裡冷哼了一聲。怪不得老夫人當年不想認她,有些東西果真就是天生的,老夫人的顧慮沒錯,這個三小姐,從裡到外,還真是哪兒哪兒都隨了她那個娘!小小年紀心思就這般深,會偽裝就罷了還目無尊長,這要再大些,可不就是另一個禍害?
這麼一想,周嬤嬤臉更沉了。她道:「三小姐這麼大了,也該懂些規矩,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孟晚陶並沒有生氣,反而笑意更濃了些,她若有所思地點頭,「周嬤嬤說的是,可府裡並不曾有人教我規矩,我也實在不知道周嬤嬤口中的規矩是個什麼樣子。」
周嬤嬤:「……」
眼見她二人又要藉機數落她,孟晚陶也懶得聽她們那些令人生厭的廢話,直接道:「兩位嬤嬤也看到了,我確實病著,沒法給老夫人請安,就請妳們扶老夫人進來吧。」
周嬤嬤臉色更不好看了。
「自古也沒這樣的道理,」周嬤嬤道:「三小姐還是請吧。」
說著,她側身,讓了個道,示意孟晚陶出去請安。
孟晚陶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瓔珞,「周嬤嬤應該認得這個吧?」
看到那個瓔珞,周嬤嬤一怔。
「這可是御賜之物,」孟晚陶笑了笑,「我戴著這個給老夫人請安,怕是不合適吧?傳出去,這可是藐視天威的大不敬之罪。」
周嬤嬤面色有些難看。
「還請兩位嬤嬤跟老夫人說一聲,」孟晚陶繼續道:「我病得實在起不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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