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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14601-E114602

《反轉棄婦命》全2冊

  • 出版日期:2021/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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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540
  • 優惠價:NT$ 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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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親、下堂同一日,她不怨天尤人,
而是反轉棄婦命運,活出新人生!
蕭幼寧:我的命運我做主。
葉慎:我的愛妻我來寵!


藍海E114601 《反轉棄婦命》上
成親當日就因為父兄戰敗失蹤被下堂,蕭幼寧不覺得委屈,
反倒慶幸自己因禍得福看清李家人的嘴臉,
可面對丈夫的懦弱、婆母的勢利,她也不想讓他們好過,
在李家門口直指他們背信棄義,連帶設計婆母最出息的五弟葉慎一把,
如今被休、罪臣之女的身分讓他人對她避之唯恐不及,
但她不在意,只憂心父兄的安危,為此,她接受二叔安排奔往邊關,
誰知壞心的僕人竟把她丟在被山賊占據的村落,
若非她機靈,找上隔壁同樣來借宿的悟謁道長,怕不能逃出生天,
不僅如此,道長看她生重病就幫她找大夫,回京後還找地方安置她,
甚至幫她審訊那些壞僕人,讓她有了拿捏二叔一家的底氣……

藍海E114602 《反轉棄婦命》下
蕭幼寧沒想到前夫這般死纏爛打,都要娶郡主了還硬闖上門求愛,
說什麼妻子只有她一個,而他那郡主未婚妻也不是個好東西,
先是當眾奚落她是罪臣之女找麻煩,嘴仗吵不贏就想壞她名譽,
竟在宮宴上設計栽贓她穢亂宮闈的大罪,
幸好有葉慎幫忙,直接找皇帝出手鎮壓,否則她還不被這對夫妻害死!
此外他更不嫌麻煩,帶她千里迢迢尋找在戰場上失去下落的父兄,
明明是為了任務假扮夫妻,他卻將她呵護得無微不至,
甚至問她要不要試試嫁他這樣一個人,打算與她假戲真做,
可他倆好不容易確定彼此心意,甚至請動清修的葉老夫人出面主持婚事,
前往戰場的葉慎卻沒在約定的時間歸來……
百媚生
祖籍南方,霸道御姊一枚,文風乾淨細膩,
善於從生活的瑣碎細節中勾勒人物,遣詞造句皆如畫筆。
喜愛看書,喜歡從字裡行間讀到人生百態,
偏愛恬淡悠閒的生活,常約三五好友漫步於山間田野。
為人有些小懶散,平時喜歡聽聽歌、睡睡懶覺,偶爾敲幾行字,記錄生活點滴。
常做光怪陸離的幻想,並付諸筆端,娛人自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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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成親日被下堂
蕭幼寧握著休書,身後是精緻的千工床,床上鋪著大紅鴛鴦錦被,不久前喜娘撒帳落下的花生紅棗還安靜躺在上頭。
周圍都是喜慶熱烈的紅,而她此刻卻如墜冰窟,連骨頭縫裡都滲入寒意,冷得牙齒都想要上下打顫。
「你們李家要休了我?」
她捏著手中那字跡潦草的休書,直勾勾盯著面前連喜服都已經換下的李青志,心寒中情緒萬千,憤怒當頭。
她以為自己在怒意沖刷下會嘶聲力竭,張口了,聽到的只有自己再冷淡不過的聲音。
李青志聞言,眸光閃動,與她對視一眼後再不敢看她,轉頭看向燃得正亮的龍鳳雙燭。
見他沉默,蕭幼寧居然想笑,昔日被稱讚品德無雙的公子,到了眼下,才知他虛偽、毫無擔當。
「幼寧,妳不必怪二郎。」一位早早站在邊上的婦人往前一步,把兒子半擋在身後,「妳父兄出事,我們都替妳難過,可若是平常的事也就罷了,出事的原因卻是不聽兵部勸阻堅持領軍出兵,導致慘敗敵國,三萬將士死了三分之二,追究下來,那是連李家也無法去說情的重罪。」
她說著,幽幽歎息一聲,用一種憐憫的目光去看她,「幼寧,二郎待妳真情真意,但我不能讓任何人毀掉他的前途。他若是有一個罪臣之女的嫡妻,這十餘年的苦讀都白費了。妳要怪就怪我,但我能保證,會在暗中照顧妳,不會讓妳一孤女淪落在外受苦。」
蕭幼寧險些被這一番話給噁心吐了,「我罪臣之女?李夫人如何不說當年你我兩家訂親時,李老爺也正身陷牢獄?我蕭家當時可有說過李青志是罪臣之子?」
她憤怒到極點,連眼角都泛紅,攥緊的手輕輕顫抖著。
李夫人被她一句話戳到脊梁骨上,李家忘恩負義、醜陋的一面被狠狠撕開,一時面上也有點掛不住,怨恨地盯著她。
蕭幼寧面對李夫人怨毒的目光。
這世間從來都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在父兄出事後,李家若是因此冷待她,她都能理解,結果李家給的是一紙休書。
她剛剛被送入喜房,方才外頭還鑼鼓聲天,轉眼她那夫君連喜袍都除下了。
還假惺惺讓她不要葬送李青志的前程?這是什麼道理!
「來人,請蕭姑娘上馬車,送到莊子去好好照顧。」李夫人忽然揚聲高喊道。
既然撕破臉皮,就沒有必要再磨磨蹭蹭,如今蕭家父子還不知如何定罪,她先把人送走,省得蕭幼寧在外頭敗壞他們李家名聲,若是皇帝要連坐,那他們就把人丟出去,是死是活,只看她的造化了!
外頭當即湧進來幾個粗壯的婆子,氣勢洶洶地衝向蕭幼寧。
蕭幼寧望著來人心口發悶,瞬間已經看清楚李家的打算,冷汗將裡衣都透濕了,倉皇間只能往後退,可她才退一步,腿就碰到床沿。
內間就這麼點大,她能躲到哪裡去?
從剛才到現在,她的丫鬟都沒有出現,送來父兄消息的還是李家一個小丫鬟,剛才她就該警惕的,結果在焦急和傷心中根本沒考慮李家對她會有的態度。
粗壯的婆子就是用來制伏她的,她後退兩步,胳膊就被人抓住了。
「鬆開!既然我與你們李家毫無關係了,我去何處輪不到你李家來操心!」
她拚命一甩,對方的手卻跟鐵鉗一般,根本不是她這嬌養長大的閨閣女子能甩開的,反倒被來人更結實的按住。
手腕被扭,身子也成一個扭曲的弧度,關節傳來疼痛,蕭幼寧再不願意在羞辱自己的人跟前露出一絲膽怯,此時也無法控制眼淚湧出。
「放開我!」她掙扎著,眼前一片模糊。
李夫人下巴微抬,用勝利者的姿態挑著眼角看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表面再鎮定,言辭再尖利,也只不過是紙老虎,一撕就碎。
「娘!」一直沒有說話的李青志終於抬頭,正好見到她眼淚成串的落下。
蕭幼寧長了副花容月貌,一雙桃花眼看人時總是瀲灩多情,即便狼狽哭泣都是我見猶憐。
李青志到底是動了惻隱之心,用商量的語氣跟母親說:「娘,我們好好跟幼寧說就是,她又不是不懂事的人,定然明白我們苦心。」
「啊——」母子倆正說話,婆子那邊傳來痛呼,「妳個小蹄子咬人!快,快抓住她!」
原來是蕭幼寧張嘴狠狠咬了離自己最近的婆子一口,憤恨中用盡力氣,一口就見了血,嚇得其他婆子在她扭頭過來時鬆開手,叫她竄了出去。
「妳們這些廢物!」
李夫人被亂成一團的婆子氣得沒空管兒子,伸手指著她們怒斥快抓人,可當她們再要撲向蕭幼寧時,都被她手中舉著的燭臺嚇得頓在當場。
蕭幼寧掙開那些僕婦,就衝到離床不遠的長案前,毫不猶豫將放在上頭的燭臺攥在手裡,蠟燭的光將她眼前照得更明亮一些。
她反手一把抹了眼角,舉著燭臺故意靠近一邊的落地罩,還含著水霧的眼眸一彎,恨意怒意全化作挑釁,說道:「來啊。」說著,她還用蠟燭的火舌去撩落地罩垂著的絲條。
眾人驚恐盯住被火舌瞬間燒黑冒出黑煙的地方。
「幼寧、寧寧,妳冷靜一些。娘沒有別的意思,如今蕭家已經被錦衣衛封了,是怕妳出了李家們沒有別處落腳的地方。」李青志伸出雙手,緊張安撫著。
蕭幼寧聞言,笑出聲來,「李青志,你信嗎?你說出來的話,你自己信嗎?」
那個記憶裡寧願自己墜馬,也跳過來把自己護得周全的少年,那個為她摔折腿還眉目如畫,笑著說不疼的少年,不過都是假象罷了!
李青志被說得一張俊臉煞白,嘴唇囁嚅,半天也沒再說出一個字來。
「你自己都不信,何苦還來騙我?」她再把手舉高,看見自己手腕間的玉鐲。
那是她娘親的遺物,父親跟她說,這是她娘親出嫁時外祖母送的。父親告訴她,她娘親最遺憾的事是不能見她長大成人,不能給她送嫁。
如今她倒是嫁人了……蕭幼寧心中怮痛,眼淚再度模糊了視線,目光卻再堅定不過。
此時正值夏季,屋內裝飾皆是薄綢和紗,被她高舉的火舌掃過,易燃布料霎時就像火龍降臨,轟的一下,整面落地罩都被點燃了。
火浪撲面,讓人皮膚都有焦灼感,婆子們嚇得大喊走水了。
有人去拉尖叫出聲的李夫人,李青志亦被火光嚇得往後退好幾步。
蕭幼寧點燃一片落地罩,抬手再去燃起另外一邊,她轉身,望著屋內狼狽往外逃竄的眾人微笑。
她身上大紅的嫁衣在火光中無比豔麗,眼角下那顆朱砂痣宛如淚珠垂掛,似悲似泣,卻又把她那張明媚的面容襯得越發妖豔。
李青志遠遠凝視著她,心間猛地跳動,彷彿見到初次相遇時,那個張揚又嬌俏的少女,失神都不自知。
「她瘋了!想要死,還想拉上我們,小娼婦!」李夫人被人扶著跌跌撞撞往外逃,回頭見兒子還愣在那裡,伸手去拉兒子一把,尖銳叫罵。
她早說過,蕭家這個姑娘娶過來,就是個為非作歹的,從小被長輩寵著長大,祖上都是武夫,沒有娘教導,還長著狐媚的臉,能有什麼淑女教養?
喜房內的人轉眼就走得乾乾淨淨,蕭幼寧把燭臺用力一擲,丟到那張千工床上。
看到被面上成雙的鴛鴦被吞沒,她心底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快意,嘴角剛往上揚,煙霧就把她嗆得忍不住咳嗽起來。
火已經燒到她腳邊,她回頭去看長案後的窗戶,不再多停留,爬上長案就推開窗跳了出去!
死?她腦子有病才會自我了結!哪裡就能這樣死了,放過這些狼心狗肺的噁心東西。
窗戶有半人高,李夫人恐怕也沒想到她會放火跳窗,所以外頭根本就沒人守著,倒是方便她出逃。
蕭幼寧跳下窗,整個人在草地滾了圈。
鳳冠跌落,身上被地面的石子劃得生疼,可她沒空理會這些,提著裙襬就要往外跑。
「姑娘!」一道驚喜的聲音傳來。
蕭幼寧抬頭一看,是自己的陪嫁丫鬟圓果。
圓果見到她高興跑過來,去握住她的雙手都是血跡。
「怎麼弄成這樣!」蕭幼寧忙要去拉她雙手細看,圓果卻不在意地揮了揮手。
「姑娘先別管這個,我們快跑,李家把我關起來,我就知道要出事!」圓果說罷,就拉著她避開人小跑。
外頭都是高喊救火的聲音,內室早成了一片火海,連她爬過的窗子都開始燃燒。
人影幢幢,雜亂的聲音鬧哄哄的,夾雜著奔跑的腳步聲和風聲,都落入蕭幼寧耳中,她一顆心因此怦怦直跳。
圓果已經找到能翻出去的院牆,先俐落地攀到牆頭,然後伸手去把她拽上來。
她這回下牆被圓果穩穩護著,沒有傷到絲毫,可從今之後,恐怕都沒人能再這樣護著她了……
蕭幼寧想到出事的父親和兄長,眼眶一熱,險些再落淚。
李家後巷連著外邊熱鬧的長街,兩人相攜衝入人群,蕭幼寧卻在此時驟然停在原地。
「姑娘?」圓果沒拉動人,詫異回頭,就見自家姑娘居然提著裙襬朝李家大門處去。
「姑娘!」
圓果要被她嚇死了,好不容易逃出來,姑娘再往李家那邊去是要做什麼?
蕭幼寧從來沒有那麼快的奔跑過,路上的百姓都奇怪地看著她,有人甚至在對她指指點點,但她腳步一刻都沒有停,直跑到李家大門前。
她抬頭望著李家的大門,不在路人投來奇怪的目光中怕怯,揚聲高喊道:「今日你李家忘恩負義,見我蕭家落難,在成親之日便背信棄義,將我蕭幼寧休棄,我蕭幼寧再是罪臣之女,亦不齒你如此下作的李家!今日,皇天為證,我蕭家與你李家恩斷義絕!」
少女聲音洪亮,門內的護衛被驚動,慌忙出來看情況。
而路上的百姓一陣譁然,滿京城,誰人不知李家當年是靠著蕭家翻身,又定下百年之好的?
今日來此處的百姓並不全是無意,而是得知李家、蕭家結親,想來看個熱鬧,哪知李家靜悄悄的,要不是腳下踩著濺得四處都是的炮仗紅衣,都還以為走錯地方了。
大家正奇怪呢,就見到頭髮披散、身穿金銀錦繡大紅嫁衣的姑娘自報家門,說自己是蕭幼寧,被李家所休棄了。
蕭幼寧這個名字可能京城百姓不甚熟悉,可扯上蕭家和李家,大家就知道這是蕭將軍捧在手心的女兒了。
蕭將軍守著邊陲,連女兒成親都沒能回京,怎麼剛嫁人就說自己被休棄?
可謂是一句話激起千層浪,佇足的百姓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還提起當年蕭家扶持李家老爺的舊事。
等李家護衛出來,就聽到百姓絲毫不掩飾的聲調,對著李家大門指指點點,又見到蕭幼寧怒目站在門口,更是驚得轉身就跑回去報信。
「姑娘!」圓果來到自家姑娘跟前,急得直嚥唾沫,「姑娘,我們快些走吧,一會那李毒婦讓人來捉我們,我怕跑不掉。」
將心中怨氣發洩出來的蕭幼寧不為所動,而是眉眼一凝,朝著圍攏在邊上的百姓屈膝,納了個福,揚聲道:「今日李家負我,我父兄皆不在身邊,只能勞煩諸位當個見證。」
此言一出,眾人再一看抬起頭來的蕭家姑娘雙目通紅,原本看熱鬧的心就多了份憐惜,對李家的議論聲更大了。
護衛見百姓指指點點,先前又收到主子吩咐守住門,不許讓蕭家姑娘出去,雖然不清楚內裡發生什麼大事,但肯定不能讓人再停留在這裡看熱鬧。
「快走!這裡可不是你們聚眾的地方!」為首的護衛揮手喊來幾個同伴,走出大門,惡聲驅逐那些人。
不誇張的說,京城裡的百姓哪天在街上不遇到幾個貴人,又仗著人多,膽大的就夾在人群中高喊——
「我們是在聽蕭姑娘說話,與你們何干,恐怕是幹了喪良心的事,怕被我們知道吧!」
「對,你們趕什麼趕,外面這條路刻你李家的名了嗎?其他人不能站著?」
「這胡同就住你們李家一戶人家嗎?」
「欺負人家小姑娘你們李家還有臉啊,蕭將軍保家衛國,誰人不知你們李家當初是強行攀附上人家的!」
有一人帶頭,百姓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嚷嚷開來。
護衛被罵得臉色鐵青,惱怒得都想要拔劍砍了這些嘴碎的刁民。
圓果聽著百姓一片倒戈,詫異回頭去看自家姑娘,只見蕭幼寧下巴微抬,除去雙目通紅,面上毫無怯弱,有的是如竹枝般的堅韌。
圓果忽然明白她的用意了,她們姑娘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李家背信棄義。
是了,錯的不是她們,憑什麼要像喪家犬一樣逃跑、躲藏?即便老爺真的犯了過錯,也不能消去老爺為國為民立下的戰功,更不是她們姑娘的錯!
看著百姓對李家唾沫橫飛,圓果心中再暢快不過了,還緊緊握住蕭幼寧的手,試圖用自己溫熱的掌心告訴她,會堅定追隨。
「胡言亂語!」
罵聲中,李家大門處響起一道潑辣的女聲,緊接著是一路走得直喘的李夫人從門後出來。
蕭幼寧聞言眸光一閃,緩緩轉身,發現不但有李夫人,連同留著鬍子的李老爺亦跟著來到外頭。
李老爺早年外放到大同,是在那個時候結識守邊關的蕭家父子,後調職回京進了兵部任侍郎,是在同年被害受牢獄之苦,是蕭父找關係,把這位同僚給拉拔出來,又定下兩家親事。
李老爺在邊陲的黃沙、太陽下浸了多年,容貌顯得比同齡人更滄桑,亦比一般大臣都更顯威嚴。
蕭幼寧此時轉身冷冷望著他,仇視的目光讓李老爺回想起當年的事,是有那麼些無地自容。
隨著李家人現身,嚷嚷的百姓聲音低了下去。
李夫人罵了一句,見到逃出來的蕭幼寧,氣得胸口疼,那些碎言碎語也一字不落地聽在耳中。
她往前跨出一步,想要補救李家名聲,李老爺卻胳膊一擋,將她攔了回去。
「老爺?」李夫人驚疑不定看向嚴肅的丈夫。
李老爺沒有給她回應,而是朝站在階梯下的小姑娘說:「幼寧,此事是我這個李家家主的過錯,沒能束縛管教好家裡人。不論蕭兄過錯與否,妳和二郎已經拜過堂,妳都是我李家媳婦……」
「不敢當侍郎大人這一句!」蕭幼寧此際抬手,把李夫人給的那份休書高舉起來,「這是你們李家給的休書,白紙黑字,莫要讓大家以為是我蕭幼寧無理取鬧!」
李老爺見到她手裡的紙,猛然轉頭,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夫人。
他根本沒應承,哪裡來的休書?
他這個妻子……仗著有個厲害的娘家,居然如此肆意妄為!
聽到丈夫居然要再接納蕭家女,還用一句管教不嚴打她臉,李夫人頓時面色發白,但此刻見到蕭幼寧手中的休書,還有丈夫蘊含怒火的目光,慘白的臉又蒙上一層死灰。
她是跟丈夫說了這個建議,然後就直接拉著兒子寫下休書,為的是要直接把人攆走,誰知道蕭幼寧那蹄子會放火,趁亂逃了出去!
說到底,她此刻有點心虛,畢竟丈夫還沒有正式應允此事。
事情發展到這裡,叫外人看了熱鬧,多少有她一意孤行的結果,可她難道不是為了這個家嗎?
「老爺,我……」李夫人那高高在上的勝利姿態一掃而空,在丈夫銳利的視線下縮了縮脖子,心裡頭卻覺得委屈。
蕭幼寧站的離他們不遠,她眼不瞎,能看明白事情大概有內情。
可不管李老爺心裡怎麼想,有沒有動過心思都不重要了,一個李夫人、一個李青志就夠讓她對李家避如蛇蠍了。
「既然你我兩家已經毫無關係,那還請把我嫁妝都悉數還回,那是我父親辛苦給我積攢的,沒理由留在李家餵狗!」
小姑娘潑辣起來,自然是什麼話扎人就說什麼。
李老爺在餵狗二字中倒吸口氣,被噎得片刻沒有說話。
讓他說什麼?如今確實是李家對不住蕭家姑娘在先,他連補救的辦法都沒有!
在丈夫怒意中畏縮的李夫人聞言,眉毛一挑,心裡的怨氣都朝蕭幼寧再度撒了出來,刻薄道:「妳還敢提嫁妝?妳在我李家縱火,又跑出來煽動不知真相的人來責怪我們李家,妳的嫁妝都在妳放的火裡燒光了!怎麼,又要把妳親手做的事按到我李家頭上嗎?妳小小年紀倒是心思狡詐,一個坑又一個坑挖給我跳!」
「妳閉嘴!」李老爺怒喝,氣極了妻子爭強好勝的心,這個時候還尖酸刻薄,真是要叫滿京城都看他們家笑話不成?
被丈夫當眾呵斥,李夫人再也掛不住面子,眼底通紅,整個人都在發抖。
「老爺,我是你的妻子,也是葉家女!」她從牙縫中擠出一句。
李老爺在她驟然抬出娘家姓氏中臉色變了變。
葉家,代表著位高權重,李老爺所有想要譴責的怒氣都被這個姓氏給憋了回去。
這個姓氏宛如扼住他脖頸的藤蔓,勒裹得讓他透不過氣來。
蕭幼寧在下邊冷眼看著,他們夫妻間怎麼相處與她無關,她要的只是李家該給的公道!
她揚聲再說:「一場大火燒了?李夫人,妳敢跟大家說,那火為什麼會燒起來嗎?為什麼會在內間,會在我所在的地方燒起來嗎!」
她對誰縱火不反駁不承認,一番話更似是而非,留給人更多的遐想。
「好個牙尖嘴利!」李夫人被她的狡猾險些氣了個倒仰。
「讓讓,且先讓一讓。」
兩方對峙的緊要關頭,有身穿軟甲的護衛撥開人群,分開一條道,一頂不顯眼的藏藍色轎子從人群後被抬前來。
蕭幼寧順著動靜看去,臉色卻是猛然一變。
那轎子看似普通,可被立在兩側的隨從手中燈籠一照,有隱隱的流水紋,那是用銀線所繡,表面看似普通,可誰家普通轎子帶暗紋?更何況這些護衛身上的軟甲,是宮中侍衛穿戴的款式。
蕭幼寧想到什麼,神色不明抿唇,再抬眼去看李夫人。
剛才鬥敗公雞一樣的李夫人眼裡閃動神采,驚喜地看向轎子,並且喊了聲,「可是五弟?」
李夫人的五弟葉慎,葉家如今最為風光的一人,自小就跟著皇子同住宮中的人物,深得當今皇上寵愛,雖然還沒正式領差,但大家都說他現在在皇帝身邊幹的是類似錦衣衛的差事,經常出入詔獄。
蕭幼寧在李夫人喊了一聲五弟後,視線就緊緊盯住那頂轎子,在猜測這個葉家五爺來是做什麼的,是否跟她父兄的事情有關?
葉五爺等閒是不出宮,更別說直接到李家來,起碼她和李家走動這幾年,從未聽說過他上門。
蕭幼寧思緒千迴百轉,下刻就握緊圓果的手,警惕地往人群那邊退。
然而在李夫人的詢問下,轎子裡根本沒有傳出動靜,激動的李夫人表情就有些訕訕的,又怨毒地去盯著蕭幼寧看。
蕭幼寧在她盯過來時還垂著頭不知思索什麼,忽地抬頭,正好迎上李夫人的視線,她就迎著那淬了毒的視線嫣然一笑。
李夫人一愣,她在這時拉住圓果轉身就跑。
「快!攔住她!」李夫人反應過來就發現她不見了人影,第一反應是要把人逮住,再狠狠教訓一頓。
「住手!」李老爺卻一抬手,阻止攔人,壓低了聲道:「妳還嫌丟不夠李家的臉嗎?」
話落,不管妻子被自己幾回落面子、氣得直顫抖,他直接走下階梯,來到轎子跟前客氣拱手,「可是五弟?」
安靜的轎子內終於有人應了聲,緊接著就是吩咐離開的聲音,「回宮。」
守在轎子外的人穩穩地抬起轎子,帶著主子離開擠滿人的巷子口,留下皺眉的李老爺。
葉家這個小舅子待人向來冷淡,他倒是習以為常,可突然過來又離開是什麼意思?


蕭幼寧拉著圓果一路跑出胡同,緊張地再鑽進另外一個胡同,正好聽到外頭有人喊讓路的聲音,跟剛才葉五爺來時一樣。
她心臟怦怦直跳,忍不住探頭往外看了眼,一眼就對上撩起轎子窗簾的葉五爺的目光。
明明轎子與她相隔甚遠,亦看不清對方面容,但對方準確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清凌凌的,再遠也能感受到。
即便不知這束目光是什麼深意,她也猛然打了個寒顫。
「姑娘,好像沒人追來。」圓果喘著氣,把半個身子露胡同口的小主子給拽了回來,「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嫁妝也不要了嗎?」
蕭幼寧這才一激靈回神,說到嫁妝,她垂頭抿了抿唇,道:「李家會送回來的!會一樣不少,送回到我這裡!」
她跑走,不全然是怕葉五爺的到來。
而漸行漸遠的轎子簾子已經放下,有人走到轎子側邊,低聲跟裡面的青年說話,「五爺,那個蕭姑娘是不是把我們算計了?」
轎子裡就響起低低一聲笑,像是回應。
可不是,蕭家那小姑娘膽大包天,拙劣的算計,難道認為他看不清。
剛才她在和李家爭論要回嫁妝,轉頭就跑走,在別人眼中,不就是她被李家和葉家的勢力嚇得落荒而逃了?
第二章 求助無門另闢生路
夏季的夜總是來的晚一些,卻也鎖不住時間,蕭幼寧從另外一個方向出了藏身的胡同,發現天已經黑得透透的。
「姑娘,我們上哪去?」
圓果扶著她的胳膊,溜圓的雙眼茫然掃向四周,方才聽到說侯府被封了,李家又是喪良心的,眼下還真沒有什麼去處。
蕭幼寧站在牆下,半個身子都籠在暗色中,同樣精神恍惚。
街上十分熱鬧,店鋪屋簷下掛著燈籠,來往的百姓有腳下匆匆的,也有從容在小二招呼聲中走進各樣店鋪,但不管他們是何身分,在這街上都是有目標的。
蕭幼寧站在這裡,唯獨她沒有目標、沒有歸處,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圓果沒有聽到她說話,低頭擰著眉頭不知想什麼,許久後抬頭試探一般,小心翼翼地問:「姑娘,或者我們可以去找二老爺……」
蕭幼寧沒接這話。
蕭家二老爺,是她親祖母去世後,祖父娶的填房所生。
祖父娶繼祖母的時候,她父親是個才開蒙的幼童,聽父親說,自小繼祖母就對他很冷淡,後來父親成年、立功,祖父去世後他繼承爵位,就和二房徹底分了家。
她的印象中,即便在同一屋簷下,長房和二房涇渭分明,連年節都不坐一起,所以她父兄出事後,李夫人說她失怙這話不差。
她現在沒有人可依靠,只能靠自己。
蕭幼寧開始翻自己身上的荷包、衣袖,沒有翻到一丁點東西,終於想起什麼,抬手去摸髮髻,在摸到金簪時眼睛亮了亮。
她拔下簪子道:「這簪子是實心的,上面還有寶石,應該能當點銀子,找個當鋪,然後我們再找個客棧暫時住下。」
「住客棧?」
圓果覺得客棧並不安全,萬一李家那個毒婦找上來呢?
丫鬟把心思都寫臉上,蕭幼寧攥緊金簪,安她的心,道:「這個時候除了宮裡那位,不會再有人來找我們麻煩,客棧安全得很。」
剛在李家門口鬧了一場,嫁妝沒還她,李老爺腦子還是有的,不可能這個時候讓李家任何人找她麻煩。
名譽在這些虛偽的人眼裡,值萬萬金,不值當為她這不知明日的孤女自毀長城。
蕭幼寧做了決定,準備先去當簪子,得找個落腳的地方,然後想辦法打聽父親和兄長的情況才是要緊的。
可她剛邁出一步,卻被圓果拉住,她回頭,目光疑惑地看向圓果。
圓果拍了拍胸口,壓低聲音,神祕兮兮地說:「姑娘,不用當金簪,我在衣服裡縫了銀票。」說著,還朝她比了兩個手指頭,「一千兩一張的!」
蕭幼寧張了張嘴,先愣了一會才咋舌問道:「妳怎麼會把銀票縫身上?」還兩千兩,不是小數,哪裡來的?
圓果嘿嘿地笑說:「先前聽一個老嬤嬤說,女人進婆家,怎麼也得藏點體己,不能把家底都給人露了,省得什麼時候要用錢還得左右顧慮,這兩千兩,我老早就去信告訴老爺,帳房直接支給我的,想著過了今天再告訴姑娘。」
蕭幼寧盯著圓果一張一合的嘴,忽地笑了,「我們家圓果是頂機靈的。」
兩千兩,是雪中送炭,更是一束光,把圍攏在她身邊的陰霾都照散不少。
圓果在自家姑娘臉上見到笑容,跟著也揚著眉笑得燦爛。
卻不想聽到蕭幼寧說:「還是把金簪當了。」
「啊?」
「財不露白,一千兩的銀票,去兌換太引人注意。而且,錢應該用到刀刃上。」
這京城,做什麼都得使銀子,何況她要打聽父兄的事。


夜幕下的宮道,兩邊燈座早燃起燭火,但宮道深長,一排排的燈燭,也只是照了個半明半暗。
葉慎一手提著燈籠走過宮道,身邊跟著方才陪同在轎子邊上的青年侍衛,如同他身後的暗夜,亦步亦趨地緊跟著他。
兩人沉默走了許久,遠處站著石雕瑞獸的大殿屋頂慢慢變得清晰,青年侍衛凝視著他腳下的光,忽然抬頭問:「您一會要去陛下那邊覆命嗎?」
「覆什麼命?」他反問一句。
青年侍衛像被問怔懵了般,張著嘴啊了聲,片刻後才再說:「您不是因為陛下的話才出宮到李家去的?」
所以這就是帶著任務去的吧,不然呢?
葉慎依舊慢悠悠地走著,大拇指微微用力去按了按手中挑燈的紅木細棍。
他確實是因為皇帝一句話出宮到李家。
他今天下午一直陪在皇帝身邊,臨近晚膳點,一份加急戰報傳進宮。
趕了一路的士兵搖搖欲墜地跪在皇帝跟前,說蕭家父子犯下大錯,如今生死不明,邊陲大亂。
皇帝摔了茶碗,細問後又看副將寫來的戰報,神色十分難看,之後怎麼目光就落在他身上,意味不明地提一句,「你大姊夫家和蕭家結親了吧,今日正是大婚,你怎麼沒去湊湊熱鬧?」
於是,他就出宮去了。
他長年陪在皇帝身邊,說瞭解皇帝吧,是有所瞭解,但也有像今日這樣,對他的話揣測不清,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帶著什麼目的出宮到李家的。
他行事向來都只為想要的結果,今日卻是破例,糊裡糊塗出了宮,還被蕭家那個小姑娘給算計一把。
不過他沒料到的是,李家休棄了蕭幼寧,也算叫他開了回眼界。
蕭家父子出事,皇帝都沒下令要蕭家人處連坐,李家就先自保,把人給掃地出門了。
一個小姑娘,在皇帝眼裡根本不值得一提,即便她父親成了罪臣,也不會真去為難她。
他覺得李家蠢,這才掉頭就走,結果他還因為李家的蠢,把自己同樣弄得一身騷。
蕭家那個小姑娘……葉慎難得皺了皺眉頭,一陣風吹過,他跟前的火光忽閃忽閃,像極了剛才李家門口蕭幼寧眼裡算計的光芒。
她恐怕不知道,早在她起算計苗頭時,就已經被他看見狡猾的模樣。
「不用覆命,不過是陛下隨口關切一句。」
他手指微屈,把燈籠遞給青年侍衛,然後雙手攏入袖子中,加快腳步。
罷,一個失怙的小姑娘,為了以後生活,這點手段算什麼,是李家活該,他和李家沾著親,被連帶實屬正常。
青年侍衛接過燈,忙跟上他的步伐,又想起一事,在他跟前說道:「上次的事,查探的人回來了……」


蕭幼寧是被街上開鋪子的聲音吵醒的,睜開腫脹的眼皮,她盯著不熟悉的藏藍色帳頂,眼神茫然。
外頭再響起匡噹一聲,然後是婦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我怎麼就嫁了你這樣的懶鬼,連個油鍋都不願意燒熱!挨千刀的……」
後面還有一長串的叫罵,蕭幼寧直接忽略,緩緩坐起身,目光清明了許多。
她昨晚把金簪當了,為了安全起見,找一個就靠著大街的客棧住下,這條街晚上都有兵馬司的人巡邏。
「姑娘,您怎麼醒那麼早。」
圓果被她坐起身動靜驚醒,揉著眼跟著坐起來。
昨晚她們姑娘躲在被子裡哭了許久,雖然努力不發出聲音,但她離得那麼近,又有些武藝,耳目都比常人敏銳,怎麼可能不知道?
一個剛及笄不久的小姑娘遇到這種事情,能在外人跟前扛著已經很不容易了。
她們姑娘可是自小就被老爺、少爺寵在手心長大的啊。
圓果下床去把蕭幼寧的外衣取過來,給披到她身上。
那是昨晚當掉金簪後買的,那身嫁衣不適合再穿著,然而這套衣裙還是明豔的紅。
圓果大概明白她的心情,只要沒有老爺和少爺的消息,姑娘就不會去相信兩人真的和士兵一起死在沙場上,所以不會穿素衣,怕平白添晦氣。
是個倔強的。
「圓果,讓小二弄點熱水和早飯,我們吃了出門去。」
蕭幼寧自己穿上外袍,下床走到妝臺前開始梳頭。
圓果噯了一聲。
待梳洗用過早飯後,蕭幼寧打起精神出門,開始找以前跟父親和兄長相熟的人家。
「我們老爺昨晚就沒回來,實在不好意思啊蕭姑娘。」
砰的一聲,從清晨到現在日上中天,蕭幼寧已經記不清楚有多少扇門在自己跟前打開、關上。
「這些人!」圓果在她身邊氣得臉通紅,手都在發抖。
什麼叫人情淡薄、人心冷漠,她們今天看了遍。
蕭幼寧面上倒顯得十分平靜,緩緩地從緊閉的大門前轉身,她早做好準備會被各種推諉,所以沒什麼好矯情去責罵別人的。
「我們再去別家看看。」
日頭把她的影子釘在腳下,她一腳一腳踏著,心裡在想沒有什麼坎過不去的。
就這麼走了兩步,她眼前忽然一花,腳下發軟,險些要一頭栽倒。
圓果被她嚇了一大跳,連忙把搖搖晃晃的小姑娘扶到一邊,「姑娘您哪裡不舒服,我們先回客棧吧。」不然幫忙的人沒找到,先把自己鬧病了。
蕭幼寧耳朵嗡鳴,沒有勉強,點點頭,由著圓果把自己慢慢扶著往回走。
才走到大街上,圓果想要雇輛馬車回去,身後卻傳來驚喜的一聲——
「幼寧?總算找到妳了!」
主僕倆回頭,見到來人,意外又詫異。
來人是一個面上四十不到的男子,臉色帶著笑朝她們走來。
「二叔。」蕭幼寧在男子走到跟前片刻才喊一聲。
這人就是基本不與他們家往來的叔父。
蕭二老爺見到她,長長出了口氣,連笑都似乎變得輕鬆,「總算找到妳了,我早上聽到李家那些事就出來找妳,一直找到現在。妳先跟我回家去,妳父兄的事我昨天就在打聽,本來想今天去李家找妳,不想李家居然如此下作。」
蕭幼寧有些愣愣地聽著他說話。
蕭二老爺見她還愣著,笑容就變得有些無奈,「幼寧,我知道妳覺得奇怪。其實很多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我和大哥都有不得已,再怎麼樣都是一家人,妳先跟二叔回家去吧。」
「二叔,我父親和兄長有什麼消息嗎?」愣愣的小姑娘終於開口,卻不是應允跟隨他回去,而是問起父兄情況。
蕭二老爺歎氣,盯著她蒼白的臉,「不會那麼快有消息的。大同離這裡遠,戰報加急送來都要好些天,我已經派人親自去打探,肯定也得等,宮裡那邊也有託人留意消息。」
去大同打探!
蕭幼寧忽然抬頭,黯淡的瞳孔迸射出一束極亮的光,「二叔,我去您那邊,恐怕只有添麻煩,我就不去了。」
「幼寧……」蕭二老爺皺眉,頗頭疼地喊她。
「但幼寧有事情麻煩二叔幫忙。」蕭幼寧覺得自己走錯道了,父兄罪名不輕,誰會幫她一個小姑娘,既然京城打探不了消息,那她就自己去大同。
父兄都在那,生也在那,死也在那,那她在京城有什麼用?還不如過去!
「二叔,我要去大同,您能找個穩妥的人幫我帶帶路嗎?」蕭幼寧眼神比剛才更加堅定。
蕭二老爺反倒聽得一愣,「妳……要去大同?」
兩個時辰後,蕭幼寧頭戴束冠,作男子裝扮,朝蕭二老爺拱手告辭,「今日二叔的相幫,幼寧會一直記在心裡,先暫時別過,李家未了的事也勞煩二叔了。」
「妳……」蕭二老爺猶豫不決地想說什麼,只說了一個字便長歎,「罷了,你們照顧好大姑娘,可千萬不能叫流民衝撞了姑娘。」
西北那邊去年開始就有旱災,百姓為了生活開始四處流散,如今到處都是流民。
隨行的六人齊齊應是。
蕭幼寧再謝一聲,放下馬車的簾子,啟程出發。
圓果坐在她邊上,眉頭擰緊著,許久後在顛簸中輕聲說:「姑娘,您怎麼放心把嫁妝就那麼交給二房……」
即便蕭二老爺是心善的,可二房的老太太和夫人都不是好相與的,而且當年分家,自家老爺、夫人其實吃了暗虧的。
蕭幼寧端坐著,搖晃的簾子把照入車內的光分割得明暗不定,她凝視那些碎亂的光,淡聲道:「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只要他們此時幫一把,嫁妝給他們都無所謂。」
圓果就閉上嘴巴,靜默坐著。

馬車一路疾馳,在夜幕降臨前到達落腳的驛站。
隨行的下人拿著蕭二老爺名帖投宿,蕭幼寧很快被帶到一處一樓的小廂房。
雜吏臉上堆著笑說:「這些日子來往的大人多,空出一間屋子已經很不容易了。」
蕭幼寧點點頭,讓圓果給他一個小銀錁。
雜吏就笑得更諂媚,彎腰說這就去準備熱水和吃食。
「沒有別的屋子了,就這一間。」
蕭幼寧正要踏進屋,另外一個雜吏領著兩個青年公子經過她們,口中不耐煩地道。
其中一個青年身穿素面道袍,因為光線昏暗,看不清全部面容,但他側面和挺翹鼻梁的輪廓,蕭幼寧就覺得這是個長得好看的公子。
而且是個待遇比她更慘的人。
他被帶去的屋子,緊連著放廚房雜物的地方,剛才她過來時,那個雜役就在跟她說鬼話,說什麼這裡離著廚房近,方便,還點出她這屋子其實位置很好,因為她邊上還有最差的一間。
蕭幼寧也就瞥那麼一眼,就進屋關上門,門外傳來兩個雜吏毫不遮掩的說話聲。
「現在的貴人也真是的,聽信這些道士胡言亂語,居然還給名帖讓住驛站,這些個裝神弄鬼的,得那麼多錢財,還吝嗇!」
「相比之下,是我走運。」
蕭幼寧聽到這,不用想都知道是帶自己過來的雜吏在炫耀得到的打賞了。
隔壁的道士估計要被氣著。
然而,她猜想的隔壁道士一臉淡然,絲毫不見不高興,倒是他身邊跟著的那個青年有些激動,指了指隔壁小聲說:「五爺,這算不算冤家路窄?」
今日出城,他們在路上就聽到不少人議論他們家五爺怎麼幫李家欺負小姑娘,現在居然就碰上了,還住隔壁!
即便她和她的丫鬟裝扮成少年模樣,但這是算計過他們五爺的人,第一印象太深刻,他自然一眼就能認出來。
第三章 趕路事端多
蕭幼寧落腳的屋子估計長年見不著太陽,開著窗通風都有一股子的霉味,不遠處是廚房,風一吹油煙味就混進來了,兩股味道混在一塊,變得越發刺鼻。
廚房裡那些大老粗還愛說葷話,夾帶著放肆的笑聲,直往耳朵裡灌。
圓果先受不了,啪的一下把窗戶關上,嘴裡還小聲罵了兩句什麼,回到蕭幼寧身邊說:「姑娘且忍忍,入夜後廚房不幹活,就安靜了。」
「出門在外,沒有那麼多講究。」蕭幼寧坐在椅子裡,面色疲憊,聲音都輕飄飄的。
圓果伸手拿桌上的茶壺和杯子,想給她倒杯水解渴,發現茶壺空空如也,她把眼睛也瞪圓了,忍著氣拎著茶壺,「姑娘先歇一會,我去找他們要水。」
蕭幼寧點點頭。
圓果在開門後,正好遇見隔壁一身青衣的高大青年,手裡也拎著茶壺。
兩人在門口相遇,相互看了一眼,圓果盯著他高大的身形,正要皺眉,就見他視線居然往她們屋子裡瞥。
房門就被圓果反應極快啪一聲關上,把裡頭的蕭幼寧嚇一跳,青衣青年同樣是神色一頓,然後在她虎視眈眈的注視下走了。
「都是些什麼人,怎麼亂看別人的屋子,毫不知禮!」圓果等他走遠,啐了一口。
帶她們過來的雜吏收過銀子,還算殷勤,恰好送熱茶過來,托盤裡還有兩樣小菜。
圓果臉色好看了一些,開門讓他把東西送進去。
蕭幼寧剛才被嚇一跳,打量了幾眼丫鬟,見她面有慍色,礙著雜吏在沒有出聲,可一抬頭,卻撞上雜役一副躊躇的樣子。
她掃了眼方桌上不見葷腥的兩碟子菜,眉眼一挑,右眼斂下方的朱砂痣跟著輕輕跳動了一下,淡淡地道:「驛站的菜色倒是清淡。」
雜役被她特意壓低的聲音驚著似的,要擱下的筷子沒有抓穩,滾落在桌面,他忙撿起來放好,擠出一個笑,「這位小公子,您隨行的扈從說您不喜葷腥,所以小的讓廚房做了清淡的送來,您慢用。」
雜役丟下話,倒退兩步,走得飛快。
一邊的圓果錯愕,下刻反應過來,一張臉漲得通紅,「姑娘,他們什麼意思?」
這是剋扣她家姑娘伙食的意思嗎?
圓果性子向來風風火火,說著就往外衝,要去找人理論。
蕭幼寧忙把人喊停,「關門,吃飯。」
「姑娘!」圓果氣得臉紅脖子粗,眼角都是紅的。
「去,關門。」蕭幼寧慢悠悠地拿起筷子夾饅頭,「外頭的葷肉未必有家裡處理得好,萬一吃了不剋化,鬧病也是有的。既然我二叔父吩咐過讓他們好好照顧,他們常出門,做事肯定有裡頭的道理。」
可這分明是怠慢吧?圓果死死握著拳頭,最終還是憤憤去把門關上,身板繃得筆直站在她跟前。
蕭幼寧咬了口夾著粗麵做的饅頭,除了有點硬,倒不是多難吃,她招呼氣鼓鼓的丫鬟坐下一塊吃飯,順帶問起剛才的動靜。
「出門的時候怎麼了?我怎麼看到還有人從門口過。」
圓果發洩似的狠狠咬一口饅頭,回道:「姑娘,隔壁那個道士和他的同伴肯定不是什麼好人,穿青衣那個男人是個練家子,居然還往我們屋裡看。」
「往我們這裡看?」蕭幼寧有些意外。
「可不是?」圓果說著,眼睛又瞪圓了,「姑娘,您說他們會不會是犯事逃竄的犯人假扮的,先前不是說有人假扮道士打家劫舍?」
蕭幼寧被她誇張的表情逗笑了,慢悠悠地道:「怎麼可能,官員的名帖造不了假。京城裡的官員,再怎麼也不能被逃犯騙,肯定會先調查清楚才來往,或許穿青衣那個,是人家指派護送道長出遠門呢。」
「也是哦……」圓果嘴裡裹著饅頭,含糊不清地應一句。
隔壁傳來開門關門的動靜,應該是她們剛才討論的人回來了,圓果側耳聽著,心裡還是不怎麼高興剛才的事,琢磨著晚上一定要警醒一些。
而拎了滿滿一壺熱茶回來的劍音關上,就給葉慎稟報,「五爺,隔壁的蕭姑娘沒認出我們,居然還是由蕭家二老爺派人護送出門,我剛才在大堂見她的護衛在大堂吃肉喝酒,這才認出人來。蕭家兩兄弟不是素來不和嗎?這還真是奇事。而且那蕭姑娘女扮男裝,也不知是要去哪裡。」
葉慎連個眼皮都沒抬,接過他倒的茶,看了一眼就又放回去。
劍音知道自家爺挑剔的毛病又犯了,無奈地道:「五爺,水不太好,但壺我洗刷幾回,茶是我們自己帶的,您將就將就。」
在他話落片刻,劍音才看見挑剔的主子再伸手,勉為其難地抿了兩口,然後擱下再沒打算碰的意思。
劍音覺得,自己攤上這麼個主子也是難,自小錦衣玉食,毫不誇張的說,跟宮裡的皇子一樣金貴,養一身事事都要精細的毛病。雖然出門在外遇到不得已時會忍耐,可該挑剔還是挑剔,而且脾氣會比平時都大,一點都不能惹。
「她可能要去大同。」挑剔的公子爺忽然說了一句,起身走到床邊,用兩根手指捏起被子甩到床尾,和衣躺下。
心裡嘀咕半天的劍音愣了片刻,這才後知後覺聽出葉慎是回答他剛才的問題,表情有些古怪。
他們家五爺,心情好像沒想的那麼糟糕,居然和他搭無關緊要的話了!

蕭幼寧從早上就四處奔波,坐一下午馬車,渾身累得跟要散架一樣,草草用過雜吏送來的晚飯,簡單洗漱,挨著枕頭就睡著了。
睡夢中並不安穩,一會是戰火連天的畫面,四處都是火光和慘叫;一會是滿身是血與人廝殺的父親和兄長,許多人朝他們揮刀,她拚命朝他們喊,讓他們快跑,但只能眼睜睜看著父親兄長倒在血泊裡。
在父兄倒下一瞬間,她從噩夢中驚醒,望著黑洞洞的虛空,一身都是冷汗。
她雙手暗暗攥緊,在心裡安慰自己,夢境和現實都是相反的。
自我催眠般默念許久,她從驚駭的情緒中脫離,聽到睡在外側的圓果打鼾聲,更是安心不少,再次閉上眼,可就在閉眼之時,她感覺自己蓋的薄被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寂靜夜裡發出啃噬的聲音。
她毛骨悚然,像是想到什麼,一踢腿還喊了一聲,「圓果!」
圓果被她的喊聲驚醒,當即翻坐起身,手裡緊握的匕首就橫在身前。
隨著蕭幼寧踢開被子,她眼前閃過一道小小的黑影,緊接著那黑影啪地掉在地上,吱吱尖銳叫了兩聲,是耗子!
蕭幼寧聽清楚聲音,打了個激靈,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圓果已經下床去把油燈點亮,正好瞧見那耗子要往衣櫃下鑽,快步一腳就踩住牠的尾巴,把牠踩得吱吱亂叫,怎麼都掙扎不開。
圓果是個膽大的,根本不怕這小東西,本想一匕首了結,但又怕血腥再嚇著蕭幼寧,索性彎腰提起耗子的尾巴開窗,想直接給丟出去,哪知一探頭,發現隔壁的窗子居然沒有關。
她低頭看了眼掙扎的黑耗子,陰惻惻一笑,直接瞄準把耗子給丟了過去,然後輕聲關上窗落閂。
蕭幼寧見她轉身去淨手,心有餘悸地問:「丟的遠嗎?不會再爬回來吧?」
圓果笑著說:「肯定不會,我抱著姑娘的腳睡,姑娘不要怕……」
這時隔壁突然響起一聲咒罵,聲音響亮,隔了道牆都十分清晰,然後是跺腳聲、追趕聲,還有什麼東西咚一下砸倒的動靜。
蕭幼寧盯著那面牆,眨了眨已經沒有睡意的雙眼,「那耗子跑隔壁去了?」
圓果把油燈拿到床頭,笑得高興,「管他的,反正不來我們這就好。」報了仇,渾身都舒爽了!
劍音將葉慎推到衣架後,終於一劍刺穿從天而降啪嘰摔自己臉上又四處逃竄的耗子,直接挑到窗外給扔了出去,然後在葉慎如刀子一般的目光中把窗關上。
「五爺,這耗子是隔壁扔過來的!」劍音握著劍,很想過去理論。
因為屋裡味道不好,怕悶著葉慎,他索性開著窗,自己就守在窗邊睡覺。
方才他先是聽到隔壁開窗的動靜,緊接著那該死的耗子就出現了,不是隔壁丟的,還真能是從天而降不成?
葉慎好不容易入睡就被吵醒,伸手重重按了一下太陽穴,薄唇吐出兩個字,「閉嘴。」
劍音憋屈死了,心想,隔壁的可真黑心,一次一次算計他們,這是舊恨添新仇!

次日清晨,蕭幼寧用過早飯,精神飽滿地走出驛站,上馬車準備出發。
葉慎和劍音同一時間出來,主僕倆都冷著臉,葉慎眼底還有明顯的烏青,一看就是沒休息好。
相比之下,蕭幼寧就像是三月綻放在枝頭的花朵,飽滿明媚。
蕭幼寧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頭,卻只看到葉慎鑽入馬車的背影,然後被搶先一步先離開的青篷馬車給揚了一臉灰。
「咳咳咳……」蕭幼寧被灰嗆得直咳嗽。
「莽夫,不長眼的嗎?」圓果幫她順氣,對著遠去的馬車恨得牙癢癢。
「少爺快上車吧,不然耽擱了,就趕不上下個驛站了。」車夫催促了一聲。
蕭幼寧忙上車,還沒坐穩,外頭「駕」的一聲就摔馬鞭,顛得她差點要一頭栽倒。
圓果哎喲一聲,就要朝外頭喊讓注意些,被她一把按住胳膊,搖頭示意不要說話。
蕭家長房、二房本就不來往,有今日的相助已經讓她意外,這些人要護著她長途跋涉,沒有必要端的太狠,而且人家的主子也不是她。
蕭幼寧以前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包括昨晚他們讓送來的飯菜,但她清楚知道人生就沒有一帆風順的,只有打聽父兄的消息是大事,其他的都不值一提。
圓果見她強忍委屈,想起以前在家,她就是掉根髮絲家裡人都得心疼,心裡越發不好受。


接下幾日,蕭幼寧再沒遇到過甩她一臉灰的葉慎,每天都過著被馬車顛得快散架,然後到落腳地倒床就睡的日子。
越朝大同方向出發,路上果然遇見越來越多的流民,三三兩兩,或者成群結隊,在路邊乞討。
今日更是遇到突發狀況,有流民在馬車因為路面坑窪放慢速度時湧上來,混亂中,一隻枯瘦帶傷的手還伸進窗子,把蕭幼寧嚇得手心都是汗。
好在外頭騎馬的護衛包圍得快,拔劍才把人群嚇散開,馬車得以順利前行。
蕭幼寧在走出許遠後撩簾子往後方看,頭頂卻響起護衛的聲音——
「還以為小公子剛才會給這些人施捨一些呢。」
她仰頭,撞入護衛意味不明的眼神,放在膝蓋上的手暗暗攥緊,緊接著就懊惱道:「方才被嚇了一跳,沒回過神來,是該施捨一些,他們估計很久沒吃飽了。」
護衛聞言卻沒有再說話,她也把簾子放下,一顆心怦怦地跳,腦海裡是無數念頭。
蕭幼寧一行從流民集中地離開不久,天色就暗了下來。
霞光把整片天際染成紅色,柔暖的光照進馬車,像水中漣漪,光暈一圈又一圈。
圓果撩起簾子往外看幾眼,遠處有炊煙嫋嫋升起,從密集的程度看應該是個村莊,除此外就只有歸巢的倦鳥從天空飛過,再不見更多人煙。
「姑娘,這四周不像有驛站的樣子。」圓果縮回腦袋,側頭去和蕭幼寧說話。
蕭幼寧一直在出神,聞言反應慢半拍地張嘴「啊」了聲,慢騰騰地伸手撩了簾子看一眼,心往下沉了沉。
路上遇到流民是正常的,她也做好心理準備,可剛才那謝姓護衛說的話就引人深思了。
富裕的人見到乞丐都會隨手給個銅板救濟救濟,但這些是流民不是乞丐,更不是一兩個人,是一群,她就算能給這些人一時救濟,可先前經過的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給了銀子也沒地方花,再說那些人情緒激動,看到馬車就衝上來,混亂中很容易發生危險。
先前京城就有傳聞,說哪家富貴人家,因為心善停下馬車救濟流民,結果流民連他們的馬都搶了、殺了。
她不知這事真假,可小時候父親說的一件事還言猶在耳——
那是一場戰亂後流民湧進,城裡的糧草儲備本就不太充足,她父親年輕心軟,想著都是人命就收留了那百餘人,收留時也說明糧草情況,在補給到來前,優先士兵的伙食再給這些人分糧食。
結果流民在第二日就開始心生不滿,居然藉著照顧傷兵的機會,直接殺害重傷的士兵,就為了能多分一口吃的。
父親跟她說,那是他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重傷的士兵不全是不能救治的,都是保護百姓的人,結果最後死在他們保護的人手裡。
她當時才十歲,聽完後出了一身冷汗,那個時候她是本能的害怕,覺得這些人殘忍,漸大後再回想這件事是毛骨悚然,父親在告誡她人性的可怕,特別是極端的時候。
連她都知道這種時候不該停車救濟,謝護衛卻來那麼一句話,且語氣不明,但她能肯定不是在誇讚她懂事,相反地,他口氣裡帶著些許不滿和不耐煩,彷彿她應該停下車去接濟那些流民。
停下救濟極大可能惹上麻煩,或許還會因為對方人數太多,發生被搶奪一應的事,他們趕路,誰都不願意橫生意外才對。
蕭幼寧的目光隨著馬車奔馳移動,她不知自己是多疑還是什麼,總之對護衛的反常感到不安,何況這幾天,同行這幾人態度越發怠慢。
「圓果……」蕭幼寧收回視線,想要說她們得提高警惕。
「小少爺,我們今晚只能找個村子落腳,這路上沒有客棧驛站,也趕不到最近的縣城。」外頭響起護衛的聲音。
圓果聞聲撩開簾子,問:「是前頭那個村子嗎?離縣城還有多遠?」
「起碼還有半天路。」護衛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圓果皺了皺眉頭,轉頭寬慰蕭幼寧,「姑娘,農家人都樸實,我們花點銀子,應該會願意讓借住,不至於要露宿荒野……」
可蕭幼寧卻忽然探手,緊緊攥著她的胳膊,把人拉到跟前,低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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