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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22501-E122503

《一夜春宵定終身》全3冊

  • 作者蕭荷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2/06/29
  • 瀏覽人次:17317
  • 定價:NT$ 8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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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丫鬟長得美就只能當通房妾室?
不不不,看她如何逆轉人生成為一品侯爺夫人!


藍海E122501 《一夜春宵定終身》卷一
現在想想,程嬌兒真不知自己當初遭人下藥,
誤闖長興侯崔奕的地盤,與他一夜春宵是幸還是不幸,
說不幸,她雖從官家千金淪落成丫鬟,卻沒想過要當妾室通房,
她不願意以色事人,在後宅過仰人鼻息的日子,
說幸運,有侯爺護著,二老爺就不能再對她用強,
老太太想給她灌避子湯,也有他來擋,
就連為遭人陷害的爹爹翻案都有了希望……
可是啊,侯爺他身分高,權力大,正妻之位人人覬覦,
就連太皇太后都來湊一腳,不僅想把侄孫女嫁他,
還要先排除她這個受寵通房,威脅說要麼去莊子要麼就是死……


藍海E122502 《一夜春宵定終身》卷二
對當朝首輔崔奕來說,天下最難的事就是把程嬌兒娶進門——
她去參加某位老夫人的壽宴,被嫉妒她的姑娘誣陷和他侄兒有染,
若非她夠警覺反應又快,他差點成了她的三叔;
她那將軍哥哥有夠死腦筋,想讓她風光出嫁,偏偏家底不夠,
不讓他幫忙又堅持自己攢嫁妝,反倒讓他的政敵趁機鑽空子,
竟想把鳳命的命格硬扣到她頭上,藉此離間他和皇帝的感情,
還害她被歹人挾持,幸好在他出手前她巧智的讓自己脫困,
這下子他「除奸」再無顧忌!
終於,排除萬難將她迎進門,以為能好好擁著嬌妻入睡,
萬萬沒料到居然有人膽敢大鬧他的洞房、跟他搶新娘子……


藍海E122503 《一夜春宵定終身》卷三(完)
眾所周知崔奕的底線絕對是程嬌兒,誰要敢碰一下直接殺無赦,
崔家卻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對她下手,這回更是誣陷她勾引二老爺,
他乾脆新仇舊恨一起算,將那些牛鬼蛇神收拾了還她清靜,
不過她也不是那種只能依靠男人的菟絲花,該立起來時她比誰都堅強,
執掌兵權的大都督想要謀反,聯合太皇太后將朝中官員及其親眷困在宮裡,
身陷其中的她力持鎮定,並在有人謊稱崔奕造反時第一時間站出來維護,
這樣的信任讓他十分受用,想著只要一切結束夫妻倆就能安穩度日,
誰知有無恥之徒趁亂暗殺他,而她竟幫他擋下了那致命毒箭……
蕭荷,處女座女生一枚,歷史系研究生,看似沉靜,實則敏感,喜隨性自由,卻偏偏自我束縛,是以,愛好用文字實現內心的求而不得,將所有夢想和憧憬訴諸筆端,惟願桃花初放的某日,能攜一筆電四海遊歷,與筆下人物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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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陰錯陽差
又是一年杏花微雨時,台階前的石徑上佈滿了青苔,剛剛下了一場春雨,迴廊上還有些濕,程嬌兒端著一碗羊乳羹小心翼翼走向二夫人袁氏的正房。
門口掩著布簾,一個穿著綠色褙子的小丫頭還在那兒打著哈欠。
程嬌兒正想央求小丫頭給她掀開簾進去,不料裡面傳來袁氏慵懶又清脆的聲音,「朔兒十六了,房裡也該安排個人了,妳瞧著誰合適?」
程嬌兒聽到這裡,步子倏忽止住,進去也不是,退開也不是,扭頭瞧一眼,好在無人過來,她又悄悄退到了轉角處。
隔著牆,裡頭聲音雖然沒那麼大,卻還聽得清楚。
回話的是個嬤嬤,「老奴瞧著,身邊這幾個丫頭都還不錯,冬梅穩重,似雪活潑,程嬌兒嘛……」
「程嬌兒不行!」袁氏赫然打斷對方的話。
程嬌兒聞言拍著胸脯鬆了一口氣,幸好不行,行就麻煩了,誰稀罕給妳兒子做通房?
嬤嬤聞言微微苦笑,「可是夫人,您也知道,咱們二房所有奴婢,就數那丫頭長得最水靈,更重要的是,四少爺喜歡她呀。」
袁氏聽到這裡,頓時怒火中燒,「也不知道朔兒喜歡她什麼,我看她就是長了一張狐媚子臉!朔兒馬上就要下場考試,若是被她勾了魂去怎麼成?要不是聽說前個兒他跟人出去喝酒,被人騙去了青樓,我擔心他在外面學了壞,否則我還不想給他安排人呢。」
「可是夫人,您若是不給,怕是四少爺越發惦記著,不肯好好讀書呢!」嬤嬤知道袁氏不喜程嬌兒,可偏偏四少爺喜歡得死去活來,一心想把程嬌兒求了去。
袁氏沉默了下來。
嬤嬤又勸道:「不過是一個通房而已,少夫人進門前給她喝著避子湯,等過幾年少爺和少夫人生下嫡長子,就隨她去了,您何必為了這事跟四少爺生分呢。」
袁氏最終敗下陣來,「罷了罷了。」
程嬌兒聽到這裡,脊背一陣發寒。
她可不要去給人做通房,她還要給父親伸冤報仇呢。
程嬌兒見裡面再無動靜,才緩緩從轉角走出來,又故意拔高聲音跟門口的丫頭說話,好讓裡面的人知曉她來了,果然,屋子裡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程嬌兒彎腰躬身進了東次間,規規矩矩把那盅羊乳羹奉上,退下時悄悄壓了壓眼角。
袁氏瞧見她這動作,仔細審視了一眼,發現程嬌兒眼角發紅,不禁眉頭一皺,「妳這是怎麼了?大清早的在我這哭什麼?」
程嬌兒裝作一副惶恐的樣子,連忙搖頭,「夫人恕罪,奴婢沒有哭,只是想起今日是亡母忌日,心裡想念罷了。」
袁氏微微一頓,倒也不好說什麼。
程嬌兒本是官宦之女,後來家裡犯了罪,被充為奴婢,分到了崔家來,袁氏憐她身世淒苦,剛剛的火下去了幾分。
「妳家裡可還有人?」
程嬌兒哽咽著道:「奴婢父母已經去世,只剩下一個哥哥被發配邊疆為卒。」說著,她一副悲從中來的樣子,哭了起來,「奴婢命好苦啊,奴婢娘生下奴婢不久就去世了,爹爹也是在奴婢生辰那一日出的事……」
她囉囉嗦嗦說了一堆家裡七大姑八大姨因為自己不好的事,最後弱弱地抬眸,怯怯看向袁氏,「夫人,奴婢打從心底感激您,奴婢也只有在您這裡才過上了好日子,奴婢只想長長久久服侍您。」
袁氏聽到這,冷不防打了個激靈,看向程嬌兒的眼神帶著幾分畏懼,僵硬地說:「是嗎?妳快些去忙吧,我這裡不需要妳伺候。」
「您有事隨時傳喚奴婢。」程嬌兒黑長的眼睫還掛著淚,笑盈盈地施了禮退了出去。
待程嬌兒一走,袁氏與韓嬤嬤相視一眼,那眼裡的情緒一言難盡。
不敢了,這樣一個掃把星,誰敢多使喚?
另一邊,程嬌兒回到後罩房,差點笑出聲來,想必二夫人不會再打著讓她給四少爺做通房的主意。


興許是袁氏與韓嬤嬤說的話被傳了出去,還是有人以為袁氏要選程嬌兒給四少爺做通房,那些惦記著四少爺的丫頭自然看程嬌兒不順眼了。
不過程嬌兒因為出身好,相貌又出眾,本就是不少家生丫頭的眼中釘肉中刺,她也習以為常,並未把事情放在心上。
中午的時候,程嬌兒跟韓嬤嬤告了假,下午想去廟裡給她娘燒一炷香,韓嬤嬤答應了。
用了午膳,程嬌兒換了一件素色的褙子,梳了個簡單的髮髻,戴了幾枚銀飾便出門了,而待她纖細的身影跨出門,似雪緩緩從照壁後走了出來,身邊跟了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廝。
「程嬌兒在二房始終是個隱患,四少爺再喜歡她,也不可能要一個被人染指了的女人吧,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那小廝神色冷漠躬身道:「姊姊放心,我一定不會叫您失望的。」
似雪冷冷一笑,冰冷的眼神從程嬌兒背影掠過,塞了一錠銀子給那小廝,轉身回了房。

程嬌兒出了崔府那條小巷子,戴了個帷帽,輕車熟路趕到了勝業坊的修慈尼寺。
她家裡曾在這裡給她母親供奉了一個牌位,每年程嬌兒都要來這裡跪經半日。
天色漸晚,程嬌兒誦完經書揉了揉酸脹的腰身起來,從寺院側門離開,哪知道人一出來,就有一個麻袋朝她套來。
到底是小姐出身,怎麼拚得過四個大男人,加上天色已暗,人就被扛起來帶走了。
程嬌兒並沒有慌,相反的她開始計算著他們的腳步和方向——
***
***
她從小方向感好,一次偶然偷偷看過爹爹的京城城坊圖,對京城也十分熟悉。
大約一刻鐘後,那些歹徒把她帶入一個偏僻的院落,程嬌兒裝暈不哭不鬧,那些人就沒太防著,甚至連她的手腳都沒綁,只是待她被他們放下時,鼻尖就嗅到一股莫名的幽香。
程嬌兒暗道不好,怕是被下藥了。
這時,外頭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他奶奶的,這麼水靈靈的女人,別便宜了他人,還是老子自己上。」
程嬌兒聞言氣得眼前一黑,這個人她雖然不認識,但絕對見過,不消說,肯定是崔家有人看她不順眼對她動手了,腳指頭想一想都知道是誰在使壞。
程嬌兒氣歸氣,卻不停想辦法怎麼脫身,同時聽到那個聲音熟悉的男人跟綁架她的歹徒們說話。
「還沒醒,爺我先去吃點東西,你們看著,等醒來了喊我。」
另外兩人連忙稱是,過了一會兒,剩下兩個一個去弄吃的,一個去茅廁,程嬌兒得了機會,趕緊睜開眼睛,發現是個柴房,四下打量,便從窗戶翻了出去,又悄悄翻了圍牆,才逃了出來。
這裡離崔家不遠,她忍著身體的不適跑到了崔家後門,這裡一貫是下人進出的小門,她塞給門口的婆子一吊錢,就被放了進去。
她悄悄走了後院的遊廊,特地選了一條僻靜的路,只是走著走著,渾身開始不對勁,猜想是那藥發作了。
程嬌兒心裡開始發慌,聽那人的混帳話,該不會是青樓用的藥吧?
這麼一想,她氣狠了,等著,她一定以牙還牙。
二房後罩房離崔府後面的雜院還有些距離,崔府為了安全,各房都有專門的人落鎖,眼下還沒到落鎖的時候,程嬌兒強忍著不適往那邊趕。
長廊下面有一片竹林,竹林石徑過去有一道小門,便通往二房正院的後罩房。
程嬌兒跌跌撞撞入了林子,忽然眼前閃出一道高大的黑影來。
「四少爺!」程嬌兒看清來人大吃一驚。
崔朔十六、七歲,今日穿著一件寶藍色的直裰,腰間繫了玉帶,端的是玉樹臨風,英俊瀟灑,對上程嬌兒那張豔若芍藥的面龐,眼神就放著光,喜孜孜問道:「嬌兒,妳去哪了,我下午找了妳許久,不見妳人。」
程嬌兒慌忙往後退了一步,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見過四少爺,今兒個是奴婢娘的忌日,奴婢告了假去給她燒了香才回來。」
崔朔見她面龐紅彤彤的,跟個紅桃子似的,嬌豔欲滴,心裡頓時有些發癢。
「走,去書房伺候,爺今兒個的課業還沒寫,妳給我研墨,到底是讀過書的,妳研墨可比那些普通丫頭好多了,走!」
崔朔伸出手去拉她,程嬌兒沉著臉往後再退,面色微微冷淡道:「四少爺,奴婢今日乏了,改日吧。」
崔朔見她面現疲憊之色,也不好強求,只是略有幾分不甘道:「嬌兒,妳總躲著本少爺做什麼,我能吃了妳?」
程嬌兒抿著嘴沒吭聲,身子卻是抖了抖,她快有些控制不住體內的燥熱,這個崔朔,就不能快點走開,耽擱了落鎖時間可如何是好?
崔朔見她不做聲,頓時來了氣,他堂堂少爺特意在這裡等她,她卻不知好歹!
「旁人恨不得往我身上貼,妳卻躲我跟躲瘟神似的!」
「少爺是主子,又是二夫人唯一的嫡子,奴婢不敢高攀。」程嬌兒耐著性子勸道。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身後長廊上的燈光照射在她身上,越發顯得她婀娜多姿,豔麗無雙。
崔朔盯著她,想起今日大哥和五弟笑話他房裡有個漂亮的丫頭卻碰不得,一股子邪火就冒了出來,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嬌兒,妳跟了爺,今後就不用伺候別人,也不用看人臉色!妳好歹是官宦之後,難道甘心被那些家生丫頭欺負?」
程嬌兒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眼底閃過幾分驚慌,她本中了藥,若是再被崔朔帶走,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她身子跟有一千隻蟲子在咬似的,央求著道:「爺,奴婢真的不太舒服,您放了奴婢吧。」
她語氣嬌軟,又放低了身段,崔朔光瞅著就喉嚨乾癢,腹部有些發緊,聲音也不自禁啞了幾分,「妳跟我去書房休息。」
五弟房裡的丫頭隨便他碰,大哥那邊也是鶯燕環繞,偏偏他就只得忍,他就不信今晚上碰了這丫頭,他娘能跟他翻臉。
程嬌兒被他扯了個踉蹌,心中怒極,偏偏又不敢聲張,生怕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回頭不僅名聲沒了,還會被治個勾引主子的罪,只得小聲哄著,「少爺,您鬆開,奴婢跟您走就是了,您別拉拉扯扯,被人瞧見如何是好?」
崔朔見她應了下來,心裡的火去了一大半,鬆開她就先行一步,「快點,我還沒用晚膳,餓著呢!」
程嬌兒跟在他身後不敢吱聲,心裡卻在琢磨該如何脫身。
崔朔的書房在崔家垂花門裡面靠東邊的位置,是個三開間的小院落,他平日在這裡起居,鮮少去後院住,平日這裡有兩個小丫頭打掃,其他便是崔朔的小廝。
程嬌兒跟著他到了蘭草軒,先去了茶水間給自己猛灌了一大杯冷茶,這一下體內的躁意被壓下了不少。
她伺候著崔朔用了晚膳,小聲問道:「少爺,您可跟夫人說了奴婢在這裡?萬一夫人身邊的韓嬤嬤問起來,以為奴婢擅自過來,少不得是一頓打!」
袁氏一向管崔朔管得嚴,他聽了這話眉頭就不悅地皺起,「妳擔心什麼呀,有我給妳撐腰呢。」
話雖這麼說,崔朔還是吩咐一個婆子替他去回話。
程嬌兒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眼下只剩下想辦法逃走的問題了。
崔朔吃完飯就去隔壁書房看書,程嬌兒一邊給他研墨,一邊悄悄灌冷水,夜色越深,她體內的躁意越盛,甚至模模糊糊的光影下,她竟覺得崔朔也長得很好看。
崔朔長得確實是好看的,只是平常不入她的眼罷了,可眼下她卻越看越愛看,甚至還有走過去抱住他的衝動。
糟糕!程嬌兒狠狠甩了甩頭,逼著自己清醒過來。
崔朔聽到一些動靜,抬眸見程嬌兒面色嬌紅,額頭滲出了豆大的汗珠,整個人看起來氣喘吁吁的,不禁疑惑道:「妳怎麼了?」
程嬌兒用盡僅存的理智,紅著眼央求道:「少爺,奴、奴婢要拉肚子了,我肚子疼……」她捂著肚子蹲了下去。
崔朔頓時一驚,連忙催道:「快去啊!」
程嬌兒如蒙大赦,忙不迭扶著牆,踉踉蹌蹌奪門而出。
崔朔瞅著她虛弱的背影,頓時懊悔不已。
看來是真的不舒服,剛剛跟她置什麼氣呢!
他歎了一口氣,吩咐守在門口的丫頭,「告訴程嬌兒,叫她回去休息吧。」
那丫頭追了過去對著程嬌兒背影喊了一聲。
程嬌兒隱約聽見了,卻沒反應過來,藥性讓她頭暈腦脹,渾身濕漉漉的,沿著甬道裡跑了幾步,差點栽倒。
她繞到蘭草軒後院,這裡是尋常粗使婆子守夜的地方,原想要不要在這裡擠一晚,偏偏往窗裡瞄一眼,見兩個小廝在裡面討茶喝,只得離開。
她匆匆出了蘭草軒,沿著石徑走入一片林子。
這個地方她沒來過,不知道府內竟然還有如此雅致的地方,平常她一定會趕緊離開,可惜現在她整個人渾渾噩噩,腦筋完全轉不過來。
她只有一個念頭,便是找地方歇息。
過了這片竹林,入目的是一湖靜水,湖邊建著一棟大約三層的閣樓,月光輕輕灑在水面,波光粼粼。
程嬌兒沿著湖邊的石徑踉踉蹌蹌走向那閣樓。
閣樓內四下無燈,想來裡面沒人。
程嬌兒什麼都顧不得,徑直推開臨湖那一扇門,吱呀一聲打破夜的寧靜,月光如水銀般傾瀉入內,照亮了一地。
程嬌兒跨入門檻內,反手將門掩住,身子沿著門板緩緩下滑,整個人癱倒在地,她大口大口喘氣,整個人癱軟了一般,坐了一會兒後,她才發覺自己口很乾。
她原本一動不想動,可口乾得實在太難受,她又踉蹌起身,摸索著尋案桌上有沒有水杯,這一摸果然被她摸到了一個水壺,她拎著那水壺就往自己口裡灌。
喝了幾口,她胸前也被淋濕了大半,她總算是好受了些,迷迷糊糊想著要不乾脆跳湖算了,否則這漫漫長夜該如何度過?
恰在這時,某個角落裡傳來一道聲音,「水……」
那是含糊不清的男音,程嬌兒怔了怔,雖說腦子裡漿糊一般,可依舊被嚇了一跳。
「水……」
那道聲音再次傳來,這一回程嬌兒清醒了些許,黑暗中,她拿著茶壺摸索著朝那個方向走去,藉著微弱的光線,她看到牆角這裡放置了一張長榻,而榻上似乎還有個人。
彷彿是聞到了她的氣息,一隻修長的手臂伸了過來,程嬌兒意識恍惚,此刻也忘了躲,任由他抓住了,順勢蹲在了榻前,「水在這。」
她的聲音軟糯糯的,特別撩人,懵懵懂懂地就拎起壺往他臉上倒。
「咳咳咳!」崔奕顯然被她這一番動作整得嗆住了,趴在床榻邊劇烈地咳嗽起來,但是那隻手依舊拽著她的手腕沒放,甚至還用了些力道。
程嬌兒疼得厲害,手裡的壺失手跌落。
「你放開我……」她哭著央求,傾身上前,然而這麼一靠近,莫名地感受到他身上好像有股熱浪在蒸騰。
程嬌兒伸出手想去摸了一摸,就摸到了一張滾燙的臉。
這人莫不是發燒了?
與此同時,崔奕卻聞到了一股濡濕的氣息,他實在是太熱了,不由自主就往那濕氣的來源蹭了去。
沒錯,他蹭到了程嬌兒的胸口。
剛剛那壺水大半都倒在了她的胸口,此刻她的衣裳濕漉漉的,特別涼爽,涼爽得讓人想去靠近,甚至……
崔奕憑著本能張開嘴咬住了,只因他口乾舌燥,對水有著超乎尋常的渴望,這一咬住後,便有絲絲甘甜入喉嚨,總算是救了命。
可他不知道,他這麼一個動作就跟點燃了乾柴無異,程嬌兒幾乎是一個輕顫,嘴裡發出一些不合時宜的輕呼。
那種極致的渴望讓她忍不住往他身上貼了去。
「救救我……」她哭著懇求,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身子。
崔奕的意識微微有一絲回籠,只因她渾身濕漉漉的,那種清涼貼在他身上,讓他倍感舒服,他就任由她抱著了。
但是這對於程嬌兒來說,還不夠,她挪著嬌柔的身子上了榻,使勁往他懷裡蹭,「救救我,求你了。」
她太難受了,彷彿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她,體內無數邪火在亂竄,她已經憋壞了——
***
***
從發作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個時辰,若不是她意志力夠強大,怕是早倒在了崔朔的懷裡。
她迷迷糊糊覺得,這具抱著的身軀格外高大又結實,尤其對方又強撐著坐了起來,更方便她抱。
她抱得緊緊的,生怕他跑了似的。
實際上,崔奕是想跑的。
他年紀輕輕身居高位,手握重權,惦記他親事的人如過江之鯽,向他投懷送抱的女人也太多了,雖然今夜這人別具一格,將自己身子澆濕了直接栽在他懷裡,可他還在抗拒。
確切地說,被燒糊塗了的他僅剩微弱意識在抗拒,可身體卻又很誠實地任由她抱著。
畢竟解渴啊,解他身子發燒的渴。
今日是他母親的忌日,也是他未過門未婚妻的忌日,白日從朝廷回來的路上,無意中聽到街頭巷尾在議論他,剋妻剋母的話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他心裡憋著火,便跑去喝酒。
每年這一日他都在天經閣喝酒,今年居然直接喝得發燒了,醉酒外加發燒,他難受到了極點,直到這具軟玉溫香撲了過來。
到底是誰救誰?
還有,為什麼她要他救她?
正想低頭瞅一瞅懷裡的人兒,那溫軟的女子卻在這時吻住了他的喉結。
崔奕身子霎時一僵,更要命的是,程嬌兒欺身而上,從脖子盤桓上了他的唇,捕捉到他薄唇時,彷彿是發現寶物似的,毫無章法不要命地啃,一點點破開了他的心防。
他其實很想推開她,儘管她身上的香味很好聞,儘管她的身子格外潤澤柔軟……可偏偏他渾身乏力,偏偏身體內那股呼之欲出的躁意不許他推開。
就在這時,她下意識抓起了他的手放在她的腰身,方便她以更舒服的姿勢與他交纏。
絲滑軟糯,柔嫩得不可思議,崔奕悶聲一哼,體內另外一股不受控的渴望在亂竄,直接剿滅了他最後一點殘存的理智。
第一波風浪結束後,他後背滲出了一層層汗珠,身子總算不如先前那般滾燙。
程嬌兒微微喘息片刻,隨後又纏了上去,還不夠,不夠的……
崔奕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又或者是清心寡慾這麼多年,一朝釋放一發不可收拾。
他不管不顧任由她要了很多次,也幫著她傾瀉了不知多少回,待徹底風平浪靜,已經過了子時。
他發燒過後出了不少汗,身子也乏力得很,擁著濕漉漉的她就這麼睡了過去。


次日凌晨,天濛濛亮,崔奕睜開了眼,低頭一瞧,懷裡空空如也,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昨晚的事,他是有些模糊記憶的。
他好像發了燒,一位中了媚藥的女子闖入他的閣樓,隨後兩人一晌貪歡,做到了子時。
略微分析一下,這女子要麼是被人下了藥無意中闖入這裡,要麼就是故意給自己下藥,想要做他的女人。
原先覺得後者可能性大,可睜開眼發現人不見時,就又讓他懷疑是不是意外。
崔奕起身套上衣裳,推開門來到隔壁的書房,環視一周,也沒看到人。
這時外面候著的侍從陳琦聽到動靜,連忙進來伺候,他樣貌清秀,常年近身伺候。
「陳琦,可見有人從這裡出去?」崔奕嚴肅問道。
陳琦稍稍吃了一驚,隨後搖頭,「回主子的話,並不曾見人出去,怎麼?有人闖入了這裡?」
昨夜是主子每年心情最差的一天,所有護衛都會退開天經閣,就連他也沒在身邊伺候。
難不成有人知道主子這一夜孤身一人,特來行刺。
想到這裡,陳琦心下驚濤駭浪,「主子,您沒事吧,有沒有受傷?」話還沒問完,目光觸及到崔奕脖子處的咬痕,倒吸一口涼氣,直接看呆了去。
崔奕清俊的眉眼微微一沉,一股與生俱來的威嚴散發出來。
陳琦連忙低下頭,腦子裡不禁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好奇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崔奕按了按眉角,坐在書案後納悶。
這就奇怪了。
能躲過陳琦,只能說她早就走了,可既然是衝著他來的,不該藉機要個名分順勢留下嗎?這女子打著什麼主意?
算了,她既然有打算,總不會消失不見的。
昨夜他高燒不退,如今細想怕是差點出大事,那女子也算是救了他一回,既是如此,便不計較她昨夜算計他,等著她上門來便是。
第二章 尋找謎樣女子
崔奕上朝時,特地用衣領將脖頸上的痕跡遮了遮,可架不住一整日來尋他處理公務的人特別多,有時記得站著說話,有時累了就坐了下來,脖頸處那玫紅的印記還是被人瞧了去。
鐵樹終於開花了——
***
***
各路官員奔走傳遞小道消息,與崔奕一派的個個面露喜色,些許政敵暗暗惋惜,以後沒法再以這一點來攻擊他了。
很快這股風席捲京城,那些兩眼盯著崔奕後院的女眷們不禁黯然神傷,有的咬牙切齒想,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個狐狸精。
漸漸的,這個消息也傳到了崔府來,掌中饋的大夫人李氏聞訊,趕忙來到了崔老太太的屋內,彼時袁氏也在一旁伺候著。
崔老太太也聽到消息了,趕緊問:「老大家的,我怎麼聽說老三昨夜被人爬床了?」
李氏聞言哭笑不得,「外邊都在傳,媳婦找了德全問過了,德全欲言又止,看樣子是真事,媳婦正琢磨著怎麼處置此事呢。」
崔老太太眉峰一壓,面現怒色,「妳可是當家的媳婦,這種事必須嚴懲,老三乃吏部尚書,又是內閣次輔,若是被什麼亂七八糟的女人爬了床,是丟了我們崔家的臉,旁人只以為我們崔家沒有規矩。」
李氏聽了婆母這話,那顆猶疑的心就落定了,原先她就覺得此事棘手,主要是不知這到底算好事還是壞事?若說是好事嘛,此等行為有失體面,若說算壞事嘛,老三這棵鐵樹總算開花了,應該高興才對。
老太太一錘定音,她便知道該如何處置了。
「母親放心,媳婦這就安排人去查。」
李氏匆匆瞥了弟媳一眼出門而去,袁氏陪著崔老太太說了一會兒話,回了二房院子,人才在廊下站定,便見韓嬤嬤匆匆趕來。
「何事?」
韓嬤嬤走近壓低聲音道:「夫人,昨天程嬌兒不是去給她母親上香嗎,回來時,被四少爺帶去了蘭草軒。」
袁氏聞言頓時一驚,連忙拽住韓嬤嬤問:「他要了那丫頭?」
韓嬤嬤愁眉苦臉道:「老奴不知,今日清晨天濛濛亮,那丫頭從蘭草軒那邊回來,臉色蒼白,問她什麼都不說,老奴擔心……」
韓嬤嬤後面的話沒說下去了,袁氏卻是大怒,鐵青著臉道:「去喚四少爺過來。」
崔朔昨晚想程嬌兒想了一夜,沒睡好,被叫過來時,臉色很差。
「娘,什麼事呀?兒子還要去讀書呢。」他敷衍地行了一個禮,不耐煩道。
袁氏瞅著他這模樣就更怒了,「放肆,你這孽障,昨晚你做什麼了?」
崔朔本來就窩著火,當下顧不得禮節,反駁道:「兒子做什麼了?兒子什麼都沒做呀!」
「那程嬌兒是怎麼回事?」
「程嬌兒?」崔朔想起昨晚的事,面色微微有些發紅,也生出幾分心虛,氣勢頓時軟了一大半,「沒怎麼啊,兒子就是把她叫過去研墨,結果那丫頭病了,就讓她回去了。」
袁氏一聽,心中頓時一鬆,「你沒碰她?」
崔朔這下是火了,滿臉躁意道:「娘,您到底是什麼意思呀?您平日把她藏著掖著的,生怕兒子染指了她,今兒個卻又問這話,那正好了,我問您一句準話,兒子就是喜歡她,您給不給?」
袁氏聽了這話,確信昨夜崔朔沒把程嬌兒怎麼樣,懸著的心落了下來,但聽到崔朔又開始惦記著程嬌兒,立刻恢復一貫嚴肅冰冷的臉色,「等你考中再說。」
崔朔聞言負氣離去。
待他離開,袁氏叫來韓嬤嬤,「妳去看看程嬌兒,問清楚昨夜是怎麼回事?」
韓嬤嬤應下,連忙往後罩房來了。
此時程嬌兒躺在床榻上休息,她將被子蓋到脖子處,生怕旁人看到她身上那紅一塊青一塊的印記。
昨夜的事雖然記得不太真切,但是失身於一個男人那是沒跑的。
她心若死灰,有那麼一瞬間就想一死了之,可念及那遠在邊疆受苦的哥哥,還有九泉之下含冤的父親,就硬生生忍住了。
她要留著這條命為爹爹伸冤報仇。
恰在這時,廊外傳來動靜,聽著說話聲像是韓嬤嬤,程嬌兒趕緊擦乾眼淚,心想著該如何應對過去。
韓嬤嬤打簾進來,就看到程嬌兒作勢要掀開被子下床,便連忙阻止,「別拘禮數了,妳昨夜是怎麼回事?病得厲害嗎?」
韓嬤嬤上上下下開始打量她,帶著幾分狐疑,畢竟看程嬌兒這模樣兒,可不僅僅是生病那麼簡單。
「嬤嬤,奴婢……」程嬌兒未語淚先流,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奴婢昨日本就不舒服,可是四少爺硬是拖著奴婢去了書房,奴婢害怕呀,就頂撞了四少爺幾句,四少爺說奴婢不知好歹。嬤嬤,奴婢不想給四少爺做通房。」
韓嬤嬤聞言了然,難怪程嬌兒臉色不對勁,原來是四少爺差點要了她。
「那妳昨晚後來怎麼脫身的?」
「奴婢拉肚子,四少爺就放奴婢走了,奴婢拉到虛脫,差點就死在恭房裡,好在後面醒了過來,及時在蘭草軒後面的院子裡找到水喝,又在那邊迷迷糊糊湊合了一夜才回來的。」
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她大清早才回這邊。
韓嬤嬤放心下來,「妳別擔心,夫人沒有讓妳做通房的意思,妳先好好養身子,回頭本本分分當差便是。」
韓嬤嬤是袁氏的心腹,知曉袁氏已經打算將程嬌兒安置出府,只是眼下為了不激怒四少爺,才不得不拖延。
程嬌兒見把韓嬤嬤打發了,緩緩吁了一口氣。
她倒頭睡了一下午,入夜才起來打水沐浴,將昨夜那曖昧的痕跡清除乾淨,獨自坐在浴桶裡泣不成聲。
她跟一個管灶上的丫頭住在一個屋,丫頭名叫小蓮。
小蓮夜裡給主子準備完消夜,回房準備休息,見程嬌兒抱著膝蓋在那發呆,於是坐了過去,「嬌兒姊姊,妳可知道今日府裡發生了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程嬌兒心裡莫名一慌。
「聽說昨夜有人闖入天經閣,爬了侯爺的床!」小蓮聲音清脆,滿臉八卦。
程嬌兒聽到這話,身子霍然一僵,整個人如遭雷擊。
「是……是嗎?」她心中驚駭,下意識抓緊了被褥,手心裡全是汗。
好在夜色很深,屋子裡也沒點燈,小蓮沒看出程嬌兒的異樣,還在興致勃勃地說:「是啊,今日一早侯爺上朝,聽聞脖子處的紅印遮都遮不住,現在全京城都知曉此事了,都說咱們侯爺總算是開竅了。」
程嬌兒整個人心跳如鼓,連呼吸出來氣息都是灼熱的,她嘴唇發抖一言不發。
小蓮只當程嬌兒太過驚愕,繼續道:「不過老太太知道後,特別生氣,覺得此舉有失體統,現在著大夫人在查,看看昨夜是什麼人闖了天經閣,要抓出來問罪。」
程嬌兒一顆心跌入了谷底。今日凌晨醒來時,天還未亮,她根本沒瞧清楚那人是誰,抓起衣裳就跑了,結果,昨夜她迷迷糊糊闖入的是這個府裡的三老爺、長興侯崔奕的地盤?而與她春風一度的正是內閣次輔崔奕?
程嬌兒扭頭看著那黑漆漆的牆壁,恨不得一頭撞上去。
就在這時,小蓮驀然問道:「嬌兒姊姊,妳昨夜去哪了?」
程嬌兒心中猛顫,指甲深入了掌心,疼痛而不自知,她努力穩住心神,輕輕一笑道:「喲,妳懷疑我呀?」
小蓮笑嘻嘻道:「嘿嘿,我們崔家丫頭當中,就數妳最漂亮了,妳不去給主子當妾,還真是委屈了這副容貌,我要是姊姊妳,早該為自己打算了。」
程嬌兒冷笑了一聲,她從來不覺得當別人的妾叫做不委屈,只是不好跟對方爭執,便佯裝出幾分無奈道:「我昨晚差點著了四少爺的道。」
她便把跟韓嬤嬤的那套說詞又對小蓮說了一遭。
小蓮聽得搖頭,「姊姊妳傻呀,妳怎麼不答應四少爺呀,妳該不會看不上四少爺吧?」
「小蓮,並非我眼高於頂,與人為妾終究上不了檯面,不瞞妳說,我家裡曾經給我定下婚事,要是有機緣我能出府去,便是嫁給他的。」
小蓮聞言歎著氣,半帶羨慕半帶惋惜,「也是,妳是官宦小姐出身,眼界自然是比我們高的。」
程嬌兒不想再談論這話題,便道:「睡吧。」


次日一早醒來,小蓮已經去灶房忙碌,屋子裡只剩下程嬌兒一人。
程嬌兒被准許休息三日,正好待身上的印子消失,便可去當差,只是一人枯坐時,不免有些出神。
那人真的是崔奕?所以,她身中媚藥強行把侯爺給……算了,不能想,一想她就無地自容,恨不得一死方休。
程嬌兒百無聊賴整理被褥,門簾忽然被掀開,走進一道身影,她瞧清來人,臉色立即一變——
***
***
似雪帶著虛偽的笑容站在屋子正中,一雙眼睛更是冷冷地上下掃視程嬌兒。
「喲,程嬌兒妳如實交代,前日晚上妳去哪裡了?」
程嬌兒眼神冰冷睨著她,幾乎肯定那夜的局便是似雪所設,似雪是這個院子裡心腸最硬、手段也最狠的人,偏偏她慣會討好二夫人,是以在海棠苑混得如魚得水,人人忌憚她三分。
程嬌兒剛來崔家,旁人就告訴她,似雪是夫人預定要給四少爺的通房,偏偏四少爺看上了她,所以似雪一貫視她如眼中釘,肉中刺。
「我去哪裡了,妳不應該最清楚嗎?」
似雪神色微微一頓,眼底閃過一絲異色,薄唇微微彎起,「喲,不笨嘛,猜到了呀。」她乾脆坐了下來,「那我就奇怪了,妳那夜的藥是如何解的?」
程嬌兒內心深處湧上一股濃濃的憤怒,她極力壓抑著怒火,皮笑肉不笑道:「似雪,妳這是明目張膽承認了是嗎?」
「對啊,據我所知,程嬌兒,妳現在要麼死了,要麼就不是完璧之身。」似雪眨眨眼,有恃無恐道。
程嬌兒恨不得撕了那張噁心的臉,但是眼下卻容不得她魯莽,她冷笑道:「妳錯了,我根本沒有中毒,否則我能好好地站在這裡?」
似雪一驚,倏然站起身,眼神犀利盯著程嬌兒,「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那幾個男人都是見色起意的東西,我三言兩語就把他們騙得團團轉,等他們放鬆警惕,我就逃了出來。」
似雪不說話了,這倒是有可能,畢竟目前她還沒看到哪個男人能從程嬌兒的美色當中,心如止水地走出來,別說是四少爺崔朔,就是二老爺看到程嬌兒,總忍不住偷瞄幾眼。
似雪想到這,心中的妒意又濃濃升起。
不能毀了程嬌兒的身,那就毀了她的臉,她受不了這個妖精了!
似雪揚起尖尖的指甲就朝程嬌兒抓了去。
程嬌兒眸光一閃,一邊將腳邊的腳凳一踢,絆住了似雪的腳,一邊俐落往旁邊一躲,似雪直接往床榻上栽了去。
程嬌兒見狀迅速拽住她的手臂,將似雪壓在床榻上。
「妳放開我。」
程嬌兒冷哼,「妳聲音再大點!」
似雪不敢,畢竟是她闖入了程嬌兒的屋子,韓嬤嬤定了規矩,誰找誰的麻煩在先,無論輸贏,是要嚴懲的。
程嬌兒就是料定了這一點,才敢對似雪動手。
她狠狠在似雪的腰身、腿上掐了幾把,似雪痛得渾身冒汗,以為今日要交代在這時,程嬌兒反而鬆開了她。
程嬌兒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滾吧,別髒了我的眼。」
似雪心生幾分畏懼,狠狠剜了她幾眼,連忙捂著腰離開。
盯著似雪逃也似的背影,程嬌兒忽然心生一計。
好,就這麼辦。

程嬌兒趁著大夥用膳時,悄悄作了一番手腳,就等看好戲了。
但是好戲還沒看到,麻煩就來了,午膳剛過的時候,李氏身邊的柳嬤嬤帶著一幫婆子,氣勢洶洶來到了海棠苑。
「韓嬤嬤,把妳們海棠苑的丫頭都叫到這裡來,大夫人有令,所有丫頭全部查一遍,不可有漏網之魚。」
韓嬤嬤雖然很看不慣柳嬤嬤的做派,卻知老太太那邊交代下來,她必須得照做。
一刻鐘後,海棠苑所有丫頭全部聚在後院中。
小蓮就站在程嬌兒身邊,帶著幾分看好戲的戲謔之心,壓低聲音道:「聽說昨日柳嬤嬤她們將長房和三房的丫頭查了一遍,好幾個丫頭都聲稱那夜的人是自己,嘖嘖,這些人真是癡人說夢,還以為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結果呢,被當眾扒了衣服,沒看到任何痕跡,老太太直接叫人打了一頓發賣了出去。」
程嬌兒聽到「當眾扒衣服」幾個字,差點昏厥,暗暗覷了幾眼廊下立著的幾位精幹嬤嬤,莫不是接下來要扒衣服看身子?那她必死無疑。
程嬌兒逼著自己冷靜下來想對策。
前面已經有嬤嬤開始逐一審問。
韓嬤嬤在一旁問柳嬤嬤,「老太太和大夫人可有說,找到人後怎麼處置?」
柳嬤嬤細長的眉眼微微一壓,「這種算計主子的奴才,自然是打死了事!」
柳嬤嬤這句話不大不小,足以叫所有人聽清楚,程嬌兒心跳到了嗓子眼。
韓嬤嬤微微蹙眉,聲音壓得更低了,「侯爺那邊怎麼辦?」
畢竟人已經是侯爺的,是死是活還得問過侯爺的意見吧?
柳嬤嬤斜斜睨了韓嬤嬤一眼,聲音冰冷,「侯爺不會助長這種風氣的,再說了,後院是老太太和我們夫人說了算,侯爺從來不插手,更不會為了一個不起眼的丫頭得罪老太太。」
韓嬤嬤聽著這話,不再多問,只是柳嬤嬤那種高人一等的姿態,叫她心裡不太舒服。
午膳剛過,日頭正是最烈的時候,如此站在院中,已經有好幾個丫頭體力不支,搖搖欲墜,其中便有似雪。
似雪望著韓嬤嬤撒著嬌,「嬤嬤,奴婢實在是熱得受不了,快要昏厥了,能否站在旁邊等一等?」
換作平常,韓嬤嬤絕不會准似雪所請,她治下頗嚴,但是今日她不給柳嬤嬤使使絆子,嚥不下這口氣。
「柳嬤嬤,這丫頭是夫人貼身的丫頭,平日很得夫人賞識,身子一貫嬌氣,就讓她來廊下候著吧。」
韓嬤嬤意有所指朝柳嬤嬤使眼色,柳嬤嬤便明白了,這個似雪怕是二夫人給四少爺準備的通房,她回看一眼,算是默認了。
似雪得意極了,就在她扭著腰肢準備離開時,程嬌兒忽然踩住了她的裙襬,只見似雪「啊」的一聲,身子直直往前面栽去。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栽倒時,裙襬依舊被程嬌兒踩住,那薄薄的紗裙瞬間撕開一道大口子。
似雪原本是穿了裡褲的,只因今日午膳不知道吃了些什麼,渾身搔癢難耐,還被她抓出了許多印子,尤其上午又被程嬌兒那丫頭捏掐了幾下,渾身都是青紫,為了散熱舒適,她便悄悄將裡褲褪去,圖個涼快。
這下好了,她下半身幾乎一覽無遺。
似雪腿上那青紫紅印,一目了然,四周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柳嬤嬤見狀上前一瞧,頓時呆住,旋即扭頭看向韓嬤嬤,唇角冷笑,「好呀,韓嬤嬤,這就是妳帶出來的人?」
韓嬤嬤也瞥了一眼,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柳嬤嬤冷哼一聲,使了個眼色,似雪被兩個婆子架住,「來人,去她住處搜一搜,看有沒有蛛絲馬跡。」
似雪聞言臉色大變,再看自己身上那些印子,驚恐萬分,「不,嬤嬤,不是我,不是奴婢!」
她驚愕地瞪向程嬌兒,這才明白程嬌兒是在算計她。
程嬌兒朝她輕輕一笑,還翻了個白眼,可把似雪氣得嘔血。
片刻,婆子在似雪的枕頭底下搜出了一個用紙包著的白藥粉。
柳嬤嬤喊來了一位懂醫理的婆子,那婆子查驗一番頓時色變,「這是媚藥。」
全場譁然。
「原來是妳這個賤婢興風作浪,把她帶走!」柳嬤嬤一聲厲喝,婆子們拖著似雪往外走。
似雪大哭,「嬤嬤,您弄錯人了,真的不是奴婢,奴婢這印子是被人掐的!」
「被誰掐的?莫不是侯爺?」柳嬤嬤滿嘴嘲諷。
似雪氣得半死,梨花帶雨般哭著求饒,可惜沒人理會她,知道自己命懸一線,似雪使出吃奶的力氣掙扎開來,披頭散髮衝到韓嬤嬤跟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嬤嬤,您救我,真的不是我,我知道進入天經閣的人是誰。」
程嬌兒悚然一驚,緊張地望著似雪。
就在韓嬤嬤要細問時,月洞門處傳來一道急促又厚重的聲音。
「慢著,誰敢動侯爺的人!」
似雪聽到這句話,身子一僵,腦海裡驀然升騰起一個念頭,讓她改變了主意。
來人大約五十歲上下,長得一張國字臉,瞧著很和氣,一雙眼眸卻是格外犀利有神,他叫德全,乃崔府外院大管家,崔奕的心腹。
他帶著人急匆匆進來院子,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似雪。
「人找到了?」話是問柳嬤嬤的。
柳嬤嬤瞧見他來,緩緩吐了一口濁氣,回道:「德管家,人是找到了,可也找到了她下藥的證據,這種人還要留下來嗎?」
德全聽出柳嬤嬤的弦外之音,直起身子,淡淡瞥了她一眼,「無論如何,人都已經是侯爺的,該由侯爺來處置。」
德全可是府內管事一把手,柳嬤嬤也不敢得罪他,於是用袖子攏著手,端了幾分笑意問道:「這事自然是侯爺做主,只是畢竟涉及後宅,切莫亂了風氣才好。」
德全盯著她皮笑肉不笑道:「那夜事情到底如何,還得查清楚再說。」
柳嬤嬤面色一僵,不好再強求。
倒是韓嬤嬤瞥著底下的似雪問:「妳剛剛說那夜的人不是妳,那到底是誰?」
「嗄?」似雪面色僵硬,支支吾吾地猶豫了起來,「奴婢說錯了,奴婢的意思是……」她話還沒說完,低著頭嚶嚶啜泣。
韓嬤嬤深深瞥了她一眼,不知道是真的另有其人,似雪見有轉機遂改了念頭,還是真的只是脫身之辭?
德全抬了抬手,「帶走。」
似雪暗暗鬆了一口氣,臨走前,狠狠瞪了一眼程嬌兒和柳嬤嬤,那神情彷彿自己就要成為崔奕的枕邊人似的。

晚間,崔奕下衙回來,德全立即將事情稟報。
「爺,人找到了,如今在清暉園的耳房裡安置!」
崔奕沉穩往清暉園邁步,聞言卻是眉頭微皺,「你確定找對了人?」
「這……」德全躬著身子,冷汗涔涔。
崔奕清雋的眉眼閃過一絲無奈,「既是不確定,那就還是罪人,怎能安置在耳房?」
德全拍了一下自己腦袋,忙不迭跟上,「是老奴疏忽了。」
其實倒並非是他真的糊塗,只是因侯爺一貫不近女色,如今驟然有女子入侯爺的眼,他高興都來不及了,想著怎麼也要把人留在侯爺身邊,自然是好哄歹哄,生怕人被嚇著了,顧不上仔細調查。
崔奕回到清暉園,一如既往坐在書案後開始看公文。
德全則把似雪帶到了門外廊下跪著,他自個兒進來請示,「爺,如何審?」
崔奕微微愣住,那夜黑漆漆的,他哪裡能看清那女子長什麼模樣,不過那氣息那滋味,卻是清清楚楚的。
他自認只要再次見著那女子,應該憑感覺能認出來,可剛剛德全領人走過窗邊,他瞥了一眼,覺得此人矯揉造作的姿態,叫他心生反感。
「你就問她,那夜她戴的什麼耳飾?」
德全瞥了一眼案桌一角,那裡擺著一枚碧玉耳環,遂點了點頭踅出去了。
外面似雪被問,下意識抬眸看了德全一眼,想要看出點端倪。
她思來想去一個下午,覺得爬上侯爺床的可能是程嬌兒,否則程嬌兒剛剛為何踩她裙子,踢她出來當替身?然而絞盡腦汁回憶那日程嬌兒戴的是什麼耳飾,卻是一點印象都沒。
「那個,奴婢記得不太真切了,好像是……好像是……哎呀,奴婢這幾日嚇壞了,記不起來了。」
似雪的聲音嬌軟清脆,正如妓院裡那些唱曲的歌妓一般,一聲聲都是勾引人的味道,崔奕聽得十分反感,而聽她扯謊,反感更深。
一個女人怎麼可能不記得自己戴什麼首飾?不是她。
他把手中的筆一丟,發出一道聲響,德全連忙躬身進來,只見侯爺面色冷沉,眸子暗含幾分怒意。
「既然她藏著媚藥,便不是個好東西,暗地裡不知道做了多少骯髒事,快些處置了,莫要丟人現眼。」
「遵命!」
聞言,德全便知似雪不是那晚的人,他出屋打了個手勢,兩個小廝直接把似雪拖走了。
似雪知自己露了餡,「管家,管家,您別殺我,我知道是誰,我告訴您是誰!」
德全神色一緊,抬手打住,示意小廝帶著人到了後罩房。
「我給妳一次機會,說清楚,否則妳會死得很慘。」
似雪窮途末路,也顧不得什麼體面,拿出市井無賴那番做派來,「管家,您得先把我送出府,安置好了,我自然告訴您。」
德全聞言唇角的肉狠狠牽起,露出一絲陰冷至極的笑,「喲,跟我談條件?似雪啊,妳還真是活膩了,來人!」
德全抬手,兩個小廝上前掐住了似雪。
似雪登時嚇了一大跳,眼眸睜得大大的,「別啊,管家,難道您不想知道是誰嗎?」
德全不怒反笑,靠近了她,語氣冰冷道:「現在告訴我,我留妳一個全屍。」
似雪一怔,張了張嘴,到底什麼都沒說。
她如今也看明白了,說也要死,不說也要死,憑什麼便宜了程嬌兒?

似雪悄無聲息死去,屍體被丟去了亂葬崗,消息傳到了崔老太太那邊,她和李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她們以為崔奕找到了人,最終還是把人處置了。
袁氏因此被崔老太太責備,憋了一肚子氣,回到海棠苑,將下人訓斥一番,大家噤若寒蟬不敢吱聲。
所有人都以為似雪就是那夜闖入天經閣的人,又被崔奕親自處死,再也沒有哪個丫頭敢生出爬床的念頭。
程嬌兒懸著的心總算是放回肚子裡了,卻不知德全並沒有放棄。
他捏著那包媚藥尋思,這包藥到底下給了誰?是不是那中藥之人就是侯爺要找的人?
陳琦見德全鍥而不捨,忍不住好奇問道:「管家,您還琢磨這事做什麼?」
德全狠狠剜了他一眼,「你傻呀你,你沒見侯爺茶不思飯不想嘛!」
「啊?」陳琦呆了呆,滿目茫然,「侯爺哪有茶不思飯不想,不跟尋常一樣?」
德全恨鐵不成鋼搖著頭,這小子什麼都好,辦事極俐落,就是呆了一些。
「侯爺若是無心,又怎會拿著那丫頭的碧玉耳墜不放?」顯然是對那晚的滋味念念不忘啊!
憑著他對侯爺的瞭解,侯爺是個意志極為堅定的人,那晚的女子絕對有著吸引侯爺的理由,否則他不會任其「為所欲為」。
陳琦聞言方有幾分恍然。
侯爺書案上確實放著一枚碧玉耳墜,所以這是那女子留下來的?
德全叫來幾個心腹,「查,給我查清楚,平日似雪跟什麼人來往密切,又與誰有過節?」
「遵命!」
第三章 找到人了
崔奕今年二十有五,乃帝師,當朝吏部尚書,內閣次輔。
如今內閣首輔張駿年過六十五,是個出了名的和事佬,已經不太理政事,皇帝又年輕,才十五歲,自然是倚仗自己的老師崔奕,是以,朝中內外一應大小事都交付給崔奕。
崔奕每月有一半時間宿在宮中,剩下的時間回到家裡也會忙到深夜,但自從夜醉天經閣後,他連著幾日都在府中。
月亮悄悄掛在樹梢,陳琦仰頭張望著那輪圓月,咂咂嘴嘀咕道:「侯爺數日回府,該不會真的為了個女子茶不思飯不想吧?」
正這麼琢磨著,便見德全領著兩個丫頭進了院落來。
清暉園除了一個粗使婆子,從不見年輕丫頭,主子總是嫌小丫頭們嘰嘰喳喳,心思多,所以不許人進來伺候,德管家怎麼一下子帶來了倆?
陳琦忙迎了上去,目光驚異地掃了兩個丫頭一眼,低聲問德全,「您這是做什麼?」
德全給了他一個諱莫如深的眼神,「你不懂。」不懂剛開葷男人的煎熬。
陳琦無語了,「今日是我值夜,若是被侯爺知道放了人進來,我可是要吃排頭的,您想仔細些。」
德全揚著手裡的一串佛珠,敲了敲陳琦的榆木腦袋,「你還沒娶媳婦吧?」
陳琦聞言臉紅,支支吾吾道:「您好端端地問這做什麼?」
「所以咯,你不懂!」德全呵呵一笑,一把推開陳琦,朝身後示意道:「還磨蹭什麼,還不快去給侯爺送消夜。」
陳琦眼見兩個身姿妖嬈的丫頭小心翼翼往屋裡去了,再看杵在這裡,笑得意味深長的德全,氣得抓住了他的胳膊,「您怎麼不跟進去,若是不懂規矩冒犯了侯爺怎麼辦?」
德全看傻子似的看他,「我去幹什麼,去挨罵?還是去攪侯爺興致?」
陳琦猛然懂了德全的心思,但卻很懷疑侯爺會不會買帳。
屋內,崔奕看到江州遞來的一份修繕城防工事的奏摺,正起身去書架翻閱前些年有關江州水患記錄的資料,結果一轉身就看到兩個娉婷女子各自端了一個盤子跪在地上。
「奴婢向侯爺請安,奴婢熬了銀耳蓮子粥,還請侯爺享用。」這名侍女規規矩矩跪著,神色溫柔而靦腆。
另一個則羞赧不已,甚至還帶著幾分畏懼,哆哆嗦嗦道:「奴、奴婢給侯爺送消夜。」話還沒說,已經嚇得頭點地。
德全在窗口瞄著,心中期待,膽小的那個長得漂亮,惹人憐,另外那個穩重溫和,就看侯爺喜歡什麼樣的?
崔奕瞇了瞇眼,審視著那兩名侍女,心中反感極了,德全安排這兩人是做什麼?
「出去!」他沉眉一喝。
完了!德全的心涼透。
兩個侍女一驚,相視一眼,卻是不敢遲疑,忙不迭端著盤子溜了。
崔奕將摺子往案上一丟,神色不耐瞥著進來請罪的德全,「你也一把年紀了,怎麼越活越回去了?」
「不是啊,侯爺,老奴跟著您二十五年了,您是老奴看著長大的,當初老侯爺把您交到老奴手裡,老奴深感責任重大,如今您也二十有五了,一不娶妻,二不納妾,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惹得外面風言風語的,您就當為了老侯爺在天之靈安息,別苦了自個兒!」
德全聲情並茂地說了一番話,最後說到動情之處,掩面低泣,讓崔奕要斥責的話,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
他臉繃著,坐了下來,眸子如染了墨,情緒濃郁深不見底。
德全見他不吭聲,只當他聽進去了些,決定打鐵趁熱,「再說了,您也別便宜了長房和二房,據老奴所知,清河老家那邊來了信,信中說您若是再不成親,便在族中尋人過繼給您,老太太自然不會去旁支選人,怕是會在長房和二房挑人給您,他們個個都盯著您的家業呢。這個崔家是您在撐著,您才是崔家的嫡子,怎麼能容忍那些旁支庶子在您頭上撒野?
「過一陣子又是老侯爺的忌日,聽說清河族中已經安排崔家十房的老太爺入京,這一次便是為了您的婚事而來,您自個兒不上心,難道等著被人左右?」
崔奕聽得有些不耐煩,按著眉心,神色冷肅道:「他們來了,我自有應對之法,但是這些亂七八糟的人,你以後別帶到我面前。」
德全哭笑不得,目光在那枚碧玉耳墜上掠過,直起身子拱拱手,「得了,老奴知道了,您還是惦記著那晚上的姑娘!」
「誰說我惦記著她?」崔奕氣得抬頭。
德全忍著笑,「那您還留著人家的東西。」
崔奕瞥了一眼那枚耳墜,無奈道:「那女子是何來歷,目的何在,還不清楚,留著只是以防萬一,如果她只是家裡的丫頭還好辦,若是外面的奸細,該當如何?」
崔奕恨不得掰開德全的腦子,看看他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
這不是第一個近他身的女子,以前想盡辦法混到他身邊的大有人在,但這是唯一成功的一個,那晚若不是他燒糊塗了,應該也不會被她得逞,不得不防。
德全懷疑他口不對心,故意道:「行,那老奴明兒個找到那被下藥的女子,先將她打一頓,打得她皮開肉綻,看看她招不招!」
崔奕繃著臉抿著唇沒吭聲,神情晦暗盯著他。
德全知他被自己氣著了,憋著笑道:「瞧,您還是捨不得。」
崔奕白了他一眼,懶得跟他理論,轉身入內休息去了。
德全眉開眼笑,踱步而出。
至於崔奕,他躺在榻上,望著窗外的明月出了神。
如果只是家裡的丫頭,身世清白,倒也不妨收了,正好堵族人悠悠之口;若是外面派來的奸細,便得順藤摸瓜把幕後黑手揪出來。
這些年,他在朝中也有不少政敵,明裡暗裡想讓他死的不在少數。
崔奕想了一會兒,閉目入睡。


養病的三天假期已過,程嬌兒重新去袁氏身邊當差,得知二夫人這兩日心情不好,胃口不佳,她便去廚房親自做了幾樣小菜。
她母親身邊有一位老嬤嬤,做這些小菜特別拿手,便是京城最有名的廚子也比不過,她小時候愛吃,便跟著那老嬤嬤學了不少手藝,本只是為了滿足自己,如今當了丫鬟,卻也是一門討好人的本事。
韓嬤嬤已經開始懷疑她,她得想辦法站穩腳跟,否則出了什麼事,怕是難以自保。
程嬌兒端著菜碟進去時,崔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冬菊正在陪袁氏說話,或許是知道袁氏上次受了氣,身子不好,冬菊特地來傳達崔老太太的關心,順帶還親自給袁氏布菜。
「哪裡勞煩妳動手,還是我來吧。」韓嬤嬤知道冬菊在崔老太太跟前極為受寵,連忙上去接她的筷子。
冬菊卻是笑著避開她,「嬤嬤說的話我卻不懂了,我到底是個奴才,伺候夫人是應該的。」說著,她瞧見程嬌兒端了幾碟子小菜進來,連忙招手,「過來,讓我嘗嘗是什麼菜,看合不合夫人的胃口。」
程嬌兒連忙恭敬上前。
冬菊這才瞧見她那嬌媚的長相,暗暗驚豔,等嘗了一口小菜,這下就更驚豔了。
「夫人,您快嘗嘗,這蘿蔔糕特別好吃。」
冬菊每一樣嘗過之後,全部遞到了袁氏眼前,袁氏嘗了幾口,便神色驚愕,抬頭看向程嬌兒,「這是誰做的?往常都沒這麼多花樣,口味也遠遠不及。」
程嬌兒笑語嫣然,「回夫人話,是奴婢自個兒做的。」
「妳做的?」袁氏吃了一驚,程嬌兒可是小姐出身,手藝怎麼會這麼好?
程嬌兒便把自己學藝的事告訴了袁氏,袁氏看著她神色有幾分惋惜,想著這丫頭其實性子好,手藝好,相貌更好,只可惜偏偏是個剋親的命。
冬菊在一旁聽了兩人的對話,在袁氏用膳期間,時不時打量程嬌兒,她眼觀鼻鼻觀心。
待袁氏用完膳,冬菊便笑著央求道:「夫人,老太太近來胃口也不是很好,能不能把嬌兒借過去,晚間做幾樣小菜給老太太開開胃?」
「那便是她的福氣了。」袁氏抿著嘴笑看了一眼程嬌兒,似雪的事讓她在老太太跟前矮了一截,如果程嬌兒能幫她掙幾分臉面,自是最好不過。

下午程嬌兒便跟著冬菊到了崔老太太的正德院。
冬菊安排兩個小丫頭給程嬌兒打下手,實則也有偷師之意,程嬌兒卻是大大方方的,任由她們窺探。
這些點心小菜,最講究技巧,可不是看幾眼就學得會的,她當初跟著老嬤嬤可是扎扎實實學了好幾年呢。
冬菊見她坦然大方,對她心生幾分好感,心想似雪一走,以程嬌兒這品行和才貌,怕是四少爺的通房無疑,不如結個善緣。
就在程嬌兒帶著兩個小丫頭忙活出十碟小菜時,一個管事嬤嬤急吼吼進來喊道:「嬌兒,再添些分量,大老爺和侯爺今晚要過來用膳。」
程嬌兒聽到「侯爺」兩個字,頓時心跳如擂鼓,接下來的時間,她都有些魂不守舍。
廚房裡的小丫頭和婆子卻是忍不住議論起崔奕來。
「妳們見過侯爺沒有?」
「我沒見過,娟兒姊姊,妳見過?」
「我也只遠遠瞧過一眼。」
「怎麼樣,我聽人說我們侯爺長得特別英俊,京城想嫁給他的世家貴女,跟河裡的鯽魚那麼多呢。」
程嬌兒聽到這,噗嗤一笑,「是如過江之鯽。」
「對對對,是這個詞。」那小丫頭衝程嬌兒甜甜笑了笑。
那個叫娟兒的繼續說:「我們家侯爺自然是極好的,就跟謫仙似的。」
婆子接話道:「這麼好的人,為什麼不娶媳婦呢?妳們看,二老爺納姨娘跟上街買菜似的,三不五時帶人回府,偏偏侯爺卻不近女色。」
「侯爺該不會是……」那丫頭很隱晦地四下瞥了一眼,壓低聲音道:「該不會是那方面不行吧?」
程嬌兒聽到這話,險些被自己的唾沫嗆著,怎麼可能?他好得不得了!
不對,她怎麼會有這個念頭!
程嬌兒羞憤欲死。


酉時三刻,程嬌兒帶著兩個小丫頭將菜呈去正德院的膳廳。
程嬌兒原是不想來的,偏偏冬菊有意抬舉她,將她叫了過來謝恩。
進屋之時,大老爺崔瑋已經在裡面陪著崔老太太說話,就等崔奕了,程嬌兒擔心撞見崔奕,趁著人還沒來,她藉口不舒服,忙溜了出來。
正要拿著盤子離去,卻聽見廊下傳來一道婆子的聲音,「快去稟報,侯爺來了。」
程嬌兒一下子就慌了,轉身換個方向,顯得突兀,徑直迎上去,怕會正面撞到……
她扭頭瞧了一眼,見門口候著的婆子丫頭一個個規規矩矩,垂眸彎腰候著,她趕緊站在最後一個,也跟著低頭彎腰,做出一副極為恭敬,又確定不會被看到臉的姿態。
崔奕獨自一人進了正德院,沿著一個回字形的抄手遊廊過來,便來到了膳廳前,一抬眼就看到廊下站著一排下人。
他面色無波大步走了過來,路過程嬌兒面前時,一股熟悉的香味在他鼻尖一閃而逝。
彼時,他已經越過程嬌兒面前,可那股香氣卻牽動了他的記憶。

崔老太太的晚膳擺在正房的西次間。
西次間連著打通了兩間房,中間隔著一個黃花梨木的雕窗博古架,雕窗正中鑲嵌著一翡翠雲餅,飄花帶綠,通透水潤,是難得的上品。
博古架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古董玉器雕件,一眼望去奢華靡麗,價值不菲。
崔老太太示意丫頭們給兩位老爺布菜,其中又格外照顧崔奕一些。
崔瑋與崔奕分坐崔老太太左右,席間只有清脆的湯勺碰瓷碗的聲音,崔家一貫食不言寢不語。
待吃得差不多了,崔老太太用帕子抹了抹嘴,淨了淨手叫人上茶,往下首瞥了一眼崔奕,只見崔奕神情冷肅,眉目極其清俊,風姿出眾,一舉一動皆比旁人講究,沒由來的讓屋子裡的人噤若寒蟬,屏氣凝神。
崔老太太和善問道:「奕兒今日好像胃口不錯,吃的比往常多了一些。」
崔奕將淨手的布巾遞給丫頭,難得神色溫和回道:「些許是今日膳食合胃口。」
他說到這裡,對面崔瑋笑呵呵接話,「三弟說的沒錯,母親這裡廚子不錯,今日這幾道開胃菜尤其好,不知道是不是來了新的廚子?」
崔老太太見兩個兒子都誇了起來,忍不住笑出聲,「哪裡,是府裡一個丫頭做的,還是老二媳婦身邊的人,今日剛來,沒想到做得這樣好,既然你們喜歡,我叫她每日做上幾樣給你們送去。」
崔瑋故意逗趣拱手,「那兒子就謝您恩典了。」
崔奕淡淡垂了垂眸,「倒不必如此麻煩了,我有時也不在府裡用膳。」
他性子一貫清冷,崔老太太已經習以為常,溫和道:「那你回府時,我便叫人做了給你送去。」
明面上崔老太太總是表現得格外偏愛崔奕,崔奕頷首不再多言。
倒是崔瑋發現三弟今日心情好像頗為不錯,神情不像往日那般沉冷,便打趣道:「對了,三弟,今日為兄遇到張首輔,又被首輔大人罵了一頓,說是我這個做兄長的對你關心不夠,我的好三弟,你什麼時候娶個妻納個妾,哥哥日子都跟著好過了。」
換做往日崔奕聽到這話必定嗤之以鼻,今日倒是神色淡淡嗯了一聲,不再多言,崔瑋也不好繼續開玩笑。
坐了一會兒,崔奕便藉口離開。
崔瑋連忙揮退下人,問起了老太太,「母親,可有把人找著?張首輔說聖上知道了此事,十分關注,聽那意思好像說,若是那個丫頭得了三弟青睞,聖上會有賞賜,嘖嘖,母親您聽聽,聖上對三弟信重到了什麼程度,連個妾都要賞。」
崔老太太聽了這話,神色頓時一緊,「聖上知道了?」
崔瑋點頭,「可不是,朝野皆知,現在沒人再說三弟不近女色,那些世家心思又開始活絡了,想盡辦法走張首輔和宮中的門路,想求賜婚呢。」
崔老太太微微苦笑道:「那丫頭找是找著了,但是人已經死了。」
崔瑋驚訝,「啊?」
「是他親自處死的。」
「不是吧,難道是個奸細?」崔瑋神情驚愕。
崔老太太搖了搖頭,「不是,是老二媳婦身邊的丫頭,估摸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爬床,觸了老三的逆鱗。」
崔瑋沉默了一會兒後才道:「母親,若是聖上那邊真的要給三弟賜婚,肥水不落外人田,您那邊還得抓緊點。」
「嗯,我心裡有數。」崔老太太按了按眉心,她娘家有位侄女正值芳齡,配崔奕正好。
崔老太太沈氏並非老侯爺的原配,她原先是一位五品武將的庶女,先長興侯老夫人蕭氏過門五年無所出,頂著壓力給老侯爺尋了一門良妾,便是她。
沈氏一過門便連生了兩子,一時風頭無兩,蓋過了蕭氏。
後來蕭氏年過四十懷了孕,千辛萬苦生下來一個兒子,老侯爺視若珍寶,便是崔奕,只可惜蕭氏身子氣血虛虧,熬了一年多就去世了。
三年後,老侯爺將沈氏扶正,沈家在崔家的提拔下慢慢顯赫,如今沈家上下一心巴結老太太,指望能把嬌養的嫡女嫁給崔奕為妻。
崔老太太自然也有這個打算,只是原先她在沈家並不受寵,有心壓了一壓沈家人,擺擺架子,如今火候卻到了。


這邊崔奕回到清暉園,德全一臉殷勤得意地跟了進來。
「我的侯爺,老奴總算把似雪的狀況摸清楚了。」他手裡拿著一份名單,是查出來的與似雪有過節的名錄。
哪知道他笑容還沒落下,崔奕匆匆坐到案後,順手拿起了奏摺翻開看,一邊丟下一句話,「不必找了。」
「啊?」德全一顆心跟冰棒子上滾過似的,「為什麼呀?」好不容易有一點眉目,居然不找了?
「我已經看到她了。」崔奕埋頭忙碌,丟下德全目瞪口呆。
啥?已經看到了?是誰?
可惜無論德全怎麼糾纏追問,崔奕已經不理會他。
德全只得轉身出來,問了門口候著的小廝,「侯爺今日去了哪裡?」
「就去了老太太那邊用晚膳。」
德全愣了愣,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單,著人去打探了一番,很快有了結論,他看著紙上「程嬌兒」三個字,勾出一抹極輕的笑容。
好樣的,丫頭,再叫妳跑了,我就不是崔家大管家!

此時程嬌兒正在袁氏房裡受賞,袁氏聽人回報,說是程嬌兒今日幾樣小菜得到了大老爺和侯爺親口讚賞,喜得跟什麼似的。
「侯爺也誇讚了?」袁氏還不肯相信。
「可不是嘛,您要知道侯爺從來對膳食不上心,這一次居然誇了一句,可見是得侯爺的心。老太太還吩咐,以後侯爺回府用膳,便叫嬌兒做了吃食送過去。」
袁氏歡天喜地點了頭,要知道崔奕平日就是個冰塊,長房和二房的人卯足了勁討好他,基本上難得一個笑臉。
「嬌兒,這事就交給妳了,妳旁的活也不必幹了,每日多準備一些點心和開胃小菜,侯爺回來便送過去。」
程嬌兒叫苦不迭,卻只能應下。這下好了,她是在袁氏身邊站穩了腳跟,不怕別人對付她,卻也給自己惹了大麻煩,只希望崔奕日日宿在宮中,不要回來才好。
程嬌兒抱著一堆賞賜回了屋,小蓮一改往日的親暱,冷哼了幾聲倒頭睡去了。
程嬌兒也沒吭聲,自個兒收拾好便上了榻。
小蓮忽然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冷笑道:「嬌兒姊姊,沒想到妳藏得這麼深呢。」
程嬌兒知道她嫉妒自己得寵,笑著勸道:「小蓮,妳錯了,妳是做大菜的,我只是做做冷盤和點心,跟妳又不衝突,如果我們倆配合得好,主子吃得開心,那是相得益彰。」
小蓮眨了眨眼。
程嬌兒見她懵懂模樣可愛,噗嗤一笑,吹了燈上床睡了。
小蓮想了想,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嫉妒得不講道理,也就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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