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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炮灰女配求生存
盛夏的雨不是用來解暑的,前一刻電閃雷鳴,後一刻雨歇了天反而更悶,窗外美人蕉還在滴水珠子,喬木上趴著的知了就已經開始鳴叫。
屋裡頭韓老夫人正在跟韓二夫人說著話,孫嬤嬤和清竹在跟前伺候,玉桃在耳房備茶,感受著撲面而來的熱浪,無比想念正廳那兩座大冰山,蓮子茶一沖清香撲鼻,但再香伴隨著蒸騰的熱氣也讓人無福消受。
「妳就不該出來,妳可知道二夫人來老夫人院子是為了什麼?」
韓老夫人只喜歡喝玉桃泡的茶,碧翠無事可做只能在旁收拾茶具,時不時豎起耳朵聽屋裡的動靜,可惜幾面湘竹簾加上灑金帳遮著,正廳不止涼氣傳不出來,也沒遞出來隻言片語。
玉桃聽見碧翠的話,不在意她話中的意思,只羨慕她乾乾爽爽的一張臉。
她不耐熱,沒想到穿書了還是不耐熱,髮絲汗濕就算了,她都感覺到自己胸下積了一堆汗。汗水讓衣衫黏膩在一起,泡完茶她就得抽空把肚兜換了。
她的確不該出正廳,但不出又能怎麼辦,韓二夫人明顯看重的就是清竹,她總不可能裝作看不懂眼色,硬杵在那裡,得罪韓二夫人沒事,她就怕把女主給得罪了。
她穿進這本《一品通房》已經快一個月的時間,按著時間軸,女主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要去給男主當通房。
《一品通房》是一本不折不扣的大女主小說,妥妥的女主升級流,女主清竹父母雙亡被賣進國公府,從末等的打掃丫鬟開始,第一步是成為了韓老夫人的身邊得寵的大丫鬟,第二步成了韓府三少爺的通房,之後過了許多步,她熬死了韓三少爺的原配、繼室,在韓三少爺五十歲當上一品大官的時候,終於成為他的正室夫人。
這本書玉桃並沒有完全看完,只是在評論區看到了有讀者總結女主的升級路,早知道會穿書,她就該在看到炮灰女配跟她小名一樣的時候,立刻背誦全文。
雖然只看了幾頁,但她這角色的命運她是看完了。
韓家三少爺鐘靈毓秀,小時就有文曲星下凡的美稱,獨獨在婚事上不怎麼順遂。
自小定下婚約的姑娘,及笄起就纏綿病榻,韓三少爺等了她兩年,又遇上老國公爺去世,韓三少爺要守孝三年,日子就那麼耗了下去,沒想到孝期快過,那姑娘沒等到進門就撒手人寰,香消玉殞了。
眼瞅著他族兄們的孩子都五六歲了,韓二夫人著急上火,孝期內不能議親,就想著給兒子找一個通房,別都及冠的年紀還不通曉人事。
女主清竹模樣清秀,懂規矩知進退,韓二夫人在福華院見過她幾次,加上想給老夫人賣個好,便打算定下她。
本來就定下了清竹一人,只是原主身為女主升級路上的墊腳石,怎麼可能在一旁乾看著。原主更討韓老夫人喜歡一些,便央了又央,跟著清竹一起去當了韓三少爺的通房。
跟女主搶男主,結局可想而知是多麼的慘烈,韓三少爺原本更喜歡原主,但相處過程中漸漸發現原主毫無內涵,小肚雞腸,便疏遠了她。有一次原主犯下一個大錯,韓二夫人本來就不喜她,下令打了四十大板,原主沒熬過去死在了下人房。
玉桃還記得原主死後,女主知道原主被隨意埋在了亂墳崗,為原主落了幾滴淚,同時警醒自己要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不止是女主要拿來警醒自己,她也得刻在腦門上。
男主是女主的,跟女主姊妹相稱的美女通常沒有好下場。
把茶碟放在托盤上,玉桃瞧了眼銅鏡,鏡中的丫頭梳著垂掛髻,左右個簪了一朵淡粉的絹花,額前幾縷髮絲因為汗水貼在臉龐,露出一張白淨如玉的臉,芙蓉面,柳如眉,杏眼桃腮,穿書唯一的好處應該是這張臉比她現代的那張出眾不少,把她原本的缺點都摒棄了,優點都無限放大。
想著,玉桃低頭看了眼,視線沒落在腳尖而是被胸前遮蔽,透過衣衫隱約能看到黏膩的白肉,玉桃渾身汗濕得不行,對碧翠道:「妳去送一趟,我去換件衣裳。」
「好端端的換衣裳做什麼?」碧翠以為玉桃是想打扮得美些讓韓二夫人瞧,「等到妳換了衣裳過來,二夫人該走了。」
「我這是熱了一身汗。」
玉桃一說,碧翠仔細看了她的模樣,果真在鬢邊看到了幾顆晶瑩的汗珠子。
「怎麼就熱成這樣了?」
雖然瞧見了汗水,但碧翠不覺得玉桃這樣子有什麼見不得人,旁人出汗是邋遢噁心,玉桃一身雪肌,一出汗肌膚下頭就透著粉,像是花蕊沾露,嬌嫩欲滴。
「還是妳去吧,在二夫人面前露露臉也是好的,別讓風頭都被清竹搶了。」
「尋常又不是見不到二夫人,有什麼搶不搶風頭的?」既然是女主的風頭,給玉桃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去搶。
這話淡然得不像是出自玉桃的嘴巴,碧翠哼了聲,「我瞧妳生了場病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要是以前妳恐怕就鬧起來了,哪會任由清竹耀武揚威。」
福華院裡自來就是玉桃和碧翠好上一些,都是大丫鬟,但清竹可能有什麼女主氣場,在丫鬟堆裡不討人喜歡,碧翠不止一次說過覺得清竹看不上她們。
「她本就不甘願做個丫鬟,當了通房,又是三少爺的通房,以後算是半個小姐了,跟我們可是不同了。」碧翠語氣酸不溜秋,既像是討厭清竹,又像是為她不平。
玉桃覺得碧翠是真不願見清竹好,但跟自己也沒那麼好,這話一句接一句的,明顯有拱火的意思。
女主當然不同了,在禮教森嚴的封建社會,從通房到一品夫人,哪怕是五十歲才做到,那也是妥妥的牛逼。她自問自己沒那個本事,所以絕對不會跟女主搶奪當男主通房的好差事。
「不同就不同,各有因緣莫羨人。」
碧翠拿起了紅木雕海棠鎏金嵌邊托盤,輕嘖了聲,「妳倒是想得開。」
說是那麼說,她可不信玉桃能想得那麼開,玉桃仗著漂亮與老夫人喜歡,隱隱以福華院第一丫鬟自居,怎麼可能讓清竹越過她占走這門頂好的機緣,恐怕是心裡琢磨著什麼不樂意告訴她。
韓老夫人極重規矩,哪怕在屋內,也是翡翠抹額,玫瑰紫緙絲褙子,頭上赤金髮環,端坐在上座。
左下座的韓二夫人打扮妥帖,點翠蘭紋頭面,身上金枝玉葉紋長褙子,下是牡丹團花馬面裙。
碧翠捧著托盤到了正廳續茶,韓老夫人瞧見是她,「玉桃呢?」
自己端著托盤,老夫人卻點了旁的丫頭的名字,碧翠面上的笑容反而更燦爛,「玉桃泡好了茶,嫌天太熱,回屋換衣裳去了。」
「這丫頭就是容易熱著,平日裡都恨不得貼在冰上頭。」
韓老夫人笑談了一句,便繼續跟韓二夫人聊身邊的瑣事,只是立在一旁打扇的清竹聽著玉桃的名字,微微閃神。
這府邸裡六位少爺,後頭兩個年歲都還小,前面四個,大少爺和二少爺都娶了妻,侍妾通房都不少,三少爺和四少爺雖都未娶親,但三少爺是正經嫡出的少爺,還未弱冠便是庶吉士,前途一片光明,而四少爺是不受寵的庶子。
其實若是讓她選,她寧願選庶出的少爺,嫡母不喜,在婚配上就不會許給他有底氣的正室,可惜四少爺早年受了重創雙腿殘廢,性格陰戾,讓人實在沒法子選。
她知曉二夫人中意她的模樣端莊,但她也曉得她的模樣只是端莊而已。她跟玉桃相比遠算不上漂亮,若是玉桃也去了三少爺的房裡,有了對比三少爺恐怕更喜玉桃。
但她卻不排斥玉桃同她一起去,因為玉桃美則美,卻十足的沒腦子。三少爺性子冷清自持,要不然也不會那麼多年都沒侍妾通房,他一心向學,對於美色會一時迷惑,但認清後就會知曉什麼樣的女子伴在他身邊最好。
清竹有心讓玉桃來襯托自己,但這一個月來玉桃像是變了性子,老夫人提起二房的事不言不語,像是對去三少爺那兒沒了興趣,若說還有什麼不一樣,就是她更用心討好老夫人,現在幾個丫頭裡老夫人最寵的就是玉桃。
如今韓二夫人過來,按著以前玉桃的性子,鐵定要露個臉,如今卻像是特意避開,難不成她真覺得三少爺那兒不是好去處了?若是這樣她又打算去哪?難不成認命配個同是家生子的管事,一輩子當奴才做牛做馬?要真是這樣她可是蠢得無可救藥。
一從耳房出來玉桃就後悔了,本來以為耳房就夠悶,出了耳房她才曉得什麼是汗如雨下。估摸著韓二夫人還要在福華院待上一會,玉桃換了衣裳不急著回耳房,而是貼著迴廊靠牆的一面,往府邸裡有假山流水的地方移動。
國公府層臺累榭,多的是避暑的地方,她去的地方離福華院不遠,是一處鐘乳石假山群,有山有水的地方自然有涼風,只是玉桃今日過去,剛進洞裡,就發現這地方提前被人占了。
從烈日下進到昏暗的環境,她眼睛有片刻的模糊,沒第一時間瞧到人影,聽到有人開口才頓住了步子。
「誰派你來的?」
開口的男聲有股慵懶的味道,吐詞緩慢,雖然是在發問,卻不像在意問題的答案。
玉桃的腳步停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洞穴中坐著輪椅的男人已經側過臉,視線從地上跪著的人轉到闖入者的身上,狹長的眸子在半暗的環境裡鍍了一成特別的流光。
懶洋洋的目光在玉桃臉上滑了一圈,似乎覺得目光抬高太累,視線自然而然就回到了直視的位置,正對著她胸前顫動過分的地方。
玉桃怕跑起來熱,一路走得格外穩妥,但一個地方只要過度的大,又沒有穩定包裹的輔助工具,她喘個氣都能跟著抖。
沒想著會在這裡遇到人,而且還是府裡的主子,玉桃快速地福了福身,「四少爺安。」
行了禮,玉桃抬頭看到韓重淮目光依舊沒有移開,心裡罵了聲老色鬼,脖頸微低,「奴婢無意闖入,擾了四少爺,還請四少爺不要與奴婢計較。」
說起來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在陰涼的地方遇到韓重淮,半個月前她趴在一處假山邊上的石桌昏昏欲睡,半瞇著眼感覺光線被物體遮住,嚇得蹦起來,來的就是韓重淮。
見到有人,他推著輪椅就走了,誰知道這一次闖入的人變成了她。
沒聽到韓重淮的動靜,玉桃試探地腳步偷偷往外蹭,蹭到了烈日底下,轉身就溜。淡粉碎花絛巾裹著的腰在驕陽下像是被光曬化了似的,纖細得像是搖曳的絲條。
韓重淮片刻才收回了目光,看向腳下顫抖不停的男人,「你的消息是遞給她?」
石洞裡淡淡的鮮桃的味道並沒有沖淡壓抑緊繃的氣氛,跪著的男人抖得像是秋風中的落葉,他來這是為了把消息放在暗中標記的地方,等著府裡線人把消息傳遞出府,誰知道他消息還沒放,韓重淮便來了,看樣子像是早就知曉他是探子。
想到韓重淮的手段,男人知道強辯無用,聽到問話立刻點頭,「是她……」
男人抱著能拉一人下水便是一個的打算,卻聽到上首的韓重淮嗓音帶著淡淡笑意,「你沒抬頭看過她一眼,怎麼就知是她?」
韓重淮的腳不方便,說完在暗處的侍衛便一腳踹上了男人。
男人一個倒仰,迅速又爬回了原地,辯解道:「雖然奴才沒看到人,但她要不是線人,怎麼會在這個時辰來這裡?」
「有理有據。」韓重淮手指敲著椅輪,洞裡新鮮的桃味散得差不多,只剩潮濕陰暗滋生的酸臭,他不耐煩耗下去,「剛剛爬得太快,看著像是在諷刺爺,把腿砍了扔出去吧。」
暗處走出三個肩寬胸闊的侍衛,兩人料理探子,一人站在韓重淮身後替他推輪椅。
探子被捂了嘴,發出痛苦至極的嗚咽,幾人都是見慣了這場面,神色沒有絲毫波動。
「大人,可要給那個丫鬟投餌?」
回想格外讓他覺得舒服的馥郁香氣,韓重淮懶懶地動了動脖子,「不急,且看看。」
從假山處回轉,玉桃不知道在心中默念了多少次倒楣,她本來是乘涼,一來一回,自己身上又有了汗意,而且還有可能撞到了什麼了不得的隱祕。
不過韓重淮既然沒叫住她,任由她跑了,是不是就代表著她撞見的不是什麼大事?
回憶洞穴中韓重淮的神情,玉桃想起了這本書的設定,《一品通房》為了襯托男主的品行高潔,所以把其他男性角色都設定成了老色鬼。
韓大少爺和韓二少爺見到女人就走不動道,而跟韓重淮的兩次碰面,他目光的落點讓她覺得他應該跟他們差不多。
而且韓重淮不止看,他可能以為她沒發現,但她每次都見著他動了鼻子,哪怕他長得英俊,這舉動在她眼裡看著也像是發情期的狗在嗅聞可交配的氣息。
玉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是老色鬼的話應該不會忍心它失去活力。
回了福華院,玉桃正好碰上韓二夫人離開,她側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卻還是引得韓二夫人多看了她兩眼。
十六七歲正是盛開的年紀,鵝蛋臉肉而不肥,杏眼翹起的弧度透著勾人的意味,更別說她有別與其他丫頭的身段,有些東西當姑娘的時候不懂,嫁了人便明瞭男人愛女人什麼。
對於某些男人說,才學、臉蛋都是無謂,只要胸鼓腰細,便有銷魂滋味。這樣的女人,二房的後院就有幾個,韓二夫人看著玉桃,就跟看著她們的感覺一樣,覺得礙眼的很。
韓二夫人在玉桃面前停了幾步才走,碧翠瞧著二夫人的背影,面上浮現一絲興奮,「二夫人特意瞧了妳,該是中意妳。」她一邊說,一邊斜眼往清竹那面看,清竹面色平靜,像是什麼都沒聽見,越是這種態度越是惹人厭煩。
「二夫人只是妙步生蓮,走得稍慢了些。」玉桃敷衍了一句。韓二夫人才不可能看上她,停下來估計是在心中嘲諷她。
書裡面原主跟清竹一起去了二房,韓二夫人十分不喜歡原主,顧忌著原主是福華院出來的沒明說什麼,可一抓到原主的錯處便讓原主沒了命。
進了正廳,冰山的涼氣鑽入肌膚,玉桃打了一個舒服的顫。
「瞧她這小樣子,跟隻小貓似的。」
韓老夫人笑看著玉桃,人上了年紀,對小姑娘的敵意就少了不少,她喜歡玉桃這副有福氣的模樣,在她跟前就多得寵幾分。
玉桃小步跑在韓老夫人腳邊的腳踏坐下,給老夫人捏著腿,甜笑地道:「小貓可沒玉桃那麼好,玉桃會替老夫人按腿,小貓只會撓人。」
「那可真是。」
韓老夫人跟韓二夫人聊得久了,神情懨懨,玉桃伺候了韓老夫人躺下,便在角落坐著發呆蹭冷氣。
她發現穿書後除卻遠離女主,其二就是討好韓老夫人。對於她來說,韓老夫人就是她現在的頂頭上司,她的生活水準是由韓老夫人的態度決定。
如今女主去二房是鐵板釘釘,二夫人不提她也不提,老夫人自然不會讓她也去二房。
閃躲過了炮灰情節,她就要面對其他的問題了。她這個年紀的丫頭,最多在主子身邊再待兩三年就得配人。
沒了二房的去處,身為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她的選擇就在府裡的管事身上。不少丫頭覺得嫁個管事就是幸運,但她實在無法覺得幸運起來。
國公府就那麼大點,有什麼人她一個月以來都摸透了,管事裡面要不是年紀可以當她爺爺的,就是喪了髮妻,一屋子的孩子缺娘照顧。
她還可以往管事兒子裡頭選,不過有次她無意間聽見有管事帶頭跟一群國公府的下人閒聊,說她的長相不安於室,平日裡多看兩眼,有機會占占便宜就夠了,不適合娶回家做媳婦,要不然綠雲蓋頂,孩子都不知道是誰的。
他們嫌她長得豔麗,她還嫌他們小人嘴臉,跟了他們說不定哪天就被送給國公府的老爺享用,用來升職加薪,走上奴才生涯的巔峰。
那麼一想,原主當初去三少爺那裡竟然是最好的去處,說起來她一定不會像原主一樣拈酸吃醋,要不然她還是去跟女主擠一擠?
內室有了動靜,玉桃停了不切實際的胡思亂想,把軟鞋擺在腳踏上,伺候韓老夫人穿鞋。
「讓清竹來。」
韓老夫人說完,就見玉桃抬起頭,才眨眼的功夫眼裡就蒙了層霧,一副受了委屈惹人疼的模樣。
「哎喲喲,這是怎麼了?」韓老夫人笑得不行,「怎麼就委屈上了,我叫清竹來,是因為過兩天她就要去二房,這兩天讓她多在我身邊,提點她兩句規矩。」
「只是這樣?」玉桃的唇微微翹著,像是還沒被哄好。
「可不就是。」
「那奴婢這就去叫清竹來。」玉桃噘著嘴,讓小丫頭去喚清竹,自己則戀戀不捨的不想走。她這不想走一半是為了討老夫人高興做戲,另一半是真不想離開這有冰的屋子。
「我知道妳最為乖巧,清竹去了時哥兒那,我也會給妳找個好去處。」小歇時作了一個美夢,韓老夫人心情不錯,靠在檀木雕花床柱邊上笑道。
「老夫人這裡就是最好的去處,奴婢只想留在老夫人這裡,哪兒都不想去。」
「妳這傻丫頭,就是想一直在我身邊伺候,到了年紀也該許人,等到嫁了人之後再回我身邊伺候,要不然旁人該覺得我苛待丫頭了。」
「奴婢就想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一輩子。」玉桃低頭一副小姑娘羞澀模樣,像是默認了韓老夫人說的嫁了人再回來伺候。
表現這般,但玉桃曉得她真嫁了,回到韓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可能性不大。
韓老夫人的福華院丫頭不少,嫂子婆子卻不多。嫁了人還能回福華院伺候的,大多都是在府邸經營了一兩代的家生子,原主是七八歲才賣入了國公府,看著受寵卻沒什麼底子。
伺候了韓老夫人一個月,玉桃慢慢摸清了韓老夫人的性子,韓老夫人看著菩薩心腸,每天有半個時辰耗在佛堂裡,實則冷情,因為不喜歡韓大夫人,就能沒事找碴苛責無錯的孫女,對親人尚且這樣,何況她這個丫頭。
心裡清楚一切,玉桃還是竭盡全力地撒嬌賣乖,在她的努力下成果斐然,出屋的時候得了一根韓老夫人賞的纏絲金簪。
得了賞賜,回到住處又看到碧翠給她留了點心,玉桃嘴裡塞著點心往床上一躺,快樂就那麼簡單。
「都被趕出來了還那麼樂。」
花生酥放進了嘴裡,花生香脆,糖酥軟綿,玉桃幸福地瞇了瞇眼,衝碧翠給她留的點心,她完全可以無視她的拱火。
玉桃一高興,臉上就浮現輕輕淺淺的嫩粉,碧翠瞧著閃了下神,看著玉桃把點心吃完才歎了口氣,「真不知妳是怎麼想的,要是去三少爺那兒,這樣的點心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這可不一定,二房是二夫人當家,當三少爺通房討好的是三少爺,怎麼就能點心要多少有多少。」
「妳就只惦記點心!」
玉桃無辜眨眼,點心這個話題,不是她提的?
有時碧翠覺得玉桃變聰明了,但有時又覺得她傷寒後更蠢了。
「不跟清竹爭搶,妳之後打算去哪處?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都不是好相與的。」碧翠是家生子,早就跟自家表兄定了親,只等合適的時候求老夫人的恩典,她沒有婚事可操心,便喜歡看府中丫頭的最終歸宿。
「又不止這兩位少爺可選。」
「五少爺和六少爺如今才十二,妳就是能等,少爺們也不會願。」
「不是還有四少爺?」
聽到碧翠跳過了韓重淮,玉桃提醒了一聲,不過她提醒的這聲,讓碧翠在暑天打了個寒顫,「妳瘋了,若是去四少爺那,還不如等五少爺和六少爺。」
四少爺在國公府的下人們看來就跟閻王沒什麼兩樣,哪怕他曾經風光,風頭蓋過了其他少爺。
碧桃說完見玉桃像是沒意識到韓重淮的恐怖,皺眉道:「妳可知道就那麼一會功夫,四少爺又砍了一個小廝的雙腿,把人扔出了府。」碧翠說著都全身發麻,覺得恐怖的緊,「我聽春鶯說那小廝為人和善,見到誰都是三分笑,也不知道怎麼就惹到了四少爺。」
玉桃想起了之前無意間撞到的事,聽著韓重淮的話,若是砍的是洞裡面的小廝,那小廝恐怕也不無辜,她沒開口評論這事,但是碧翠卻打開了話匣子。
「四少爺跟三少爺年歲就差了半年,三少爺為人正派,想給趙家小姐體面才一直才沒有通房侍妾,可四少爺就奇怪了,一直沒有訂親,哪怕是給老國公守孝不能納妾,那也能讓丫頭作伴,但他身邊卻無通房,我聽人說他可能不止是傷了腿……」
剩下的話碧翠不敢說,只是用眼神示意玉桃。
玉桃當然懂她意思,碧翠本意是嚇她,但她聽著卻覺得不錯,若韓重淮真的不行,那他那裡還真是個好去處,有色心沒工具,她至少不用擔心生子問題。
想著,玉桃還真認真地考慮了韓重淮。
韓重淮在國公府少爺裡排行第四,是大房庶子。他在國公府地位有些尷尬,倒不是因為他是庶出,而是因為他曾經風光過。
老國公還在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韓重淮,親自把他帶到身邊教導不說,還為他鋪了錦繡大道,讓他小小年紀就去軍中歷練。
而他也爭氣的立了幾個軍功,十六歲時就被封為五品將軍,只是老國公病逝後他的運氣一落千丈,一場戰役中他從馬上墜落,殘廢了雙腿被送回國公府。
武將不能站立動武,在所有人看來韓重淮這一生算是走到了頭。
但他一生再走到頭,也是主子可以使喚下人,她的人生才是真的一眼望得到頭。
「妳不會真想做四少爺的通房吧?」碧翠半天沒聽到玉桃的聲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玉桃無奈地搖了搖頭,她誰的通房都不想做,要是可以選擇的話,她只想當韓老夫人。
睡覺有人給她脫衣服,起床有人給她拿鞋子,累了有丫頭給捏腿,無趣了還有漂亮丫頭裝巧賣乖,爭風吃醋。
這他媽才是人生啊!
第二章 主動討差事
丫頭當通房不像是正經姑娘嫁人還要看日子,韓二夫人昨日看了人,今日清竹就收拾了包袱,與書中不同的是,這次沒了原主歡天喜地的跟在清竹後頭。
「因還在孝裡,也不能給妳辦個桌,但禮還是得給妳,咱們一同在老夫人這兒伺候了那麼多年,妳如今有了好前程,我祝妳往後開心。」
玉桃說著塞了一對梅花樣式的銀耳墜給清竹。
收了玉桃的禮,清竹臉上浮現明顯訝異,看著面前在燦日下格外美豔的玉桃,真不知她是怎麼開了竅,沒爭著去二房,也沒追著罵她,還曉得送禮添面子情。
「妳可真是變了。」
「什麼變不變的,大家都是當丫鬟的,都是苦命人能有什麼大仇。」
玉桃笑咪咪地看著清竹,按著小說定理,長得比女主漂亮,跟女主是至交好友的女性角色活不了,而長得漂亮跟女主有仇的也沒一個能好過。
她既不想跟女主好,也不想跟女主有仇,就想能有個見到面點頭的關係。
「三少爺性情溫和,從未聽過他苛待身邊下人,前些日子還解了自小陪他念書的書童身契,讓他有白身可參加科考。」
清竹說得慢條斯理,玉桃越聽臉上的笑容越盛,「三少爺是個好人,妳能去他身邊伺候是福分。」
笑容清澈,像是真為了她高興。
這樣的玉桃,清竹當然不想要她一起去二房,別說是男人,便是女人面對兩個同樣知進退懂分寸的丫頭,也會更偏向漂亮的那個。不管玉桃是怎麼變了性子,她如今只慶幸玉桃沒把主意放在三少爺身上,省卻了她一些麻煩。
「聽說妳想去四少爺那?」收了禮,清竹有回禮的意思。
玉桃眨了眨眼,第一反應就是碧翠的嘴巴也太不嚴了,她不過是隨意那麼一說,碧翠就把話言之鑿鑿地傳了出去,還傳到了清竹的耳裡。
心中無語,但玉桃面上含笑,也不說想還是不想。
話從碧翠那傳出來,清竹並不是十分相信,四少爺的麒麟院是府裡下人最懼怕的地方,再想攀高枝,丫頭也不敢往麒麟院湊,玉桃的顏色在哪個爺面前都能討到好,又何必打麒麟院的主意。
她說這話有試探的意思,但看玉桃滴水不漏,哪怕覺得有什麼蹊蹺,但她之後就是二房的人了,在這事上沒必要太過深思。
有心想賣玉桃個好,清竹道:「再過幾日便是四少爺生辰,老夫人定會送些東西去麒麟院,往日這些事是我準備,如今事情應該是落在了瓔珞身上……」清竹頓了頓,「妳若是有心,可以問瓔珞討了這差事。」
話點到為止,清竹不再多說,不管玉桃去麒麟院討好還是去送命,她都算是把這添妝的人情還了。
玉桃目送清竹走遠,心想女主就是女主,格局就是不一樣,要是其他的炮灰女配見到以往的敵人示好,少不了冷嘲熱諷,但清竹竟然眨眼的功夫就消化了她的示好,並且有來有往地回了她一個機會。
韓重淮的生辰啊,清竹記得那麼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把打算放在韓重淮的身上過?
玉桃伸了伸懶腰,火速回到內室乘涼,清竹都提了有那麼個機會,她自然想去麒麟院看看,雖然已經這個境地了她還是想要多幾個選擇。
再者那日算是撞見了韓重淮的隱祕,他沒找她麻煩可能是不把那事當一回事,但也有可能覺得她是個隱患,等著實際處理,若她成了他的人,就平了這個隱患。
不過也得看看韓重淮那兒用不用得起冰,用不起的話,不管往哪擠她也不會往麒麟院去。
玉桃跟瓔珞討差事,沒說兩句,瓔珞便連連點頭。
「我正煩這事,妳知道我膽子最小了,每次聽到麒麟院有丫頭小廝被砍了腿,我當夜就得作噩夢,玉桃姊妳可真好!」
瓔珞年紀比玉桃小些,跟孫嬤嬤沾親帶故,所以清竹一走,她便接替了清竹的活。
想到這個,玉桃便覺得當丫頭是件難事,福華院四個大丫頭,明面上說是她最受寵,但實則她手上的權最少,平日就是在老夫人面前逗個樂,什麼收鑰匙收冊子的活都跟她沒有干係。如今是春鶯頂了清竹的缺,春鶯爹娘都是老夫人的陪房,估計等到瓔珞嫁了,權就到了春鶯的手裡,哪怕她不配人也輪不上她。
「幸好還沒出孝期,不然四少爺這生辰看著可真冷清……」瓔珞一邊給玉桃點東西,一邊閒話,自從老國公爺去世,韓重淮斷腿後,麒麟院一日比一日安靜,韓重淮也就砍下人腿的時候,才讓下人們覺得國公府還有這個主子。
「這不算冷清了……」
玉桃在旁看瓔珞拿著冊子在庫房數東西,看得眼紅。她怎麼討好韓老夫人,最多也得根赤金簪子,而這些日子她都沒見過韓重淮給韓老夫人問過一次安,韓老夫人依然不心疼地把好東西給出去。
韓淮重是庶子,大夫人嫌他礙眼,而大夫人不喜歡的,對老夫人而言就有重視的必要。
「玉桃姊,外頭的傳言不會是真的吧?」
玉桃正欣賞著匣子裡紅玉雕的錦鯉擺件,聽到瓔珞的話,下意識「嗯」了聲,抬眸就見瓔珞眨著眼睛好奇地靠近了她,「什麼傳言?」
「還有什麼傳言,自然是玉桃姊妳喜歡四少爺。」
瓔珞真不明白,玉桃怎麼喜歡了四少爺,那可是個活閻王,旁的主子跟下人置氣,只是搧巴掌打板子,而四少爺則是直接砍腿,在他身邊伺候,稍不留意腿就沒了。
玉桃:「……」
托了碧翠的福,估計全府邸的人都知道她對韓重淮有意。
「我哪敢高攀,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傳出來的消息。」對著瓔珞自然不能像對清竹那樣,玉桃辯解了一句,信不信就不關她事了。
瓔珞當然不信,要是玉桃不來跟她討活,傳言她只是將信將疑,但玉桃來要這個活,那就坐實她想去麒麟院……怎麼會想著麒麟院?
瓔珞同情地看著玉桃,難不成她以為去了四少爺院子,就能跟清竹爭長短?長得花容月貌,可惜沒腦子。
韓重淮的院子名為麒麟,是老國公還在世時特意題的院名。聽說老國公本來還有意把韓重淮的名改為麟,把他記在韓大夫人名下算是嫡子,但老國公已經病逝,這件事也不知道是以訛傳訛,還是真有此事。
反正不管有沒有改名這事,老國公在世時無疑是疼愛韓重淮的,麒麟院的位置說離正院偏,實際另占了一片小天地,規模並不比福華院小。
玉桃領著兩個小丫頭,沒踏出福華院幾步額上就有了汗,看到麒麟院飛簷的時候,脖頸已經汗津津的一片。
韓重淮的院子最好是值得看,要不然她就,她就……行吧,對於一個現職是丫鬟,職業最大晉升空間是通房的她來說,她什麼都不能做,一氣悶身上的汗流得更加快。
「玉桃姊,妳怕不怕?」
過了月門,麒麟院近在咫尺,跟在玉桃後面小丫頭面面相覷,步子有些不敢往前邁。
麒麟院沒人不怕,國公府的下人犯了錯,寧願被調去刷馬桶,也不願意被調到這兒來,就怕自己的腿走起來哪天讓四少爺看著不滿意就給砍了。
「四少爺是頂好的人,有什麼可怕的。」
這幾天玉桃聽得最多的,就是旁人問她怕不怕韓重淮,聽多了,她連笑而不答的耐性都沒了,乾脆睜眼說起了瞎話。
「四少爺溫文爾雅,英姿無雙,給四少爺送賀禮的機會旁人搶都搶不來,能落到我們身上是我們的福氣……」
想著踏入了韓重淮的地盤,多說幾句好話,哪怕只是他院子裡的下人聽到了,她也能賣個好,誰想到她運氣那麼好,踏入院門側眼就看到了正主。
麒麟院外面看著荒草叢生,花樹都沒人修剪,但內裡的庭院卻十分雅致,庭院姹紫嫣紅,有芍藥、海棠、夾竹桃,松樹成蔭,韓重淮坐在樹下,眼眸半瞇看著像是在曬太陽。
瞅見了韓重淮,玉桃本來心裡還在腹誹大熱天,他在外面坐著是想當烤乳豬,但走進了院裡就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一股涼氣,也不知道是院子的地形,還是綠植種的方位有訣竅,麒麟院比起別處都要涼爽許多。
馬屁被正主聽到,玉桃面無羞色,在韓重淮面前福了福身,神色平靜的像是剛剛說話的人不是她,「給四少爺問安,老夫人讓奴婢來給四少爺送生辰賀禮。」
兩個小丫頭戰戰兢兢地跟著請安,本來她們就害怕,一進麒麟院又感覺到陰風陣陣,嚇得聲音顫抖,頭都不敢抬一下。
韓重淮眼眸半睜,露出半圓的黑眸,也不知昨晚有什麼事需要他日理萬機,讓他青天白日睏倦慵懶成這樣。
這回兒他聽到她的聲音,連頭都疲於先抬起意思意思看她的臉一眼,目光直直落在了她的胸前。有纖細的腰映襯,時不時顫動的某處更加的顯眼圓潤,青翠的薄衫因為汗水微透,依稀能看到最裡頭鵝黃色的繡紋,若是再細看,還能品出幾分形狀。
韓重淮的眼睛像是正常的直視前方,只是這個直視讓玉桃有種自己的衣服快被扒光的錯覺。
「四少爺,賀禮該放在何處?」
「唔……」韓重淮慵懶拉長的音調像是在緩慢理解玉桃的問題,「屋中。」
聽到韓重淮的指示,玉桃心中鬆了口氣,領著兩個小丫頭火速去放東西。
說起來韓重淮是不是過於寒酸了,她幾次遇見他,身邊都沒跟著下人,如今還是在他的院子裡,竟然也沒人在他身邊伺候,難不成腿都被他砍光了?
這樣的想法在打開正廳的房門,頓時在玉桃腦中煙消雲散。
麒麟院的正廳與福華院的差不多大,為了方便韓重淮行動,地上都鋪了軟席,黑漆象牙繪山水屏風後頭擺著不高的羅漢榻,榻上為了舒適,竟然在這個季節放了純白狐狸毛的軟毯。
而又為了這般設置在夏日中不熱,屋裡整整擺了四座冰山。冰山雕刻成了梅蘭竹菊,要不是感覺到散發出來的寒氣,還以為是透玉雕的擺設。
韓老夫人喜歡一些金啊銀啊一類的擺設品,玉桃本以為韓老夫人屋裡已經是國公府最奢華的地方,但是看到韓重淮這裡,才知道什麼叫奢華。
真正的奢華不在於名貴的擺設,而是在大夏天讓屋裡充斥著冬天的舒適,同時還能控制溫度,讓人看到狐狸毛不是悶熱而是睏倦想睡。
她不曉得清竹往常送禮有沒有進過這屋,要是進過還選三少爺,只能說女主真是不一樣,格局大,比起眼前的富貴,更遠望之後的榮華。
至於她,她一直都有明確的覺悟,她就是鹹魚一條,沒格局沒眼界,韓老夫人上了年紀不能受涼,屋裡的冰盆越來越小,而韓重淮光這正廳的四盆冰山,就能讓她返回他面前,讓他用那雙狹長慵懶的眼看個百八十遍。
整座院子的知了都被捕了,松林似海,涼風清幽,只會偶爾聽到幾聲翠鳥鶯啼。來的時候太熱,玉桃忽略了這些,現在重新走回韓重淮的面前,每走一步,她眉眼間的笑便越甜。
等在韓重淮的面前停下,她的眼眸已經像是繾綣春夜裡的彎月牙。
這還是穿越以來,她第一次白日在外面行走沒有出汗,這麒麟院簡直就是天堂。
杏眼像是注入了倒影星辰的溪水,清透明亮,韓重淮懶洋洋地睜開了眼,入目就是她的笑。自從府裡傳聞他見不得人好後,這還是第一個在他面前敢笑得那麼燦爛的。
韓重淮掃視玉桃的雙腿,翠裙中的雙腿與她胸前差不離多少,先是看到了繡紋,細看便能看到纖細修長的兩條腿並在一塊。
看了片刻抬眸,散發著桃子味的丫頭還是眼巴巴地看著他。
韓重淮手一揮,玉桃伸手便接到了一個金燦燦的元寶,「謝四少爺賞。」
這元寶算是意外之喜,她只是覺得看到屋裡擺置,怎麼都得到韓重淮面前站著,讓他多看她兩眼,誰想到他竟然會給了賞。
不過得了賞賜,她便沒理由再在這地方久留,戀戀不捨地邁著離開的步伐走到院門處,玉桃回眸看了眼韓重淮,發現他也在看她,只是看的位置……
坐輪椅可真是好,人離得近了,目光直視的是胸,人離得遠了,視線落的是臀。
暗處的侍衛看到主子跟那丫鬟的對視,一時間有些愣神。
兩人的氣氛怎麼像是郎情妾意?那丫頭目光歪纏,大人的眼神也有幾分興味。
「大人,屬下聽說那叫玉桃的丫頭想做大人的通房。」
玉桃出現在探子傳遞資訊的地方,麒麟院自然會多盯著她幾分,這一盯別的沒探聽出來,倒是探聽到她想進麒麟院。
日頭西斜,韓重淮頭頂的松樹枝缺了一塊,光斑便撒在了韓重淮的臉上。
韓重淮眼皮子動了動,還未開口,陳虎便躥上枝頭,用枝幹構架遮住了那一塊空缺。
「她身上的味道我喜歡。」臉上沒了擾人的燦光,韓重淮才啟唇道。
他喜歡吃桃子,是愛桃子入口時汁液在口腔炸開的清香,而那個丫頭身上的味道和他喜歡的氣味一樣。第一次見她他就注意到了味道,還以為她在胸前藏了桃子。
「大人的意思是?」
上次跑得飛快,這次看到元寶杏眼迸發的光芒,韓重淮想了想他那屋,「來吧,我屋裡還差一尊合適的香爐。」
韓重淮靠著椅背,太陽曬久了便覺得有些無聊,若是那丫頭來了,沒事便可讓她在他面前蹦躂幾下,算是添些新景。
「玉桃姊,妳怎麼就不怕?」
徹底看不到麒麟院了,兩個小丫頭才敢大口喘氣。在她們眼裡麒麟院處處透著古怪,陰風陣陣,四少爺也怪的很,坐在陰暗處全身看著沒一絲力氣,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
玉桃沒想到她們兩個見了麒麟院正廳的擺置,竟然還是這般,疑惑地看向兩人,「妳們可見到四少爺賞了我金子。」
玉桃拿出元寶在她們面前晃了晃,生怕自己是熱得中暑了,剛剛什麼涼風,奢華都是她頭腦發暈的幻覺。
「見著了。」
看到一個金元寶在眼前晃,兩個丫頭眼饞的很,但是讓她們去討好四少爺,她們誰都不敢。
就拿剛剛放完東西,又去四少爺面前,她們福身告退,四少爺一言不發,這種狀況她們就該直接離開,但玉桃偏偏像是不懂一樣,就站在四少爺面前硬是站出了一枚金元寶。
怪不得玉桃是大丫鬟呢,這膽子比起她們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聽到她們說見著了,玉桃就安心了,金元寶放回了錢袋,她雖然愛財但不吝嗇,另從袋子裡拿出了兩枚碎銀分給她們。
元寶明眼人看著就知道是給玉桃的,她們能分到碎銀已經是意外之喜,兩人忙不迭地謝玉桃,小丫頭月錢不多,見到主子的機會也少,這銀子比她們一個月月錢還多。
「玉桃姊人美心善,怪不得四少爺那般脾氣的人,見到玉桃姊也給賞。」
她們只聽過四少爺砍人,可沒聽過四少爺賞人。
玉桃笑應了,離了麒麟院她也不再為韓重淮辯解,免得所有人都意會到韓重淮的好,全都往麒麟院擠。
「三弟,你真沒興趣去逛逛?水月樓的海棠姑娘嬌媚可人,既會琴棋書畫,又擅詩詞歌賦,你去定能受到她的青睞。」
「詩詞歌賦我既能跟我同窗探討,又能與翰林院的大人們聊,何必去煙花之地,討一個煙花女子的青睞。」
「三弟你這話就不對了,男人怎麼能跟女人比,那海棠姑娘可是個清倌人……」
男子還沒說完,對方便是一聲輕笑,像是嘲笑「清倌人」這個頭銜,妓子就是妓子,哪有什麼清不清的說法。
聽到漸近的聲響,玉桃有心避開,但迴廊只有一條,連個窗都沒有一個讓她往外跳,看著前頭扶疏花木,她只有鎮定向前。
見兩位少爺發現了她們的存在,玉桃屈了屈膝,「二少爺,三少爺安。」
兩個小丫頭緊隨其後,這次她們請安的聲響清脆響亮,偷偷多瞅了兩位少爺幾眼。
「這不是玉桃,這是打哪來?」
韓二少爺韓重玨瞅著迎面過來的丫頭,頓時來了精神。玉桃雖然是福華院的丫頭,但他一口便叫出了其名。
「回二少爺,三少爺的話,奴婢們去了麒麟院,替老夫人給四少爺送去了生辰賀禮。」
「是去了老四那……」
韓重玨話說得慢,眼珠子卻轉得快,一會的功夫眼珠子不知道在玉桃身上轉了多少圈。
他現在懊悔的很,光想著往外跑,怎麼忘了家裡頭還有那麼一顆鮮桃沒採。他最近手頭緊張,又膩了後院的通房小妾,才想著誆著韓三跟他一起去水月樓鬆快鬆快,本以為韓三有了通房,已經知曉了女人的妙處,但沒想到還是不動心。
不過沒事,天無絕人之路,這不就送上來一個水月樓都少見的極品。
「二少爺,三少爺,老夫人還等著奴婢們去覆命。」
面前兩個人,一個是太有出息的男主,一個是後院一大群女人,時不時有小妾為了搶一支簪花大打出手的消息傳出來的窮色鬼,哪一個她都不想打交道。
「嗯。」
點頭的是韓三少爺韓重時,有了他的應聲,玉桃又是一福,「奴婢們不擾二少爺與三少爺,先行告退。」
她走時眼角瞥了韓三少爺,微微有些驚訝。因為見過了韓重淮,她想著一個次要角色都那麼英俊,韓重時身為男主恐怕是天神在世。
真瞅到模樣,雖然也是英俊,但跟韓重淮相比只能說各有千秋。
韓重時劍眉窄額,目似點漆,有股書生的儒雅,還有不與濁世人貫通的冷清,而韓重淮……玉桃想了想,要硬給韓重淮打什麼標籤的話,就是他這個人有點邪性。
男人英俊少見,但英俊中帶了點邪性還邪而不淫,有獨特風格的更少見。
兩個少爺英挺非凡,兩個小丫頭都不願意走得那麼快,不情不願地跟在玉桃身後,離得遠了還忍不住回頭一看。
韓重玨正好逮住了她們的目光,歪唇衝她們一笑,兩個小丫頭臊得滿臉通紅。
他扇子一打,眉飛眼笑,「這些小丫頭可真有意思。」
韓重時沒注意到他與小丫頭的眉眼官司,「若是二哥沒事的話……」
「三弟啊,你看到那走到前面的丫頭沒有,那個原本也是你通房。」
韓重時抬頭看了眼,雖沒看到人正面,腦子裡卻浮現了那丫頭的臉。
人對漂亮的人或物,記憶力都會稍好一些,不會見過即忘。
「之前聽說她想去你那,應該是二嬸沒瞧上她,所以她還在福華院當差。」
韓重玨早就注意到福華院有那麼一個妙人兒,前些日子偶然聽說,二嬸在求祖母身邊的丫頭,還以為人已經被求走了,現在看來韓重時明顯是個沒福氣的。
既然這蜜桃韓重時無福消受,那就便宜他了。
韓重玨也不再勸人去什麼水月樓,嗅著空氣中的桃香味,神魂已經飛到了福華院。
韓二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韓重時蹙了蹙眉,「比起美色,二哥應該多花些時間在進學上,三年孝期未過,你還是安分過這段時日。」
「進學說得容易,但我著實不是那塊料,國公府裡上有大哥,下有你,我只要不墊底就沒什麼關係。」
國公府有個殘廢的韓重淮,誰想墊底都難。
韓重玨嘴角斜著,想到韓重淮他就少不了嘲諷的神態,見人說不通,韓重時不再多勸,反正對方上不上進都與他沒有干係。
不過說到墊底,哪怕韓重淮殘廢,韓重時也不覺這個二哥勝過韓重淮。韓重淮至少曾經做過英雄,而他這個二哥這輩子恐怕屁也不是。
第三章 下定決心當通房
路上偶遇了男主和韓二少爺,玉桃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真隔日她就在老夫人那兒見到了韓二少爺。
韓重玨一身寶藍色團花直裰,半面身子都靠在了韓老夫人的軟榻上,嘴裡也不知道在說什麼笑話,逗得老夫人樂不可支。
玉桃走進去,便見他朝她眨了眨眼睛,來哄老夫人是假,他明顯是衝著她來的。
她不怎麼笑得出來,之前就怕韓大少爺之流往老夫人這裡擠,老夫人討厭大夫人,會苛待大房的姑娘們,但對於嫡孫兒可是寵得很,韓二少爺要是有心要她,恐怕也就是在福華院鬧騰十天半月的功夫。
「祖母,您這兒可真舒服,茶都比我那兒要香幾分。」
遞茶的是玉桃,韓重玨伸手去接,手像是有力又像是無力,讓玉桃摸不准茶杯能不能放下,僵持了幾個眨眼的功夫,玉桃直接把茶盅放在了桌上。
韓重玨拿起茶杯睇著玉桃慢悠悠地抿了口茶,「明明是蓮子茶卻有一股桃香味。」說完,他特意掀開了蓋子,去看了裡頭浮起的嫩蓮芯。
「這裡面可沒放什麼桃汁。」老夫人笑盈盈地幫孫子把茶盅蓋了回去,「這茶是玉桃泡的,這小丫頭身上透著股桃香,泡的茶也帶著香。」
韓重玨閉眼一吸,像是吸到什麼迷人的味道,一臉陶醉,「還真是,祖母您這裡可是個好地方,喝過您這裡的茶,再回去喝我那些什麼香茗都入不了口。」
玉桃瞧著韓二少爺眼下的青黑和浮腫的臉,不舒服的感覺從頭頂一直蔓延到了腳底板,臉上的乾笑都有些掛不住,恨不得現在就往麒麟院跑——
韓重淮雖然也是個色鬼,但是他至少長得俊啊!
高門大戶裡面有個默認的規矩,女性長輩們房裡的美貌大丫頭,都是給府裡的男主子們養的,但韓二少爺的情況有些特殊,他已經有了正妻又有了三個侍妾,收用的丫頭更是大把,這種情況下,他若是在韓老夫人跟前求丫鬟,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韓老夫人要是給了,就是縱容孫子貪花好色,不喜大孫媳婦,而且現在還有個把月才過老國公爺的三年祭辰,哪怕是通房也不能那麼瞎安排。
韓重玨也知道這事,所以他打著慢磨的主意,也不直接提要玉桃,而是每日就在福華院磨時辰。
幾日下來,玉桃不知韓老夫人看出來親孫的心思沒有,反正福華院的下人們都開起了她的玩笑,讓她日後發達不要忘了他們。
本來玉桃對當韓重淮通房這事還有點猶豫,但有韓二少爺那麼一逼,她立刻就下定了決心。倒不是她自甘下賤,只是怎麼看,韓重淮這個選擇都更好。
長相就不說了,韓二少爺雖然是嫡出,底子比韓重淮厚,但明顯韓重淮手裡能動的銀子更多。她又不是去當正房,男人身家有多厚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手邊有沒有錢,捨不捨得花。
男人可以色但是不可以窮,君不見韓二少爺天天到福華院點卯,也沒見他賞下人一個銅錢,就是這樣下人們還爭著伺候他,也不知道圖的是什麼,他們總不會以為他們一副不衝著錢去的樣子,能顯得他們出淤泥而不染,讓韓二少爺記住他們,會對他們多多提拔。
可惜韓二少爺這類的主子,可不會記得誰給他洗了手、擦了鞋。
連著幾次被韓二少爺攔著訴衷腸摸小手,玉桃挑了個韓老夫人心情不錯的時候,替她按著腳,像是想起了什麼,輕「啊」了聲,「奴婢這腦子!奴婢都忘了稟報老夫人,四少爺收了老夫人的生辰賀禮是什麼個情形。」
鎏金三足神獸熏香爐點著金藥檀,木質的淡淡藥香隨著裊裊煙霧四散屋中各處,韓老夫人靠在迎枕上假寐,聽到玉桃的話稍稍睜了睜眼,「淮哥兒說什麼了?」
玉桃不提,韓老夫人早就忘了這事。她不會費心記小輩的生辰,這些日子都是孫嬤嬤記下,日子差不多到的時候就提一嘴,不是她心愛的那幾個孫子,一般就是讓大丫頭看著從庫房選幾件禮送出去。
「府裡怕只有老夫人還惦記著四少爺了。」玉桃輕歎了聲,「四少爺收到了老夫人的禮不知道多高興了,還給了奴婢賞錢。」
韓老夫人瞧了眼腳踏邊上的玉桃,見她緊緊擰起了眉心,一副愁得不行的模樣,笑道:「妳這小丫頭,收了賞還唉聲歎氣。」
「玉桃是替老夫人心疼四少爺,玉桃去的時候,四少爺身邊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一個人坐著院子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說著話,玉桃手不止沒停,反而按得更加用心,柔軟的手指每一次按壓到了老夫人酸疼的筋,力求她是在極其舒服的情況下來思慮這件事情。
「怎麼會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韓重淮動不動打殺下人的事情,韓老夫人有所耳聞,雖然不喜但也可憐他年紀輕輕就斷送了前程,成了不能站立的廢人。加上這幾日頻頻夢到老國公爺,想著韓重淮是他在世時最喜歡的孫子,歎了口氣。
「去戰場搏前程,毀了便是毀了,若是他能像時哥兒那般聰明,也不會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這話就不是玉桃能接的了。說起來韓重時雖然是這本書的男主,但前幾年光芒全都集中在韓重淮身上,不過男主始終是男主,韓重淮這不就殘了。
「難得妳注意到了這些,是個乖孩子。」韓老夫人摸了摸玉桃的頭,沒要她伺候,讓她喚了孫嬤嬤進門。
見著韓老夫人溫和的神情,玉桃有種這是老夫人最後一次摸她頭的預感,這一次她是真離開得依依不捨,不管成與不成,以後怕是少能見到老夫人這般看她了。
孫嬤嬤一進門,老夫人便開了口,「本以為她能顧全大局,沒想到厚此薄彼得如此厲害,這是想讓旁人看我們國公府的笑話!」
老夫人沒頭沒尾的,但能教她發脾氣,孫嬤嬤沒多想就想到了韓大夫人,也就是現在的國公夫人。瞅著老夫人的怒氣,孫嬤嬤有些驚訝,她收了玉桃的孝敬,答應幫玉桃說話,本來想著要找機會提麒麟院,沒想到玉桃自個兒就挑起了老夫人的怒火,這火氣還是對著韓大夫人。
意會了老夫人在氣什麼,孫嬤嬤接道:「四少爺跟三少爺年歲差不多,三少爺是因為趙家小姐耽擱了,但四少爺這裡像是一直就沒有過動靜。」
當婆婆的少有對第一個媳婦滿意的,韓老夫人以往對大兒媳婦就有些不滿,聽到這個更覺得大兒媳婦這個嫡母做得不稱職。
「當初老爺子給老大選這門婚事我本就覺得不般配……」韓老夫人提起往事,不住覺得糟心,尤其想到如今韓大夫人是國公夫人,占了她原本的位置。
孫嬤嬤伺候老夫人久了,瞧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想什麼,連忙歎氣道:「老夫人您當年做當家主母的時候,哪會出這種紕漏?」
越說韓老夫人便越氣,拍了床榻,「明日便叫她來福華院,她這般心眼,不知道還以為是我們國公府的少爺差得連媳婦都娶不上。」
「老夫人,老奴說一句,就怕老夫人您明日就是提了,大夫人也要說三少爺還未娶妻,哪有哥哥還沒婚配,弟弟就先娶妻的,再說這還在孝期。」
孫嬤嬤一說,韓老夫人想想也是,平日裡這些小事沒注意還無所謂,一注意起又不能解決,心裡就像是梗了一根刺。
「若是老夫人不喜大夫人對四少爺的冷待,不若一碗水端平。」
韓老夫人瞧著孫嬤嬤,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孫嬤嬤在老夫人的目光下一笑,並沒有瞞著玉桃托她說項的事,「老奴會說這事,還是被玉桃那丫頭提了醒,她有心給老夫人分憂,說想去麒麟院。」
「玉桃?」韓老夫人嘴唇的紋路下墜了半寸,想著淮哥兒的事也是玉桃在她跟前提及的。
「可不就是,她看著清竹去了三少爺那,四少爺那裡卻空落落的,就跟老奴念叨什麼要一碗水端平,心疼四少爺。」
這番話不至於讓老夫人臉色大變,但從她的神情就能看出不喜,沒有主子會喜歡丫頭來管自己做事。
淮哥兒是可憐,但玉桃又是什麼人,竟然還想給她設套?原本說要給韓重淮找通房,老夫人還不捨得把玉桃給出去,現在知道她滿肚子心計,想著自己剛剛還摸了她的頭誇獎,一時間心中厭煩,「她想去便讓她去吧。」
隔日玉桃還未進到老夫人的屋子,就被瓔珞攔了下來,「老夫人說這裡不要妳伺候。」
玉桃瞧著瓔珞,在她白胖的臉頰上瞧見了滿臉的同情。瓔珞是孫嬤嬤的親戚,消息靈通,她這個表情就該是從孫嬤嬤那裡知道了什麼。
只是身為一個無依無靠的丫鬟,玉桃覺得自己身上值得可憐的東西太多了,也不知道瓔珞同情的是哪樁。
玉桃面上擠出了一絲恐慌,「這是怎麼了?」
兩人一起在福華院那麼多年,還是有些情分,瓔珞雖然想看玉桃笑話,但見她這樣還是壓低聲音給她透了風聲,「妳要如願了,不過老夫人不喜妳這樣。」
聽到這話玉桃就懂了,她托孫嬤嬤幫忙其實是冒了險。孫嬤嬤從老夫人是姑娘時就是老夫人的貼身丫鬟,別說她跟老夫人的情分如何,單說那麼多年她跟在老夫人身邊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又怎麼可能因為一塊金子就動心?
對於孫嬤嬤來說她不管去哪個少爺那裡都無所謂,重要的是她在老夫人跟前的分量。
這些事情玉桃早就想到了,孫嬤嬤會幫她說話,同時也會賣了她,這樣她要是走了就走了,要是沒走她也討了老夫人的嫌,不會擋瓔珞的路,反正怎麼樣孫嬤嬤都不會有壞處,還會在老夫人面前落個忠心的好。
不過玉桃也摸透了老夫人脾氣,老夫人就是生氣,知道她的心不在福華院,也會讓她想去那就去那,就像是原主順利去了二房一樣。
玉桃惶恐地回了住處,在床上一睡就是兩天,睡得渾身軟綿無力,老夫人終於喚了她。
進了屋,玉桃見過禮就不敢抬頭,怕自己臉色太好讓老夫人起疑。
韓老夫人見她委委屈屈的樣子,知道震懾住她了。主子對下人本來就沒多少情分,雖然平日裡對玉桃沒少笑臉,但玉桃的忠心出了問題,錯了一次情分也就沒了。
「這幾日我想了想,淮哥兒那兒缺人伺候,妳平日裡做事心細,算是會伺候人,便讓妳去。」韓老夫人頓了頓,「妳可願意?」
玉桃顫顫巍巍地跪著,聲音打著顫,「奴婢願意。」
「既然願意,過了晌午便收拾東西過去,往後要盡心伺候淮哥兒,若是惹淮哥兒不高興了,我可保不住妳。」
韓老夫人看向孫嬤嬤,孫嬤嬤上前給玉桃遞了個花梨木雕花的匣子,「這是老夫人賜妳的,妳往後在四少爺身邊可要用心做事,不要辜負老夫人對妳的期望。」
「謝老夫人恩賜。」玉桃抬起臉,水眸盈盈,跪著的時候眼裡竟然積了淚,梨花帶雨的模樣看著怪可憐的。
孫嬤嬤取下手腕上的銀鐲子塞給了她,柔聲說:「這是我的心意。」
玉桃感動得淚光閃爍,她本來還以為送出的那塊金子送了就沒了,現在看來至少回了點邊角料。
她對著韓老夫人連拜了三下,「奴婢從小就在福華院伺候,福華院就是奴婢的根,老夫人是奴婢永遠的主子,哪怕老夫人不喜奴婢了,奴婢日日心裡頭也要念老夫人一遍。」
玉桃情真意切的,韓老夫人臉上稍稍動容,想著她平日裡乖順的模樣,等到玉桃離開的時候,匣子裡便多了一對金簪,也算沒讓玉桃的眼淚白流。
聽到玉桃去了麒麟院的消息,清竹不知該擺出一個什麼樣的表情,她雖然送了一個機會給玉桃,但沒想到玉桃真的會去。
闔府上下都覺得玉桃是倒了楣,要去麒麟院送死,但清竹想到離開福華院之前跟玉桃說的那幾句話,卻覺得玉桃不會落得之前那些下人的下場,說不定四少爺陰戾狠絕,對美人卻會多幾分耐性。
想著,手邊的茶水泡好,清竹端著茶碟進了書房。把繪雪中寒梅的茶盅輕巧地擱在了三少爺的手旁,安靜在旁立著等候吩咐。
小半個時辰過去,韓重時抬杯飲了三口茶,卻沒側眸瞧過她一眼。
十幾日下來,清竹早就習慣了他處理公事時的全神貫注,今日聽到了玉桃的消息,卻忍不住想,若她有玉桃的長相身段,三少爺會不會待她稍稍不同?至少聞到香甜桃味的時候,怎麼也會想抬一抬頭,晚上觸到柔軟的身段會多幾分憐惜。
大約是她的眼神太過投入,韓重時有所察覺地側眸看她,「何事?」
清竹搖了搖頭,不過旋即想到韓重時不喜歡人把心事藏著掖著,一笑道:「奴婢只是聽到了一個消息,所以想得出神。」
「嗯?」韓重時翻著眼前的公文,心不在焉的應了聲。
「之前奴婢在福華院時有個一同長大的姊妹,她曾說要求老夫人一起來少爺這,但不知怎麼改了心意,求老夫人讓她去了四少爺那兒,只是一樁閒事……」
清竹本以為這事說完便完了,沒想到韓重時翻頁的手頓了頓,因為她的話腦子裡浮現了個人,恰是因為時隔不久,而那丫頭長得又算出眾。
「玉桃?」
清竹一愣,「少爺知道玉桃?」
韓重時微微頷首並未多說,按著韓重玨說的意思,那丫頭想到他這裡,但他母親不願,那丫頭現在去了麒麟院恐怕是為了躲避韓重玨。
他嘴角噙了抹淡笑,看來那丫頭與他眼光相似,都瞧得出韓重淮比韓重玨強上一籌。
清竹實在沒想到韓重時會知道玉桃,瞧著他臉上的笑,不自覺地抿起了唇,不知道玉桃耍了什麼花招,難不成她去麒麟院目的還是為了到三少爺的身邊?
正房八抬大轎,小妾平頭小轎,當通房的要靠自己的雙腳走到對方面前讓人睡,玉桃拿著青花小包袱,想著麒麟院的天然冷氣,身上流的汗水全都是喜悅的。
一路走到了麒麟院,站在涼絲絲的院門口,玉桃舒服地瞇了瞇眼,想到什麼側臉往松樹下看去,今日韓重淮沒在外面曬太陽。
那真是可惜了,她覺得她剛剛因為舒服流露出的神情,一定又自然又可愛。
「少爺在屋中歇息。」來人打扮不像小廝更像侍衛,臉形方正,嘴角有著常抿起的紋路,有種在謹慎環境裡待慣的氣勢,他看了眼玉桃的包袱,「先把東西放了再去給少爺問安。」
見他的樣子,像是已經知道會有她那麼一個人來,玉桃暗暗慶幸,本來還想著老夫人生著氣,沒有派福華院的人送她過來,她來了這裡是不是要一個個解釋她是老夫人送過來當韓重淮當通房的?
「小妹名為玉桃,前幾日奉老夫人的命來給四少爺送過東西,那時候隱約見到了侍衛大哥一面,還不知道大哥叫什麼?」
麒麟院就像是個謎一樣,彷彿消息最多,韓重淮砍個人腿片刻都能傳遍全府,但真要打聽麒麟院都有什麼人,根本什麼都打聽不到。
當然玉桃也沒認真打聽就是了,她身邊就一個對閒事最為關心的碧翠,她問了碧翠幾句,碧翠說不知她也懶得浪費精神到處去問人,要知道夏日裡要是沒有涼氣,說話跟動腦都要比平時困難幾倍。
「陳虎。」陳虎瞧著玉桃笑得天真無邪的臉,並沒有掉以輕心。主子看中了她,他便想著辦法打算把她弄進麒麟院,誰知道才設法把韓重玨弄得無法出門,還未開始下一步,她便設計讓老夫人開口把她送了過來,這等心計可不是個普通丫頭。
他早查過她,自然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愛慕虛榮,水性楊花,之前還跟另外的丫頭爭搶著要去韓重時那裡,不知道怎麼就想到了來麒麟院。
所有不對加在一起,陳虎自然覺得她跟探子有關,只等抓住她露出狐狸尾巴。
「往後妳就住在耳房。」
走在前面領路,當日主子同意玉桃進麒麟院,他便思索了玉桃該住哪兒。既是通房,待遇就該比普通婢女好些,但也不能太好,院子裡大部分的屋子都被他們這些侍衛占了,想來想去便把玉桃安排進了正房旁邊的耳房。
「主子喜靜寡言,妳平日莫發出太大動靜吵他,要懂得看眼色辦事。」陳虎特意交代了一遍,「不知道說什麼時就什麼都別說,主子不喜歡有人在他跟前囉嗦不停。」
從陳虎的話裡,玉桃意會到了一個重點——
要安靜。
這對她來說實在太簡單了,這個天氣,再加上麒麟院這個溫度,隨便給她一個軟枕,她就能安安靜靜地躺著待上一天。
到了住處,玉桃更加滿意。之前在福華院雖然是大丫鬟,但她還是得跟碧翠睡一間,現在終於有自己單獨的住處了,一張床又大又軟,玉桃雙眼放光。
「少爺會到這間屋子過夜?」
屋子擺設簡單,但那張大床一看就不像是只供她一人睡的。
聽到玉桃的問題,陳虎也不確定,主子之前沒有過女人,他也不曉得要怎麼安排,想著說不定會過夜,便抬了一張大床進屋。
「說不定……」
「那要是少爺到這屋子過夜,這屋子如此簡陋會不會讓少爺不滿?」
玉桃擰著眉,滿心滿意的都是在為韓重淮著想。
陳虎想想也是,主子對舒服跟順眼的要求極高,這屋子的擺置對一個通房丫頭是夠了,但要是主子哪一日過來恐怕會不滿。
「我會讓人再送幾件東西過來,若是差什麼東西,妳可問我取。」
玉桃原本以為陳虎是侍衛,但聽著又覺得他像是院裡的管事,當然也有可能是身兼數職。不過她就喜歡這種沒有在宅院裡浸泡太久的直男管事,什麼都不懂便什麼都大方,什麼都好說話。
擱下了包袱,玉桃洗完臉後,瞧著銅鏡稍稍給自己上了妝,衣服她只有兩三套是折騰不起來了,只能在臉上下些功夫。
她本就膚白,抹粉反而累贅,取過淡紅的脂粉掃過眼角,拿了枝細籤取了黛色眉石順著睫毛根部拉長了眼尾。
這稍稍一畫加深了她本身的優勢,原本勾人的杏眼再添春色,因為面上無粉,唇上又是本色,就是女人細看也難以看出蹊蹺,更何況是男人。
對著鏡子瞧了兩眼,她也算是盡責了。
在老夫人那裡,老夫人要的是她裝巧賣乖,韓重淮這裡要的應該就是她貌美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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