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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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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10301-E110303

《鑲金農婦》全3冊

  • 出版日期:2021/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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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疾夫君VS.代姊出嫁的新娘子──
且看不按牌理出牌的她如何撩撥冷情的他,
又如何帶領拮据度日(並沒有)的一家子奔向富貴!


藍海E110301 《鑲金農婦》卷一
穿成選擇跳湖輕生仍逃不過替嫡姊出嫁的小庶女,
溫以菱告訴自己,既來之則安之,然而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
因為無良的娘家人不顧原主病體,強押著她上花轎,
導致她才新婚就病倒,還被宣告時日無多,
本以為被迫接受新娘換人當的夫君齊延會不顧她的死活,
誰知他竟變賣房產也要救她,讓她病好後決定要好好報恩,
他不良於行?不怕,她被系統綁定,只要攢夠貢獻值就能兌換輪椅、藥劑,
無家可住只能回鄉下老家?不怕,她不僅從娘家那把生母嫁妝搶回來,
還透過系統兌換農作物種子,種瓜養羊,夫妻同心定能賺出一桶金!
只是啊……想哄齊延多多寫字畫畫好讓她換貢獻值怎麼那麼難?

藍海E110302 《鑲金農婦》卷二
向系統兌換來的種子,讓溫以菱順利賺得第一桶金,
不過她始終記得齊延的腿疾才是重中之重,
兌換的物品從輪椅到無數顆吃了強身健體的綠色小藥丸,
到眼下,她終於換到最貼切他症狀的藥,可真要給他用時她卻躊躇了,
一、她不會打針,二、她暈針,第三點最重要,得脫他褲子啊!
好在有助眠香囊的幫助,圓滿注射成功,可他的腿依舊沒有起色,
為此,她決定兌換第二劑,為了加快貢獻值的累積,她鼓吹他收集古董,
不想因緣際會下到手的一幅畫會引來愛畫成痴的陶公子,
她把陶公子當朋友(累積貢獻值的工具人),齊延卻莫名鬧起彆扭,
惡意使喚她不說,還被她發現其實他的腿早就康復了!

​​​​​​​藍海E110303 《鑲金農婦》卷三(完)
出了一趟遠門,溫以菱才發現自家夫君原來是隱形富豪,
專營舶來品的萬寶樓就是他的產業之一,
而他不愧是有本領暗中賺大錢的人,
她從溫家手裡拿回的三個莊子,莊頭都不好惹,
一個被她震懾,成功收服,多了一筆進帳,
剩餘的兩個莊子則是他出主意解決,免得溫家又找碴,
當然,此行的收穫不只經濟上的,還有感情上的,
那位跟著商隊想搶走他的楚小姐,惹得她妒火中燒,
終於認清他們倆才不是什麼好室友,她也喜歡著他,
可在一切越來越好之際,家裡卻出了一件大事──
二弟齊蒙,居然另有身世……
木姜子,女,九零後,愛看書,什麼都看,來者不拒的那種。
喜歡在自己的舒適圈裡生活,除非必要,不然絕不出門。
能夠快速找到自己的樂趣,並且絲毫不覺得乏味。
每到夜深人靜,腦中的想法就不受控制地開始撒野狂奔,
乾脆將這些不安分的想像力記錄下來,搭建自己的烏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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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被迫當新娘
溫以菱覺得自己真是倒楣!
循規蹈矩地活了十八年,熬過了大考,好不容易趁著考試結束,和同學約好一起去酒吧長長見識,沒想到人剛踏出社區,一輛大卡車便直直地朝她衝過來。
那車的速度極快,被捲入車輪下的痛苦一瞬即過,之後的事情她便一概不知了,但一想到那輛大卡車,除非有大羅金仙在場,否則她必死無疑。
她苦讀三年,憧憬已久的大學生活泡湯了不說,就連大考的成績都沒看到,實在是虧!
或許是老天垂憐她年紀輕輕就喪了命,如今又給了她一個再活一世的機會。
此時,她正被迫接受來自另一個人一生的記憶,資訊量驚人,迅速占據了她的腦容量。
過了許久,腦中的鈍痛終於得以緩解,溫以菱慢慢開始梳理起原主的身分。
原主和她同名同姓,年方十五,還未出閣,是溫家的二小姐,乃姨娘徐氏所生,上面還有一個大三個月的長姊,一個小兩歲的弟弟,皆由主母李氏所出。
自徐氏七年前病逝後,原主沒有姨娘照拂,主母又強勢,在家中的處境可想而知。
在這樣的生活環境下,原主也漸漸養成不聲不響的性子,但心裡憋著的事情太多,遲早會出問題,果不其然,當原主從長姊口中得知,自己將要嫁給齊家的長子齊延時,一時想不開,竟然投了塘。
雖說很快就被救了上來,可畢竟是冬天,那塘中的水冰涼刺骨,原主被送到閨房後,大夫還沒到便一命嗚呼了,溫以菱這才進了她的身體內。
至於原主為何寧死也不願意嫁給齊延?溫以菱從她的記憶中,倒是能猜出一二。
原主待在深宅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外界的事情所知甚少,會有如此大的反應,還是從長姊口中得知,自己未來的夫君不僅不便於行,家中也極為落魄。
原主聽了這話,本就惴惴不安,不想長姊還洋洋得意地告訴她,當初與齊延訂親的人本是她自己,要不是父親不忍她嫁過去受苦,又不能悔婚,所以才想了這麼個折中的法子。
原主對那齊延雖不甚瞭解,但聽長姊這意思,也知道這樁婚事絕不是好的,尤其是想到父親如此狠心,要推她羊入虎口,自是傷心。
原主回房哭了一整夜,第二日鼓足了所有的勇氣,去向父親祈求,卻沒想到受到了全家人的奚落,她失魂落魄地回去,正好路過家中的荷塘,萬念俱灰之下竟直接跳了下去。
原主倒是一了百了了,但這些遺留下來的爛攤子卻得由溫以菱來接手!
她穿越過來後,在原主的身體裡昏昏沉沉地睡了許久,遲遲醒不過來,偶爾也能獲得短暫的清明,卻只能聽見外界的聲音,眼睛是睜不開的。
她心中猜測,可能是因為這次落水,原主的身體元氣大傷,極為虛弱,她也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響,恐怕還得再仔細調養一段時間,身子才能得以恢復。
今日腦中清醒時,便聽到往日靜謐的環境很是嘈雜,仔細一聽,才知道原來是有人在屋內走動。
原主居住的院子很是偏僻,落水前便沒什麼人過來走動,平日只有一個名叫春杏的丫鬟幫忙端茶送水,可自原主落水後,院子更加冷清了,伺候的丫鬟也時常不見人,到了飯點才會回來餵個藥,今日這般熱鬧反倒出奇。
溫以菱以為是家中做活的丫鬟婆子們到她這裡偷懶,卻沒想到過了一會還有人過來擺弄她的身體,她當即警惕起來,過了片刻才意識到是有人在為她換衣。
她心下稍鬆,忽視自己身上那幾隻亂摸的手,仔細聽耳畔傳來的說話聲。
或許是她這個主子一直不省人事,屋中的下人們說起話來也不顧忌。
一個圓臉丫鬟端著水盆立在床側,一邊打下手,一邊問前面那人,「李嬸,二小姐現在昏迷不醒,這齊家能願意嗎?」
被叫作李嬸的婦人回頭瞅了圓臉丫鬟一眼,語氣不鹹不淡,「妳管那麼多做什麼?咱們做奴才的,照著主子吩咐做就是了。」
圓臉丫鬟「哦」了一聲,她進府不到三個月,還不太懂做下人的規矩,此時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床上的二小姐,又問:「那要是二小姐醒了,發現自己已經過了門,到時候再鬧起來可怎麼辦?」
此話一出,房中的其他幾個丫鬟也紛紛看了過來。
見狀,李嬸冷哼一聲,她在溫家待了大半輩子,一直在李氏的院子裡做些粗活,此時見房內的丫鬟年紀都不大,又都是些黃毛丫頭,難得起了教導的心思。
她開口道:「女子嫁到夫家去,那便是夫家的人了。二小姐就算是想鬧,也只能在齊家鬧,更何況……」她的目光落在床榻上那道半死不活的身影上,「更何況二小姐病得這般重,只怕是醒不過來了。」
圓臉丫鬟一聽,想到二小姐平日溫溫柔柔的模樣,喃喃道:「二小姐也太可憐了……」
李嬸倒是不以為然,只是見其他人也紛紛面露同情,這才抬高了聲調,「哪裡可憐了?做人最重要的便是識時務,尋死覓活又有何用,現在身體動彈不得,還不是得照樣嫁到齊家去?」
這些話,溫以菱全部聽在了耳裡,得知自己馬上就要嫁人了,抓心撓肝地想起來,然而不管她如何用力,身上卻始終壓著什麼沉甸甸的東西,就是掙脫不開。
可她所謂的拚盡全力在外人看來,只是眼睫毛微微顫了一下,不待人發現便再度恢復了平靜。
屋內的對話依舊在繼續,另一個年輕丫鬟也來了興致,和圓臉丫鬟不同,她自小被賣到溫家,溫家的事情她多少也知道些,此時不禁壓低了聲音,說起自己打聽到的小道消息。
「我聽說,咱們這位二姑爺還是個舉人老爺呢,當年和他訂親的本是大小姐!」
這些事外人不知情,但同在溫家伺候了大半輩子的李嬸哪能不知,一聽有人起頭,倒是打開了話匣子,說起了齊家當年的盛況。
齊延的父親在紮根平江府城前,曾在京城當官,後來不知為何突然把官辭了,到了平江府城安家。
梧桐書院的山長聽到消息後,幾次相邀,最終齊老爺去了梧桐書院擔任夫子,因為學識淵博,所以在書院裡極有威望。
他的長子齊延自小聰明,極會讀書,十二歲中秀才,十五歲便成了舉人老爺,且皆是案首,那時齊家何等風光,誰家不羨慕齊夫子有這麼一個好兒子?
說起來,齊延和溫家大小姐訂親也是有緣由的。
當年齊老爺初到梧桐書院,山長做東,請書院所有的夫子一起把酒言歡,可沒想到齊老爺不勝酒力,幾杯黃湯下肚,人便有些迷糊了。
溫老爺那時也同在梧桐書院講學,恰好還同坐一桌,他玩笑般地提起自家的女兒,表示要與齊老爺成為親家。
齊老爺素來好說話,還沒聽清便只顧著點頭。
溫老爺趁熱打鐵,當著同僚的面上,便定下了兩家小輩的婚事。
待齊老爺醒後,才恍然發覺自己三言兩語就將自家兒子的終身大事給定了,心中如何悔恨不必多說。
後來,齊延長大後很是爭氣,中了舉人之後,書院的夫子都說,來年春闈,齊延極有可能連中三元。
消息傳出來後,不只是齊家,就連溫家都沾了光的。
李氏想到自己有這麼一個前途無量的好女婿,自是得意,儘管齊延還未與自己的女兒成婚,但齊家向來仁義,完全不用擔心悔婚。
想到這些,李氏走在外頭也揚眉吐氣起來,和別家的夫人寒暄時也不忘提及齊延,炫耀的意味溢於言表。
說到這裡,李嬸咳了幾聲,歎道:「要不是齊家後來出了事,齊延又有了腿疾,這樁婚事還真落不到二小姐的頭上!」
圓臉丫鬟連忙追問:「齊家當年出了什麼事?」
李嬸也是聽別人說的,事情究竟如何還真不清楚,此時便只當與丫鬟們說些閒話,「五年前,齊老爺突然被京城來的大官拿下,據說,齊老爺當年在京城犯了事,因為擔心被上頭責罰這才辭了官。」
有人深表認同,附和道:「是呀!要不然齊老爺好好的官不做,跑到我們這個地方做什麼呢?」
圓臉丫鬟又問:「那姑爺的腿又是怎麼回事?」
「這倒是不清楚了,說什麼的都有,只知道姑爺落下腿疾後春闈也去不成了,仕途就此了斷。」李嬸想到如今蕭條的齊家,不無可惜地道。
房內的眾人聽到這裡,也紛紛沉默了下來。
李嬸「哎喲」一聲,好似想起了什麼,罵道:「春杏死哪去了?二小姐就要出嫁了,她這個陪嫁丫鬟不在房裡,跑到哪裡去了?妳們快去找找!」
外面又是一陣兵荒馬亂,溫以菱卻是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她現在就是著急,想她穿越前,家中長輩耳提面命地不許她早戀,如今死了一遭,卻要這麼稀裡糊塗地成親,可謂是不甘心。
想到這裡,身上又生出了許多力氣,百般掙扎之下,溫以菱只覺身上倏地一輕,迫不及待地睜開了眼睛。
溫以菱這一猛睜眼,倒是把正給她抹香膏的丫鬟嚇了一大跳,扯著嗓子喊道:「二小姐醒啦!」
這一嗓子著實把溫以菱嚇得不輕,她如今還平躺在床上,身上一絲力氣也無,只僵硬地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一入目便是滿屋的張燈結綵,窗上貼著的大紅喜字格外刺眼,再次提醒她馬上就要嫁人的事實。
旁邊的李嬸聽到這動靜,連忙湊過來看,見溫以菱果然睜著那雙大眼睛,忙喊,「二小姐醒了,快去告訴夫人一聲!」
溫以菱眉頭緊皺,抬了抬手。
丫鬟一看,便知道二小姐這是想起來了,急忙放下手上的東西過來扶。
溫以菱全身彷彿沒有骨頭,想將她從床上拉起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讓她後背靠著圍欄這才坐住了。
此時,她終於瞧見了自己身上穿的大紅嫁衣,眼神怔怔的。
李嬸小心觀察著她的臉色,怕她再生事,勸道:「二小姐,事已至此,您就別強了。」
溫以菱沒與她多費口舌,只想先把有話語權的人找來。她深吸一口氣,道:「妳叫人去給我爹爹傳個話,就說我如今還在病中,待我養好身體後再嫁不遲。」
可她話音剛落,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便從門外傳來——
「別以為裝病就能混過去了,今天您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溫以菱聞聲看去,便見一個身著桃紅衣裙的女子緩緩走了進來,依著原主的記憶,她認出此人正是李氏身邊的大丫鬟紅燕。
紅燕此時已然走到近前,瞧了一眼一臉病容的溫以菱,沒好氣地道:「二小姐,老爺現如今忙著待客呢,哪有閒工夫過來管這等雞毛蒜皮的事。」
紅燕平日仗著自己在李氏面前受寵,除了幾個主子以外,在府中頤指氣使,就連原主這個二小姐也壓根不放在眼裡。
溫以菱有心反駁,可惜她現如今還在病中,說一句話還得喘三口氣呢,只等養足了精神再來治她。
紅燕見她不作聲,繼續說起了風涼話,「二小姐,您別看齊家現在敗落了,但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您也別再挑挑揀揀了,何況那齊延好歹是個正經八百的舉人老爺呢!」
紅燕話裡話外都在嘲諷她不識好歹,溫以菱眉頭緊皺,偶然想起原主之前在府中聽到一些閒言碎語,心中已經有了主意,開口道:「紅燕姊姊,我並非不嫁,只是我現如今還在病中,病懨懨地入了齊家的大門到底不太好看。」
說到這裡,她狀似無意地說道:「姊姊在母親面前得力,府中的丫鬟婆子們哪一個不倚仗妳?就連父親都高看妳一眼,妳便幫我在父親面前說上幾句好話吧,他定會聽妳的。」
紅燕聽後心中暗喜,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直到房中的丫鬟婆子們皆看了過來,才乾咳一聲,嗔道:「您胡說什麼呢?我人微言輕,老爺又怎麼會聽我的?您莫要多說了,老實嫁人吧。」
溫以菱的目的既然已經達到,便只點到為止,何況她本來就沒抱什麼希望。
紅燕只以為她是認命了,說道:「現在醒了也好,省事了,本來還打算直接抬進齊家。」話畢,又扭頭看李嬸:「新娘子在床上坐著像什麼樣子,妳們趕緊扶二小姐起來,等會再派人通知一下外面,婚禮還是照舊。」
李嬸連忙答應了一聲,和幾個丫鬟一起將溫以菱從床上扶了下來,挪至梳妝臺前坐下。
溫以菱現在全身乏力,四肢酸軟,竟連坐都坐不住,後來又挪去了一個有靠背的椅子上,這才坐穩了。
對此,溫以菱只能在心中苦笑,原主寧死不願嫁給斷了腿的齊延,現在她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和那齊延倒也算得上同病相憐,誰也別嫌棄誰。
丫鬟們此時正在給溫以菱梳髮,紅燕在旁看了一會兒,見溫以菱不哭不鬧的,諒她也不敢再惹出麻煩來了,交代了屋內的眾人一聲,便前去向李氏覆命。


紅燕走後,丫鬟們擠眉弄眼一番,小聲嘀咕道:「等夫人知道了,還不扒了她的皮?」
此時,溫以菱目光呆滯,思緒紛雜。
這樁婚事已成定局,倘若她醒來得再早一些或許還有轉圜的機會,可現在她是跑也跑不動,再鬧也沒有任何用處,畢竟原主都以死相逼了,卻仍舊改變不了她要嫁給齊延的事實,足可見這位夫人絕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自己還生著病,就似那砧板上的魚肉,任人蹂躪,況且就算她今日強賴著不嫁,那位夫人還不知有什麼手段來折磨她呢!
於她來說,齊家可能是龍潭,但溫家何嘗不是虎穴?還有一頭恨不得立刻將她吃了的母老虎,還不如先保存好實力,進了齊家大門看看情況再說!
想通了,溫以菱立馬覺得自己肚子餓了,清了清乾啞的嗓子,朝身後的丫鬟婆子們說道:「我餓了。」
李嬸瞧了她一眼,倒是也沒為難她,招呼旁邊的丫鬟,「去廚房端一碗粥來。」
溫以菱這才鬆了一口氣,她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儘快恢復體力,不然一切都白搭。
一盞茶的工夫,便有丫鬟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白粥進來了。
這碗白粥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溫以菱也不廢話,她確實餓急了,等不及勺子,直接將嘴湊到碗沿,沒幾下,一碗白粥就下了肚。
一旁的李嬸見二小姐現在能吃,便知她的身子已經緩過來了。
碗剛放下,又有人腳不沾地的過來傳話,「吉時快到了,咱們這邊還得快一點。」
李嬸一聽,面露疑惑,「姑爺不是還沒到嗎?」
跑腿的白了她一眼,說道:「咱們這位姑爺這幾年因為腿疾,就沒踏出過齊家的大門,定是來不了的。夫人說不等了,直接把二小姐送上轎子就行。」
李氏這般急於將溫以菱嫁到齊家,是因為當初和齊延訂親的乃是她的親女兒。
齊延中舉時她還大肆宣揚過,雖說事情已經過去了五年,但知道此事的人還真不少,為了防止夜長夢多,早點將生米煮成熟飯她才安心。
李嬸應了一聲,正好溫以菱也打扮得差不多了,命人將之前準備好的大紅蓋頭拿來,溫以菱就這麼被婆子們急匆匆地帶了出去。
雖說齊家那邊將一切事宜都已經化簡,但溫家該有的流程卻是一點都不能少的。
溫以菱此時便是要去向父母拜別,她如今身子沉重,坐著還好,一起身便頭暈眼花,就算旁邊有人扶著,雙腳踩在地上也是虛的,使不出半分力氣,整個人幾乎是被抬著走。
兩手旁的兩個婆子可不會對她憐香惜玉,在人前的時候,手上的動作倒是稍微輕了一些。人後,完全不顧她的死活,腳程極快,一心只想把她送上接親的花轎。
溫家今日也有許多賓客在,李氏當著眾人的面,假惺惺地拉著溫以菱的手哭了幾聲,又說了幾句場面話,便讓人送二小姐上轎子。
紅蓋頭下的溫以菱聽得直翻白眼,不過現如今身體受制,一時半刻,還真奈何不了她。
等被人扶上轎子後,溫以菱這才長舒一口氣,整個身體倒在座位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等轎子被抬起來後,溫以菱更加苦不堪言,她被晃得直想吐,臉色更青,但是現在也只能硬生生忍下,要是真吐了,遭罪的還是她自己。
一路上吹吹打打,終於在溫以菱臨近崩潰的時候落了轎……
第二章 嚇嚇惡丫鬟
齊延的狀況和旁人不同,許多繁瑣的禮節皆已省略。
齊家大門前只站了一個領路的人,喜婆見了,倒也沒說什麼。她來前得了李氏的囑咐,只要看著二小姐和齊延順順利利地拜完堂,其他的都不需多管。
溫以菱被人攙扶著下了轎子,她此時僅能看到腳下的三寸之地,待跨過高高的門檻後,便知她現在已經踏入齊家的大門了。
一進去,她便發現此處和溫家不同,這裡格外的安靜。
喜婆也覺出一絲怪異,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卻一點喜氣洋洋的氛圍都沒有,甚至連個喜字都沒貼,院落倒是不小,卻沒什麼人氣,看著怪讓人害怕的。
喜婆心中奇怪,面上卻不動聲色,直到快到正廳時才隱約聽到了些人聲。
今日前來觀禮的賓客寥寥無幾,且大多都是齊老爺當年的友人和學生,此時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寒暄。
待蒙著大紅蓋頭的溫以菱一到,便有那眼尖地喊了一句,「新娘子來了!」
溫以菱視線受阻,被身旁的婆子扶了過去。
眼看兩位新人就要拜堂了,眾人紛紛安靜了下來。
溫以菱分不清現在的狀況,只知道喜婆將她手中紅綢的另一端遞給了旁邊的人,從狹窄的視野中,她看見了木製的輪椅,想必坐在上面的便是齊延了。
前方的禮官開始唱詞,行禮時喜婆也一直沒有鬆手,就著對方手上的力氣,溫以菱配合著這裡拜拜,那裡拜拜。
從始至終,那位新郎官連聲音都沒出,不過在兩人對拜時,溫以菱倒是聞見了對方身上的那股藥味,雖然清苦,但並不令人厭惡。
行完禮後,溫以菱又被身旁的丫鬟婆子們引去另一個地方。
路上,車輪碾過地面發出的「轆轆」聲如影隨形,氣氛有些沉重。
落在後頭的丫鬟們忍不住開始接頭交耳,有人用手肘杵了杵旁邊的人,壓低了聲音問:「這齊家好生奇怪,後院怎麼連個下人都沒看到?」
另一個丫鬟看了看後方那狹長的曲廊,縮了縮脖子,「妳覺不覺得這裡陰森森的?我有點害怕……」
這話剛說完,便吹來了一股陰風,膽子小的丫鬟們倒抽一口涼氣,全身發寒。
喜婆走在前頭,看著大喜之日這幾個丫鬟卻這般不懂規矩,越說越不像樣,偏偏手上不得空,不然定會狠狠地掐她們一把。
丫鬟們見喜婆瞪自己,忙不迭地低下頭。
別看這齊家現在敗落了,但底蘊還是在的,宅子又大又深,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新房。
進了新房,喜婆也不禁皺起眉來,雖說屋裡的傢俱還算齊全,但都是半舊的,只極為敷衍地貼了幾個有些褪色的喜字,便再沒有其他的佈置了,看著還算乾淨整潔,但素淨得實在不像是新房。
想到這裡,喜婆不由得同情起溫家這位二小姐了,顯然齊延對新婚妻子不太看重,溫二小姐嫁進來後只怕有得苦頭吃了。
溫以菱此時已在喜床中央坐下,那一襲明豔的大紅嫁衣彷彿一個突然闖進來的異類,和房中的氛圍格格不入。
在來新房的路上,溫以菱便開始緊張了,雖說她還未經人事,但對於男女之事並非一無所知,面對迫在眉睫的洞房夜,她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蒙混過去,加上她現如今身體不便,也不曉得那齊延是個什麼樣的為人,會不會乘人之危?
這般念頭層出不窮,溫以菱越想越怕。
就在此時,喜婆冷不防地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現在掀開新娘子的蓋頭,再喝下合巹酒,這禮便算成了。」頓了頓,她笑呵呵地朝著新郎官道:「溫夫人知曉齊家沒有人打理這等瑣事,所以一應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此話一出,齊延的眼眸驟然幽深起來,恰好那陪嫁丫鬟端著托盤上前,上面放著一根掛著紅綢的如意秤。
齊延神情難辨,取下如意秤,拿在手中摩挲了幾下,便將溫以菱頭上的大紅蓋頭緩緩挑起。
溫以菱終於得以重見天日,一抬眸,恰好與眼前男子視線交匯,兩人皆是一怔。
她從未想過,齊延長得竟然如此俊朗!
大家談起齊延,多是對當年的天之驕子一朝隕落的惋惜,卻鮮少聽人提起過他的相貌,她便想當然地認為對方的長相肯定一般,今日一見才知道是大錯特錯。
齊延的骨相極好,五官深邃,鼻梁高挺,那雙眸子沉靜如水,看人時卻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感,許是常年不見天日,他的膚色是那種病態的白,倒是平添幾分陰鬱的氣質。
一旁的喜婆逕自笑道:「兩位新人真是郎才女貌,只待喝下合巹酒,便是一對恩愛夫妻了。」
說著,又有丫鬟端著兩個白瓷小酒杯上前。
齊延此時並不接話,只十分配合地拿起一個酒杯。
溫以菱的目光轉而落到他手上,只見對方的手也生得極為好看,手指乾淨修長,皮膚好似比那白瓷酒杯還要細膩幾分,這般看過去倒像是一件藝術品。
溫以菱微微有些失神,要不是喜婆在旁乾咳了一聲,恐怕還不知要呆多久。
眾目睽睽之下,溫以菱不敢再胡思亂想,拿起酒杯後,兩人手臂交纏,將各自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看到兩人齊齊喝下了合巹酒,喜婆臉上大喜,又緊接著說了好幾句喜慶話。
溫以菱和齊延卻是面色各異,不知在想著什麼。
因為外面還有客人,所以齊延並未久留,很快便有一位有些佝僂的老僕將他從房中推了出去。
溫以菱偷偷打量著齊延離開的背影,剛剛兩人面對面時,她只驚豔於對方的相貌氣質,倒是忽略他是一個出入皆受制的人,如今隔著一些距離,對方坐著的輪椅便讓人無法忽視。
僅看齊延那挺直的脊背,也知道他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這樣的天之驕子,如果不是因為身患腿疾,也不知會有何等的風華!
如此,溫以菱倒是能明白眾人提起他時為何言辭間多是惋惜了。
緊接著,喜婆也帶著丫鬟們退了出去,她們還得回去向李氏覆命呢。


房中留下了陪嫁過來的丫鬟春杏,她此時坐在外間,也不管新娘子,只自顧自地喝茶嗑瓜子。
溫以菱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春杏一進府便被送到她的院子,剛開始對原主還算敬重,後來知曉原主在家中的處境後,行事便多有怠慢,是個欺軟怕硬的性子。
模樣倒是中規中矩,只那雙眼睛略微差了一些,眼珠子滴溜溜的,透著些微的不安分。
溫以菱不太喜歡這個人,可她現在無人可用,只能勉強使喚著。
她伸手揉了揉發僵的脖頸,她頭頂著重量驚人的髮飾,便朝外喊了一句,「春杏,妳過來一下。」
春杏沒好氣地答應了一聲,在外間磨蹭了一會後還是進來了。
溫以菱只當作不知道,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梳妝臺,好聲好氣地道:「妳幫我把頭上的東西都取下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春杏內心雖對這個好脾氣的主子看不上,但也不願就這麼與她撕破臉皮,何況這實在算不上什麼受累的活,便依言扶溫以菱到梳妝臺前坐下。
隨著時間過去,溫以菱身上的力氣也在逐漸恢復,雖說行走時還需有人在旁攙扶,但也不似之前那般風一吹就倒了。
齊家當年好歹也算個大戶,雖說如今不行了,家裡大大小小的物件都沒有人維護,傢俱表面的紅漆也開始脫落,但東西還是好東西,比如溫以菱面前的這個菱花銅鏡,造型精緻,只是鏡面有些模糊了。
溫以菱湊過去瞧,猛地被鏡中出現的那個血嘴白臉的「女鬼」嚇了一大跳,身子下意識地往後一縮,只見鏡中的「女鬼」也往後撤了一大步。
溫以菱不敢相信地湊到了鏡子前再三打量,然後又摸了摸自己的臉,一手的白色粉末,這才意識到鏡中的那名「女鬼」就是她自己!
不僅臉上被塗得死白死白的,嘴上還抹了鮮紅的口脂,乍一看不就是「女鬼」嗎?
但透過妝容,她也能看出原主的底子是非常好的,五官精緻立體,眼睫毛又長又密,細瞧時,甚至還有些異域風情,就是這個妝……
溫以菱暗暗稱奇,腹誹道:新娘子塗成這個鬼樣子,新郎掀開紅蓋頭時,那心理陰影得有多大!
想到這裡,她鬼使神差地想起齊延掀蓋頭時,好似也怔了好一會兒,估摸也是被她嚇到了。
溫以菱莫名覺得好笑,心情也鬆快了不少。
此時,她頭上的首飾已經取下了大半,長髮散落在肩頭,襯得臉色更加蒼白。
看著自己的形象,溫以菱靈機一動,倒是對晚上即將要面臨的洞房花燭夜有了主意。
待髮飾全部拆下來後,溫以菱叫春杏扶她到外間,又命她出去給她弄點吃的來。
春杏自是心不甘情不願,嘟嘟囔囔道:「二小姐,您出去看看這齊家後院,連個人影都沒瞧見,我去哪裡給您找吃的?」
溫以菱並不發作,只道:「這灶房總歸不會在前院,妳去後面找找也就是了。何況就算我不吃,妳自己也是要吃的。」
她這話說得直接,春杏倒也沒繼續推諉,只是嘴角依舊抿著,很是不耐地甩門走了。
見狀,溫以菱很是無語,春杏本是伺候人的丫頭,這脾氣反倒比她這個做主子的還要大,看來也不用指望自己能使喚動她了,還是早早把她打發了才是。
溫以菱如今精神也好轉了許多,此時便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熱茶,一邊嗑瓜子,一邊等春杏回來。

這一等便是快半個時辰,直到天光漸暗的時候,春杏才端著一個小碗回來了,一進門便怨聲載道地說——
「這齊家也太窮酸了,只怕連殷實的農戶都不如!我把他家灶房翻了個底朝天,連塊葷腥都沒瞧見,就連米缸也快見底了,我只能湊合著煮了鍋粥。」說話間,她便將碗放到了溫以菱的面前。
端來的粥已經不冒熱氣了,明顯是春杏自己先在灶房裡吃過再給她送來的。
溫以菱眉頭越皺越緊,尤其得知春杏將人家的灶房翻了個遍後,心裡更為火大。
春杏倒是沒覺出不對勁,見溫以菱不動,裝模作樣地勸道:「二小姐,您也別挑了,以後的日子肯定不比以前,還是早點認命算了。」頓了頓,又道:「我才倒楣呢,當時一同進府的丫鬟好幾個,我偏被分到您的院裡,如今還成了您的陪嫁丫鬟……」
春杏滿肚子的怨言,自從得知二小姐要嫁給城中出了名的破落戶後,她便開始到處打聽,二小姐出嫁時會不會帶陪嫁丫鬟?要是帶的話,她怕是跑不了。
今日二小姐大婚,她故意躲起來拖延時間,本以為找不見自己,就會讓其他人替代。
可其他的丫鬟們也不是個傻的,一見她人不見了,便猜到了她的打算,人人都知道給二小姐做陪嫁是件苦差事,自是避之唯恐不及,尋她時也就格外賣力。
最後,春杏還是被人找到了,她也只能跟著二小姐進了齊家的大門,可一看到齊家這般糟糕的環境,她就笑不出來,對二小姐也很是怨憤。
春杏嫌惡地打量著周邊半舊不新的傢俱,咬牙道:「要不是二小姐,我也不用到這種鬼地方來了!」
溫以菱好似沒聽出春杏話裡的意思,反倒極其親近地拉她坐下,問:「之前過來新房時,我聽到有丫鬟說這府裡陰森森的,我平日最怕這些了,妳去灶房時,可有覺出什麼異樣?」
春杏表情一僵,連忙起身,虛張聲勢道:「這都是自己嚇自己的,您可別瞎說!」
溫以菱點了點頭,「可我剛剛坐在這裡等妳時,總聽到外面傳來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她壓低了聲音,幽幽地道:「妳回來時沒聽到嗎?」
春杏一聽,臉色更白,她剛剛出去找灶房時,便路過許多大門被鎖住的屋子,當時她好奇心作祟,又見四下無人,便大著膽子從門縫往裡望了望,只覺得屋子裡黑漆漆的,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如今聽了溫以菱的話,心裡越想越難受,總覺得那屋子裡好似有黑影掠過。
兩人說話時,正值白天與黑夜交替之時,屋子裡尚未點燈,大門又關著,所以光線有些昏暗。
春杏目露怯意,只是為了壯膽,便強撐著去點燈。可不知為什麼,今日這燭臺就是點不起來,每次快點著了的時候,總會憑空出現一股妖風,將火苗撲滅。
一門之外,風聲也在嗚嗚作響,春杏後背發涼,手中的火摺子險些拿不住,神思恍惚間,總覺得有一個女子在門外啼哭。
眼看春杏已是面如土色,溫以菱決意再添一把火,腳步放輕,突然從春杏的背後靠了過去,低低地一笑。
春杏心裡忽地一緊,身體徹底僵住。
溫以菱就像沒事人一樣,笑呵呵道:「我來幫妳吧,今天的風確實大了一些。」話畢,便伸手接過了她的火摺子,兩三下便把燈點上了。
昏黃的光線屏除了那恐怖的氛圍,春杏這才鬆了一口氣,回頭怒道:「二小姐,您突然靠過來做什麼!」
溫以菱一臉無辜,「我看妳點不上燈,就過來幫幫妳呀。」
春杏跺了跺腳,又不好說什麼。
溫以菱走到門前,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問:「妳的行李可都安置好了?」
春杏白著臉搖了搖頭。
溫以菱說道:「那妳可得抓緊些,如今天色還未全黑,再等一會可就看不清路了。」
春杏住在後罩房裡,離新房有些距離,再加上剛剛經歷了這等子事,難免心慌,可天色確實很晚了,再不回去只怕是更加不敢走了,只得回頭狠狠瞪了溫以菱一眼,才一臉擔驚受怕地走了。
溫以菱瞧了,心中大快,這丫鬟說話帶刺,再留在這裡,只怕會把她自己氣個半死!
第三章 新娘命懸一線
溫以菱獨自在房中坐了一會,心裡突然又覺得屋子靜得可怕。
這時候倒顯出春杏的好來了,就算她牙尖嘴利,好歹給屋子添了些人氣。
她隱隱覺得後悔,早知道就不嚇春杏了,她雖不怕那些鬼神之說,但她最為怕黑!她起身把屋裡剩下幾個燭臺也通通點上,屋子亮了,她才方覺好了一些。
又枯坐了許久,溫以菱將就著把那碗早已經涼透了的白粥喝了,也沒看見齊延回來。
就在她以為齊延可能不會來了,準備湊合著睡下的時候,便聽聞了那熟悉的車輪聲,嘎吱嘎吱,好似催命符一般,由遠至近。
溫以菱立刻起身,伸手摸了摸一直未洗的臉,臉上那厚厚的粉還在,心下稍定。
不多會,車輪聲就到了門外,下一瞬,大門被人從外面緩緩推開。
溫以菱緊張地嚥了嚥自己的口水,不敢抬頭,只老老實實地立在一旁。
如今正值冬日,夜間的風比白日要更加猛烈一些,一開門,寒風便從外面灌了進來,整間屋子也好似被凍住了一般。
溫以菱看著自己的腳尖,並不作聲,立志將自己變成背景板。
只是她此時還穿著大紅的吉服,又站在正中間,很難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一道低沉且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妳叫什麼名字?」
溫以菱心跳如擂鼓,但想到自己的計畫,強裝鎮定地抬起了頭,討好地笑道:「小女子溫以菱。」這一笑,那詭異的妝容在昏黃的燈光下更顯可怖。
齊延似是不忍再看,很快便收回審視的目光,只低低地「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恰好,齊延身後的老僕也已經關上了新房的大門,不需齊延開口,便推著齊延往裡間進。
溫以菱大鬆一口氣,心知自己的計畫起了效果。
外間和裡間本是一個大間,只在中間放置了四扇湖光山色屏風做了隔斷,雖能擋一下視野,但聲音是絕對阻斷不了的。
溫以菱屏息,偷聽裡面的動靜,只聽到裡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因為有屏風遮掩,看是看不真切的,不過想也知道,現在這個時辰,齊延應該是準備歇息了。
思及此處,溫以菱心裡又開始打起鼓來,生怕裡面的人會喊她進去伺候。
但或許是因為剛剛那一笑給齊延造成了極大的衝擊力,主僕兩人好似忘了她這個人似的,沒有再叫她。
又過了一會,齊延那邊應該是安頓好了,一道年邁的聲音響起——
「大爺,我先出去了。」
齊延答應了一聲,很快,裡間的燈也被滅了,老僕從裡面退了出來。
溫以菱一聽到腳步聲,急忙低下頭,裝作一副很是安分的模樣。
那老僕果真視她如無物,一句話都沒說,就這麼自顧自地走了。
溫以菱呆住,怎麼就走了呢?她還沒安置呢,難道就睡在這裡?然後她想起,她現在嫁給齊延了,不就是該睡在一起嗎。
可是她心裡那關過不了!
她環顧四周,想看看有沒有什麼供人暫時歇息的軟榻,或是什麼能保暖的東西,好歹讓她先湊合今天一晚,只是想到齊延剛剛才躺下,估計還沒睡著,所以她不敢發出聲響,只踮起腳尖到處張望。
昏暗的裡間中,齊延頗有興味地看著屏風,光影投射間,將某人鬼鬼祟祟的行為皆化成黑影,在屏風上一一展現。
溫以菱耐著性子在外間又坐了半晌,始終沒有聽到裡間傳來任何動靜,這才放心了一些。
周圍的環境她早已盡收眼底,並無任何她如今可用的東西,她深吸一口氣,起身往門邊走了走,隔著門縫往外面瞧,眼見外面一片漆黑,就連個燈籠都沒掛上,她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跑到桌前坐下。
她是沒那膽子在大半夜地往外走的,更何況她現在沒有任何去處,這裡好歹光線充足,就是稍微冷了些。
溫以菱怔怔地看著桌上豆大的燭火,心道:無論如何,也得等到天亮了再說。
她心裡已經打算好,今晚上先在凳子上熬到天亮,然而半個時辰過後便有些撐不住了。
她身子還未大好,最是畏寒,而冬天的夜晚本就要比白天更冷,她身上僅一件嫁衣,被凍得全身發抖。
咬著牙又苦撐了半個時辰,屋裡沒有炭火,連杯熱水都沒有,溫以菱只能時不時地起來活動一下身體,以免被凍僵。
在這樣的艱苦環境下,溫以菱莫名想起裡間那張架子床,她記得上面鋪了厚厚的棉被,甚至還能回憶起當時坐在上面時那鬆軟的觸感。
溫以菱坐不住了,拿起桌上的燭臺,躡手躡腳地往裡間走。
她記得裡間的牆角處立了一個斗櫃,她打算過去碰碰運氣,希望裡面放了一床能夠給她保暖的被子,然而她的希望註定落空,斗櫃中只放置了幾件男子的衣物,和一些信件。
溫以菱大失所望,小心翼翼地將斗櫃關上,一回頭,目光又落在房中占地最大的傢俱上——床!
她受凍時,心心念念的都是它,還有裡面那厚厚的被褥。
此時架子床的床幔已經放下,她雖看不見什麼,但僅想像一下也覺得裡面定會十分溫暖。
溫以菱猛地搖了搖頭,再次提醒自己,上面可躺了一個陌生男人!
可是自己現在真的好冷呀……
溫以菱腦中的兩個小人開始戰鬥,最後,她腦中突然冒出自己初見齊延時的景象,對方看她的眼神雖冷,但看面相也絕非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應該不會趁機占她便宜。更何況,就算是想對她做什麼,他身患腿疾,難道自己還怕跑不了嗎?
溫以菱就這麼說服了自己,心下一橫,便將手中的燭臺放到一旁的桌上,自己偷偷摸摸地撩開床幔,從床尾處爬了上去。
她心裡有自己的小算盤,齊延的雙腿不具任何攻擊性,自己橫躺在床尾,就算那齊延有什麼動作,她身子一挺,直接跳下床便是了。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計畫萬無一失,溫以菱悄悄掀開被子的一角,不敢驚動床上的另一人,只虛虛地將被子搭在自己的身上。
雖說她未蓋嚴實,但比之前可是好太多了,她摸了摸被面那柔軟的觸感,舒服地喟歎一聲。
她身上還穿著那套大紅的嫁衣,躺下時略微有些硌,不過她如今也顧不得其他了。
闔上雙目時她還想著自己不可掉以輕心,需小心防備著,可她折騰了大半夜,整個人又累又乏,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便是,自己這副鬼樣子,齊延長得那般俊俏,要說防備,也該是對方防備著她動手動腳,自己是萬萬吃不了虧的。
這麼一想,腦中緊繃的弦徹底鬆開,幾個呼吸間她便睡死過去。
說到底,溫以菱也是有著以貌取人的毛病,今日此舉也是因為見齊延長得好看,如若她今日嫁的是一個禿頂的怪老頭,她只怕寧願被凍死,也是不肯上床取暖的。
入睡後,她便將睡前告誡自己的那些話通通忘光,只知道自己很冷,雙手緊緊地抓著被子不放,身子無意識地開始往溫暖的地方靠。
黑暗中,另一人卻是神情複雜。


翌日,溫以菱再次病倒了,這次的病來得倒不意外,畢竟她本就帶病在身,昨晚又凍了一夜,就算是身子健壯的人只怕也撐不住。
她生病的事還是齊延最先發現的。
齊延昨晚一夜未睡,直到天光乍現,周叔敲門了他才起身。
而昨夜害得他一夜未睡的罪魁禍首正縮在角落處,被子幾乎全被她捲在身上,只露出了一張慘不忍睹的臉。
他並未多看,正準備離開,忽然發覺床上那人呼吸好似不太正常,這才覺出不對勁來。
溫以菱臉上那厚厚的妝容將她通紅的臉蓋住,唯露出來的耳朵透著不太尋常的潮紅。
齊延久病成醫,一看便知道這是發了高熱,他神情並無波瀾,只在周叔扶他下床時,才淡淡地說了一句:「周叔,等會去請個郎中吧。」
周叔大驚,忙問:「可是大爺有哪裡不舒服?」
齊延並未說話,只指了指床上那人。
因為有床幔的存在,周叔也看不清裡面的狀態,只是得知並非齊延不舒服,便簡單點了點頭,表示知情。
他也並不著急,只按往常那般,先將齊延推到常待的書房裡,又去後罩房喊了溫以菱的陪嫁丫鬟過來伺候這才出去請郎中。
春杏昨夜回去後,心驚膽戰了一夜,快天亮時才終於睡下,周叔過來叫她時還嚇了一大跳,得知溫以菱又生了病,她也不甚在意,慢悠悠地打理好自己後才往新房這邊趕來。
新房裡沒有其他人,只床上躺了一位病懨懨的溫以菱。
這副模樣春杏是見慣了的,她站在床邊喊了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這個狀況,倒像是溫以菱落水後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樣子。
春杏知曉齊家的人去請郎中了,而溫以菱連臉上的妝容都未洗,此時全部糊成一團,她便打算先去灶房燒盆熱水過來。
待她回來時,郎中已經到了,正隔著床幔給床上的溫以菱號脈。
春杏沒有出聲打攪,只端著臉盆在旁邊等候。
一息後,郎中終於收手,裡間的幾人便轉移到外間細談。
齊延請郎中坐下後,才開口道:「不知內人的病情如何?」
郎中如實說道:「大爺,令夫人這病來得凶險,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齊延臉色詫異,問:「她昨日還好端端的,怎麼今日會病得這般嚴重?」
郎中瞄了齊延一眼,遲疑道:「依老夫看,令夫人出嫁前便帶著病在身上,今日捲土重來了,甚至比上次還要來得急些。」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繼續道:「看脈象,虛弱無力,也就這兩天的事情了,大爺還是早些準備後事吧。」
齊延一聽,仔細回想昨日拜堂的時候溫以菱行動間確實有些異常,只是後來兩人交流甚少,便也沒發現什麼。
郎中已經宣佈完病情,便打算回去了。
可裡間的春杏聽了這番話卻是眼前一黑,放下端了許久的臉盆,不敢相信地掀開床幔仔細瞧了瞧,床上的溫以菱氣息微弱,確實是一副馬上就要斷氣的模樣。
春杏心中暗恨,要死便早些死嘛,早一天死,也不會把她連累了。
外間,齊延想到自己原本的計畫,眸光一閃,心裡卻有了其他的主意,叫住準備離開的郎中,說:「且慢,無論如何,還是請郎中給內人開個藥方吧。」
郎中聞言很是詫異,想起進府時看到的破敗景象,勸道:「大爺,這吊命的藥最是矜貴,就說人參,必須得是上等的。何況就算用了,也無非只是拖延幾日的時間,如今家中拮据,倒不如省了這份開支,到時候給夫人辦個風風光光的喪事吧。」
齊延態度卻很堅決,「她到底是我剛過門的妻子,我也只打算盡人事知天命,至於能不能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至於錢財的話,郎中大可放心,我夫人過門時帶了嫁妝,想必是夠了的。」頓了頓,又補充道:「如若還不夠的話,我也打算將如今住的宅子賣出去。」
郎中聞言,神情錯愕,「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
周叔感慨道:「如今家中不同以往,府中的下人們也早就遣散了。這些年來,家裡的銀錢都填補在大爺的腿上了。」
郎中往齊延的雙腿看去,「這事我也聽說過,大爺常吃的藥方裡有一味藥極其稀少,只有遙遠的北疆才能買到。」
「可不是嗎?大爺的腿一入冬便疼痛難忍,只有吃了那個藥才能緩解,可這東西到底難得,家中又無甚進項……」周叔似是感念起去世的老爺,很是心酸,「實不相瞞,如今托著故去的老爺面子,已經大大小小欠了數百兩銀子,現在是日子過不下去了,大爺的藥又不能停,還不如早早賣了宅子,好歹還能再支撐些時候。」
郎中聽後,又是好一陣唏噓,問:「可等宅子賣了,你們又打算往哪裡去?」
周叔解釋道:「鄉下到底還留了幾間瓦房,大爺也還有個伯父尚在,好歹有些照應。」
齊延此時臉上卻有些怒色,「周叔,你現在又說到哪裡去了?還是請郎中先開藥方,早點拿了藥回來才是。」說到這裡,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周叔,你別忘了帶著那個陪嫁丫鬟去清點一下嫁妝。」
周叔自然稱是。
春杏聽到齊家現如今只剩下一個空架子,可這個空架子也快維持不住了,心中大急,狀況比她想像中還要更糟!
到時候齊家搬回鄉下,那她豈不是也要跟著走?二小姐不中用了,她留在齊家哪裡會有什麼好日子過?還不如趕緊收拾好包袱,趁早回去。
春杏心裡有了主意,只是擔心齊家不放人,便打算等人散了,她再偷偷溜回溫府。
此時姑爺叫她,她便不動聲色地從房中走了出來,和周叔一起前往庫房清點溫以菱帶來的嫁妝。
春杏拿著鑰匙開了箱籠,眼前又是一黑,不敢相信地翻了翻箱籠,裡面壓根沒有什麼值錢的物件。
再去摸被子,一上手,立馬就覺出不對勁來,裡面填充的並非棉花,而是一些最不值錢的柳絮。
夫人著實太狠了一些,這樣的嫁妝怎麼拿得出手?竟連尋常人家嫁女兒都比不上。
春杏白著臉道:「幸好並非我一人過來,這樣的嫁妝說出去只怕也沒人會信,到時候說我偷偷昧了東西,那我就是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周叔就在春杏身邊,兩人默默無言,關上了箱籠後便回去回話。
春杏此時已明白齊家是絕對不能待的了,看著走在前頭的周叔,心中一動,吞吞吐吐道:「周叔,我想起我之前在灶房裡熬了粥,我現在過去看看。」話畢,不等周叔點頭,便一溜煙地跑了。
周叔見春杏離開的方向並非通往灶房,眼裡精光乍現,轉瞬間便又恢復了往日的渾濁,並未叫住她,只自顧自地回去覆命。
待進了新房,當著郎中的面,周叔便將事情的始末說了出來。
溫家的當家主母如此小氣,實在聞所未聞,屋裡又是一片寂靜。
最終還是齊延發了話,「罷了,今日怕是還得再托父親大人的面子,再賒欠些銀子。周叔你去抓藥時,記得往牙行跑一趟。」
郎中此時也是百感交集,當年齊家鼎盛時,家中的客人絡繹不絕,如今卻淪落到了賣宅子的境地。
周叔拿著藥方送郎中出府,順便去抓個藥。

昏迷中的溫以菱卻並非一無所覺,外界的聲音她都聽在耳裡,尤其得知齊延竟然願意變賣房產為她治病,心中自是大為感動。
說起來,自己和齊延雖拜了堂,但統共也才說了一句話,實在算不上什麼真夫妻,加上那郎中都直接挑明了,說她是帶著病進的齊家,這件事明顯是溫家人做得不地道。
齊延本可以撒手不管,或是直接讓人將她送回溫家,旁人也說不出個不好來。
可他在這種自顧不暇的時候還願意出錢給她治病,實在是真君子。
自己卻是小人之心了,之前還對他那麼防備,沒想到人家只是面冷心熱,是個頂好的人!
溫以菱暗下決心,人家對她這般有情有義,自己醒來後一定要好好待他,才能回報他的恩情。
不過現在的重中之重,還是得趕緊醒來,阻攔齊延變賣現在的住處。
可是……
溫以菱怔怔地觀察著自己腦海中突然出現的碩大螢幕,螢幕正中間顯示著清晰的綠色大字——
程式正在載入中,請耐心等候。
第四章 被綁定的系統
春杏一路小跑,待回了自己的房中後便立即收拾自己的行李。
如今齊家上上下下只有周叔一個僕人,門房沒有人看守,她便自己開了門,做賊似地離開了齊家。
周叔拿了藥回來,想去叫春杏煎藥時,到了後罩房,卻發現她房間大門正大剌剌地敞開著,等走近一看,裡面好似被賊人光顧了一遍,亂成一團,再看櫃子裡的衣物,此時也都不見了,很顯然地,春杏捲包袱走人了。
周叔一陣目瞪口呆,沒想到溫家的人行事竟這般不成體統……
無奈之下,他只能自己拿著藥回去覆命。
新房裡,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姑娘穿著洗得發白的對襟棉襖,僵硬地站在齊延對面,怯生生地道:「大……大哥,我剛剛在房中看見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身上好似還拿著東西。」頓了頓,目露擔憂,「咱們家裡是不是進了賊?」
齊延打量著眼前的妹妹,明明是在家中,卻難掩臉上的緊張,也不敢抬頭看他,只低垂著頭,無意識地絞著自己的手指。
猶記得,當年家中還未出事時,妹妹不過四五歲的年紀,最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尤其喜歡和他親近,每次只要他從書院下學,她便鬧著母親要來尋他,然而時過境遷,卻連抬頭直視他的勇氣都沒有。
他知道,這是在怕他。
想到這些,齊延搭在輪椅的扶手處的手指一僵,又緩緩鬆開,「無事,如今家中也沒什麼好偷的。」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生硬,補充了一句,「應該是妳大嫂帶來的陪嫁丫鬟,可能是有什麼急事吧。」
齊渺渺聞言,有些懊惱地「噢」了一聲,覺得自己不該因為這麼一件小事就過來打攪大哥,她拘謹地站在那裡,正準備尋個什麼理由離開,便聽到大哥說話了。
齊延注意到妹妹身上穿的衣物好似都是兩三年前添置的,如今袖口都有些短了,便道:「妳現在身邊沒有丫鬟婆子們照料,要是缺了什麼,記得跟周叔講。」
齊渺渺忙不迭答應著。
齊延又道:「府中上上下下只有周叔一人打理,他又時常不離我左右,偶爾可能顧及不到妳,妳要是有什麼不便的,告訴我,或者妳二哥,也是一樣的。」
齊渺渺自是連連點頭,很是乖巧地道:「大哥,我記住了。」
話畢,兄妹倆又是無言,空氣裡漂浮著些許尷尬。
所幸,周叔很快便來了。
一進門就發現齊渺渺也在,問了好之後朝齊延道:「大爺,夫人帶來的那個陪嫁丫鬟,自己收拾東西跑了。」
齊延點頭道:「這事渺渺已經和我說了,跑便跑了吧。」
周叔舉著自己剛拿回來的藥,眉頭緊皺,「可是夫人如今還在病中,家中又沒有其他的丫鬟婆子,誰來照料她?」
這倒是件難辦的事,溫以菱畢竟是個女眷,粗活也就罷了,但那些需要近身的活周叔是決計幫不上忙的。
齊渺渺見大哥面露為難,倒是鼓起勇氣站了出來,「要不……我來照顧大嫂吧。」
齊延不太放心,「妳年紀還小,照料病人不僅累,還很繁瑣。」
齊渺渺垂首,看著自己的腳尖,道:「我馬上就滿十歲了,而且我平日在自己的院子裡也沒什麼事做。」
齊延聽出她話裡的落寞,平日齊蒙上學,自己又每日待在書房裡,渺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自是覺得孤單了,過來幫幫忙也好,反正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不過溫以菱命不久矣,這話還需給她說明白,別到時候把她給嚇著了。
齊渺渺聽後,卻並不害怕,「大哥,我不怕。」
既然齊渺渺都這麼說了,齊延也沒有再拒絕的道理。
昏迷中的溫以菱卻是有嘴說不出,顯然齊延這一家人已經把她當死人看了,可她還沒死呢!
仰頭望著那碩大的螢幕,過了這麼長時間,依舊顯示程式正在載入中。她雖搞不懂這是什麼東西,但猜測或許只有等它載入完畢自己才能醒來。

齊渺渺性子較內向,但做起事來還是十分積極的,和自家大哥交代了一聲後,便轉身進了裡間,一進去便注意到正中間的空地上放著一盆水,帕子還整齊地疊在盆沿上,只是盆中的水早已涼透了。
齊渺渺端著臉盆出去,讓打算去廚房裡煎藥的周叔把水燒上,等會她好給大嫂擦洗一下身體。
周叔見她人小,忙接過臉盆,說道:「小姐,等水熱了,小的就給您送來。」
齊渺渺點頭,見自家大哥正一發不言地坐在外間,不知在想著什麼,擔心自己打攪了他,忙悄悄退了回來。
齊渺渺將床幔掛了上去,這才瞧見了裡面的溫以菱,發現大哥之前所說並非唬她,大嫂確實是一副活不長的模樣。
不過她並不覺得害怕,只覺得大嫂可憐,大嫂進門前,她還曾偷偷問過了周叔,得知大嫂只比她大了五歲,她心裡還隱隱有些期待,沒想到大嫂剛嫁進來一日,便生了這麼重的病,實在太遭罪了。
齊渺渺見溫以菱此時還穿著那套大紅嫁衣,便想讓她躺得舒服些,可她身體瘦弱,力氣自然也小,索性脫了鞋爬上床,方才能使得上勁。
她一邊給溫以菱脫衣服,一邊低聲念叨道:「大嫂,妳要是不死就好了,這樣就能每天和我作伴了。」
她聲音雖小,但外間的齊延卻聽見了,心裡起了陣陣波瀾。
如今想來,他這個做大哥的的確失職,當年他一心想著不能讓有心人潛伏在家中,卻壓根沒想到還是個小女孩的渺渺該是如何的孤單,但事已至此,還是等回了鄉下,再給她找個玩伴吧。
齊渺渺稚嫩的話語,溫以菱自然也都聽在耳裡,她想齊渺渺今日這麼貼心地伺候自己,等她滿血復活了,一定要天天帶著她!
費了好一陣工夫,齊渺渺終於將溫以菱層層疊疊的衣物褪去,只留下貼身的中衣方才甘休。
周叔此時也送了一盆熱水過來,只放在外間的架子上,便又急匆匆地趕回灶房,那藥還在火上煎著,離不得人。
不久,齊渺渺出來端熱水,齊延幫不上什麼忙,看她端得實在很穩,便沒再多說什麼了。
齊渺渺將臉盆放至床邊,擰乾淨了帕子,便細心地將自家大嫂臉上那斑駁的妝容給一一擦掉。
隨著妝容的消失,溫以菱的真面目終於露了出來。
待徹底洗淨,齊渺渺才發現自家大嫂生得實在貌美,她雖沒怎麼出過門,也沒見識過多少花容月貌的女子,但她就是覺得好看,尤其是那上翹的眼尾,還帶著絲絲潮紅,是那種讓人招架不住的豔麗。
看著看著,齊渺渺兩頰莫名發燙,連忙偏過視線。
外間的齊延突然出聲,「渺渺,怎麼了?」
齊渺渺立馬接話,「沒事,我在給大嫂擦臉。」
齊延這才放心,交代道:「有什麼事叫我。」
齊渺渺應了一聲,便從床上爬了下來,將帕子洗淨後,又給溫以菱擦了擦脖子和手,這才算完。
她將臉盆裡的水端出去倒了,恰好周叔也端著兩碗藥湯回來了。
一碗自然是溫以菱的,另一碗便是齊延的了。
送來時,藥剛好溫熱,齊延是喝慣了的,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便一口喝了下去。
至於溫以菱的那碗藥,自然得由齊渺渺來餵,只是溫以菱還不能吞嚥,所以餵進去的藥汁還沒流出來得多。
齊渺渺卻耐心極好,一邊餵一邊擦,絲毫不嫌棄。


另一邊,春杏自齊家逃走後,並未亂跑,而是扭頭回了溫家。
她無父無母,無處可去,還不如回溫家做些雜活,好歹也能吃飽喝暖。
此時,溫家的後院中,春杏跪在李氏面前,將齊家如今的窘境一一吐露。
李氏自是幸災樂禍,尤其是得知溫以菱又快斷氣了,心裡反倒覺得慶幸。
要不是她動作快,嫁過去便只能是她的女兒了。
春杏還在繼續哭訴,「夫人,齊家已經準備回鄉了,二小姐也眼看著就沒了,夫人便收留收留我吧。」
李氏一聽,當即變了臉色,「妳的賣身契不在我手中,我又如何收留妳?更何況妳已是她的陪嫁丫鬟了,哪裡還有回來的道理?溫家留不得妳,妳快回去吧。」
春杏自是不肯,尤其想到自己以後就得跟著齊家的人回到鄉下,每日下地做些農活,她怎麼活得下去?
春杏又哭又鬧,「夫人,您就發發善心,收留我吧,奴婢願一輩子給夫人當牛做馬。」
李氏見她這般胡攪蠻纏,直接喊來府裡的下人,將她從府中攆出去。
看李氏做事這麼不留情面,春杏想著,自己今日既然從齊家逃出來,就沒打算回去!現如今她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當即發起瘋來,什麼都不顧了。
她直接倒在溫家的門口,大肆宣揚李氏虧待庶女的事情,就連嫁妝的事情都倒了出來。
春杏敢這麼鬧也是有前因的,她自小在牙人身邊長大,賣進溫家後便被分配到性子溫和的原主身邊。
原主對她是一句重話都沒說過,所以春杏漸漸養成了這麼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春杏將李氏做的好事全盤托出,這樣的後宅祕聞自是吸引人目光。
很快,溫家的門口便聚集了許多路人,事態逐漸失控。
李氏一聽下人來報,雖然恨得牙癢癢,但還是連忙叫人又把春杏喊了回去,可今日的話到底傳了出去。


中午時,就有牙人找上門來,周叔急忙出去迎接。
宅子買賣並非易事,同時也講究些緣分,有些人掛了一年半載也無人來問,也有掛上第二日就有買家來尋了。
牙人今日過來,首先是來看看宅子目前的情況,第二,也是要和主人商討好價格。如果主人急賣的話,價格自然是要壓低些的。
齊家這座宅子雖有些年頭了,但勝在位置好,格局也大氣,只是宅子常年沒人打理,看著便有些荒涼。
牙人一得到消息便立刻趕了過來,周叔全程接待,待將院落看得差不多時,齊延才出面,兩方商議價格。
說起來也巧,幾個月前,有家外地的商行老闆有意在平江府城置辦產業,只是他的要求比較苛刻,牙人領他看了好幾回,要麼位置不滿意,要麼嫌棄院子太狹窄了。
時隔幾個月,這樁買賣始終沒有拿下來。
牙人今日過來瞧了瞧,意外地發現齊家這座宅子剛好符合那位商行老闆的要求,而且齊延這次是急出,所以價格定得偏低。
牙人隱隱覺得這次有戲,從齊家出來後,立刻起身前去尋找那位老闆。
那商行老闆姓葛,每隔兩三個月便會經過平江府城,大多都在城中的昌平客棧落腳。
他是一名海商,賣的都是些稀奇貨,生意都在京城,平江府城只是他的一個補給點,現如今也不一定還留在城中。
牙人剛踏入齊家的大門,齊延打算賣宅子的消息便不脛而走,城裡的人議論紛紛。
賣宅子的事情,齊延並未和家裡人隱瞞,早在年初時就已經互相通過氣了。
齊渺渺不必多說,自然是唯大哥馬首是瞻,二弟齊蒙也不似反對的樣子。
齊蒙如今在學堂上學,他和齊渺渺是雙生子。
因為家境不同以往,再加上齊延如今狀態不佳,學堂裡總是有些不太好聽的話,齊蒙這學就上得不是很開心,和同窗屢次發生摩擦,經常鼻青臉腫地回來。
只是他性子比較執拗,就算受了委屈也從來不往外說,就算是周叔來問,他也只緊緊地閉著嘴,從不肯開口解釋。
周叔和齊延提起過幾次,齊延聽了,沉默了半晌,只道:「他既然不想說,那就別問了,把跌打損傷的藥給他送到房裡。」
周叔聞言,只得長長地歎了口氣。
這次賣房,齊延除了想早些脫離局勢複雜的平江府城以外,也是有意給齊蒙和齊渺渺換一個新的環境。

當天下午,牙人便將大腹便便的葛老闆帶上了門。
葛老闆鑲著金牙,十根手指戴了八個金光閃閃的扳指,全身一副土財主的行頭,走在街上很是搶眼。
他的商隊往年經過平江府城時都會在客棧裡休整,直到這兩年把生意做起來了,他才有意在城中置辦一份產業,其一是為了存放貨物,其二也是有意在城中展開生意。
齊家這座宅子房間多,院子也敞亮,就連後門也不小,剛好方便馬車進出。
像這樣的宅院,在這平江府城裡並非獨一份,只是鮮少有人家願意賣,今日錯過了,下一次還真不一定能有!
葛老闆一眼便看中了,又瞧宅子的價格定得也低,自是不會廢話太多,整個交易出人意料的快捷。
過幾日葛老闆就要帶著商隊北上,所以今日先交了定金,這樁買賣便算定下來了,只待明日清早再往官府跑一趟就是了。
牙人也沒想到今天這生意進展得如此順利,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到手的那筆傭金,自是喜不自勝。
周叔將葛老闆等人送走後,才推著齊延回了房。
他此時懷中揣著一筆定金,便打算先去將那些賒欠許久的小數目清掉,剩下的大頭就等到明日再說。
他默默在心裡算了筆帳,等把家裡賒欠的帳目全部清掉後,所剩的銀兩便不多了。


此時,意識中的溫以菱正眼巴巴地瞧著那塊螢幕,不知等了多久,螢幕一閃,終於顯示出「載入完畢」的字樣。
溫以菱心下一鬆,還在摸索的時候,一道機械女聲驟然響起——
「您好,宿主,我是來自三○二○年的G721系統,現在已為您綁定。」
溫以菱被這道忽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壓根沒聽全,下意識地問:「什麼東西?」
螢幕一閃,再亮時,螢幕中央便出現了大段的關於G721系統的文字介紹,溫以菱雖認得那些字,卻看不太懂寫的是什麼,待她全部看完後還是似懂非懂。
那系統好似在溫以菱身上裝了監控,溫以菱一收回目光,機械女聲便再度響起——
「簡而言之,G721系統來自三○二○年的亞爾普萊星球,目的是為了補全那些在時間流逝下所丟失的文化。您是我們的首批測試者,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您將配合我們的工作。」
溫以菱還有些消化不來,過了一會,才想起重點,「我要怎麼配合你們的工作?」
系統一板一眼地解釋道:「幫助我們收集那些在未來會消失的文化,譬如補全有所殘缺的古籍,或者收錄那些遺落在歷史長河裡的各類書籍、字畫等等。」
溫以菱又問:「既然是工作,想必是有酬勞的吧?」
毫無感情的機械女聲繼續響起,「該計畫並不盈利,但我們可以為您提供一些便利。」
溫以菱忙問:「比如?」
「每當您為我們尋找到一本並無記載的古書後,將會在後臺為您累積貢獻值。」系統說話間,螢幕的畫面便切換成了後臺,除了幾個不知有什麼用處的空格子以外,只見最上方的貢獻值欄,此時正顯示著大大的零。
系統補充道:「在不影響您當前所處世界的前提下,您的貢獻值可以為您兌換所需要的物品。」
溫以菱逐漸明白過來,過了一會猛然想起了什麼,「等等,那我來到這裡,是不是也是因為你們的緣故?」
系統肯定道:「是的。」
溫以菱眼裡閃過一絲希冀,迫不及待地問:「那我還能回去嗎?」
那道機械女聲停頓了兩秒,才道:「不可以,您來到這裡以前就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
溫以菱的心情頓時從天堂「啪嗒」一聲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久久不能反應。
自穿越過來後,她明知自己凶多吉少,但心底難免抱存著一線希望,萬一自己沒死,現在不過是她作的一場夢,只要自己從夢裡醒來,她便可以回去。
她刻意地不去想自己的家人,可此時,這個不知從哪裡來的系統赤裸裸地宣佈了她的死亡。
溫以菱有千言萬語,此時卻哽在喉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系統或許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緒,也沒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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