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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檸檬965

《桃花女總管》

  • 出版日期:2016/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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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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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著的男人回頭找妳,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將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拋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裡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祕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拋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著奇妙的連繫,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筆名:田芝蔓
性別:(挺胸)目測是女的
生辰八字:只能說,若我出生釀了女兒紅,如今已是醇酒了
田芝蔓,一個朋友眼中怪癖多到想開扁的奇葩,
從一大堆讓人想翻白眼的強迫症到讓人想抓狂的潔癖,
用這些怪癖把朋友逼瘋是我的使命。
平常沒啥建樹,用文字堆砌書寶寶是我最大的樂趣,
宅女般的我也是會出門的,若沒被我高度數的眼鏡或超磅數的包包壓垮的話……
看電影及看舞台劇是我的最愛,喜歡從中去研讀別人的人生及為自己的作品尋找靈感。
最大的願望是……如今看著這則簡介的你們,也能喜歡我的書,
從我的書中去看主角們的人生,也願能搏取一些些你們的喜愛及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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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夜色沉沉、庭院深深,一對父子立於無月的夜色之中密談。
「父親,為什麼把雷之亦送走?送去了天市院,要怎麼殺他?」年輕的聲音帶著急躁,沒有思考太多的他只想著剷除眼前阻礙。
「要殺雷之亦的先機已經過了,我們要得到天莊的家主地位就不能急,讓雷之亦去天市院避禍不是壞事,反而更好下手,而且不是在天莊裡出事,我們也好推卸責任。」
年輕男子點了點頭,這倒也是,殺了雷之亦只是目的之一,最重要的還是天莊家主的地位啊!
年長男子一抹奸佞的微笑顯露在唇角,頗有深意的望向了年輕男子,「而且你看如今雷之亦那殘暴模樣,嚇得整個天莊的下人都喊他『小閻王』,或許要不了多久,不用我們殺他,他就失去做天莊家主的資格了。」
年輕男子這才放了心。總之不管如何,這個天莊家主的地位,他絕不讓給雷之亦!


「停車!」
車夫聽見了馬車車廂裡傳來一聲溫潤的嗓音,輕扯韁繩放慢了馬車的速度,直到馬兒止步。
騎馬跟隨在旁的隨從江雁也緩下馬兒,來到馬車的車窗邊,恭聲問道:「三少爺有事吩咐?」
「我要下車走走。」
「過了這個山頭,天市院就快到了,三少爺……」
「我說我要下車。」
「是!」江雁不敢得罪三少爺,雖然他是大老爺派來盯著三少爺的人,但他畢竟只是隨從,便指示其他人原地休息,稍後再上路。
馬車中的雷之亦推開了門,雙眼綁上紗布無法看清楚他的整個面容,下人著急的想上前攙扶,他揚手拒絕,自己下了馬車下令,「別吵我。」
「是!」
僕人不敢惹怒雷之亦,說到這位三少爺,過往的確是個好脾氣的主,但自從遭遇變故雙眼失明後便心性大變,誰惹了他,少不了挨一頓鞭子。
此次與雷之亦同行的除了僕人還有婢女,雷之亦翩然俊雅的容貌,令服侍他的婢女沒有一個不偷偷窺視他,此時雷之亦不知哪來的閒情逸致,明明看不見,也要停在這裡像看風景一般的看著山下,自然讓婢女們偷得了機會好好的把他看個夠。
雷之亦手持手杖識路,緩緩走至離下人較遠的一處空地,只是身後依然有個人緊緊跟隨。
「江雁,別吵我。」
「屬下會安靜待在一旁,三少爺幾乎不會感覺到屬下的存在。」
不會感覺到?雷之亦冷笑,他如此有存在感怎會感受不到。他心知肚明江雁是父親派來監視他的人,不可能會任由他獨處。
前些日子他與幾名堂兄弟一起出外打獵,要為天莊每年舉辦的狩獵季做準備,沒想到卻遭到伏擊傷了頭造成失明,莊裡的門客之一神針翳無仇說,那是腦傷所引發的失明,他的妙手回春雖治好他,但這次伏擊卻讓祖父感到極大的驚嚇。
整個天莊的人都知道,天莊老太爺,也就是雷之亦的祖父有多疼愛他這個排名第三的孫子,似乎有想把天莊家主直接交給他的打算。
才剛決定要把他帶在身邊學習,他就遭到伏擊,可想而知,這次的伏擊肯定來自於不想讓他坐上家主位置的人,而且,還是自己人。
是誰呢?
雷之亦心想,已逝二叔家有大哥及四弟、六弟,但大哥雷司楓與他感情甚篤,不可能是他,還是三叔家的五弟、七弟?
原來親情擺到了龐大的家產之前,便微不足道。
因為這次伏擊,父親向祖父獻計要他暫時避禍,不但要他不能說自己雙眼已復明,還要他偽裝變成為殘暴、不學無術的惡少爺,讓祖父假裝將他排除在繼承名單之外,並把他送至雷氏旁支的天市院,名為養病,實則避禍,直到幕後黑手放下戒心、直到祖父及父親找到幕後黑手為止。
雷之亦本來不同意,他雖是富家公子,但自認武功不弱,且習慣遇事便面對解決,可他畢竟是天莊七公子之中祖父最疼愛的,祖父不容許他再受到絲毫傷害,硬是要他來天市院避禍。
此刻的他身處丘陵,居高臨下,透過紗布眺望著不遠處的大城臨析城,他未來幾個月暫住的地方天市院就在那座城裡—— 
雷之亦有不祥的預感,在那有個天大的陰謀正等著他……
第1章
天市院家主雷佟笙的長子雷以欽,本是要來荷居見見他這個親族弟弟雷之亦,卻撞見了一名奴婢被打殘了拖出去。
雷以欽嘆了口氣,雷之亦來自雷氏本家,說是來作客養病,但儼然把自己當主子,因為他愛荷,就把天市院裡唯一有荷園的院落給佔了,還為它取名「荷居」。
也不知這個奴婢到底做錯了什麼,落得被打殘的下場?
雷氏是一個龐大的家族,天莊是雷氏本家,旁支有三,除了在朝為官的紫微院不用看天莊的臉色以外,餘下的天市院及太微院都是依附著雷氏本家生存的。
雷之亦來到天市院後,所有天市院的少爺都來與他套交情,唯有雷以欽不屑這麼做,直到父親逼他來與雷之亦打好關係,可眼見這一幕,他實在無法逼自己虛與委蛇。
於是轉身離開了荷居,反正他一來到荷居就聽見雷之亦在房裡砸東西出氣,看來還在氣頭上,也不一定會見他。
在雷以欽離開的同時,荷居的後院出現了一個身影。
雷之亦把江雁遣出門外,喝令他讓自己冷靜幾個時辰,接著扯下了覆眼紗布,瞞著所有人施展輕功離開天市院,出城往郊區奔去。
他避開了主道,穿越過一片樹林來到一塊地勢平坦的草地,這裡也看得見臨析城的全貌,但卻人煙罕至,這是他這段時間四處探險發現的。
雷之亦恨透了他必須偽裝心性大變這件事,今天那個名喚水兒的奴婢不過捧著洗漱水來時不小心絆了一跤,跌趴在地時讓洗漱水濺溼了他的衣襬,江雁便示意一定要嚴懲水兒。
因為他是「小閻王」雷之亦。
江雁是奉父親雷奇楷之命來監視他的,看他有沒有依照父親的計劃當個殘暴的主子。
他無法違抗父親的命令,但又如何下得了手,最後只好讓江雁去懲罰那名奴婢,並私下命他下手不要太重,別把人打死了,哪知江雁雖讓那名奴婢活下來了,但卻打殘了她。
天莊三少算什麼?生命的價值是以身分尊卑做衡量的嗎?扮成殘暴主子他能不能保命尚不可知,可卻害得一個好好的姑娘家殘廢了。
雷之亦十分憤怒!憤怒自己的無能為力,憤怒自己怎麼會淪落到需要犧牲一個小丫頭來保命!
他不怕和幕後黑手鬥,第一次對方能傷了他,是他沒有防備,如今的他已有警戒,幕後黑手要再想傷他不容易,為什麼祖父、父親不信他,還把他送離本家來到天市院?
他對著不遠處的臨析城發出了怒吼聲,「受夠了!我受夠了—— 」
那聲嘶吼聲是他用盡全身力氣喊出的,吼完後便乏力地跪坐在草地上急喘著氣,握緊拳頭拔起地上的草,小草看似脆弱,卻銳利劃傷他的手。
雷之亦不在乎這樣的小傷,他在乎的是無辜的人因他而受傷。
「你的手不痛嗎?」
突然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雷之亦緩緩抬起頭,看見身邊站著一名小女娃,又甜又軟的嗓音帶著滿滿的憂心,似是在心疼他手上的傷。
怎麼會有人靠近他他卻沒有發現?雷之亦頓時清醒了過來,他雙目清明的事不能讓人知道。
「誰!誰在那裡?!」
小女娃覺得疑惑,張開肥短的五指在雷之亦眼前揮了揮,發現他似乎是看不見的,「大哥哥,你瞎了嗎?」
「我眼睛受傷了,看不見。」
「這樣啊!來,你坐下來。」小女娃把雷之亦扶起,讓他原地坐在草地上,從腰間拿起她的小水壺沖洗雷之亦掌心的傷口,「大哥哥你很傷心嗎?我看你又是大吼大叫又是搥地的,發生什麼事了嗎?」
雷之亦沒打算告訴小女娃,他徑自沉默,包括她清洗傷口傳來的小刺痛,他的眉心不曾皺一下,最後小女娃撕下裡衣衣袖纏在雷之亦的手上。
「那聲音是……妳撕破了妳的衣裳嗎?」
「放心,我剛換上的,很乾淨。」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會賠償妳這件衣裳。」
衣裳破了她並不介意,但如果大哥哥真要賠償她,她想要其他的東西,「我不需要新衣裳,如果大哥哥要賠償,教我武功好不好?」
雷之亦心一驚,他一沒帶鞭二沒帶劍,方才也沒有使出什麼武功,「就算我會武功,失明了之後也廢了。」
「就是因為大哥哥看不見,我才更肯定大哥哥會武功,大哥哥剛才像一陣風似的由我眼前消失,那就是人家說的輕功吧!大哥哥,我好想學功夫喔!你可以教我嗎?」
雷之亦不能明著打量她,只能讓自己的視線看似空洞地落在她身上,就她這五短又圓滾滾的身材,想學輕功?先跑得起來再說。「我不會武功。」
「不要騙我了,你別看我這樣,我有學過拳法喔!」小女娃說完,忘了他看不見,急於證明自己一般的打起拳來。
倒是挺像樣的拳法,看得出來頗有資質,如果能得到指點,應能在武學上有一番成就。
打完拳,小女娃阮丹荷不死心,雙手抓住了雷之亦的手臂搖晃著,「大哥哥……教我、教我。」
雷之亦收斂神情,掛上了自從他來天市院後便時常帶著的戲謔冷笑,「妳是哪裡來的野丫頭,不知道我身分尊貴嗎?妳憑什麼碰我?」
阮丹荷氣得雙頰鼓鼓的,好吧!她相信他可能真的不會武功,被她逼得煩了才生氣,但他可以好好說,何必兇她?也不想想他是個瞎子,她這個好歹勉強能算做浮木的人拉住了在水裡載浮載沉的他,他不懂得把握還要氣走她,他又是個什麼玩意兒啊!
阮丹荷真想丟下他在這裡自生自滅算了,可是看著他失明的雙眼,最後……還是心軟了。
「大哥哥,喏,你牽著這個吧!」
這個小女娃不怕死嗎?他剛才還不夠冷酷嗎?這一招他在天市院屢試不爽,整個天市院的人都怕他,為什麼這個小女娃不怕?「做什麼?」
「大哥哥不是不希望被我這個小丫頭碰嗎?我身上也沒什麼東西,只有這支簪子,我用這個牽著你走。」
這下雷之亦很難維持冷酷的表情,他剛剛明明對她口出惡言,她還是想要幫他,「妳打算牽我去哪裡?」
「你看起來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吧,也不知道你怎麼一個人走上山的,我帶你回城裡,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不怕他就算了,還好心的問起他的事來,她都忘了他剛剛說了多難聽的話嗎?雷之亦繼續維持著冷漠,「我住哪裡不用妳管。」
說話又帶刺!這大哥哥一定要這麼討人厭嗎?她也是好心才問他住哪裡,要把他帶回去,畢竟這山裡很危險。「我不能見死不救,你再往前走一點,就會走進土狼窩的!」
「小小年紀,妳管什麼見死不救?」
「我家大少爺教我的,大少爺最愛做善事,在臨析城裡是出了名的。」
雷之亦自小生長在天莊,再怎樣的名門都難以入他眼。
崇德皇朝傳帝三百餘年,盛世早已不再,雖無戰亂,但皇朝勢力大不如前,崇德皇朝治下有幾個舉足輕重的豪強,其中以雷氏為最,雷氏本家加上旁支的經濟實力、政治勢力,幾乎可以左右皇朝興衰,連朝廷也不敢得罪雷氏,賜給了雷氏本家「天莊」之號。
雷氏本家掌天莊,旁系尚有三支,各為紫微院、太微院及天市院,三院各有其產業,亦各有所長,太微院司文,在詩、畫的領域,出過不少當代名家;紫微院司武,非但紫微院主武功卓絕,紫微院更專為天莊旗下各部培訓護衛、死士,再加上紫微院裡培育各式奇花異草,民間口耳相傳紫微院培訓了一支善於用藥、用毒的黑衣部隊,可為天莊進行任何見不得光的祕密任務。
天市院看似最為弱小,但因為天市院經商有成,雖依附本家天莊生存,但對天莊來說,其經濟實力不可小覷,亦是不可缺少的旁支之一。
而身為天下第一豪強天莊的三少爺,阮丹荷口中的大少爺自然只能得到雷之亦的一聲冷哼。他睥睨天下,卻有人對他眼中這麼卑微的富家大少引以為傲?
「丫頭,妳這麼神氣妳家少爺,他是哪戶人家的少爺?」
「是臨析城裡的第一首富,天市院的大少爺。」
天市院的大少爺?雷以欽?雷之亦來天市院有段時間了,要討好他的少爺們不少,唯有雷以欽還沒見過。
天市院有很嚴格的階級制度,低等的奴僕只能做最低下的工作,即使見到主子也是遠遠看著的,這個丫頭能近得了雷以欽的身嗎?還是只是崇拜?「丫頭,妳是天市院的哪氏人?」
「我是『阮』氏人。」
阮氏是嗎?好像管理膳房的人就是阮氏,江雁為了怕有人在菜餚裡下毒毒害他,把阮氏好好的調查了一番,據查阮氏數代都是天市院的奴僕,忠心耿耿,是天市院裡地位較高的奴僕之一。地位較高的奴僕不但能使喚地位較低的奴僕,有的甚至還會配給幾名服侍他們的下人。
雷之亦偏過頭不搭理這煩人的小丫頭,雖然她多少消除了他方才的煩悶。
沒想到阮丹荷沒放棄,再用簪子頂了頂他的手臂,「你不走我也不走,至少我遇到土狼還可以抵抗一下。」
真有土狼對他來說也不礙事,但這個小女娃真的待在這裡就是拖累他了。
「妳既然出自天市院,卻不怕我?」莫非這小女娃有眼無珠,竟不知他就是天莊三公子雷之亦?
「你除了講話討人厭一點,有什麼地方讓人害怕的嗎?」
本來應該會激怒人稱小閻王的雷之亦的話,卻讓這個煞星大笑出來,如果有第三人看見這一幕,定會嚇得下巴掉了下來。
她雖然身為奴僕之女,就算有朝一日能飛上枝頭也只是眾奴之首的偽鳳凰,但她的語氣一點都不唯唯諾諾,雖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她還不知道他是誰。
無論如何,雷之亦突然覺得,這丫頭太討他喜歡了。


阮丹荷在心裡叨唸著,不明白自己才十歲,為什麼會被列入在雷三公子挑選奴婢的名單裡。
昨天雷三公子因為衣襬被潑了洗漱水就把水兒姊姊打殘了,由此可知去荷居服侍該有多嚇人。幸好她長得不高,躲在這些大姊姊們的身後,雷三公子應該看不見她。
荷居的院子裡,人數眾多卻靜默無聲,阮丹荷由人群的縫隙往前望去,只看見了一個身穿青衣的男子交疊著雙腿坐著,她看不見雷三公子的臉,聽說雷三公子十分英俊瀟灑,不知是怎麼個英俊模樣。
站在阮丹荷身後的兩名奴婢相視一眼,她們早看不慣大少爺疼愛阮丹荷的模樣,但阮丹荷還不是正式的天市院奴僕,找不到地方可以欺負她,所以她們騙她她也在三公子挑選的名單中,要讓她出糗。
兩人看阮丹荷探頭探腦的模樣,於是伸手一推,把她給推到了眾人面前。
雷之亦其實沒多大興趣再挑一個天市院的奴婢來服侍自己,他由天莊帶來的人伺候就已足夠,不過他帶來的人終究人生地不熟,他的院落裡確實需要一個天市院的人來提點。
只是雷佟笙隨便找個人來便可,何必這麼大陣仗的把一大堆人送到荷居來讓他挑?
總不會是奴婢們一聽到要進荷居都嚇得哭天搶地不想來,讓雷佟笙不得不把挑人的難題丟給他吧!
就在此時,他聽見了一個甜甜的女娃聲音喊了聲,「哎喲!」雷之亦循聲望去,透過紗布一看,竟是昨天在山上遇見的小女娃。
雖然阮氏有資格來服侍他,但……她的年紀尚嫌太小吧!
雷之亦可是雙目清明的,他立刻發現有兩個奴婢偷偷掩嘴而笑,「在笑的那兩個,負責到荷居來做灑掃奴。」
誰?誰在笑?奴婢們面面相覷,但正在嘲笑阮丹荷的那兩個奴婢立時僵在原地。
江雁眉頭一緊,立刻出聲化解,「妳們兩個笑得那麼大聲,是不把天莊三少爺放在眼裡嗎?」
兩名奴婢立刻跪地高呼不敢。
雷之亦最討厭這種使小手段的人,他既然已做了決定便不更改,結果兩名本可近身服侍主子的奴婢,一下子便被降級成了地位低下的灑掃奴。
雷之亦則站起身子走向還跌趴在地,但卻因為看清楚他是誰而傻愣在原地的阮丹荷。
江雁不明白這個圓滾滾的小女娃有什麼本事讓三少爺真的動怒,畢竟下人之間使絆子常見得很,身為主子無須為了下人出頭。
雷之亦紆尊降貴的彎下身子,對阮丹荷伸出了手,「自己扶住我,忘了我看不見嗎?」
阮丹荷雖然被嚇傻了,但人家雷三公子都要扶她了,她還愣在原地是不識抬舉,她連忙把手放上雷之亦的掌心,他的手很大、很暖,不像其他少爺一樣細皮嫩肉的,倒像大少爺一樣長了厚繭,大少爺說那是他練劍才會長繭,阮丹荷皺了皺眉……雷三公子騙她,他真的會武功!
「扶我回椅子旁。」
「是。」阮丹荷心中再腹誹他還是得照做,誰叫人家是主子,她是奴。
直至坐回椅子,雷之亦也沒放開她的手。這小女娃不是正式的奴僕,因為她的手雖然肥肥短短的,但摸起來十分舒服,不是常做事的手,「妳叫什麼名字?」
「回三公子,奴婢名叫阮丹荷。」
聽到她的名字有個「荷」字,雷之亦覆蓋在紗布下的雙眉挑起半邊。這個女娃居然名字之中有他最愛的荷字……可她一點都不符合「丹荷」這個名字。
此時,院落外有了騷動,是聽說阮丹荷被帶來荷居而趕來救她的雷以欽到了。
雷以欽初來乍到還沒看懂眼下情況,但見兩個奴婢跪在地上發抖,而雷之亦正牽著阮丹荷的手,他猜出了大概,阮丹荷會出現在這裡是那兩個奴婢使絆子。
看來雷之亦雖然瞎了,但心裡清明得很。
雷以欽看著阮丹荷乖順地讓雷之亦牽著手,有些意外,平常他若不小心碰著了阮丹荷,她可沒這麼乖順,說什麼阮嬸叫她要有分寸不能老是纏著他。
一院落的人見到雷以欽來便行禮,讓雷之亦知道了來人是誰。雷以欽居然此時才來見他?雷之亦玩味地看著雷以欽,這個雷以欽看來並不像其他天市院的少爺一樣對他奉承諂媚。
「三公子……」
「以欽,我們年紀相當,說來你還大了我兩歲,我們直呼名諱便可。你這樣風風火火的闖來我荷居,為了什麼事?」
雷以欽很意外,他知道他的弟弟們想和雷之亦稱兄道弟,皆被雷之亦狠狠的潑了冷水,怎麼現在他對自己這麼客氣?
雷之亦發現雷以欽一進荷居雙眼就死盯著他握著阮丹荷的手,一個弱冠之年的少爺及一個十歲女娃,到底能有什麼關係?
雷之亦捉弄的心思一起,他把玩著阮丹荷的手,邊道:「以欽,我要跟你討三個人,其中兩個……」意指那兩個跪著的奴婢,「我要討來掃地,這一個……就來貼身服侍我。」
雷以欽當然不能同意,他昨天才打殘了一個水兒,以阮丹荷自小被他寵壞的脾氣,不出三天可能就被雷之亦打死了。「之亦……丹荷她年紀尚輕,沒有能力服侍主子,不如我挑個伶俐點的……」
「我就要她。」雷之亦不容反駁,接著便對阮丹荷說:「以後妳就叫小饅頭,我要叫妳小饅頭。」
「我不要!」阮丹荷想也不想的喊出聲,整個院落都是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阮丹荷也發現自己的無禮,她怯懦地垂著頭,偷偷的抬眼看著雷之亦,「三公子……奴婢是說……奴婢的爹給奴婢取了那麼好聽的名字……」
「好了!這麼畏縮實在不像妳,在我面前妳無須以奴婢自稱,但我要叫妳小饅頭,就這麼定了。」
阮丹荷咬著下唇,滿腹的委屈卻不敢開口,雷以欽還想開口勸阻,卻聽見雷之亦說—— 
「我雷之亦要一個奴僕服侍,就這麼難嗎?」
雷以欽無可反對,天莊地位終究在天市院之上。


阮丹荷不知道她的處境該說幸或不幸。
有不少大姊姊羨慕她被三公子挑到身邊去服侍,說什麼三公子不但地位崇高,人也長得俊美,每天服侍他看了也賞心悅目。
有些大姊姊則是同情她,因為被打殘的水兒姊姊的模樣嚇壞了不少人,水兒姊姊的爹娘終日以淚洗面,聽說私下還做了三公子的草人詛咒他。
但阮丹荷倒沒有這麼深刻的喜惡,三公子曾對她說,就是因為她年紀小不會胡思亂想,才喜歡她服侍他,她雖聽不懂,但想至少三公子喜歡她,就不會隨意打殘她的腿吧!
三公子身分尊貴,卻不像其他少爺一樣,每回用膳非得擺了一桌子的菜餚才肯動筷,他每次都要人為他準備幾小碟菜,跟著一碗飯及一盅湯品以托盤送至他房中。
小心的端著午膳,阮丹荷走進荷居,她走得緩慢,三公子肯定有潔癖,她不能灑了湯。
上回她急急忙忙的灑了點湯在托盤上,本想反正三公子也看不見,沒想到三公子只低頭吃了一口,便說:「妳當我是乞食野狗嗎?」
天地良心啊!她怎麼可能當三公子是野狗?她餵野狗吃飯是不給筷子的!
眼盲的人果然耳力好,她一推開房門,三公子就知道她來了,還抱怨道—— 
「太慢了!」
阮丹荷一抬眼,登時被眼前的畫面所震撼,三名絕色女子衣裳不整也毫不羞恥,不住的以自己的身軀磨蹭著雷之亦乞求憐愛,還發出淫聲浪語。
她轉過身,在心裡唸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雖然三公子的衣著整齊,這綺麗的畫面好像與他無關一樣,但那三個青樓名妓的模樣,她這個十歲的小姑娘實在不應該看太多。
雷之亦也不想應付這三名青樓女,不過……要偽裝一個不學無術、遊戲人間的公子哥,這點逢場作戲是必要的。
「小饅頭?我問妳話呢!怎麼來得這麼晚?」
「對不住,我怕湯灑了。」
小饅頭來了,雷之亦便有了更新奇的玩具,明明三名青樓名妓艷若桃李,但此時雷之亦全沒興趣了,現在他不想吃什麼桃李,偶爾,他想吃得油膩一點……
「妳們出去吧。」雷之亦開口要那三名青樓女離開。
「三公子,要服侍您用膳,我們也行的。」
「妳們做不到小饅頭那樣子。」
「三公子,要奴家用嘴餵您……也成的。」
偷偷在心裡學著那名妓的語氣,阮丹荷瞥了她一眼,不以為然。
雷之亦冷了語調,「怎麼?不服氣嗎?把自己養得像小饅頭一樣圓滾滾的,在我面前又一副傻樣,我就讓妳們來服侍我。」
他這是稱讚她嗎?分明是損她吧!阮丹荷氣鼓了雙頰,臉更圓了。
「三公子……」那三名青樓女還不肯放棄,又嬌聲喊了雷之亦。
「江雁!」
江雁不知守在哪裡,從來不會擾了雷之亦,但雷之亦一喚,他便會立刻出現,像鬼魅一般。
阮丹荷被突然出現而且手上也捧著個托盤的江雁嚇著了,險些沒摔了自己手上的托盤。
「去哪裡了不見人影。」雷之亦斜睨了江雁一眼,明明要他在阮丹荷送午膳來之前把這三個青樓女送走,免得嚇著了阮丹荷,這江雁是故意的吧!
沒錯,江雁的確是故意的。三少爺不愛和這些青樓女胡搞,但這是戲的一部分,他也提醒三少爺得做足,可每次只要到了阮丹荷的面前,三少爺就會顧慮東顧慮西的,這是警訊。
「是三少爺說要跟丹荷一起用膳,所以屬下去取丹荷的午膳了。」
取午膳需要他本人去取嗎?雷之亦對江雁的舉動心知肚明,「放著吧,送客。」
一聽到雷之亦喊了送客,三名青樓女知道今天雷之亦是沒有興致了,她們只得悻悻然的起身理好衣服,默默的跟著江雁離開。
江雁離開前頗有深意地望了阮丹荷一眼,阮丹荷就像被貓盯著的耗子一樣,渾身發寒,直到江雁走遠了才鬆了口氣。
「小饅頭,還不過來?」
「三公子,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小饅頭?」阮丹荷把托盤放在有她胸口高的桌子上時這麼請求雷之亦。
「誰叫妳白白胖胖的,跟個饅頭一樣。」
阮丹荷又在心裡嘀咕了,老是笑她胖,她真有那麼胖嗎?胖到跟個饅頭一樣?她看雷之亦笑出聲音,她更氣了,他現在又在笑什麼?
雷之亦看著她鼓鼓的雙頰,現在不只像個饅頭,更像包子了。
「今天以欽沒跟著妳來?」
跟著?之前大少爺都是跟著她來的嗎?她是知道他來了幾次,但他是來找三公子的不是嗎?
「剛剛在廊道上有遇上,說了幾句話大少爺就走了。」
雷之亦明白,他們哪裡是遇上,根本是雷以欽等在那裡吧!
他打聽過為什麼雷以欽這麼疼愛阮丹荷,據說是阮嬸太盡職了,要生阮丹荷之前還在工作,導致她根本來不及回到房裡就在後院樹下生了阮丹荷,十歲的雷以欽本是路過,第一次看見帶血的嬰兒還以為出了什麼事,上前搶下阮丹荷就往醫館跑,在天市院裡掀起了不小的騷動。
後來雷以欽便說阮丹荷與他有緣分,要不是雷佟笙不同意,他差點就認了她當義妹了,義妹雖然認不成,他疼惜阮丹荷的態度卻沒有改變。
但他對阮丹荷真的只是對妹妹的感情嗎?雷之亦覺得雷以欽太執著了,這份感情雖然現在清清白白,但總有一天一定會變質。
「唉……以欽那模樣讓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我總是在欺負妳呢!小饅頭,妳說,我有欺負妳嗎?」
阮丹荷搖了搖頭,才突然想到雷之亦看不見,「三公子沒有欺負我。」
阮丹荷的視線對上了雷之亦,本來乖巧的回話著,直到她見到了雷之亦髮上的簪,她腹誹了一句,「只除了會搶我的東西以外……」
一個名門之後戴這種廉價木簪實在不搭,因為那木簪不是雷之亦的,他對外宣稱那是阮丹荷送的,實則是他由阮丹荷的手上搶來的。
「是吧,我對妳很好吧。」雷之亦邊這麼說著,邊把放著他午膳的托盤與阮丹荷的做了交換,「我知道妳想吃我的午膳,以後用膳時間到,妳直接去領兩個人一起到膳房去傳膳,這樣我們就能換著吃了。」
給阮丹荷一百年她也想不通,三公子已經連著四天要她陪他吃飯,而且這個三公子不知怎麼竟愛吃她的「粗茶淡飯」?這四天陪他一起用膳,她的食盤一端上來,他就主動的將兩人的交換,說是他愛吃。
雖然雷之亦已經交換了他們的午膳,阮丹荷卻不敢造次,沒服侍他就自己先吃。
雷之亦用餐很斯文,小口小口的,不過度飲食,阮丹荷記得她第一次服侍他幫他佈菜,不小心夾了滿滿一筷,雷之亦還生氣的說:「妳在餵豬嗎?」
天地良心啊!她怎麼可能當他是豬,她餵豬是把剩飯菜倒進食槽裡,讓牠們自己吃,不會親自服侍牠們的。
有過經驗,她學乖了,正拿起筷子準備佈菜時,雷之亦開口了,而且聲音中還帶著笑意—— 
「好了,以後我自己來。」
「三公子看不見這樣不方便。」
「我自己能吃,妳也吃吧。」
有山珍海味可吃,她當然不會拒絕,可每每看見雷之亦吃著連她都不愛吃的粗食,她的心裡還是會有小小的罪惡感。
其實雷之亦怎麼可能愛吃什麼粗茶淡飯,實在是因為看阮丹荷盯著他的食物看,好像這輩子沒吃過那麼好吃的東西,讓他大發慈悲心把自己的食物給了她,沒想到她吃了之後,那感激涕零的表情讓他挺受用的。
小小的一頓飯就讓人這麼感激,這很少見,大多數的人都想從他的身上得到更多,這個女孩卻不是。
「小饅頭,以後在別人的面前我可能會兇妳、吼妳,妳不要怕,也不能像之前那樣對我回嘴,對我要恭敬,如果妳做得到,那以後私底下我就對妳這麼好,讓妳吃好吃的東西。」
「真的嗎?」
「我是誰?天莊的雷三公子,可以食言嗎?」
阮丹荷一感動,滑稽的滑下凳子,吃力的抱著半人高的凳子來到雷之亦的身後,再爬上凳子,討好地在雷之亦的耳邊說:「三公子不是說最喜歡小饅頭幫三公子搥搥肩、推拿推拿嗎?讓小饅頭來服侍三公子。」
這時候就會自稱小饅頭了?有了食物就乖巧地像換了個人似的。感覺她的臉就湊在他身邊,甜美的嗓音說著討好的言語,身上也傳來淡香,他不禁問道:「妳身上什麼味兒?」
「我娘喜歡用荷花花瓣浸泡我的衣裳,說喜歡我身上帶著香味兒。」
雷之亦突來的舉動嚇傻了阮丹荷,因為他竟然湊上前將臉埋在她的肩窩深吸了一口氣,「嗯……的確很香。」
阮丹荷一時愣住了,她的心跳得好快,有點疼痛。
雷之亦卻沒發現自己的舉動讓身後的小胖妞傻住了,他只是拍拍阮丹荷的手,要她也用膳。
阮丹荷這才恢復了正常,因為吃。
看著阮丹荷興奮地坐至桌子旁大快朵頤,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阮丹荷這麼滿足地吃著,雷之亦心情愉快,都不覺得餓了,「妳應該沒跟任何人說我們交換了膳食吧?」
阮丹荷這才由食盤裡抬起頭來,「我沒說,讓娘知道還不打死我。」
嗯!那好,他可不能讓人家知道,小閻王居然會對一個小奴婢這麼好。「妳要保密才能多吃一點,我喜歡看妳這圓滾滾、胖嘟嘟的模樣。」
她知道她是很圓,但稱不上胖吧!阮丹荷沒好氣的抗議著,「三公子又看不見,怎麼知道我胖?」
雷之亦站起身,往外跨了一步站在桌子旁,就對阮丹荷招了招手。
阮丹荷雖不解,但也順從的來到他眼前,卻冷不防的被他一把由腋下托起,直到兩人一般高,「這樣不就知道了。」
「你以前又沒舉過我!」第一次與雷之亦平視的阮丹荷還是不死心,瞧他不是輕而易舉的把她抱起來了,她哪裡胖?「我不管!人家不胖!人家不胖!」
被托在半空中的阮丹荷耍賴的蹭了起來,本來讓人抱來就算吃力的身體一掙扎,倒真讓雷之亦一個手軟,她險些就要往下掉。
雷之亦心一驚,連忙把她緊緊抱進懷中免得她摔下地。
原以為自己會摔下地的阮丹荷,下一瞬發現,自己牢牢的被抱在雷之亦懷中,感受著雷之亦身上好聞的味道和厚實的胸膛,十歲的她都臉紅了。
她覺得自己剛剛就跳得很快的心,如今跳得更快了!她全身發熱……不知道為什麼,肚子也痛了起來。
剛剛送走了三名青樓女的江雁,如今正領著由天莊來的人進了雷之亦的房,江雁一眼就看見桌上的午膳,在心中一嘆,三少爺又把自己的食物換給這個小奴婢了。
被江雁領來的人,是神針翳無仇,是一名醫術高明的醫者,天莊廣納各方賢士為門客,翳無仇便是其中之一,他被天莊家主,雷之亦的祖父—— 雷鴻翰派來天市院,因為雷鴻翰雖然把雷之亦送來了天市院避禍,但想想還是不放心,便派了翳無仇過來。
雷之亦與阮丹荷的打鬧,江雁是看習慣了,可翳無仇不是,他看見雷之亦抱著阮丹荷,震驚的瞪大了眼。
雷之亦有些羞窘,所以當他放下阮丹荷時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神醫前輩,您怎麼來了?」
「老太爺要我來看看三少爺的眼傷,也要我來照看三少爺的身體。」
雷之亦怎不明白,翳無仇這趟來定是祖父要他來陪著他,免得有什麼意外。
「小饅頭,這位是來自天莊的名醫,還不快行禮招呼?」雷之亦推了推阮丹荷,咦,她怎麼滿頭汗水,剛剛不是還好好的?
原來又是天莊來的貴客啊!阮丹荷忍下身子的不適,恭敬的將雙手別在右腰間一福,雖然,短短的左手搆得有點吃力。
「神醫前輩好。」阮丹荷很想露出笑容,可是她的肚子越來越痛。
「妳怎麼了?」翳無仇皺眉,她的模樣有異。
雷之亦也正想問,就見阮丹荷撐不住地倒了下來,「小饅頭?」雷之亦早忘了他在裝眼盲,上前一把抱起阮丹荷就往內室去。
「三公子……我肚子痛……好痛……」
「怎麼會肚子痛……」雷之亦話才問到一半,便因為看見阮丹荷嘴角嘔出的黑血而驚呼,「神醫前輩!」
翳無仇也看見了她嘔血,托起了她的手為她診脈。
「她怎麼了?」
「中毒了!三少爺,我要喊人進來了,你……」
「我知道了。」雷之亦這才記起,他剛剛完全忘了自己該是眼盲之人。
第2章
床上的阮丹荷不但黑著雙唇,連四肢都發黑。
翳無仇已讓阮丹荷服下解毒丹,但因阮丹荷年幼,血氣暢通,這毒走得快,光是解毒丹還無法完去祛毒,需配合內力逼毒。
要用內力逼毒,阮丹荷必須褪去衣物只著輕紗,因為雷之亦眼盲,所以阮嬸應允了由雷之亦來施功。
如今的房裡只有身為醫者的翳無仇以及阮嬸,還有中毒的阮丹荷及將要以內力為阮丹荷逼毒的雷之亦。
雷之亦憤怒不已,阮丹荷不過是個小丫頭,沒人會下毒害她,所以唯一可能,就是有人要下毒害他這個雷三公子,而阮丹荷受到波及。
「阮嬸,對不住,是我害小饅頭受累了。」
阮嬸此時不知該怨自己的女兒貪吃好,還是本著奴僕的本分說幸好中毒的是女兒,不是雷三公子,最後,為僕的忠心還是讓她說出了口不對心的話,「所幸不是三公子,能幫三公子避過此劫,是丹荷的榮幸。」
雷之亦看得出來阮嬸雖然口頭上這麼說,但臉上顯露出來的卻是悲傷,雷之亦看著阮嬸的淚、阮嬸的焦急,心裡滿是過意不去,直到翳無仇推了推他,他才坐到床邊去。
阮嬸已經幫阮丹荷身上纏上了輕紗,雖然只是小女娃,但屬於女性的身體還是在輕紗之下若隱若現,阮嬸的雙眼都哭腫了,再識大體,她還是忍不住擔憂,「丹荷會沒事吧?」
雷之亦露出安撫的笑容,「放心,有神醫前輩在。」
「丹荷的毒是這樣解的,三公子可以保密嗎?」
「放心,若傳出去了,我就負責娶她。」
「三少爺……」翳無仇頗不認同的望向雷之亦,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他要裝玩世不恭的模樣,也不用在這個時候裝吧!
莫說翳無仇不認同,連阮嬸也是震驚的瞪大眼。
雷三公子剛剛是說要娶她家這個小胖妞嗎?
「我這不是想讓阮嬸放心嗎?神醫前輩太嚴肅了,會嚇著阮嬸。」
翳無仇沒再針對此事回應,只請阮嬸扶阮丹荷坐起身,然後再請雷之亦也上床在阮丹荷身前盤腿坐下,「阮嬸,我要下刀了,妳如果看了會心痛就別看吧。」
「我受得了,只要我的女兒能好。」
翳無仇一嘆,迅速的在阮丹荷的雙臂各劃開一道傷口,腥紅的血液淌流,阮嬸果然不忍的別開了眼,還看得見眼角滑下的淚水。
翳無仇將雷之亦的雙手拉起,分別置放在阮丹荷的胸口及下腹,「三少爺,運功吧。」
看著雷之亦徐徐催發內力,而阮丹荷傷口淌流的紅色血液也漸漸轉成了黑色,翳無仇才舒開了糾結的眉頭,「毒漸漸逼出來了。」
阮嬸這才鬆了口氣,看著翳無仇拿出一顆顆黑色的小藥丸,穿入了插在阮丹荷身上的炙針針頭,一一點火燃燒,「這是解毒丹,可助祛除丹荷身體裡的毒性。」
阮嬸明白了,點了點頭,一拉回視線便看見運功為阮丹荷逼毒的雷之亦,亦是糾結著雙眉。
雖然紗布蒙住了他的雙眼,阮嬸看不出他的眼神,但這表情不是虛假,雷之亦是真的擔心、自責。
直到阮丹荷雙臂傷口冒出的不再是黑色毒血,翳無仇才托起阮丹荷的手把脈,然後笑開,「沒事了。」
好像應和了他的話,話才剛說完,阮丹荷便緩緩的睜開眼睛。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怎麼娘抱著她,三公子的雙手還放在她身上?
雷之亦聽到阮丹荷已經沒事才收回雙手,此時的他,額上滿是運功過度而逼出的汗珠。
「娘……三公子……神醫前輩……」
見她不但醒了還認得出人,翳無仇一一拿下還插在她穴道裡的針,接著便托起她的手,為她包紮傷口,「丹荷,妳沒事了。」
「我出事了嗎?」
雷之亦從未如此語氣輕柔,他欺近身子輕撫了阮丹荷的頭,「嘿!小饅頭,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嗎?肚子還痛嗎?」
阮丹荷虛弱的搖了搖頭,右手一包紮完,便下意識的摸了摸剛才劇痛的腹部,結果居然摸到不該屬於她身上衣服的布料,她低下頭,又傻傻的抬頭,突然掉下了眼淚,嚎啕大哭出聲。
「怎麼了?還痛嗎?」雷之亦焦心的問。
「人家怎麼穿這樣,讓三公子把人家看光了啦!」
阮嬸這才放下心,又哭又笑的把阮丹荷緊緊的擁入懷中,「傻丫頭,妳差一點就去見閻王了,還擔心自己穿什麼嗎?」
「人家肥嘟嘟的身體被三公子看見了啦!娘怎麼讓三公子看見人家這樣子嘛!」
她該擔心的不是自己肥短的身體見了人,而是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身體讓男人給看光了吧!雷之亦哭笑不得,提醒了她,「小饅頭,我是瞎子,妳忘了嗎?」
對喔!阮丹荷倏地收起了眼淚,滿臉放心的神情。
沒再聽到抱怨聲,雷之亦猜到阮丹荷此刻的神情,惡念再起,「不過,雖然沒看見卻摸透了,軟綿綿的,可以想像妳的身子有多圓。」
「啊!人家不要活了啦!」
「三少爺……」翳無仇無奈的看著雷之亦的惡趣味,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不過望向阮丹荷那哭得呼天搶地好像末日來臨一般,也不禁因她誇張的舉動而發噱。
倒是阮嬸,一點也不介意自己的女兒剛被取笑了,她滿心因為女兒救回一命而欣喜著,「神醫,那丹荷都沒事了吧?」
「怕有餘毒未清,我會開些祛毒的藥給她喝。」


手持手杖,雷之亦獨自來到後院的奴僕房,由於阮嬸管理著一整個膳房,地位較高,所以她有自己的房,而阮丹荷與她同住。
但即便有自己的房,也是個小而簡陋的住處而已。
阮丹荷的毒傷沒有惡化,可她自覺沒臉見人的躲在被窩裡好些天,不肯出門,雷之亦幾日沒見到她,還挺想念她的,所以今日自己來找她。
阮丹荷看見雷之亦來找她雖然覺得驚訝,卻還是又縮回被窩裡。
「小饅頭,妳還記得自己的工作吧!居然這麼多天不來服侍我?」雷之亦拉下被子露出了阮丹荷的臉,她的雙眼還紅腫著,看來是剛哭過不久。
「現在整個天市院裡的人都在笑我,叫我不要再貪吃了,否則小饅頭會變大饅頭,中毒會變黑饅頭。」
「小饅頭,想不想當我的義妹?」他笑了笑,忽然問。
阮丹荷抓著被子倏地坐起身,「為什麼要當三公子的義妹?」
「妳不是想學我的劍法嗎?我可以教妳,就當妳替我中毒的補償,我這套劍法不是一般劍法,我祖父只傳給我,沒有傳給我爹及叔叔們,能學到很不得了喔!」
當她是傻丫頭嗎?學劍法就學劍法,幹麼當什麼義妹?
「學劍法跟當妹妹有什麼關係?」
「祖父教我這套劍法時說這套劍法不能外傳,只能傳給親人,要當我妻子……我看妳不夠格,勉強一點讓妳當我妹妹好了。」
「一定得當妹妹嗎?」不知道為什麼,阮丹荷就是不想當什麼妹妹。
「對!一定得是妹妹,妳學劍也得偷偷的學,不能讓別人知道,妳做得到的話,我才會教妳。」
「那……什麼時候可以開始學?」
這小丫頭還真迫不及待啊!他本就是因內疚而想完成她的心願,所以對她露出了縱容的笑容,「只要妳能下得了床,我便開始教。」
阮丹荷的整張臉瞬間被笑意佔滿,她興奮的掀開被子,「我當然下得了床,那天有神醫前輩跟三公子幫我解毒,我身體完全沒事。」阮丹荷主動拉著雷之亦的手要走,「三公子,我們要去哪裡學?」
「不是要當義妹嗎?喊我三哥吧!」
「我可以當三公子的義妹啊!但我畢竟只是天市院的僕人,還是稱呼三公子。」
也好,免得引起旁人好奇為什麼他要收她當義妹,小閻王雷之亦是不會因為一個奴婢因他中毒就覺得內疚的。「那我還是叫妳小饅頭。」
雖然實在不想讓人稱作饅頭,不過因為對方是雷之亦,她勉強接受了。「三公子除了劍法,還會什麼武功?刀法?拳法?」
這丫頭還真是明明白白的顯露出她的貪心啊!沒關係,他現在心情好,什麼都可以教她,至於學不學得成就看她的運氣了,畢竟他不會在這裡停留太長的時間,而武功卻是需要時間來精進的。
「我曾學過鞭子,不過不適合我,後來改學劍法,女孩子適合學鞭,妳要的話我也可以教妳。」
「太棒了!三公子真是我的福星。」
「不!妳才是我的福星。」雷之亦輕聲呢喃著。


女孩子學劍,第一個面臨的問題就是細皮嫩肉的手心開始長繭,阮丹荷是有學拳的基礎,不過學兵器倒是頭一遭,難免吃了些苦頭。
江雁今天一走進荷居的廳裡,就見雷之亦揉著阮丹荷手心似在舒緩長繭的疼。
阮丹荷是個奴僕,手心長繭是正常的,三少爺怎麼心疼地揉著阮丹荷的手?
雷之亦知道江雁看不慣他和阮丹荷過度親密,他也不想為阮丹荷引來麻煩,於是便放開阮丹荷,「你來做什麼?不是說我和小饅頭談天時不讓你進來嗎?」
「三少爺要屬下查毒害三少爺的事,已有結果,如今雷大少爺及下毒之人都在外頭等著。」
找到下毒的人了?雷之亦對於這個險些害阮丹荷無辜喪命的下毒者,恨不得將之剝皮抽骨。「讓他們進來吧!」
當雷以欽領著一名老奴進來時,雷之亦立刻變了臉色,他認出了對方是誰,上回他曾要阮丹荷偷偷帶他去見過,他就是上回被江雁打殘的奴婢水兒的父親,在天市院花園裡工作的老石。
老石一走進廳裡便被雷以欽押著雙膝跪地,雷之亦突然明白了一切,若為了天莊家主的地位要殺他,雷之亦還能動怒,一報還一報,但看著這自己引上身的殺機,他怎能如此反應?
人家的閨女,是因他而殘的。
「石伯!怎麼是你?!」阮丹荷難掩震驚,但也立刻想起了原因,「你是為了替水兒姊姊報仇嗎?」
老石雖是雙膝下跪,但他會聽話跪下是因為雷以欽是他的主子、是因為他害無辜的阮丹荷受累,不是跪雷之亦。「丹荷,是石伯對不住妳害妳中毒,妳沒事吧?」
「石伯,打殘水兒姊姊不是三……」
阮丹荷未竟的話被雷之亦扯住她的手而止住,阮丹荷回望了雷之亦一眼,想起了雷之亦要她保密。
那時三公子要她帶他偷偷去探視水兒姊姊及石伯,她才知道第一次在天市院外見到三公子,他那憤怒的模樣是因為水兒姊姊因他而殘,再加上私底下沒人的時候三公子對她極好,足見三公子的心地不壞,否則怎會自責?
老石險些害了阮丹荷,雷以欽也為此憤怒,但一想到他是因為女兒被打殘……雷以欽就難以對他多有責怪。
雷之亦將了然的視線隱藏在覆眼紗布下,一直沒開口的他終於出了聲,「江雁,給他一千兩銀票,讓他帶著一家老小離開,永遠滾出我的視線。」
江雁不認同,怎麼可以這麼輕輕放下。「三少爺!」
「我的話沒人肯聽了嗎?」
江雁因為雷之亦這一喝,只好靜立一旁。
雷以欽十分驚訝,他在雷之亦臉上看到的是於心不忍嗎?怎麼可能?雷之亦殘暴的事蹟雖是由天莊傳來的,但來到天市院的言行的確嚇壞了不少奴僕,小閻王雷之亦豈會有惻隱之心?
「我不需要你的施捨。」老石倒很有骨氣,不肯接受仇人的同情。
「要接受我的施捨,你還不夠格,要下毒還害錯人是你太蠢,在我眼中你什麼也不是,殺了你我也不會快活多少。」雷之亦換上冷漠的面孔,又托起了阮丹荷的手把玩。
雷之亦是低著頭的,所以只有阮丹荷把他的表情看個清楚。雷之亦收手成拳,阮丹荷輕輕握住了他的手,知道他的無奈,所以她看了傷心。
「你……人命在你眼中就這麼不值錢?」老石憤怒不已,卻因為自己地位卑下,無能為力。
「沒錯!你該慶幸中毒的不是我,否則我早殺了你!但我也不可能留你在身邊隨時提防你再次下手,夠聰明就拿著錢滾吧!離開臨析城。」
雷之亦露出了冷笑,可阮丹荷看在眼裡卻覺得心痛。
雷以欽想制止,但畢竟天市院還得依附天莊生存,他不能得罪雷之亦,再加上雷之亦的確是苦主,他也只能咬著牙一旁看著卻無能為力。
原來雷之亦不是心軟,只是因為中毒的人不是他。
阮丹荷放開雷之亦的手走到老石面前,她知道那是雷之亦為老石做得最好的安排。「石伯,你就聽三公子的話吧。雖然要石伯從此離開我也很傷心,但石伯繼續留在這個傷心地對水兒姊姊也不好,請石伯拿著這一千兩到外地做個小生意,幫水兒姊姊找個好婆家。」
「丹荷,連妳也替他說話?」
「石伯,對不住,不是我對水兒姊姊無情,但你要先照顧好自己才能照顧水兒姊姊啊!」
老石看著阮丹荷,再看向雷以欽,他知道自己的女兒終究冤屈難申,如今雷之亦給他的活路,是對他最好的一條路。
「我明白了……我接受。」
「江雁,你去處理。你們全部的人都下去,沒我命令不許打擾我。」
阮丹荷想走近雷之亦,但江雁扯住了她,阮丹荷看了江雁一眼,最終還是乖乖的跟著離開了。



夜裡,阮丹荷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今晚送晚膳時,雷之亦說他不吃,她很擔心他,於是起床穿衣,不多久便來到了荷居。
平常這個時間江雁都已歇息了,但今日雷之亦還點著燈還未就寢,他便也守著。
「三公子今晚都沒用膳,現在也還沒睡?」
「妳別來吵他。」江雁沒怎麼理會阮丹荷,只是盡責地守著。
「江大哥,讓我來勸勸三公子吧!你可不可以先離開?」
「不行,我得守著。」
「你在這裡三公子什麼話都不會跟我說,請相信我。」
這丫頭的確很討三少爺歡心,江雁抿了抿唇,最後應允了,「好,我先離開,三少爺交給妳,不要讓我失望。」
看著江雁離開,阮丹荷只是輕喊一聲,「三公子,我進去了喔。」
阮丹荷推開房門,雷之亦的房門沒有落閂,偌大的房只點著一盞小小的燈,沒辦法把整間房看清,阮丹荷轉身關上門,身邊傳來的聲音讓她一驚,嚇得輕叫出聲。
雷之亦背倚著房門坐在地上,阮丹荷這才看清楚,房裡的擺設又被雷之亦砸得一塌糊塗。
「對不住,又要勞妳帶人收拾了。我若不表現生氣,不符合我的形象。」
這句話逼出了阮丹荷的眼淚,她不明白為什麼三公子要表現得這麼壞,他明明不想傷害水兒姊姊,卻得任由水兒姊姊被打殘,今天是放過了石伯,但卻是用那種石伯的命對他來說無關輕重的冷傲態度,她看得心疼啊!
「傻饅頭,妳哭什麼?該哭的是我吧。」
她哭出聲音了嗎?否則三公子怎麼知道她哭了?阮丹荷走上前指了指雷之亦的心道:「我知道三公子只能在這裡流淚,所以我替三公子流。」她繼而解開雷之亦的覆眼紗布,誰說他不會流淚,他的眼眶已泛紅了。
「小饅頭,妳知道嗎?我爹從來不像個爹,他對我極其冷淡,所以我總是很努力地想表現給他看。但不管我做什麼,在我爹的眼中還是比不上我兄長。」
「才不是!三公子比任何人都厲害。」
「我一點也不厲害,所以我不斷督促自己學習,雖然沒有改變我爹的看法,但改變了祖父的,漸漸的祖父對我的期望越來越大,他說他只想把天莊交給我,我想著,既然我得不到我爹的重視,可祖父重視我,我想為他努力,達到祖父所期望的。」
「三公子做得很好啊!」
「妳懂豪門裡的爭奪廝殺,打的是不見血的戰爭嗎?」
阮丹荷本想搖頭,但她發現此時的雷之亦只是想要有人懂他、理解他而已,於是她點了點頭。
「但我從沒想過這場戰爭真的見血了,我的心會那麼痛!我被送來這裡是避禍,但為了避禍卻得害無辜的人,我不忍見。」
她就知道三公子絕對不是那麼狠心的人。阮丹荷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摟住了雷之亦。
雷之亦先是因被阮丹荷摟在懷中而震驚,繼而發現了站在他身前的小身軀是打算幫他分攤痛苦,他不禁回摟住她,收緊了懷抱讓自己靠在她小小的肩窩上,兩道眼淚便這麼默默流淌了下來。
「別告訴任何人。」
「我知道,這件事情只要三公子不說,永遠只有我知道。」
「沒人的時候,喊我三哥吧,我是妳的義兄不是?」
「嗯!三哥……」
月夜,星子無語,明月嘆息。


臨析城近郊後山上有座雷氏的避暑別莊,當雷之亦問阮丹荷哪裡有較為隱密的地方可以教授她武功,不用擔心被撞見,阮丹荷便帶著雷之亦來到了避暑別莊附近的林子裡。
這裡有塊腹地,是阮丹荷無意間發現的,當雷之亦一問,她立刻想起了這裡。
雷之亦看著阮丹荷有模有樣地練著劍,她真的很努力學,資質也不錯,不過有部分殺傷力較強的劍招雷之亦只是含糊帶過,加上他就要離開此地,她應該成不了什麼氣候。
再說女子學了再強的武功也沒有幫助,萬一捲入了江湖事,對她來說也不是好事。
在習劍空檔,坐在大石上的雷之亦拍拍身旁的空位要阮丹荷坐下,接著他就躺下枕上她的腿闔目休息起來,這腿軟綿綿的,很好枕。
「三哥……」阮丹荷還想再說,但雷之亦看來十分疲憊,於是她沒再主動開口,只是靜靜的當雷之亦的枕頭。
最後,是雷之亦先開口,「小饅頭,妳知道我總有一天是要離開的吧。」
「我知道。」
「整個天市院的人都巴不得我快些離開,妳呢?」
「丹荷自是希望三哥留下來教我武功。」
阮丹荷沒告訴雷之亦,她有一個強項就是記性好,像他只在她面前把他的劍法全演練過一次,她就全部記住了。
「學個幾年,如果妳資質好的話,就能把這套劍法學得透澈,學透澈了,就少有人能讓妳吃虧,連妳的大少爺都碰不了妳。」
「他不是我的大少爺。」三哥在說什麼啊!用「妳的」這個詞,聽起來好怪異。
是啊!雷之亦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阮丹荷才多大,雷以欽想要阮丹荷當通房丫頭也得再等個幾年。
「他現在可能真當妳是妹妹,但他太執著,有一天會變。」
「三哥,我聽不懂。」
看她傻氣地眨著眼,雷之亦繼續道:「如果未來有一天,以欽說他要妳呢?」
「丹荷不要當大少爺的人,要的話,丹荷要當三哥的人。」
她可真不吝於表達她的真心意啊!雷之亦被這樣一個小女娃表白,不禁坐起身揉了揉她的髮頂,有些得意的笑了。
三哥連側面都那樣好看啊!
雷之亦軟下了語氣,苦口婆心的道:「當我的女人很苦的。」
阮丹荷不懂,什麼叫當他的女人?當他的女人又是什麼意思?她純粹只是想一直待在三哥的身邊,覺得這就是「當他的人」,但三哥口中那句「當我的女人」好像代表了不同的含意,是因為她年紀小,所以聽不懂嗎?
於是她納悶追問:「很苦?怎麼苦?」
她還想知道怎麼苦?難不成她還真執著了起來?雷之亦恫嚇她,「我是未來的天莊家主,妳知道要做家主夫人有什麼條件嗎?」
「什麼條件?」怎麼又變成什麼夫人?「當他的人」就等於「當他的夫人」嗎?不過如果嫁給三哥,好像也不是很難接受的事……
「天莊家主之妻,得在背後刺上夫婿最愛的圖騰象徵自己永遠忠貞,我最愛荷,妳耐得住把荷花紋在身上的痛嗎?」
「真的嗎?」她皺起眉頭,幹麼要把好好的女孩子身上弄出那種東西,女孩子不是冰肌玉骨的最美嗎?
當然是真的,只不過雷之亦是為了嚇她才故意說的。果不其然,見阮丹荷退縮了,他也不覺得可惜。「當然是真的,哪天妳真願意把荷花紋在妳身上,我就娶妳。」
「那……反正我還小,不急嘛。」想到那個痛楚……她還是再等幾年吧。
「這麼快就放棄了,我好傷心啊。」
雷之亦故作痛心樣,實則是想逗弄這小女娃,果然惹得她也著急了。
「我沒放棄啊!我是說反正還要再等幾年,我才十歲,三哥如果說這時要娶我,不怕被當成染指女童的淫人嗎?」
說得還挺有道理的!雷之亦用力的揉了揉阮丹荷的頭,把她的髮都弄亂了,惹得阮丹荷出聲抗議。
雷之亦樂得繼續捉弄阮丹荷,突聞箭矢破空而來,雷之亦出於本能反應,順手拿起阮丹荷習劍用的劣等劍勉強擊開直衝他而來的箭矢,這箭矢極重,與他手中的短劍相擊,短劍應聲而斷,但同時也擊斷了箭身,箭矢轉向一旁的阮丹荷,雷之亦發現已來不及,箭矢往她的心窩撞去。
所幸箭尖已被他擊偏了方向,但那箭矢依然像重物一般,這一擊,讓阮丹荷呼吸一窒昏了過去。
雷之亦抱起阮丹荷尋找可藏身之處,這裡是塊空地,暗處的人要伏擊太容易,他得先潛入山林中再尋處地方躲避,直到危險退去,或者是……天市院的人終於發現他們許久未歸,出來尋找他。
雷之亦潛逃了許久,終於看見不遠處有一處山洞,他躲了進去,才連忙探視懷中的阮丹荷。
她是無辜的,先是替他中了一次毒,如今又因為他遭受伏擊,他絕不能讓無辜受累的她有個萬一。
雷之亦放下阮丹荷,探她的鼻息,卻沒有意料中的溫度。
怎麼可能!箭矢並沒有傷到她,只是擊中她心口啊!莫非是這重重一擊讓她受了內傷,不能呼吸?
雷之亦彎下身子接近她,才聽出她的胸口有微弱的顫動,連呼吸也幾不可聞,他放平她,以口度氣,並間歇性的壓迫她的心口刺激心跳。
就在他打算再度進一口氣予阮丹荷時,她咳了起來,接著緩緩動了身子,撫向她胸前方才被箭矢擊中之處,卻因為摸著了雷之亦還放在她心口的手,不解的睜開了眼。
一睜眼,看見雷之亦近在咫尺的臉,兩人的唇雖然沒有貼合,但阮丹荷似乎還能感覺到他留下來的溫度。
「三哥……」阮丹荷看著眼前的男人,他離她好近,他的手還放在她的心口上,而他的唇……剛剛是不是碰了她的?
雷之亦不知道阮丹荷是害羞還是呼息不順而臉紅,如今他也沒有心思顧及這一點。「妳還好吧,小饅頭?」
阮丹荷很想問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的心口這麼痛,可是她沒有力氣反應,最後只說出了一個字,「痛……」
「小饅頭,能呼吸嗎?」
阮丹荷每次吸吐一口氣都覺得疼痛,她越來越痛苦。
看來不能等了!雷之亦再度抱起阮丹荷,但她這樣呻吟怕會引來敵人。「小饅頭,妳乖乖的不要出聲,我帶妳回天市院。」
看雷之亦俐落的抱起自己,毫無阻礙,身上的劇痛讓阮丹荷求生似的攀住他,全然忘了他的雙眼不該如此清楚視物。「痛……我好痛……」
「小饅頭,我一定會帶妳回天市院,忍著點。」
「三哥……我好痛……也好想睡……」
「不許睡!」
「可是……好想睡……吸氣好痛……不想吸氣……」
「不行!這一點點痛都承受不了,還想在背上紋身,當我的女人嗎?」
所以,紋身比這痛還痛啊!阮丹荷睜眼看著雷之亦的臉,心裡對他莫名的有著好感,似是讓她有了忍受痛楚的能力,「我會忍的……只要能當三哥的人……」
「我允許妳成為我的人,所以不准妳睡,要聽我的話!」
三公子允許她成為他的人耶……阮丹荷開心的笑了,她喜歡這張好看的臉,很喜歡……還有他的眼睛,是雙迷魂眼呢……
「只要在三哥身邊,我不怕。」
他能救她一次,就能救她第二次。「我會在妳身邊。」
「三哥要說到做到喔!三哥就像天邊的鳳凰,我從沒想過自己能搆得著……」
「在天上飛的鳳凰也得落地棲息,小饅頭,對妳的承諾我說到做到,如果妳醒來沒見到我,未來就算我飛得再高、飛得再遠,都會跌回妳的身邊。」
她不想他發這麼重的誓,她只是想要一份保證而已……


當雷以欽發現了雷之亦及阮丹荷失蹤後,連忙派人上山搜尋,還拜託了城裡的獵戶,獵戶們聽到天市院的貴客失蹤了,再加上平常頗受天市院關照,連忙帶著獵狗加入了搜索的行列。
雷以欽先是拿來了雷之亦的物品,讓獵狗嗅聞雷之亦的氣味,接著便鬆開獵狗的項圈,任獵狗在山裡搜尋起來。
夜裡搜山不易,所以動物的本能勝過人類,當遠方傳來了獵狗的吠叫聲時,雷以欽立刻循聲而去。
直到他抵達獵狗尋找到目標的地點,看見一名一頭華髮卻身材健壯的老者正橫抱著阮丹荷。
「這娃兒是你們在找的人吧!」老者看著一旁不斷吠叫的獵狗一眼,一聲喝斥,狗兒乖乖的低叫幾聲便退到了眾人身旁。
雷以欽看見身上包裹著雷之亦外衣的阮丹荷,她臉色慘白,四周充斥著血腥味,他拉下雷之亦的外衣,看見了渾身是血的阮丹荷,「是的!我們在找她,老先生有見到三公子嗎?」
「三公子?我不識什麼三公子,只見到這娃兒,這娃兒本沒呼息,我以內力護住了她的心脈,應該能夠撐到你們送她下山找大夫。」
雷以欽接過了老者懷裡的阮丹荷,就見老者轉身要離去,開口喊住了他,「老先生,請問您家住何方,丹荷醒了後我會帶她上門謝恩。」
「這娃兒叫丹荷啊!放心,有緣會再見的,趕緊送她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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