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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宅鬥甜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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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75201-E75202

《代嫁嬌娘》全2冊

  • 作者孜亭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9/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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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520
  • 優惠價:NT$ 411
藍海E75201 《代嫁嬌娘》上
林海重生後就想把前生走壞了的路走好了,
順手攪黃許采薇的爛婚事,不過是憐惜這小姨子前世淒慘境遇,
誰知這謹小慎微的小丫頭令他越瞧越心疼,
她那任性四姊逃婚,她被家人拱出來代嫁,
當發現新娘被調包,爹娘都震怒,就他一個喜出望外,
嘿嘿,小嬌娘落到他手裏,將來想換回去沒門兒!
可惜采薇怕他怕得很,遭母親打壓貶為妾後更是死守本分,
這樣他還怎麼過上沒羞沒臊的甜蜜蜜日子啊?
他對她,既不能逼,又不敢嚇,那就只能靠拐了,
首先就帶她離家上任共築愛巢,再哄她接下管家權,
又安排世交妹子多多照顧她,不料這人越受照顧竟離他越遠……

藍海E75202 《代嫁嬌娘》下
自從把采薇娶進門,林海就發誓要讓她無憂無慮過一輩子,
不過她可沒窩在他身後求保護,而是想站在他身邊一起面對風雨,
家中商船被劫他卻分不開身處理,她自己大老遠跑到泉州想解決問題,
不僅鼓起勇氣當面跟官員談判,還懂得討好那家夫人好充當說客,
夫妻倆進京後打算開個茶葉鋪子,她也是一肩挑起所有事務,
更接受大長公主的調教進入貴婦人圈中,交際應酬游刃有餘,
她都這麼勇敢地想要獨當一面,他當然也不能落於人後,
他決定把握機會辦件「大事」,以保前程富貴……
孜亭,女,八五後生人,雙魚座,B型。
因為雙魚座的特性所以感性又愛幻想,喜歡仰望藍天,同時也喜歡下雨的時節。
喜歡聽大提琴曲,同時也喜歡動漫。明明視力不好,卻又不喜歡佩戴眼鏡。
可以幾天不出門,交友圈子很小,基本沒什麼應酬,是個輕度宅。
小時候比較孤僻膽小,在一起玩鬧的玩伴不多所以顯得有些不合群,
可能在那個時候就有些愛幻想,
入迷的時候甚至可以盯著牆上的紋路開始想像一幅形象生動的畫面,
等到大一些的時候幻想就漸漸變成了夢想,把夢想寫進故事裏,
掌握著角色們的悲喜,掌握著他們的命運。
所以有夢想不是什麼壞事,有一天就能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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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父親歸來
重陽過後,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雨。
許采薇看見滿院子被雨打風吹後留下的蕭索,不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身去花房裏看自己精心培養的幾盆菊花。
負責照管花房的杜嬤嬤見許采薇來了,連忙上前抱歉的說:「五小姐,花房進水了,好些花都遭了殃。」
許采薇眉頭深鎖,她趕緊去看那幾盆萬壽菊,一共六盆菊花,如今已去了一半,剩下的這三盆還不知能不能搶救過來。
「雪蘭,快幫我把這三盆花搬到我院子那邊去。」
丫鬟雪蘭答應著,趕著去搬那地上的花。
采薇喜歡侍弄花草,這幾盆萬壽菊也是她好不容易得的,本來打算在許太太生辰那天作為賀壽禮,可這會兒就去了一半,她心情難免鬱悶。
采薇趕忙和丫鬟將萬壽菊都帶走了,接下來的兩天,她都在精心照顧這三盆花。
其中一盆已經結了五六個花苞,眼看著就要開放,不過旁邊一盆葉子都黃了,也不知還有沒有救。
在采薇的精心照料下,萬壽菊總算有活過來的跡象,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小姐,姨娘過來瞧您了。」小丫鬟雪青隔著簾子通稟了一聲。
采薇原本正坐在炕上繡花,聽見了這一句連忙下炕來迎接,還沒走到門口,就見生母宋姨娘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進來,采薇趕著福了福身。
宋姨娘點點頭,走了上前,采薇請她到炕上坐。
宋姨娘看了一眼炕桌上還沒有做完的繡活,微微點頭道:「妳的針線活瞧著又長進了不少,看樣子跟著管大娘子沒有白學。」
管大娘子是許家為小姐們專門請來教授女紅的先生,據說是位有名的蘇州繡娘。家裏的這幾位小姐跟著學技藝,大多都沒有當回事,或者覺得學個皮毛也就唬弄過去了,可庶出的五小姐采薇卻不一樣,因為宋姨娘教導過她,出身不好就得更加努力才行,要不出挑的話,以後是很難尋到合適的姻緣,這就是庶出女兒的悲哀。
「可是母親的生辰沒多久了,我怕趕不上。」
「那得加把勁,讓房裏的人幫幫妳,這是第一要緊的事。」
在宋姨娘看來,許太太四十歲的生辰是個極重要的日子,女兒不能在這樣重要的場合出岔子,因為她很清楚,那天青州城裏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來許家捧場,她希望女兒能好好的抓住這個機會露個臉。
女兒馬上就要及笄,然而親事上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她早就有些坐不住了。
采薇看出宋姨娘眼中流露出期許的目光,她卻低了頭。她知道宋姨娘的用意,可又覺得一切做得太過反而惹人嫌,許家出眾的女孩兒本來就不是她,她本身是個恬淡的性子,不想去爭強好勝,可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拂了宋姨娘的一片好心。
「姨娘,妳不用替我擔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宋姨娘依舊憂心忡忡的說:「知道就好,妳也老大不小了,該爭取的就自己去爭取。我雖是妳娘,卻不能幫上妳什麼。要靠妳自己去努力,知道嗎?」
采薇點點頭。
許家小姐們一共七人,她排行第五。宋姨娘是父親的一個通房丫鬟,後來因為有了她才升做了姨娘。她出生後也沒有給宋姨娘帶來多大的改變,甚至宋姨娘連撫育她的權利也沒有得到,據說在她出生後七天,就被抱走了,養在祖母房裏,祖母是嫌棄宋姨娘丫鬟出身,沒什麼見識教養不好女兒。
她是在祖母身邊長大的,一直到十歲那年,祖母去世,才搬到了這邊的薈芳居,而宋姨娘和周姨娘依舊住在羨魚閣,並沒有搬來此處和女兒同住。
「對了,前日我聽見姨娘身邊的翠蓮說妳有些頭疼腦熱,可吃過藥了,好些沒有?」
面對女兒的關心,宋姨娘自然回答道:「吃過藥了,已經大好了。」
采薇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來,「父親他要回來了吧?」
宋姨娘臉色很是平靜,道:「算算再有五六天或許就到家了。」
「姨娘高興吧?」
宋姨娘臉上微微不快,皺眉道:「老爺回來,大家都高興。」
采薇只是抿嘴笑,在她看來生母雖然只是個姨娘,但因容貌出眾,也深得父親的寵愛,父親回來了,生母總歸是高興的。
母女倆坐在一處絮絮叨叨的說了半晌話,直到僕婦來稟—— 
「五小姐,太太和四小姐回來了。」
母女倆聽說,宋姨娘連忙起身與采薇道:「走吧,我們該過去露個臉。」
林家大奶奶又新添了孩子,正辦滿月酒,許太太帶了女兒進府道賀。
當宋姨娘拉了采薇到正房大院時,許太太與采蘋正在東面的屋子裏喝茶,采薇進去的時候,正好瞥見采蘋在偷偷的抹眼淚。她心裏一驚,這是出什麼事了嗎?
她趕著與許太太請安。
「母親和姊姊一路辛苦了。」
許太太淡淡地看了一眼跟前的庶女,默然點點頭。
宋姨娘問了安之後,在下面坐下又笑問了幾句林家的事,不外乎酒席豐不豐盛,請了哪家的戲班之類的場面話。
許太太淡淡的回應了幾句,采蘋便起身拉了采薇就出去。
采薇瞧著嫡姊眼圈紅紅的,暗驚出了什麼事,一直到了采蘋的屋子,她才趕著關切道:「四姊,好端端的這是怎麼了?」
采蘋剛一坐下,就和采薇說:「我和林三公子吵架了。」
「啊?」采薇分外的吃驚。那林三公子是采蘋的未婚夫,兩人的婚期就定在明年的正月十九。
采蘋心裏覺得委屈,當著庶妹的面她也沒有什麼遮掩的,情緒全都宣洩了出來。
「為了這事,母親她把我罵得狗血淋頭,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四姊,妳一直和林三公子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吵架呢,你們之間出什麼事了嗎?」
面對采薇的關心,采蘋抬起盈盈淚眼將妹妹的臉端詳了好半晌,最後才發出一聲幽歎,「誰知道呢,估計我和他八字不合吧。」
「怎麼可能,當初兩家要結親時,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們倆的八字拿去合過,算命的不是說你們是天作之合的一對好姻緣嗎?姊姊怎麼突然又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就因為這個才讓母親生了氣?」
采蘋無力的點頭道:「母親只一味的怪罪我,說我驕縱難馴,要我給那林三公子賠禮道歉,但為什麼要我道歉?明明是他的不對,憑什麼要我道歉?」采蘋的言語裏不乏憤怒之意。
采薇不是當事人,她也不清楚兩人為何會吵架。在她看來林三公子年紀輕輕就位高權重,又生得相貌堂堂,這樣的夫婿怕是打著燈籠也難尋,而采蘋花容月貌,又是許太太最年幼的女兒,這樁婚事本就門當戶對,是一門極好的姻緣,怎麼突然就產生了罅隙?
「四姊,母親在氣頭上的時候,妳就少說幾句話,忍讓一些,等到她順過這口氣再說。妳和林三公子到底為了什麼鬧不愉快我也不清楚,不過我想也不是什麼大事,興許過幾天就好了。再有十來日就是母親的壽辰了,到時候妳再找個機會和林三公子和好吧。」
看著溫柔懂事的采薇,采蘋只是無奈的笑笑,「算了,和妳說這些也是白說,妳什麼都不懂得,還是好好的養妳的花、做妳的針線吧。」
「你們將來是要做夫妻的,不管有什麼矛盾都會和解,還要相互扶持過一輩子,我覺得有些事還是說開了比較好。」
「或許吧。」采蘋喃喃,忽而又望著采薇的臉說:「一輩子,一輩子是多麼的漫長,我真的要和那個人過一輩子嗎?」
采薇聽了這話,大吃了一驚,忙道:「四姊,妳是他的未婚妻,自然是要和他過一輩子的。」
采蘋聽了這話突然笑了,只是笑容裏多了幾分嘲諷,接著她又盯著采薇的臉似笑非笑的說了句,「采薇,其實妳也很喜歡林三公子吧?」
采薇嚇得臉色發白,立刻站了起來,急忙分辯道:「四姊,妳胡說什麼!我明明知道他是妳的未婚夫,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心思?妳別胡說八道了,讓人聽見我成什麼了……」說著,她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
采蘋見她這番模樣,又忍不住去勸撫她,「妳別氣,就當我是在胡說八道吧,妳別惱。」
采蘋溫柔地攬過了采薇的肩膀,目光發怔。她忽然想起自己那可悲的夢境,在夢中,她順利的嫁給林三公子,兩人正式做了夫妻,可是婚後的日子並不是那麼如意,她和林海成為了一對怨偶。她心中一直藏著一個人的影子,即便是在她和林海成為夫妻後,也一直沒有忘記過那個人。
而跟前這位庶妹也沒有得到她想要的姻緣,她清楚地記得,采薇只活了二十歲,就死在了那座寺廟裏。
那是一場漫長又真實的夢,夢醒之後,采蘋已經不再想嫁給林三公子了。
采薇不明白她四姊和林三公子之間到底出了什麼狀況,但她很清楚許家已經不是三年前的許家了,制止不住頹敗的勢頭,許家需要結交新的勢力來讓自己的地位保於不敗之地,對於許家來說,和林家的聯姻勢在必行。
雖然在幾年前自詡為詩書傳家的許家,根本就看不起突然冒出頭的林家,認為林家就是一暴發戶,根本沒有什麼底蘊,可這幾年林老爺善於鑽營,在幾年前的站隊中又站對了方向,林家還出了一個駙馬,雖然駙馬沒有多少權勢,但也算搭上了皇室宗親的這艘大船,其勢力更加不可同日而語。
許家想要攀林家這個高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在許太太的努力下,終於讓最疼愛的幼女和林三公子定了親,這門親事寄託了許家的厚望,由不得采蘋說不願意。
采薇不明白她那隔了肚皮的姊姊到底想的是什麼。
興許是心裏裝著事,太出神的緣故,她手中的針刺錯地方,針尖直直地刺進指腹,她吃疼的叫了一聲。
一旁服侍的雪蘭連忙走了過來,關切的問道:「小姐,您怎麼了?」
采薇抬手一看,那雪白的指腹上冒出豆大鮮紅的血珠。雪蘭連忙要替采薇找藥,然而采薇根本就沒當回事,淡然地撿了一團棉花止了血。
「姨娘雖然催得緊,但小姐也要好生的愛惜自個兒啊。」
采薇微微蹙眉道:「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妳別告訴姨娘,回頭又得多事。」
雪蘭點點頭。
采薇再沒心思繼續做針線,她自己收拾了針線,隨即從架上拿了一本書,歪在榻上慢慢的讀了起來。
可能是因為跟著祖母長大的緣故,她的性格在幾個姊妹中是最安靜的一個,一本書就能打發一天,她的安靜讓采蘋取笑過,說她年紀輕輕就帶著一股暮氣,年輕女子該朝氣蓬勃才對,她卻是太安靜了。
采薇卻不討厭這樣的自己,她喜歡安安靜靜,所以她喜歡侍弄花草,喜歡繡花,喜歡丹青,也喜歡下棋,早些年跟著祖母禮佛,她也喜歡抄寫經文。
她是許家的姊妹中最不出彩的一個,她是庶出,比不了前面嫡出的姊姊們,論才氣,她比不上擅詩書的大姊,論學識、論眼界,她比不上三姊,論榮寵她比不上四姊,就是出身,她也比不上同是庶出的六妹和七妹。
後面這兩個妹妹的生母是朱姨娘。朱姨娘是許家從外面抬進來的良妾,地位自然比通房抬成姨娘的宋姨娘高。
就是這樣尷尬的處境讓采薇格外的清醒,凡事不用拔尖,不用強出頭,許家比她能幹厲害的人多了去了,她只要平平淡淡的就好。
還沒有繡完的百壽圖被放在針線筐裏,采薇捧著一本詞話在炕邊默默的讀。
比起女兒的淡然,作為生母的宋姨娘卻無比的心急,就連同屋的周姨娘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吟鳳,妳再操心也沒用,五小姐的親事還不是得由老爺、太太說了算,妳還不如好好的去討好一下太太。」
「我也想討好啊,只是我手上沒什麼閒錢,更拿不出什麼東西來孝敬,太太她一生不愁吃穿,只怕再富貴的東西也入不了她的眼。」
周姨娘聽到這裏笑了起來,「吟鳳,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妳也在太太房裏伺候過的,太太的喜好妳難道還不清楚?花點心思,很容易討她的歡心。」
宋姨娘安靜的聽著,陷入了沉思裏。馬上就要到太太的壽辰了,也不知託兄弟辦的東西到手沒有。


因為采蘋的事,許太太接連幾日都不見笑容,又一再督促女兒去給林三公子賠禮道歉,然而采蘋也不肯屈就,可把許太太氣得不輕。
就在母女僵持中,許老爺許寶璋從滄州回來了。
許寶璋剛到家,許太太帶了家裏的上下到儀門上迎接,許寶璋在外做官已有大半年沒有回京,如今因為趕路顯得有些風塵僕僕。
采薇暗自打量,她這位許久不見的父親不過四十有二,兩鬢已經染了風霜,這兩年不大節制,身體已經有了發福的跡象。
許太太在見到丈夫後,一臉歡喜的迎了上去,「老爺一路辛苦了。」
許寶璋默然點頭,「家裏可好?」
許太太忙道:「當然好。」
采蘋站在采薇的身旁,冷眼看著正寒暄的父母,臉上卻露出一抹鄙夷的笑容。
這一切正好被采薇看在眼裏,她很是驚訝的問了句,「四姊,妳笑什麼?」
采蘋卻附耳過去,悄聲與采薇道:「父親偷偷帶了個女人回來,那個女人肚裏還懷著個孩子。」
這樣雲淡風輕的幾句話讓采薇驚詫不已,她驚呼,「怎麼可能?」她的聲音大了一些,使得大家的目光都向她看了過來,宋姨娘更是朝她搖搖頭。
采薇自知失禮,忙垂了頭。
采蘋繼續道:「我可不哄騙妳,接下來發生的事我都知道,不信我們就慢慢的看好戲吧。」
采薇不大相信地看了一眼這位嫡姊,采蘋卻是一臉的鎮定。采薇暗道,若真鬧出這樣的事來,母親又將如何,再過幾天可就是母親的四十大壽了,父親若突然帶個女人回來不就是狠狠的打了母親一耳光嗎?
許寶璋和許太太又言笑如常,大家一路往正房大院而去,采蘋卻死死地盯著她父親的背影看。
進了屋,許寶璋落了坐,許太太親手給他捧了茶碗,兒孫輩依次排列向他行禮請安。
許寶璋微微點頭,他照例地問過老三和老四的功課,目光才落到采蘋和采薇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平淡的說了句,「五丫頭大半年沒見了,怎麼看上去還是沒怎麼長個頭?」
采薇面對這個父親向來很緊張,如今聽了父親這樣的話,更是不知該說什麼好。
許寶璋也就是隨口這麼一說,對於采苓、采藍兩個最小的女兒他看也沒有看一眼。
許寶璋剛到家,有些不耐煩之意,於是擺擺手,讓屋裏的人都退了下去。
采蘋卻緊繃著一張雪白的小臉,采薇忙拉了采蘋,低聲與她道:「四姊,我們也出去吧。」
采蘋有些不甘心地退了出來。
剛到院子裏,采薇便緊張不安地詢問采蘋,「四姊,剛才妳那話是聽誰說的?」
采蘋道:「不用人告訴我,我自然知道。五妹,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用不了多久就會見分曉了。爹他就是個混帳,他就是這樣的欺負我們娘。」采蘋的眼中帶著怒意。
這話在采薇聽來實在大逆不道極了,哪裏有做兒女的罵父親是混帳東西?至少在采薇的心裏,父親是她極敬重的人,她不相信極敬重的父親會做出偷養外室的事來。
「四姊,是不是什麼地方弄錯呢?」
「要真是弄錯就好了。」采蘋說著,回到自己房裏去了。
這一次采薇並沒有跟上去,她在想,是不是四姊提前得知了什麼消息,要是父親真的帶了個女人回來,這對母親絕對是挑釁,而且他也算準了這個日子母親不會大肆發作才故意這時候帶人回來。
她若是母親的話,該怎麼處理這事呢?首先會表面和父親講和,讓把人給交出來,揣著許家骨肉的女人,還是擱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全,等到那個女人順利生下孩子,剩下的日子還很長,反正那個女人就是再得寵也越不過正房,將來拿正房的位置壓著她,諒她也不敢妄動。
另一邊,許太太的屋裏,許寶璋已經向許太太攤牌了。
「頌君,我有一要事想和妳商量。」
許太太眉毛一挑,情知不好,於是有些冷冷地說道:「說吧,又有什麼事要求我答應?」
許寶璋忙說:「不愧是老夫老妻了,我還沒開口妳就知道了。」
許太太只覺得好笑,「老爺,我和你做了二十三年的夫妻了,認識你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第一次你用這樣的口氣和我說話,是想要我房裏的吟鳳,第二次是想讓我曾家的大哥幫跑官,第三次是你看中了林家老三,想要我找媒人提親。」
許寶璋臉色微紅,已經開了口,索性就直接說下去吧。
「頌君,我知道妳最是賢良,這個家多虧了妳才被打點得這樣好,孩子們才如此的孝順聽話,我很感激妳這些年的付出……」
許太太越聽越不對勁,在她的印象裏丈夫很少這樣的讚許她,肯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或許是出於女人的直覺,許太太竟然已經料到了幾分。
許寶璋的聲音又低了一些,只聽得他道—— 
「頌君,我帶了個人回來,我讓她給妳行個禮吧。」
果然是出事了!許太太大驚,「帶了個人,什麼人?」
許寶璋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沒多久簾子輕輕晃動了一下,許太太朝門口看去,只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女人。
女人生得白白淨淨的,纖細身材,穿著一身簇新的銀紅褙子,穿金戴銀,看上去就是個富貴人家出來的女眷,她不過十六七歲的光景,那般的年輕。
女人見了許太太後便盈盈下拜,「給太太請安。」
還沒等女人拜下去,許太太就出手一把攔住了,「等等,妳先別拜我,我可受不起妳這麼大的禮。
「承平,你突然帶回來了這麼年輕的一個小媳婦到底是什麼意思啊?」許太太並沒有立馬揭穿丈夫的面具,而是裝作糊塗。
許寶璋有些尷尬的說:「她叫姚秀蘭,今年剛十七,性格最是溫柔和順了,會彈琵琶,我帶了她回來給妳解悶。」
事到臨頭,許太太見丈夫還給她打馬虎眼,終於忍不下去了,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承平,你別把我當成傻子,如今都把外室領進門來向我示威了,你還要唬弄我!」
許寶璋越發的尷尬起來,「秀蘭她跟著我沒名沒分,也吃了些苦,我帶了她回家,希望頌君能好好待她,她現在懷著身孕,需要人照顧,還請太太費心。」
「懷著身孕!」許太太大驚,她直直往姚秀蘭的身上打量去,興許是衣服寬大的關係,又或許是月分還淺,根本就看不出什麼來,她登時如遭雷擊一般又跌回了椅子裏。
許寶璋又說了兩句便退下,等到許太太反應過來,連那姚姓女子也沒在跟前。
怪不得最近幾日總是心裏突突的跳,她還只當是女兒把她給氣的,原來是有事要發生。
這時她又想起了前幾日女兒古怪的話,心疑是不是女兒早就知道些什麼,忙讓人把女兒叫過來。
采蘋很快就進來了,她見母親臉上帶著騰騰的怒意,和夢中的情形一模一樣。
許太太見了采蘋第一句就說:「我問妳,妳是不是早就知道一些什麼?」
看樣子,父親是已經和母親攤牌了,她在母親跟前坐下,十分冷靜的與母親道:「母親,事情已經發生了,還是想辦法應付過去吧。我知道您心裏苦,反正人已經到了跟前,我們慢慢的計議。」
許太太捏緊了拳頭,重重的砸著桌面,「我和他做了二十幾年的夫妻,人人都說我們夫婦恩愛和氣,哪知到頭來他卻是這樣的打我的臉。我問妳,妳是從哪裏知道這些消息的?」
采蘋只好胡亂謅道:「無意中從父親身邊的人聽說的。」
「好啊……那我問妳,妳可知道那姚姓女人是什麼來歷?」
采蘋微微點頭,在母親的注視下,她輕輕的舒了一口氣,接著道:「據說那個女人是父親部下的女兒,為了討好父親主動獻出了女兒……」
許太太還沒聽到後面就已經怒不可遏,「混帳!他這是要幹麼?」
母親的憤怒是理所應當,就是她也會憤怒。當初林海納妾的時候,她也沒少發怒,可眼下她得勸母親息怒,「母親,父親馬上就要考核了啊,您氣歸氣,但這事還真不能鬧得太大。一個女人而已,已經到了您手上,難道還想不出解決的辦法嗎?不過若手段狠厲一些,只怕父親將來不會再回頭了。」
女兒的話對許太太而言猶如當頭棒喝,許寶璋就是瞅準了這個時機,諒她不敢大動干戈,算準了她的性子。
立馬就是她的生辰了,到時候青州那些有頭臉的人家都要來,要是這個女人趁機鬧出點什麼來,她的臉該往哪裏擱,許太太光想想就氣得不行。
她眼裏是揉不進沙子的人,對於這種失了婦德的女人更是嗤之以鼻。
她遣走了女兒,一人關在屋子裏想了半天。
第二章 嫡母的命令
這邊,采薇則在羨魚閣陪著宋姨娘、周姨娘說話,她已經讓人暗自打聽正房那邊的事,過沒多久,雪青悄悄的來回話。
「據說老爺帶回來了一個女人,太太氣得不輕,後來太太還叫了四小姐過去問話。」
采薇聽後心裏怦怦的亂跳,果然被四姊給說中了,接下來只用看母親如何處理這事。又過了不過一盞茶的時間,許太太那邊遣了人來請宋姨娘過去。
采薇意識到了許太太的舉措,連忙拉了宋姨娘,急忙道:「姨娘,不管母親和妳說什麼妳都不要答應。」
宋姨娘還什麼都不清楚,詫異道:「妳說什麼,出什麼事了嗎?」
這事三言兩語的也說不清楚,采薇只是覺得生母沒必要捲進這場漩渦裏,到頭來弄得兩面不是人,將來如何在許家立足?她焦急的懇切道:「姨娘,有些事我也來不及說了,請妳好歹記得我的話就夠了。」
宋姨娘依舊糊塗,她怕太太久等,也來不及和女兒多言便去了。
采薇跌坐回繡墩上,目光呆呆的。
周姨娘見狀便笑道:「五小姐是在擔心什麼嗎?」
采薇怔怔的想了一會兒,突然就落下淚來,「我怕失去姨娘。」
周姨娘見她說得那樣嚴重不免笑了,「傻丫頭,妳還擔心太太對妳姨娘不利啊。妳多心了,太太並不是那種人,再說妳都這麼大了,她怎麼可能再針對妳姨娘?」
采薇總覺得不妙,姨娘說不定會被選去照顧新來的那個女人,至於怎麼個照顧法,得看母親的意思,依著母親的手段,只怕姨娘到頭來會背黑鍋,她想要救出自己的生母。
采薇再也無法安心地等下去,她要去阻止可以預見的悲劇。
采薇也來不及整理衣裙,匆匆地離開了羨魚閣。她急著去了正房大院,在途中已經想過了無數要勸說母親的話語。
當她匆匆來到這邊院子時,就見采蘋正坐在長廊的美人靠上,手裏拿了一朵黃色的菊花正在把玩。聽說采薇來了,她忙起身來走了上前。
「五妹,妳怎麼過來呢?我正好有事要請教妳,跟我去我房裏吧。」
采薇卻心急道:「四姊,我有事要找姨娘。」
采蘋卻微笑道:「母親找姨娘有事商量,看樣子不想讓旁人進去,妳想見她一會兒就能見了,也不急於一時。」
采薇最後幾乎是被采蘋給拖走的,等到了采蘋的屋子,采薇這才仰臉道:「四姊,妳是不是知道一些什麼?」
「妳說父親帶了個女人回來的事?這個我是聽人說起過一些,不過妳說父親這麼做不是很荒唐嗎?也難怪母親會那麼的生氣,要是我,我也會很生氣。」
采薇又問:「四姊,妳知道母親會怎麼處置那個女人嗎?」
采蘋道:「這個我就不大清楚了,母親她自然是不會對我說這些的。妳別急,也別氣,該心急、該生氣的是母親才對。」
采薇總覺得這事不對勁,她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宋姨娘,希望姨娘能將她的話聽進去。
采蘋給采薇倒了一碗茶,請她落坐,接著又說起了在林家看見過一盆盛開的墨菊來。
「他們家林七小姐也喜歡侍弄花草,看來該早些時候介紹妳們認識,妳們倆肯定志趣相投。」
采薇漫不經心的應著,接著又問:「四姊,妳找我到底是什麼事?」
「我和林三公子的事還不知道怎麼辦,就在昨日,母親還狠狠的訓了我,讓我去他那裏賠禮道歉。我這個人是有幾分傲氣的,怎麼可能向他賠禮,五妹,妳說我該怎麼辦?」
采薇蹙眉道:「你們之間起爭執到底是因為什麼事啊?」
「我自己也不知道哪裏就得罪他林三公子了,我自己還委屈著,明明是他該來向我道歉才對……可是母親又催得緊,我實在沒有辦法了。」
采薇道:「如今出了父親的事,母親她暫時還顧不到妳身上。不如等到母親生辰那天,妳再尋個機會好好的和三公子說說,若說一點小誤會肯定很快就澄清了。」
在夢裏確實是這樣發展的,采蘋心裏卻一點也不輕鬆,如今她真的不想再嫁給那個人。也打定主意等到母親生辰那天不去找林海說和,若是就此鬧崩了,對她來說正好是求之不得的事。
「五妹,妳有意中人嗎?」
采薇驚了一跳,連忙分辯道:「什麼意中人,我可沒有。」
「沒有嗎?」采蘋略略一笑,接著又道:「我們姊妹間什麼話都可以說,妳有祕密也可以和我分享。要是妳有了意中人可以告訴我,我會想辦法撮合你們。」
采蘋這話說得真心實意,她想起了采薇那可憐的一生,自然也動了要拯救采薇的衝動。
就在姊妹倆在房裏說著私房話的時候,許太太叫了宋姨娘到跟前,將姚秀蘭的事與宋姨娘說了。
宋姨娘聽了便低聲罵道:「先姦後娶的婦人已是失德,我可沒有太太胸懷寬大,這樣的人也能容下。」
許太太苦笑道:「容不下也沒有辦法啊,老爺將那麼大的人往我跟前一推,就算準了我的性子。還說那女人懷著身孕,要我好好照顧,可我哪裏有那個心思?這不宴請的事馬上就要到了,我也抽不出身來,想來想去,得找個可靠的人幫我看著她。吟鳳,妳是我手裏出來的人,所以這個重擔就交到妳手上了。」
「我?」宋姨娘怔怔道:「太太是要妾身幫著看顧那個姚姓的女子嗎?」
「是,我怕她到正日子的時候興風作浪,所以打算將她暫時送到碧雲庵裏住一段時日,讓她好生養胎。」
宋姨娘大驚,碧雲庵那是尼姑庵啊,太太讓那個女人去尼姑庵住著幹麼?
許太太見宋姨娘有些猶豫,連忙又說:「吟鳳,妳得幫幫我啊,等過了這一陣,我再想法子好好的安頓她。她總得要有人看著,交給別人我又不放心,所以只好拜託妳了。」
宋姨娘這時候哪裏還記得女兒和她說過的話,便和許太太說:「難得妾身能幫上太太的忙,太太交代的,妾身自然會好好的照辦,只是……」
許太太見宋姨娘又猶豫,連忙又問她,「怎麼了,妳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到時候我會替妳安排好一切,妳什麼都不用擔心。」
宋姨娘想了想,方說:「太太,要是將來妾身有個什麼事,希望太太能看在往日主僕一場的情分上,對五丫頭多加照看,五丫頭將來要嫁人,可全都在太太身上。」
「看妳說的,五丫頭也是我的女兒,我當然會好好的照看她。」許太太拍著胸脯保證。
宋姨娘見許太太總算是開了口,便再沒有顧慮,連忙應承,「太太將那個女人交給妾身,您就放心吧,保證不會出什麼差錯的。」
許太太又道:「我讓佟嬤嬤陪妳一道去。」
佟嬤嬤是許太太的陪房,也是她最信賴的僕婦。
宋姨娘連忙答應,兩人又商議了一番,許太太這才讓她回去。
宋姨娘走出了許太太的屋子,見廊上只立著兩個僕婦,她一步步的往羨魚閣而去。
宋姨娘心裏明白,她是蒙受主子的恩惠才有今天,如今采薇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她不管做什麼事都想著能對女兒的將來有好處,所以也想借此事好好的表現一番,希望能入了太太的眼,以便將來女兒在說親的事上,太太能多留一點心。
宋姨娘對前途充滿了信心,因為她一直堅信機遇到來的時候,只看自己能不能抓住。
宋姨娘走後,采蘋就進了許太太的屋子。
「她都答應了嗎?」
許太太淡然道:「能不答應嗎,她是個什麼脾氣的人我可是很清楚的,四丫頭,妳這一步走得不錯。」
采蘋知道,就算沒有她的提點,母親也會這樣安排,因為她很清楚母親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後來借了宋姨娘的手除掉那個姚姓女人,而且連同肚子裏的孩子一併消失在這個世上。
這件事後,父親再沒有跨進過羨魚閣一步。
許太太又道:「以前我只是覺得妳被我嬌寵過頭,不免有些驕縱,遇事也不知該如何解決,將來到了林家怕是要吃虧,如今看來妳倒長大了,四丫頭,有點心計是好的,這後宅要想過得稱心如意,沒點手腕怎麼行呢?妳要時刻記住,妳是當家主母,若有人對妳造成了威脅,就得想辦法保護自己。」
采蘋默默點頭,她見母親凝重的臉色總算有了一絲的緩和,想著等到以後她們母女的關係再緩和一些,說不定就能說服母親退掉這門不恰當的婚事。不管怎麼說,這一世她再也不想嫁到林家去了。

采薇從采蘋的房裏出來後,一直沒有回自己住的薈芳居,而是待在羨魚閣等待宋姨娘回來。左等右等,終於見著宋姨娘,采薇連忙丟下手上的書迎了上去。
「姨娘回來了,太太和妳說什麼呢?」
宋姨娘不想女兒擔心,便說:「沒什麼事。」
沒事?父親從外面領了個女人回來塞給太太,太太不找別人商量就將姨娘叫了去會沒事?她可是不信的。
采薇拉著宋姨娘去了她的臥房,接著將丫鬟也給屏退了。
母女倆坐在一處,采薇低聲道:「姨娘,這裏沒有別人,我是妳的女兒,妳不必對我有什麼顧慮,我問妳,太太找妳,是不是商量那個女人怎麼處置呢?」
宋姨娘吃了一驚,她怔怔的望著女兒,「妳怎麼知道這事?」
「是四姊告訴我的。」
「四小姐?」宋姨娘也沒多想,見女兒已經料到,便說:「太太讓我帶了那個女人去碧雲庵住一陣子,等到太太的生辰過了再回來,然後太太再重新安頓那個女人。」
「去碧雲庵?」采薇驚訝不已。
「是,太太擔心人留在家裏會出事,太太丟不起那麼大的臉,老爺也是要臉面的人,所以打算先把那女人藏一藏。」
采薇雖然不大出門,但是她也知道碧雲庵是青州有名的尼姑庵,而且並不是什麼好地方。就在幾年前,她親耳聽祖母說過碧雲庵鬧出過人命的事,太太把懷了身孕的外室丟到那裏去,只怕也沒安什麼要那個女人回來的心,如今生母被命令過去照料,這不是明擺著將生母往火坑裏帶嗎?
「不,姨娘,這事和妳沒關係,妳可以推脫掉。」
宋姨娘納悶道:「太太的吩咐,我做奴婢的哪能不依?再說,不過幫著照料幾天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幫太太辦成了這事,對我們的將來也是有好處的。」
采薇雖然不願意將人往壞處想,但她總覺得宋姨娘和此事扯上關係並不是什麼好兆頭。姨娘性子綿軟,旁人一說什麼立馬就應了。
采薇道:「姨娘,我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妙,旁人都想辦法遠著,妳這樣被牽扯進去了只怕是禍不是福。」
宋姨娘知道女兒擔心自己,雖然是母女一場,她卻沒怎麼親手撫養過這個女兒,也在采薇十歲以後兩人的關係才近一些。她見女兒如此,心裏覺得暖暖的,便攬過了采薇的肩頭,溫和的與她道:「我的嬌嬌,妳別替我著急,太太有太太的不便,我們做下人的幫著分擔一些煩惱這是本分。我只要做好太太交給我的事就行了,不會有什麼事的,興許不過十來日我就回來了。」
采薇依偎在宋姨娘的懷裏,這是她的生母,礙於制度規矩,她連一句娘也不敢叫,甚至不敢在人前表現得太過於親密,但她知道這個世上全心全意為她著想的,也就只剩下宋姨娘了。
太太已經吩咐下來,姨娘也應承了,這時候再讓姨娘說出拒絕的話,似乎是不可能了。
采薇道:「事已至此,只怕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姨娘,我知道妳是個心軟的人,又事事以太太馬首是瞻,不管什麼時候,妳總是想著自己是太太跟前侍奉的丫鬟。妳忠心耿耿,從來都是太太說什麼,妳應什麼,但這一次女兒只求妳要好好的保重,不管做什麼事都要三思,多想想以後,不管什麼時候都要記得給自己留條後路。女兒的將來也在妳的身上啊,女兒更希望妳能平平安安的。」
「妳這孩子……」宋姨娘無限溫柔的望著女兒,溫婉的笑道:「妳也長大了,這樣姨娘也就放心了。」
宋姨娘的衣服上有淡淡的熏香,采薇更喜歡瓜果花草自然的香氣,不大喜歡熏香,但如今聞著淡淡的香氣只覺得溫暖和安定。
母女倆難得的溫馨,片刻後,就聽得人來稟報—— 
「姨娘、五小姐,老爺來了。」
采薇連忙坐起身,父親他突然來羨魚閣,是來看望姨娘的吧?采薇臉上帶著幾分喜悅忙扶了宋姨娘出去。
許寶璋已經落了坐,周姨娘在跟前奉茶。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丫鬟點了燈盞,采薇與宋姨娘一道與許寶璋行禮。
許寶璋略略點頭,「妳們用飯沒有?」
宋姨娘搖頭。
許寶璋又說:「我也還餓著肚子,不如一起吃頓晚飯吧,五丫頭也留下來一塊吃。」
宋姨娘聽了這樣的話,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悅,忙著要去張羅,采薇卻安慰她道—— 
「姨娘,我去招呼,妳在這裏好好的陪陪老爺。」
許寶璋望著女兒離去的身影,有些感慨的說:「我這一離家又是大半年的光景,妳和采薇可都還好?」
宋姨娘點頭說:「好,當然好。」
許寶璋又說:「還是家裏舒服,有人噓寒問暖,在外面全是各種糟心事,一轉眼五丫頭都這麼大了,她快要及笄了吧。」
「是,過了年她就十五歲了。」宋姨娘笑吟吟的回答,言語裏全是溫柔之意。
「過得可真快,不過我總是記得老太太抱著她給她餵湯的樣子,哪承想就長成了大姑娘,可真是歲月不饒人。」許寶璋喝了茶,突然抬頭看宋姨娘一眼,笑著說:「五丫頭和妳長得還真有五六分相似。」
宋姨娘臉上微熱,接著又說:「轉眼她也大了,可一直沒有個歸處,這些年妾身一直在擔心此事,所以還請老爺對她的終身大事多多留意。」
許寶璋對家裏的幾個女兒本來不怎麼在意,在他看來,采薇長得再漂亮也沒多大用處,畢竟是個庶女,庶女能攀上什麼樣的人家可就說不好了。他似笑非笑的說:「妳放心,我不會虧待她的。」
許寶璋的這句話給宋姨娘吃了一粒定心丸,她越發的歡喜起來。
不多時,采薇已經招呼了一桌酒菜,許寶璋留了女兒一起用飯,采薇也不敢推辭,在跟前陪坐。
後來想到父母難得團聚,更難獨處,她也識趣的早早的回了薈芳居。

許太太備了一桌子的酒菜,準備好好的為丈夫接風洗塵。姚秀蘭的事雖然讓她生氣,但有些表面上的事卻不得不做,再說她也想和丈夫好好修復一下關係,總不能這樣一直僵持下去,偌大的一個家鬧得太過了也不好。
可等來等去,也不見許寶璋過來,後來許寶璋身邊的小廝才來告訴她,老爺在羨魚閣不過來了。
等來了這樣的一句話,她的一腔熱情還是被辜負了,許太太突然覺得自己老了許多歲。
采蘋在一旁見了母親如此,連忙寬慰道:「娘,您要看開一些,不過一點小事。」
許太太苦笑道:「我要是連這點胸襟也沒有,這個家裏哪裏還會有宋姨娘,早就被我給打發了。更別說,後來還主動幫他納周姨娘、朱姨娘,一個當家主母,如何平衡後宅的關係勢力我還是知道怎麼做的,要一個賢良的名聲誰不會。」
「那以後會多一個姚姨娘嗎?」采蘋突然覺得自己即便有了夢境那一世,卻依舊不大明白母親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許太太突然有些陰惻惻的說:「他就打量我是個賢良的人好欺負,殊不知一個人再好脾氣,再能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聽了母親這話,采蘋便放心了,知道母親並沒有因此退縮,母親從來就不是個軟弱的人。她一直都帶著一股驕傲,那是來自於當家主母的驕傲。


許寶璋這一晚在羨魚閣歇下了,宋姨娘服侍許寶璋極盡溫柔周到,雲收雨散後,許寶璋擁著宋姨娘細細囑託,「秀蘭是個苦命的人,被她養父抱來養了十幾年,哪裏是把她當女兒,不過是當貨物一般的處理掉。我瞧著這孩子命苦,不免稍稍的留了心,她養父就立馬將她妝點好了,用一抬小轎送到了家裏。她說養父對她不好,願意跟著我,侍奉我,我見這孩子可憐,也沒有將她給退回去,想著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她和我們五丫頭差不多年紀吧。」
「可能年長不到兩歲,她雖然命苦,卻極機靈又會讀書寫字。」
「既然和五丫頭差不多的年紀,老爺又可憐她,為什麼不認她作為養女呢?」
許寶璋笑道:「這不是打了部下的臉嗎,妳倒是心地淳厚。」
宋姨娘臉一紅,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許寶璋立馬又道:「她跟了我,又有了身孕,我總得給她一個名分,不然這樣不明不白的算什麼,所以這次才冒然將她帶了回來。吟鳳,我知道頌君將她託付給了妳,妳可要幫幫我,替我仔細看顧她。」
宋姨娘道:「老爺是不放心太太,還是不放心妾身?」
許寶璋立馬說:「我對妳自然是極放心的,但想到妳一向以太太為重,所以……妳千萬要記得我對妳說過的這些話,回頭我一定好好的補償妳們母女。」
宋姨娘也知道老爺只在有求於人的時候才是萬般的溫柔,她往許寶璋的身邊靠了靠,閉上了眼睛。
到了第二天中午,許太太已經吩咐佟嬤嬤備好了馬車,又將宋姨娘叫過去再三叮囑,這才讓宋姨娘陪著那姚秀蘭去了碧雲庵。
暫時將姚秀蘭給拘了起來,也解決了許太太跟前的一個大麻煩,她沒有再去想姚秀蘭的事,而是重新將心思放在幾日後的壽宴上。
許太太一心想要提攜女兒,便將采蘋叫到身邊,教給她如何主持中饋。
采薇知道宋姨娘等人已經去碧雲庵了,她只求姨娘聽進去自己的話,希望在這場風波裏母親能夠獨善其身。
采薇每天除了去正房大院那邊晨昏定省以外,幾乎不出薈芳居,幾日來一直在房裏做針線。被她搶救回來的幾盆菊花在她的精心照料下總算都活了過來,如今都結了花苞,等到太太生辰那天,應該就能順利的綻放了。
就在許太太生日的前一日,采薇拿了噴壺給花葉噴了水,就連花盆外面也拿帕子收拾得乾乾淨淨。她讓雪蘭和雪青各捧一盆花,自己捧了裝了繡品的木匣,一併往正房大院而去。
進了門,采薇先奉上了兩盆菊花。
「恭賀母親福壽安康!」
許太太點頭笑道:「妳們姊妹幾個就妳會侍弄這些花草,真正會養花。」她見這兩盆菊花開得實在好,便命人擺在案頭,並沒有扔進花房裏去。
這時候,大姑奶奶許采芹與許太太說:「母親,倒是五妹妹這份禮物最實誠。」
許太太依舊滿臉的笑容,采薇又將木匣裏準備的繡品奉上,三姑奶奶許采芸和采蘋見是一塊絹,姊妹倆忙過來幫她將那繡品展開,卻見是一幅雙面繡的《百壽圖》,采薇出彩的技藝讓眾姊妹等無一不佩服。
許太太終於領略到采薇滿滿的誠意,連聲說:「好孩子,難為妳費神了,做針線活很傷眼睛吧。」
「也還好,就是雙面繡稍微麻煩了一些,別的倒還好。只是來不及配個架子了,要是裱起來的話就更好了。」采薇手裏沒有閒錢再為這副繡品配個相應的框架。
已作為人婦的大姊采芹說:「還真難為五妹有這樣的耐心,當初我們姊妹幾個跟著管大娘子學女紅,看樣子就五妹學出來了。」
采芸說:「當初讓我們拿針我就覺得犯怵,五妹可真厲害啊。」
采蘋沒有說話,她看著大家都圍在采薇身邊,心道采薇還是不大會做事,她要是有采薇這樣的手藝,必定要瞅準正日子,當著來賓的面將自己的技藝發揮到極致,這樣一來,名聲就傳出去了,難道還怕覓不到好姻緣?
被姊妹簇擁著誇讚了一回,采薇顯得靦腆,淡淡的應付了幾句就有些手足無措了。
采蘋冷眼看著,暗道丫鬟生的就是丫鬟生的,哪怕是祖母一手帶大,也改不了刻在骨子裏的小家子氣,終究還是上不了什麼大檯面。
采薇的壽禮全是自己一手準備,一針一線皆花了不少的心思,許太太在一番讚揚後便讓人將那塊絹給收下了。作為嫡母,她可沒多少的熱情向這位庶女展露,在她的眼裏,那三個女兒才是心尖上的肉。
采薇安靜的坐在角落裏,顯得可有可無。
采芹和采芸向她們母親說一些長篇大論的家務事,采蘋和采薇都插不上話。又過了一刻鐘的樣子,采蘋拉了采薇去了自己房間。
一進屋,采薇就主動關心起采蘋和林三公子的事來。
「四姊,妳要和姊夫和解了吧?」
「什麼狗屁姊夫,這還沒正式成親,妳就這樣來取笑,我要撕爛妳的嘴。」采蘋嘻嘻哈哈的就作勢要去捏采薇的臉。
采薇笑著躲開了,又道:「以前我也這樣叫林三公子,妳也沒有這樣大的反應啊。馬上就要十月了,今年還有三個月,等到過了年,妳就要正式嫁到林家去,當林三奶奶,一切都順理成章。」
「林家的大門可不是那麼好進的,林三公子也並不是妳們想的那樣好。」采蘋的話語裏滿滿的不屑。
「那妳會和姊夫和好吧?」
「和好?」采蘋搖搖頭,道:「這事就算我也有一半的責任,可為什麼偏要我去遷就他,將來也是這樣嗎,凡事都要我服軟?」
「兩方總有一方要低頭的。」
采蘋想起了曾經的那些過往,她露出了苦澀的笑容。還有三個月,改變她命運的三個月,她實在不想再嫁到林家去了,給他當過一世的妻子早已經夠了,重新來過,她要第二種選擇。
「四姊,你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采蘋說:「我也不知道。」
采薇想起之前兩人似乎也有過爭吵,那次還是她出面幫兩人約定了見面的地點,後來才和平的解決了。這一次說不定又得她出面,她想了想,和采蘋說:「四姊,若需要我幫忙的話妳只管開口。」
采蘋點頭道:「嗯。再說吧。」
采薇又和采蘋說起三姊的婚姻來,采芸嫁給了許寶璋的一個同僚,那家人只有一個兒子,采芸的擔子重,幸好嫁過去後,公婆疼愛,丈夫對她很敬重,日子也過得舒心。
後來三年抱倆,公婆對她就更加疼愛了。
「四姊,妳不必煩惱,當初三姊還沒出嫁的時候,比妳還要憂心忡忡,但妳看現在,她過得比大姊可要舒心多了。妳一定會幸福的,我想林姊夫他肯定會好好的待妳。」
采薇的話說得真心誠意,采蘋目光微閃,眼睛一熱便道:「謝謝妳的祝福。」
采蘋因夢境的關係,比其他人多活了一世,所以她將身邊每個人的結局都看得明白,她知道母親在這之後只多活了十年,甚至還沒有趕上五十歲的壽辰就已經走了。
父親的官運在搭上林家的線後還算亨通,在母親死後不過一年,就又續娶了一房,新進門的繼母才十八歲,是某位大戶人家的庶女。大姊夫因為犯了事遭遇了牢獄之災,大姊倒是要強,自己苦苦的撐著家,一手將子女們拉扯大,等到大姊夫刑滿釋放,大姊已經被拖出一身的病。
三姊一家倒一直和和美美的;六妹給人做了填房,日子勉強過得去。
七妹的結局到底怎樣,她已經記不大清楚了,因為七妹嫁到外地,很少回青州,漸漸的也就疏遠了。
這些姊妹中走得最早的就是采薇,前一世采薇嫁到一個商戶人家,那家人姓俞。
采薇她丈夫生得高大威猛,會做買賣,但采薇到俞家去後卻沒有過上舒心的日子,那俞公子愛喝酒,酒後就喜歡鬧事,采薇性子綿軟,無形中就成了丈夫的出氣筒,再加上采薇到俞家後三年都沒有生育,被婆母嫌棄,丈夫對她更加冷淡,據說還動手打過她幾次,采薇身形瘦小,哪裏抵擋得住,一來二去的就染了一身的病。
俞太太看著病病殃殃的采薇更是嫌棄,便讓人將她送到了碧雲庵清修,在庵裏待了不過一年的光景,她就因為得不到照顧,二十芳齡便死在了庵裏。
她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和林海吵了架不久,後來憐惜姊妹一場不易,讓林海去了一趟碧雲庵,給采薇收了屍,當林海帶著采薇的屍體去俞家討說法的時候,俞家正在辦喜事,那俞公子又做新郎了。
采薇是被夫家給折磨沒的,自始至終沒有人替采薇出過頭,哪怕是作為生父的許寶璋,對於出嫁的女兒從來很少過問,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庶女,她是死是活,已經和許家沒有多大的關係了。
采蘋看著眼前的妹妹,又想起了對方那可憐又可悲的一生,今生采薇還要嫁到俞家去嗎?采蘋不知道,她重活了一世,已知未來的事,但連自己的命運都還改變不了,又談何去改變采薇的命運?
對於妹妹的遭遇,她愛莫能助,也不知道自己能幫些什麼忙。
「采薇,妳是個善良的好姑娘,我也希望妳將來能夠幸福。」采蘋擁著采薇,說著真心的話。這一世,那俞家還會再出現嗎?
「嗯,我們都會好好的。」采薇露出了笑容。
第三章 壽宴上心思各異
九月二十三,布政使許寶璋夫人曾氏四十大壽。
許家這些年來一直有人在朝為官,綿延好幾代了也不見衰敗,時遇許太太壽辰,青州只要有頭臉的人家都會去許家露個臉,走動走動。
這一日許府大門洞開,高朋滿座。許太太愛聽戲,又請了城中最知名的德馨社來家裏聯唱三天大戲,這第一天就唱的是全本《西廂記》。
家裏來了好多前來道賀的太太、奶奶,以及年輕的小姐們。許家的姊妹們一早就到許太太那邊去幫著招呼客人。
大姊采芹長袖善舞,應付起這些場面來遊刃有餘;三姊采芸又機敏聰慧,慣會插科打諢,擅於帶動氣氛,她待的地方不一會兒就一片歡聲笑語傳來,有了這兩位已嫁姊姊出面,對於在室女們來說,已是輕鬆許多。
這樣的場合是輪不到采薇出頭的,她也就安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嗑著瓜子,閒情逸致的看著台上唱的戲文。
這德馨社不愧是青州最好的戲班,從服飾到裝扮都無可挑剔。當然,他們社裏的這幾位演員隨便挑一個都能到其他戲班裏做台柱,扮演鶯鶯的那一位就不用說了,扮演紅娘的那一位在采薇看來嬌俏可愛,身段好,唱腔更好,十分的靈動。
采薇正在品評戲文的時候,坐在一旁的六妹采苓突然和采薇說:「林家來人了。」
采薇這才留神往另一個方向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昂首挺胸的,便是林家太太了吧。
那是她四姊未來的婆母,林太太生得豐滿,個子又高大,走起路來腳下帶風,今天穿了一身寶藍色的織錦大團花斗篷,在陽光的照耀下,團花裏的掐金線隱隱閃著浮光,甚是耀眼。
扶著林太太的是林家小姐,采薇記性不錯,一眼認出那是林七小姐和林九小姐。
走在林太太身後的是位青年公子,那位青年著了一身葡萄紫的直裰,頭髮挽成道士髻,看上去溫文爾雅倒有幾分讀書人的樣子,可采薇知道他分明是名武將,這位青年就是采蘋未來的丈夫林海。
采蘋小臉緊繃,此刻她是一百萬個不願意和林家人周旋,偏生這會兒坐在母親的身旁也不敢隨意的亂走動。
許太太已經起身了,她只得跟著起來,一同上前去。
「對不住親家母,臨時有事絆住了,我們來晚了。」林太太在見到許太太後,就說了這樣一句場面話。
許太太忙跟著客氣,「不晚不晚,我們正說到親家母,親家母就到了,快請入席吧!」許太太親暱的挽了林太太的胳膊,請她到早就準備的席位就坐。
待長輩們落了坐,林海這才與許太太行禮問安。
許太太笑道:「長寧不用多禮。」
長寧是林海的乳名,許太太在人前這麼喚他,也是親近的意思。
許太太又讓許家的幾個女兒們來與林太太請安,只有采蘋一直繃著一張臉,在看見林海後尤其如此。
林海突然湊近她耳邊說了句,「喂,妳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氣啊?」
「你管我做什麼?」采蘋毫不客氣地給林海臉色看。
林海再次吃癟,暗道這許家四姑娘的脾氣可真大,一點就著,只怕以後家宅也難安寧。
他被采蘋甩了臉子後,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剛好看見采蘋她也不知是排行第幾的妹妹盯著他瞧。
采蘋回到了母親身邊的位置就坐,許太太低聲和女兒說:「別忘了我交代過妳的話,要是再胡來,我可不依了。」
林海見一眾的女眷中,就他一個外男在此諸多不便,於是忙向許太太道:「許家太太,晚輩先到前面去了,還得去拜訪都統大人。」
許太太點頭笑道:「好,長寧先去吧。」
林海一走,采蘋繃緊的神經才得到了片刻的放鬆。
許太太先和林太太說幾句話,接著又回頭和知府家的邢太太寒暄幾句,繞了一圈坐回了原位,便和林太太說起了閒話。
林太太見身邊兩個女兒一直跟著自己,覺得拘著了她們,便和采蘋說:「許四小姐,帶了我家七丫頭和九丫頭去玩耍吧。」
許太太又給女兒使眼色,采蘋忙起身應承了,如今她卻沒有多少心思應付林家人,於是離開這邊時,她又叫上了采薇、采苓、采藍三位妹妹。
幾個年輕女子一道出了這邊的大院,采蘋並不想帶林七小姐和林九小姐去自己的屋子,便帶她們去花園裏逛逛。
她還主動的和采薇引薦,「林家的七小姐就喜歡養花,妳們兩個肯定能說到一處去。」
這話引得林七小姐注意,問了一聲,「許五小姐也愛養花嗎,平時都養什麼花?」
采薇少不得回答,「養得不好,容易活的種得多一些,不好照顧的就沒怎麼費心。」
采蘋又說:「我們家有個花房,林七小姐要去看看嗎?」
林七小姐自然說好,大家便往許家的花房而去。
後來采薇知道林七小姐叫做婉香,林九小姐則是婉華。
林婉香年方十四,雖然與采薇同齡,可是比采薇卻足足要小半歲,林婉華和采苓差不多的年紀。林婉華活潑爛漫,林婉香則要穩重許多。
走進了許家的花房,采薇便如數家珍一般地將自己精心照料的幾盆花指給林婉香看。
當林婉香看到一盆稀有的秋蕙時,她瞪大了眼睛。
「這花妳是如何培養的?長得可真好。」
「以前那個賣花的花農說,要用豆渣配著草木灰做肥料。」
「豆渣,還能有這樣的用途?」林婉香有些不信。
在花房裏看了一圈,林婉香覺得許家的花房比林家的小了一倍不止,但裏面的花長得都不錯。她和采薇就養花的事進行了交流,兩人說得津津有味,出了花房時,就看見采藍還守在外面。
采薇吃驚的問她,「其他人呢?」
采藍這才回答道:「六姊和九姑娘去晚亭了,四姊像是有什麼事,讓我和五姊好好的陪著客人。」
采薇心道,她四姊這是在鬧哪樣,林家的兩位小姐可是她將來的小姑,不該盡心好生招呼著嗎,臨陣脫逃算什麼事。
采薇和林婉香、采藍三人一道也去了晚亭與采苓、林婉華匯合。
采苓找了一包小米來和林婉華餵池子裏的鯉魚,那一條條紅色的鯉魚來回穿梭,十分的可愛。
采薇與林婉香站在一處,采薇低聲向林婉香求證,「林七小姐,妳知道我四姊和林三公子為何吵架嗎?」
林婉香微怔,很快便給采薇解釋,「聽說不過是為了點小事。不過許五小姐,妳四姊的脾氣還真是大得嚇人啊,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直接讓我三哥下不了台的,那天三哥的臉色可真不好看。」
采薇更是詫異,她所知道的四姊並不是這樣的人啊。
在采薇看來,她四姊雖然帶著幾分嬌氣,但卻並不驕縱,也是個知書識禮的,斷不會為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直接給人臉色看,更何況對方還是其未婚夫,將來要陪伴一生的人。
采薇想不通她一向理智的四姊為何會去故意挑釁林三公子,婚前兩人就結下仇怨的話,婚後還怎麼相處?一個弄不好,這門親事就給攪黃了,要是傳出去的話,將來許采蘋在青州還有什麼名聲可言?
采薇突然想起了采蘋曾和她抱怨過,說不願意嫁到林家去,此時細想之後驚訝不已,莫非四姊真的安了這樣的心思?可四姊畢竟和林三公子已經訂親,要是悔婚的話,將來如何再嫁?
理智的四姊怎麼變得糊塗了呢,她作為妹妹是不是該替這對冤家做點什麼?采薇想起了上次撮合的事,她想如法炮製,眼下就是個好機會,有些心結當面解開或許更好。
采薇心裏暗自琢磨了一番,她與采苓、采藍盡力的招呼著林家姊妹。
采薇帶著兩個妹妹與林家姊妹同遊了許家的花園,只是許家花園並不大,很快就走遍了,林婉華突然扭了腳,一行人只好又回正房院子這邊。
戲台上依舊唱著熱鬧的戲文,采薇坐下看了一會兒,許太太就將采薇叫過去了。
「妳四姊呢?」
采薇道:「我也不大清楚她在哪裏。」
「妳替我去找找她,看她在幹什麼。我知道妳們姊妹間什麼都會說,她和林三公子吵架的事妳必定也知道,妳把我的話帶給她,就說今天必須得和林三公子講和,再不許鬧彆扭了,不然我可要好好的罰她了,要她三個月都不許出房門。」
「是的,母親,我這就去找四姊。」
采薇正好逮住機會告辭,許太太依舊與一眾女眷們看戲。
「許太太,剛才那個小姐是你們家裏的老幾?」說話的是邢知府家的太太。
許太太聽說有人打聽采薇,便立馬回答說:「是我們家五丫頭。」
那邢太太聽說了連忙奉承道:「年紀看上去還小,不過模樣已經很出挑,再過兩三年出落得就更水靈了,還是你們許家會調理人。」
許太太隨口說:「過了年就及笄了,哪裏還小?」
「哎呀,倒是看不出來,對了,說親沒有?」
面對邢太太的殷勤引起許太太注意,這位知府太太打的什麼主意,莫非是想要給采薇說親?
許太太搖搖頭,今天她不想談論采薇的事,因此道:「她還小,說什麼親。」
一旁的采芹的婆婆劉太太幫腔道:「我瞧著五小姐也不錯,說來也不小了,該給她尋一門合適的親事。」
許太太略略一笑,並不言語,依舊看戲。
邢太太後來通過人打聽才知這許家五小姐是姨娘生的,而且生母之前還只是個通房丫鬟,只養了她一個。丫鬟生的女兒地位可想而知,不過她倒知道一戶人家急著想要成親,說來和這五小姐倒也算一樁好姻緣。
邢太太天生喜歡給人做媒,只是見這許太太興趣似乎不高的樣子,暗道今天不是說話的時機,改日再來許家好好地與許太太商量商量許五小姐的親事。
卻說采薇出了這邊的院子去找采蘋,她接連找了好幾處都沒有看見采蘋的身影,後來找到了采蘋屋裏的丫鬟詢問,才得知人在穿堂那邊。
采薇心中疑惑,采蘋去穿堂幹麼?她只得又匆匆地去穿堂見采蘋。等到她趕到那個地方時,果然見采蘋站在那棵古樹下正翹首等待。
「四姊,妳是在等姊夫嗎?」采薇迎面就走了過去。
采蘋聽見聲音回頭一瞧,便看見了采薇,臉上有些愕然,不過很快又恢復平靜了。
「妳怎麼找來了呢?」
「母親正找妳。」
采蘋似有些不耐煩的說:「我這裏有一點事,馬上就會過去的,妳幫我擋一陣子吧。」
「是姊夫要來嗎?」采薇瞪大了眼睛。
「不是的……還有妳別亂喊。」采蘋急忙解釋。
采薇見狀只好又道:「母親說擔心妳和三公子之間的事,還說妳一定要去和三公子和好,回頭母親要是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並沒有改善的話,說要禁妳的足。」
采蘋愣了愣,說了句,「你們就是喜歡這樣的逼迫我,不管我願不願意總是這樣。」
采薇不明白她四姊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忙道:「四姊,妳別生氣,母親也是為了妳好,這樣吧,我幫妳去約林三公子,還是在老地方見好不好?妳一定要過去啊!」
「隨妳的便。」采蘋看上去仍是不耐煩。
采薇接著又說:「四姊,我並不清楚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希望你們在婚前能把所有的心結都能打開。」
「好,妳去忙吧。」采蘋急著要將采薇給支走。
采薇不知道采蘋在此到底幹麼,但她還要急著去通知三公子,便轉身離去,走到轉角的時候,她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就見有個男人從那側門進來。采薇大震,采蘋在此是要和人私會的?不過再留神一看,那個男人有幾分面熟,像是曾家的某位表兄,四姊在這裏見曾家表兄做什麼?
采薇此刻並沒有多想,她還要急著去告訴林海,將他帶到約定的地點。
采薇腳步匆忙地去了前院,此刻前院比許太太那邊還要熱鬧,原來是家裏的大哥請了一班雜耍來,那些人正在賣力地演出,引得眾人掌聲雷動。
采薇沒怎麼費力氣就見到了她二哥許宵。
許宵走了來,問了聲,「五妹妹來外院做什麼?」
采薇抬頭張望了一回,然而並沒有看見林三公子的身影。
「二哥,林姊夫呢?」
「哦?妳是來找林僉事的。」
采薇連忙點頭,又說:「二哥,麻煩你幫我把他叫過來好嗎,我有話和他說。」她又急忙加了一句,「是關於四姊的。」
許宵道:「那好,妳等著吧。」
采薇便站在那裏安靜地等著,她抬頭看天,正好看見有鴿群飛過,陽光已經有些刺眼了。
馬上就要到冬天了,即便是這樣的秋日照在身上也感覺不到多少的暖意,她盯著一團棉花似的雲朵久久的看著,此刻心裏想的是碧雲庵那邊的情況不知怎樣了?
她已經讓奶娘陳嬤嬤過去打探消息,算來下午時也應該回來了。
「許五小姐找我什麼事?」
采薇聽見了這一句,匆忙扭頭一看,果然見林海站在距離她不過幾步遠的地方,他站在那裏,雙手負於身後,身姿格外的挺拔,猶如一棵勁松。
「林三公子,我四姊她有話和你說,約了你在老地方見。」
「老地方……」林海眉頭微蹙,又道:「老地方是指哪裏?」
「林三公子忘了嗎,就是西面花園旁邊的那個小書房裏,那裏沒人的,林三公子有什麼話都可以和四姊說清楚。」采薇的語速顯得有些快。
林海點頭說:「我知道了。」
「話我帶到了,你一定要去啊!」采薇生怕這個人爽約。
「嗯,我會去的。」
采薇聽見了他的保證終於鬆了一口氣,這才轉身離開。
「許五小姐,妳不帶我過去嗎?」
采薇轉身道:「林三公子早就熟門熟路了,不需要人引路也知道吧。」
「這倒是。」林海露出了一抹笑容來,他並沒有立馬朝老地方去,呆呆地立在原地,目送采薇的離開。
再次看見許家的這個女子,林海的腦海裏浮現出曾經的那一幕來。
在那個小小的尼姑庵裏,許采薇身上蓋著破爛的被褥,等他趕到的時候,她已經奄奄一息了,後來大夫趕到,然而還是沒能挽回她的生命。
俞家人害死了她,他帶著采薇的屍體上俞家去,那個俞二郎正在娶親,那樣的熱鬧喜慶,對於采薇的死卻不聞不問。
采薇是被俞家折磨死的,死得那樣的淒涼,甚至在死後連一副棺材也捨不得給,更別說葬進俞家的墳地。她又是出嫁女,也回不了許家的祖墳,後來他和采蘋商量去澄園那邊找了塊地安葬了她。
跟前如此鮮活的女子,誰又能料到在幾年後會落得如此的境地?林海眉間籠著一層鬱色,轉身往采薇所說的方向而去。
林海腳步匆忙,許府並不大,很快就趕到了采薇所說的地方。
此地真是個僻靜之處,連下人們也很少過來,林海記起曾經有一次來許家串門子,那時候他還沒有和許四小姐訂親,那天突然下雨,他不得不跑到這裏來避雨,當他冒然推開這扇小木門的時候,他的舉動驚動了裏面正在看書的女子。
那女子睜著一雙分外明亮的眼眸看著他,模樣像極了家裏養的那隻暹羅貓。
後來,他並沒有與在這裏看書的那個女子訂親,而是和許四小姐成為了夫妻,對於這門親事他安靜地接受了,也想過要和許四小姐好好地過一輩子,只是到底……
林海站在那裏,他左等右等都不見采蘋過來,明明是她相約的,怎麼又爽約呢?
此時的采蘋正忙著見她表兄。
曾雲棲就站在采蘋身邊,采蘋見了他第一句就說:「雲棲哥哥,當年你對我的好都是假的嗎?」
曾雲棲笑道:「怎麼可能是假的?我那麼多的表姊妹,對妳好不好,妳心裏也有數。」
「那雲棲哥哥,你讓舅母來家裏提親吧。」采蘋也顧不得矜持,口出驚人之語。
如玉的少年郎臉上露出驚詫之色,他呆呆的看著跟前的表妹,許久才道:「采蘋,妳又胡鬧了。」
「我哪裏胡鬧了,雲棲哥哥,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以前我們那麼的好,你果然都忘了嗎?」
「可是妳……到底訂親了啊,而且距離婚期也就三個多月,都這時候了,妳還說這樣的話不就是胡鬧嗎?」曾雲棲仍是好脾氣地與采蘋說話,他的眼中依舊帶著溫情。
「我不管,你招惹了我就得負責!」采蘋索性耍起小性子來,就扭著曾雲棲鬧。
曾雲棲很是無奈,他溫柔地替采蘋理了理鬢邊滑落的髮絲說:「妳還是去姑母身邊吧,當心她又讓人來找妳,也將眼淚收一收,不然旁人看見了總是不好的,今天是姑母的好日子,妳這樣的哭鬧只會讓姑母生氣。」
在采蘋看來,表兄對她一直是溫柔寵愛,她已經錯過了許多,這一次她真的不想再錯過了。
采蘋一頭鑽進了曾雲棲的懷中,這個舉動讓曾雲棲有些發愣,溫柔的他還是沒有拒絕采蘋,只雙臂收攏,給了她一個擁抱。
「采蘋,妳要聽話。」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必用這樣的口吻和我說話。雲棲哥哥,帶我走吧!」
前面還讓他來許家提親,現在又立馬提出要帶她走,曾雲棲也弄不明白這個表妹到底是什麼心思,他有些哭笑不得,後來少不得安撫道:「妳冷靜下來,別這樣啊。」
采蘋立馬仰面問道:「那雲棲哥哥是不喜歡我嗎?」
看著表妹這樣純真的面容,雲棲哪裏還敢說謊,他溫柔的撫摸著采蘋的臉,誠懇的說道:「喜歡,怎麼不喜歡。」
「那麼請你別拋棄我。」
這話讓曾雲棲一愣,他有些無奈的鬆開了手,接著溫言道:「好啦,妳該回去了,讓人看見總是不好的。」
「那雲棲哥哥答應我,一定要說服舅母,讓她找人上門來提親。」
「這……」這不是讓曾家為難嗎?曾雲棲此刻為了安撫表妹,只好道:「我會盡力。」
采蘋這才轉憂為喜,臉上也有了笑容,「我等著你。」
曾雲棲一再催促她趕快回去,采蘋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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