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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07401-E107402

《翰林娘子》全2冊

  • 作者曼央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1/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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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560
  • 優惠價:NT$ 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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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世子霸氣威武,為卿甘成繞指柔
雲姑娘七竅玲瓏,為君傾盡巧心思


藍海E107401 《翰林娘子》上
雲慕卿因北狄之亂而與家人失散,所以來到威遠侯府投親,
原以為五年不見會產生隔閡,沒想到卻是處處備受關愛,
尤其是世子表哥韓凜,他不但疼她護她還為她心中憂慮費盡心思──
知道她為姊姊的失蹤煩惱,便放下一切親自陪她到莫城找人,
明白她想重啟書坊好讓親人來尋,就二話不說砸下大錢買鋪子,
瞭解她愛孤本珍本,即帶她到翰林院找書看,可明明很普通的一件事,
竟因她的經驗及泥板建議,被賜封為翰林院博士,協助編撰《四夷圖冊》,
而當上八品女官的她根本不曉得,這過目不忘的能力還會為她和表哥招來殺身之禍……

藍海E107402 《翰林娘子》下
韓凜滿心盼著速速和雲慕卿訂親,速速成婚,
怎料卻先等來父親在戰場上失蹤的噩耗,
為了救父親、打退北狄,他只能暫時離開最愛的卿卿趕赴沙場,
可是他沒忘記她那不捨擔憂的模樣,所以一有空就寫情書給她,
然而她的回信只有「表哥珍重」四個字,最後一封好一些,
但也只多了兩個字,再附帶一張她畫的北狄地形圖,
敢情她是把情書當軍報在寫?氣死他也!
不過憑著那張地形圖,兩年後他凱旋回京,卻沒見到她歡喜相迎,
她甚至還從他家搬走了,聽他娘說是她父母上京,她搬去與他們同住,
但是他娘又說,和她定了娃娃親的紀家表哥也來了……
曼央,樂觀豁達的呆萌吃貨,卻天天夢想著窈窕身姿。
愛古典、愛讀者、愛水潤江南、愛一切美好!
在同事眼中是幹練的職場達人,其實心底住著一個溫柔嬌弱的小仙女。
文風甜暖輕鬆,愛寫軟萌妹子、幸福美好的結局,
筆觸細膩溫馨,擅長勾勒高大挺拔、安全感爆棚的男主,
以及玉軟花柔、被捧在手心的女主,
喜歡描繪他們之間甜蜜的心動,
癡纏的愛戀和每一個激情燃燒的時刻。
腦洞很多,業餘時間卻有限,
務求專心寫好一個精彩故事,再開啟下一段旅程,不虐不坑。
願:小天使們看我曼語輕言,靜享淺逸怡然,驀然回首,人生錦繡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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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終等到伊人
大晟乾元二年,春日暖陽明媚,梧桐枝繁葉茂。
威遠侯府的練武場上,少年郎身穿墨色勁裝,寬肩窄腰、身姿挺拔。他反手從箭囊中抽出一枝精鋼羽箭,搭上寒鐵虎頭弓,毫不費力地把弓弦拉滿,一箭疾射,正中靶心。
安得彎弓似明月,快箭拂下西飛鵬。
前人詩句精妙,卻無法比擬少年英姿,他似是不太滿意,一把抓出三枝箭,再次彎弓疾射,紅色靶心落地。
「好!世子爺威武!」小廝歡呼雀躍。
韓凜臉上卻沒有幾分喜色,靜默地瞧了一眼被射成空洞的靶子,把手裏的虎頭弓朝小廝一扔,「沒意思。」
小廝手忙腳亂的抱住重弓,被壓得雙腿一彎,身子趔趄,心中暗道:爺您天生神力,小的可是個凡人啊!
青衣下人來報,「世子爺,精工坊送來銅活字。」
「讓他們送到我書房去吧。」
進了書房,就看到書架上排得整整齊齊的兩排銅活字,上面的一排是五百個,去年八月進京之後做的,已放了半年有餘,並無甚用處,因著有人打掃,倒也無半點灰塵;下面是新做的五百個,大小樣式和上一排一樣,只是上面刻著的字不同。
韓凜順手拿起上排一個銅活字在手心裏摩挲,靜靜看著一千個無用的字模,良久,才放下那一個已然發亮的銅活字,垂眸黯然神傷,喃喃自語,「小騙子。」
「世子爺,太子殿下派人來傳話,請您和永寧侯世子去東宮用午膳,午後一同去獵場。」下人來報。
「知道了,就來。」韓凜把牆上的佩劍掛到腰上,大步出門。
迎面走來一個婦人,正是韓家二夫人。「世子,聽說你和決兒要去參加太子殿下的春獵,而且這次讓女眷參加,不如你帶錦瑟一起去吧。」
韓凜皺眉,「錦瑟?」
韓二嬸笑道:「就是你二妹木楠呀,我特意請人給她取了個新名字,這樣才像京城的大家閨秀啊!」
韓凜無奈地望了望天,「為了結交士族,二嬸費心思了。把二妹妹關在屋裏學了半年的規矩,也不知有沒有被逼瘋。這狩獵是粗人的事情,想來那些士族的大家閨秀是不會去的,還是算了吧。」
「不行,」韓二嬸一把拉住韓凜,「我已經打聽過了,這次王謝之家的貴女都要去,咱們家錦瑟自然也要去的,你可不能嫌妹妹麻煩,一定要帶上。」
韓凜拽回自己的袖子,「二嬸,太子殿下宣我去東宮呢,二妹能不能去,還是請示過殿下再說吧。」
搬出大人物果然有用,韓二嬸馬上換了一臉討好的笑容,「好好好,那你快去吧,別讓貴人久等了。」

威遠侯府門口的牆根下,蹲著一個穿著破爛,臉上被泥水糊得看不出五官樣貌的小乞丐,蓬鬆亂髮擋住她的臉頰和額頭,只露出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她守在門外一個時辰了,嘴裏叼著一根草棍兒,悠閒地曬著太陽,扳著手指頭數著,這是第七撥出威遠侯府的人。
這一上午,出來的人有丫鬟、婆子,有小廝、車夫,有送菜的、報訊的,就是沒有一個主子。
經過多方打聽,基本可以確定這就是她要找的韓家府邸,今天是一定要進去的。畢竟這裏是京城,魚龍混雜,昨晚露宿街頭是因為初來乍到還沒找到韓家就宵禁了,挨過一個晚上已然十分兇險,今晚一定要住進這大宅子才安全。
要是等到傍晚還沒有認識的人出來,就只能讓守門小廝通報了,只是自己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不知他們肯不肯通報?
百無聊賴間,她扳了兩塊草鞋上的泥巴下去,突然聽到了大門打開的聲音。
下人們出入走的都是旁邊的側門,大門開了,應該是主子出來吧?
小乞丐騰地一下站起身,看到了身姿英挺瀟灑的錦衣少年郎,頭束銀冠,腰佩寶劍,器宇軒昂,鑲嵌寶石的劍柄映著耀目的陽光,熠熠生輝。
他大步走下臺階,飛身上馬,守門小廝們一聲恭恭敬敬的「世子爺」話音未落,他已揚鞭打馬從雲慕卿身邊過去,後頭的小廝背著沉重的虎頭弓,齜牙咧嘴的也上了馬。
「表……」五年沒見,他的五官沒有太大變化,氣場卻已經完全不同。這還是她年幼時熟悉的那個玩泥巴、捉泥鰍的表哥嗎?
雲慕卿還沒來得及出聲喊他,他就打馬過去了,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小姑娘忽然之間失去了大聲喊表哥的勇氣。
韓凜感覺到一絲異樣,路邊有個人看向自己的眸光炯炯,他本不予理會,卻又覺得心裏有點彆扭,便勒住馬,回頭去瞧。
身後小廝沒有他那麼好的控馬能力,被沉重的虎頭弓壓倒在了馬脖子上。
措不及防間,四目相對。
他的眸光很冷,有些陌生,讓人害怕,雲慕卿垂下眼,心裏敲起了小鼓。
韓凜看清了,是一個不認識的小乞丐,眼睛很亮,臉上很髒。他歎了口氣,解下自己的錢袋拋過去,「去買些吃的吧。」
他拋得很準,雲慕卿絲毫未動,伸手剛好接住。然後眼睜睜看著韓凜冷著臉又轉回頭去,打馬飛奔離開。
雲慕卿摸摸自己的臉,抹下來一把泥,低頭瞧瞧自己的衣裳——唉!別怪表哥認不出,只怕親娘站在面前也認不出啊!
她拿著錢袋想主意,忽然瞧見侯府側門走出來兩個女人。
貧嘴的小廝開玩笑道:「宋大娘,和閨女回家呀?妳家的紅薯乾實在好吃,給拿兩塊來吃唄。」
宋大娘笑道:「行,一會兒給你們帶回來。」
看來這位大娘比較好說話,人長得也慈眉善目,不像今天清晨出去的兩個婆子那般嚴厲,而那閨女看著和自己年紀身量都差不多,挺愛笑的。
雲慕卿趕忙跟了上去,見她們拐進旁邊的小巷子,來到兩扇破舊的木門前,掏出鑰匙開鎖。
「宋大娘。」雲慕卿低沉地喚了一聲。
母女倆詫異回頭,見是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以為他要乞討,就說道:「你等等,我進去給你拿點吃的。」
「大娘,我不是乞丐,不要吃的。妳是在韓府當差的吧?」雲慕卿沒有再刻意學男人的聲音。
宋大娘心直口快,「是啊,我有點侍弄花草的手藝,是後花園的花匠,小珠兒在廚房燒火。我們都是直脾氣,就直接跟妳說吧,想進韓府當差不容易——難得這位侯爺夫人性子好,不打罵下人,給的工錢也不少,多少人擠破頭想進去呢!妳呀,進不去的。」
「妳是個姑娘呀,那妳怎麼打扮成這樣?」小珠兒好奇問道。
「我不是要進去當差,是來投親戚的。不瞞妳們說,我是從常山來的,和姊姊走散了,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倆都扮作小乞丐趕路。韓府的侯爺夫人是我姨母,剛才表哥韓凜出門,把錢袋給我了。我不得已才打扮成這樣,若是就這麼進去,怕讓姨母臉上無光,所以我想付給妳們一些錢,借地方一用,讓我洗個澡,再借一身乾淨的衣裳,然後才去侯府認親。」雲慕卿聲音本就好聽,身世又可憐,如此一說,宋家母女哪能不答應。
宋大娘客客氣氣地請她進門,「這麼說,您就是表小姐了,快請進吧,別嫌棄我家破舊就好,您的錢我們可不敢要。我這就去燒熱水,小珠兒,快去找一套新衣裳來。」
小珠兒吃驚地瞪圓了眼,「表小姐呀?世子爺把錢袋給您了,怎麼不帶您回家呢?」
雲慕卿笑道:「他沒認出我,看我可憐,才給我錢袋的。」
「哦,原來世子爺這麼心善呀,我在侯府燒火一個月了,只見過世子爺兩次,每次他都冷著臉,挺嚇人的。」
雲慕卿輕輕歎了口氣。是啊,表哥好像變了,不知道姨母變了沒有?
小珠兒從櫃子裏拿出一套紅豔豔的裙子,「表小姐,這是我過年的新衣裳,只穿過一次就不捨得穿了,給您吧。」
「這……」雲慕卿不想穿這麼鮮亮的顏色,「這麼新的衣裳,妳還是自己留著吧,半新的就行。」
小珠兒為難了,「我沒有半新的衣裳,要麼就是特別破舊的,是我嫂子穿剩給我的,要麼就是這一套新的。這還是因為去年我娘進了侯府當差,掙了錢,過年才做了這麼一身新衣裳,我都捨不得穿呢。表小姐,您就穿這個吧,我不要錢,侯府賞我們飯吃,我們理應為主子做事的。您就穿這一套吧,別的衣裳不在家裏,都在侯府的下人房裏呢。」
小珠兒實誠,非要給這一套,硬往雲慕卿懷裏塞,她也只能收下了。
洗完澡換上新衣出來的雲慕卿,把宋家母女倆都驚住了。
「表小姐好美呀……」小珠兒看呆了。
宋大娘回過神來,笑著上前,「是啊是啊,韓家的人本就長得周正,世子爺更是出挑,滿京城都說三大公子當以威遠侯世子為首,侯府的姑娘們倒是稍稍遜色,如今表姑娘來了,韓家的女眷也要在京中稱第一了。」
雲慕卿垂眸,「大娘千萬別這麼說,大表姊穩重,二表姊沉著,三表姊靈秀,四表妹聰慧,她們都比我強。」
宋大娘馬上明白過來,投奔韓家寄人籬下,哪能說比韓家的姑娘強呢。「是啊是啊,都是好姑娘,都是美人,表小姐,我來幫您梳頭吧。」
雲慕卿把身後的頭髮撥到前面,蹙起好看的丁香眉,「為了掩藏女兒身,不得不剪短頭髮,一時半刻長不出來,可是這麼短……」
的確是難以見人。
宋大娘靈機一動,「前些日子我買了一塊青布還沒用,不如給表小姐包頭吧。」
以布包頭是鄉間常見的梳頭方式,倒也沒什麼大礙,就是不太好看罷了。眼下沒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如此,用一根烏木簪固定住簡單的髮髻,再用青布包起及肩短髮,雲慕卿身穿石榴紅裙,款款走向了侯府。


東宮。
太子和永寧侯世子正在討論此次春獵,韓凜興致缺缺,望著殿外的飛簷,若有所思。
「韓老大,你幹什麼呢?這次春獵你一定要好好露一手,給他們個下馬威,我和二哥都打算提前給你慶祝了。」常秋雨擦著自己的亮銀弓說道。
韓凜皺眉,「誰是你二哥?那是太子殿下,半年了,還沒改過來。」
常秋雨撇嘴,「咱們仨八拜之交,從光屁股的時候就拜把子了,叫了這麼多年,不能因為他當了太子就不是我二哥了呀?」
「你敢當著你爹的面叫?」韓凜瞪他一眼。
「那不敢。」常秋雨一縮脖子,低頭繼續擦弓。
太子趙正則走了過來,「韓凜,你今天有點不正常,有心事啊?」
「沒事,就是心裏有點……不一樣。剛剛碰上一個小乞丐,好像在哪見過,可是又不像認識的人。不過他亂蓬蓬的頭髮擋著臉,看不清五官,那眼睛……眼睛好像見過。」韓凜歎氣。
常秋雨開口,「別管什麼小乞丐了,殿下剛才說了,這次春獵很重要,既要打壓一下士族的氣焰,又要促成兩方勢力聯姻。你打起精神來呀,京中都說三大公子以王文翰為首,我就不服氣,明明應該是以韓凜為首。」
韓凜無所謂的嗤了一聲,「以誰為首有何用?」
趙正則岔開話題,「韓凜,百姓看熱鬧的評價意義不大。不過父皇說,該給你安排官職了,聯姻方面也要考慮。」
「算了吧,當了官就不自由了,我還想出去遊山玩水呢。聯姻也別考慮我,我還沒想好要個什麼樣的媳婦。考慮我二弟韓決吧,我二嬸可喜歡跟士族聯姻了,還有常三,他也老大不小了。」韓凜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趙正則張嘴剛要說什麼,卻被常秋雨給搶話,「老大,你還沒玩夠啊?我都做了八品侍衛了,你也不著急。去年下半年你出去兩回,北邊也去了,南邊也走了,還沒玩夠?還說我老大不小了,我可是比你們倆小一歲的,殿下都成親了,你還不趕快找個媳婦。這次春獵你得帶個妹妹啊,我表妹非要去,要是沒個妹妹陪著她,還不得整日纏著我呀。」
韓凜來氣了,「你那個表妹黃鸝,就真的跟個黃鸝鳥似的,整日表哥長、表哥短,嘰嘰喳喳的,煩都煩死了,不許你帶她。」
「她煩我又沒煩你,再說了,確實有點煩,不過有時候覺得也挺受用的。嘿嘿!」
兩人劈里啪啦一頓搶白,儒雅的太子終於在他們喘息之際插話道:「去年出去兩次,說是遊山玩水,其實你是出去找人吧?是不是找不回那個小嫂子你就不甘休?」
常秋雨扔下弓,跑了過來,「什麼小嫂子?我怎麼不知道?老大,你有女人了?」
「我哪有什麼女人。」韓凜沒好氣。
常秋雨朝著趙正則翻翻白眼,後者笑道:「你忘了嗎,咱們小時候在河裏泅水,有個小丫頭來叫韓凜回家吃飯。他摸到一條泥鰍,光著屁股就往河邊跑,人家小姑娘捂著眼睛哭,說看了光屁股的小男孩就會生小娃娃,韓凜說生了他養,娶她當媳婦。」
「嘿,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一點都不記得了。」常秋雨撓著頭回想。
韓凜陷入回憶之中,望著遠方群山,嘴角微微翹起。突然間,他拍案而起,「是她,是她。」
趙正則和常秋雨都被嚇了一跳,「是誰呀?你癔症了?」
「是她,你們去春獵吧,我有急事不去了。」不等太子殿下答應,韓凜已飛奔而去。
常秋雨追到門口,「你不去怎麼行?都指望你呢!」
韓凜充耳不聞,一路狂奔出東宮,上馬回家。
常秋雨一臉迷茫地轉頭看太子,被趙正則拍了拍肩膀,「別急,用過午膳咱們先去,估計韓凜會晚些到。」
「他說……是他,會是誰呢?」常秋雨不解。
趙正則但笑不語,除了他心尖上的那個小丫頭,還能有誰讓他這麼高興。

韓凜一路拍馬,要不是怕撞到大街上的行人,真想飛奔回府。
她不會走了吧?不會生氣吧?她……
滿腦子都是她,滿心裏都是她,到門口勒住馬,飛身跳下,韓凜急切地看向牆根底下。
沒有她。
旁邊,沒有她。
石獅子後面,沒有她。
對面街上,也沒有她。
「都給我滾出來!」韓凜看著緊閉的大門,急得大吼。
小廝們戰戰兢兢地跑出來,「世子爺,怎麼了?」
「剛才在這裏的那個小乞丐呢?她去哪了?」韓凜焦急問道。
「他……他好像蹲了挺長時間,去哪?不知道啊。」
韓凜急了,「你們偷懶躲在門房裏喝茶,不在外面瞧著人,以後必須有兩個人在外面站著。現在留下一個看門的,其他人都去街上找,找不到別回來。」
小廝們面面相覷,不明白為什麼要看著一個小乞丐?為什麼要去找?可是世子爺吩咐了,就算不明白原因也要去做。
貧嘴小廝忽然想起來了,「世子爺,那小乞丐好像跟著宋大娘走了,她家就住隔壁小巷子裏,好找,我去吧……咦,她們回來了。」
韓凜轉身一瞧,一眼就看到了身穿紅裙的雲慕卿。
果然是她!
五年沒見,她長大了,是個身姿綽約的大姑娘了。也更漂亮了,穿著一身紅裙,像是嫁到韓家來的新嫁娘。
韓凜眼裏一熱,轉頭看了看身後的天空,吸了吸鼻子。
「表哥。」雲慕卿走到他身邊,輕輕喚了一聲表哥。她不明白為什麼他看了自己一眼就轉過頭去,是嫌棄她穿得太俗豔嗎?還是沒認出來?
韓凜轉回頭來,深深看了一眼長大的姑娘,揶揄道:「這是誰家的美人?來我家幹什麼?」
「表哥,你不認得我了嗎?」雲慕卿有點小失落,垂下眼,捏著自己的手指。
韓凜終是沒忍住翹起了嘴角,抬起大手摸了一下她的頭頂,「傻丫頭,我怎會不認得妳?走吧,咱們回家。」
韓凜一把拉起雲慕卿的手腕,迫不及待地帶她進門。
看呆了的眾小廝怯怯地問了一句,「世子爺,還要去找那個小乞丐嗎?」
「不用了。」韓凜頭也沒回,拉著雲慕卿邊走邊問:「怎麼只有妳一個人,家裏人呢?」
「表哥,我也想問你呢,這兩天安安姊姊有來韓府投奔嗎?」雲慕卿有點著急。
韓凜停下腳步,「沒有,她沒來。妳倆走散了?」
雲慕卿點點頭,「嗯,五年前北狄亂常山的時候,我們連夜逃命,當晚一家人就走散了。大伯娘帶著我和安安姊姊到了江南,找了一處書院安身,冬月裏下了一場凍雨,大伯娘染病,極重的風寒帶走了她。臨終前,她讓我們倆來京城投奔威遠侯府,可是十天前我們在莫城走散了,我和姊姊有約定,若是走散就各自進京,到威遠侯府會合,不要在原地傻等。所以我就來了,她……」
韓凜飛快捋清來龍去脈,安慰道:「妳放心吧,安安和妳一樣聰慧,妳能安全進京,估計她也沒問題。我馬上派幾個常山的人出去找,他們認識安安,能找到的。若過兩日再找不到,咱們就去莫城找。」
雲慕卿這才鬆了一口氣,點頭道:「好,表哥快安排人去找吧。」
韓凜招手叫來一人,吩咐了幾句就讓他趕快去辦。那人雲慕卿也認識,是他表舅,來過家裏。
說話間,宋大娘和小珠兒走到近前。
雲慕卿對韓凜說道:「是宋大娘母女帶我回家收拾一番,這衣裳也是小珠兒借給我的。」
快速安排好正事,韓凜心情輕鬆下來,瞧瞧娃娃臉的小丫鬟,噗哧一笑,「妳這小丫頭,不錯,叫什麼名字,在哪當差的?」
小珠兒歡喜一笑,「回世子爺,我叫小珠兒,在廚房燒火的。大家都說世子爺好看,如今和表小姐站在一處,竟是更好看了,跟觀音大士身邊的一對童男童女似的。」
韓凜挑唇一笑,點點頭,「這顏色挺好看的,像是要嫁進韓家當媳婦似的。丫頭不錯,這麼機靈的人,燒火可惜了,回頭跟著表小姐做貼身丫鬟吧,妳可樂意?」
雲慕卿雙頰飛紅,「表哥,你胡說什麼呢!」
小姑娘氣鼓鼓的,韓凜心裏突地一跳,有點心虛,「開個玩笑不行啊?那就不說了,這丫鬟妳要不要?」
小珠兒自然希望能得到這麼好的差事,雙眸晶亮,希冀地看著雲慕卿。
雲慕卿有些為難,「我是很喜歡她沒錯,可是……我來投奔親戚,怎麼好要丫鬟呢?再說了,這種後宅的事情應該是老太太或是姨母管吧,你要是插手,是不是不太好啊?」
韓凜忍俊不禁,「瞧妳說的,這麼可憐,寄人籬下呀?妳放心,在韓家,只要有我一口飯吃,就少不了妳的。這丫鬟妳喜歡就給妳了,我去跟娘說。」
雲慕卿咬著唇糾結,不知說什麼才好。
韓凜抬手去捏她的下巴,「別咬了,一會兒咬破了。」
雲慕卿飛快躲開,瞪了他一眼。
挨了瞪的男人笑得歡。小丫頭沒變,還是這麼守禮,還是這麼愛瞪人。
韓凜帶著雲慕卿進了上房,讓宋家母女在院子裏候著。
宋大娘高興地眉開眼笑,低聲在閨女耳邊說:「妳走大運了,以後能跟著表小姐,可就過上好日子了。」
小珠兒也覺得跟作夢一樣,「以前覺得世子爺可厲害了,不敢跟他說話,今天見他心情好才說了一句,沒想到他還挺高興。可是,不知道夫人能不能答應啊?」
宋大娘趴在她耳邊道:「傻子,世子爺開口,夫人怎麼會不答應,以後妳盡心伺候表小姐就是。」
小珠兒仔細想了想,偷偷笑了,原本沒想到會有這等好事,看來是行善事有好報啊。
韓凜滿臉笑容地進了門,「娘,您看誰來了?」
「你這孩子,都封世子了,怎麼還大呼小叫的。」沒等趙氏開口,老太太先沉下臉訓斥。「閆夫人在此呢,還不快見禮。」
自去年新君推翻大梁,建立大晟,朝中就形成了士族舊臣和常山新貴兩派勢力,一直水火不容。京城京兆少尹閆家是士族末端,夫妻倆都是熱情好客的性子,近日得了新帝授意,逐漸成為士族庶族的調和人,也是兩派聯姻的牽線人。
韓凜抱拳行禮,眸光淡淡掃過就起身。
雲慕卿已經走到屋子正中,瞧見趙氏便想起了容貌相似的大伯娘,鼻子一酸,帶著哭腔喚了一聲姨母。
趙氏怔愣半晌,終於認了出來,「這是……是卿卿呀,卿卿……」
兩個女人抱頭痛哭,雲慕卿抽抽噎噎的說了過往經歷,趙氏聽說妹妹冬月離世,哭得更狠了。
韓凜歎了口氣,拉開她們,「生老病死人之常事,別哭了,坐下說會話吧。卿卿遠道而來,連口水都沒喝呢。」
雲慕卿哭得滿臉花,被丫鬟帶出去洗臉。
閆夫人起身道:「今日原是想見見韓府幾位小姐,不想來了親戚,你們敘敘舊吧,我改日再來。咱們家這位表小姐真是花容月貌,舉手投足頗有禮儀,想來韓家的嫡親姑娘自是不差的,夫人有福啊。」
送走客人,屋裏只剩了韓家三口。
韓凜迫不及待地開口,「我已經安排表舅帶著足夠的人手去尋安安了,娘不必著急,眼下先安排卿卿的住處吧。我看上房東邊暖水榭不錯,鮮花四季常開,就讓卿卿住那吧。」
沒等趙氏點頭,老太太不樂意了,「你倒會撈人情,那處的確風景最好,可她一個表姑娘,還不是正經表姑娘,哪能住在東邊?西邊榆樹林旁邊的屋子空著呢,讓她住那就行。」
韓凜一聽就急了,「什麼叫不是正經表姑娘,在奶奶眼裏,尊卑分得這麼清楚?只有姑姑家的小芹才是正經表姑娘?奶奶,您一個鄉下老太太,整天端著京城老夫人的架子,累不累?」
老太太氣得抄起手邊佛珠就扔了過去,「你小子就是個混不吝,你個混蛋玩意兒,敢說你奶奶,你是皮癢欠抽了吧。」
韓凜噗哧一樂,一把接住佛珠,雙手捧著送了回來,「奶奶說對嘍,我就是個混不吝。我最多就是從一個鄉下混蛋變成了一個城裏的混蛋,您要是手癢就打我兩下,但是卿卿的住處必須是暖水榭。」
老太太氣呼呼地一把扯回佛珠,說道:「你懂不懂以東為尊,不然你的院子怎麼會在東來院。」
韓凜心中暗笑。要不是我的院子在東邊,暖水榭是我必經之路,我怎會非要讓她住那。
「奶奶,正因為以東為尊,正因為卿卿和咱們家毫無血脈傳承,讓她住在最好的地方,才能顯示出咱們家大度包容,善待一個表小姐的從妹。您想想,這話傳出去,是不是對咱們家名聲有極好的影響?」韓凜腦子轉了個彎,挑奶奶看重的說。
果然,這話戳中了老太太命門。自進京以來,她一直用京城老夫人的水準要求自己,極要面子,最重禮儀,已然完全忘了自己當初在盤龍鎮罵遍一條街無敵手的壯舉。
老太太垂眸,算是默許了。
趙氏鬆了口氣,自己是不敢跟婆母頂嘴的,就算心裏想給安安和卿卿安排個好住處,也不敢違逆老太太。不過韓凜不一樣,作為長孫,他是老太太極看重的。
當年老太太在盤龍鎮時脾氣不好,時常與人爭吵,韓凜從五歲起就拎著棍子跟著奶奶去幹仗,打遍盤龍鎮無敵手,反正從小就混,也不在乎多混一次。
韓凜坐在椅子上,高高蹺起二郎腿,拿起桌上茶壺往嘴裏灌了一口,忽然瞧見丫鬟領著雲慕卿回來,馬上端正坐姿,倒了一杯茶出來,「來,表妹坐這,喝茶。」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眼神很是不齒。
雲慕卿不知那茶壺是他嘴對嘴喝過的,接過茶杯道了謝,卻見韓凜笑得有點詭異,頓時不敢喝了,詫異道:「表哥笑什麼?」
「沒,沒什麼,妳的住處已經安排好了。丫鬟,哦對了,娘,院子裏有個小丫鬟是廚房燒火的,我瞧著不錯,給卿卿當貼身丫鬟吧,以後有了好的再換。卿卿為了路上安全,女扮男裝來的,這身衣裳是那丫鬟的,一會兒我帶卿卿去成衣鋪子裏買幾套好的。」韓凜盤算著吃穿住用行,還有什麼要安排的。
趙氏把小珠兒叫進來瞧了瞧便同意了,把那小丫頭高興得使勁憋笑都憋不住。「妳去二房、三房,把主子和公子小姐們都叫來,就說表小姐來了,讓他們來見見,午膳一起吃個團圓飯。」
雲慕卿趕忙攔住,「姨母,我大伯娘過世不足一年,我原是不該穿這一身紅衣的,是因為沒有合適的衣裳穿,這才將就穿上,若是就這樣見大家,只怕有些不妥。不如先讓表哥帶我去買一套素淨的衣裳換上,晚點兒再見面吧。」
趙氏點頭,知道她這是為自己的面子著想。一般生母過世需守孝一年,而大伯娘過世是無須守孝的,卿卿有孝心,也想得周全。「好孩子,還是妳想的周全。咱們這就上街,我帶妳去。」
韓凜搶白道:「娘,我去就行了,您快去看看卿卿的住處吧,趕緊安排好了,今晚就要住的。」
他爭著拉過雲慕卿就往外走,「午膳我們在酒樓吃,就不回來。當歸,去把爺的小金庫都拿來,咱們不花家裏的錢,花自己的錢更隨意。」
老太太朝著他們的背影喊了一句,「給她買些首飾,別包著布了,那是鄉下的樣式。」
「知道了。」難得韓凜沒有頂嘴,因為他對姑娘家需要的東西不瞭解,老太太這一句提醒他了,不只衣裳,首飾也是姑娘們喜歡的。
第二章 就是韓家的
兩人走出侯府,早有馬車在門口等著了。韓凜放棄騎馬,和雲慕卿共乘一輛馬車,一路上給她介紹著自己粗略瞭解的京城。
韓凜對衣服首飾不太懂,就讓小珠兒介紹。
「霓裳坊是京中最好的成衣鋪子,樣式最新,料子最好,都是達官顯貴之家才敢進門的。一般是量體裁衣,不過表小姐要得急,就直接買成衣吧,可以先買兩套穿著,再訂做幾套,過幾日他們會送到侯府來。」
霓裳坊的確氣派,一溜五間鋪面房,二樓的衣服更高檔。韓凜不怕花錢,直接說要最好的;雲慕卿卻連連吸氣,這料子實在太高級了,見都沒見過。
換上一套素色雲錦紋長裙,外罩軟煙羅紗衣,輕靈淡雅,飄飄欲仙。
她走出來的那一刻,韓凜看癡了。「表妹,妳莫要穿這一套了,我覺得似是要飛回天闕做仙女似的,好像一會兒就不見了。」
雲慕卿不好意思地垂下眼,「那就不要這一套了。」
「不不,要的要的,這麼美,哪能不要,我剛剛同妳開玩笑的。再試幾套吧,多買些,替換著穿。」韓凜笑道。
最終,挑了四套合身的衣裳,又訂做了六套,韓凜才肯帶著她離開。
午膳是在京中最好的知味樓用的,雖然只有兩個人吃飯,韓凜卻點了足足十道菜,美其名曰:十全十美,大補接風。
雲慕卿瞧著自己碗裏小山一樣高的佳肴,有些哭笑不得,「表哥,這幾個月的確沒吃飽,可也吃不了這麼多呀。」
「沒事,妳吃剩下的我吃。」韓凜給她夾夠了菜,自己才大快朵頤,第一次覺得知味樓的飯菜如此美味。
雲慕卿哪能把自己吃剩的給別人,只能努力、再努力,吃下了滿滿一大碗飯菜,肚子都鼓起來了。
韓凜探頭瞧了瞧乾淨的碗底,有點小失落!
「走吧,去買首飾。」韓凜豪爽地拿出三錠銀子付了帳,帶著雲慕卿下樓。
「表哥,這裏的飯菜這麼貴呀?」雲慕卿在心底悄悄盤算著,剛剛買衣裳花了三百兩,訂金一百兩,眼下吃飯三十兩,已經花了四百三十兩了,這要是以前在常山的時候,連想都不敢想。
韓凜大氣地拍拍錢袋子,「沒事,我這小金庫存了很久啦,一直花不著,放著難受,剛好今天有人幫我花了。」
京中最好的首飾作坊是琳琅閣,雲慕卿捨不得花人家錢,挑最便宜的買。
韓凜不幹了,發牢騷道:「瞧不起誰呢,拿最好的來!」
一堆首飾算下來,一共三百六十兩,雲慕卿抱著韓凜的胳膊不讓他付錢,「太貴了,表哥,你別花這冤枉錢了。我如今頭髮太短,只能巾幗裹頭,這些買了也用不上。」
韓凜只當她是怕花錢,便笑道:「表妹自幼時便長髮及腰,髮絲如瀑,極美,當我忘了嗎?」
情急之下,雲慕卿取下頭巾散開及肩短髮,「你看,為了女扮男裝,自五年前我和姊姊就剪了頭髮,這幾年一直是這樣的,沒有兩三年可長不長,還是別花這麼多冤枉錢了。」
韓凜這才想起初見時她扮作小乞丐的模樣,此刻表妹膚白貌美,紅唇嬌豔,這黑亮短髮和鍾靈毓秀的姑娘極不相稱……韓凜心裏著實不是滋味,抬手輕輕摸了一下髮梢,歎了口氣,「終究是我們男人沒用,才讓北狄踐踏家園,骨肉分離,奔波逃命。」
雲慕卿一雙翦水秋瞳盈盈看向韓凜,表哥的確是變了呢。
「我只要這兩隻珠花吧,別的不要了,我只能巾幗裹頭,不然會被人笑話的。」她挑了兩隻樣式簡單,一看就很便宜的珠花。
巾幗裹頭,同樣會被京中閨秀笑話的。
韓凜拿過珠花和其他首飾放在一起,「都要,現在用不上就等以後再用,反正頭髮會長的。對了,小二,你們有沒有假的頭髮?就是……怎麼說呢,可以當真的用的。」
小二是個機靈的,「客官,您算問對了,別家鋪子裏沒有,可我們這有。不瞞您說,有些大家閨秀髮量少,梳成髮髻不好看,就要用假髻。這假髻是經過特殊處理的,不用擔心髮絲變壞,足以以假亂真。」
小二去裏間把假髻拿了出來,雲慕卿一見眼睛就亮了。「當真一模一樣,綁在髮髻裏,一點都瞧不出來!」
韓凜見她高興,也跟著笑了起來。墨色勁裝的少年郎,笑起來爽朗又溫柔。
這個傻丫頭,得了假髻,竟比得了華服貴重首飾還要高興。
假髻也分三六九等,最好的自然最貴,韓凜毫不猶豫的取出錢袋中最後二百兩銀票,買下了最好的一個假髻。
雲慕卿當即進裏屋重新梳妝,小珠兒幫她把假髻弄得妥妥的,一點都看不出是假的。再配上兩串珠花、一對銀簪,整個人看起來清麗脫俗,既端莊又文雅。
韓凜圍著打扮一新的表妹轉了一圈,連連點頭,「好,真好,雖然沒有像以前一樣長髮及腰,不過也美得像天仙了。走吧,咱們回家。」
哪個姑娘不愛美呢,雲慕卿看看銅鏡裏的自己,簡直難以置信,上午還是個一身泥的髒兮兮小乞丐,下午就變成錦衣華服的京城閨秀了。
人生啊,真是妙不可言!
坐上馬車,她冷靜下來,開始盤算今日一共花了多少錢。「表哥,今日一共花了九百九十兩呀?」
「嗯,長長久久,挺好的。」懷裏的錢袋已經空了,不過韓凜心情特別好。
雲慕卿深深吸了一口氣,艱難地開口,「這些錢就算我欠你的吧,日後有錢了,我一定還你。只是數額太大了,我也不知何時能還上。」
韓凜噗哧一笑,「妳靠什麼還?繡花還是印書?你們家如雲書坊已經不在了,如今妳連個掙錢的營生都沒有。府裏每個月給公子小姐們二兩銀子的月例,也會給妳,不過估計也不夠妳花的,我還得出錢貼補妳。這一千兩是我攢了近二十年的私房錢,關鍵是去年新帝登基賞賜不斷,還有過年的大紅封、太子的賞賜都算上了才這麼多。就算妳一個銅板都不花,一年攢下二十多兩,這一千兩還不得還一輩子呀,妳還是想點靠譜的法子吧。」
比如——以身相許之類的。
雲慕卿蹙起好看的丁香眉,默默垂頭,是啊,這一筆鉅款,怎麼還?
韓凜瞧著表妹實誠的模樣,心中暗笑,笑過之後也開始尋思,今日初見,一擲千兩,明天沒錢了,還怎麼給她買東西呢?
嗯,常三好像還欠我二百兩的賭債呢,上次太子要給什麼賞賜來著,覺得用不上就沒要,眼下不同了,追媳婦費銀子,得把該收的債都收一收。
回到韓府,守門小廝趕忙上前,「世子爺,太子殿下派人來催了,讓您儘快去獵場,別忘了帶上女眷。」
韓凜失笑,「帶就帶,好像誰沒個女眷似的。」話音未落,他帶著笑意的眸光若有似無地落在雲慕卿身上。
她抬眸看了表哥一眼,與他熱烈的眸光相碰,趕忙低下頭去。
雲慕卿沒敢穿那一套最好的衣裳回家,特意挑了一套在霓裳坊算是一般的,可走在路上還是很惹眼。

西鳴院裏,韓二嬸正在訓斥兒子韓決,「你大哥不肯帶錦瑟也就罷了,你也不肯?我已經聽說了,這次春獵意在促成士族庶族之間的聯姻!你妹妹學了半年規矩,也該出面掙面子了,你爹不在了,將來娘指望誰?還不是指望你們兩個都能找個有助益的親家。」
「娘啊,大哥不帶自有他的道理,我若做主帶去了,大哥打我怎麼辦?再說妹妹現在都快被嬤嬤教傻了,萬一出去犯了錯……還不如別出去的好。」
韓二嬸急了,抬手打在韓決胳膊上,「你這臭小子,什麼叫妹妹傻了,她好得很,你在外頭可不許這麼說。」
韓決一邊躲一邊解釋,「我知道,我在外頭肯定不說妹妹不好,可是在家裏我得說實話呀!娘,別打了……」
「二夫人,大夫人請您和公子、小姐去上房呢,說是來了一位表小姐,讓大家去見見。世子也說了,要帶妹妹們去春獵,讓姑娘們趕緊準備一下。」
報訊丫鬟離開,韓二嬸詫異地瞧著韓決,「怎麼你大哥又要帶妹妹去了?是你姑姑來找他了?」
韓決想了想道:「應該不會吧,小芹又不是沒來過,還至於讓大家都去看看?哦,我想起來了,大伯娘的妹妹家不是有兩個表妹嗎,安安和卿卿以前也時常來咱們家的。」
韓二嬸點頭,「那兩個丫頭啊,倒是有可能。咱們家如今富貴了,她們也想來分一杯羹吧。」
不管怎樣,韓凜答應帶著妹妹去春獵,韓二嬸還是很高興的,趕忙收拾好閨女的東西,帶著一兒一女來到上房。
三房的兩個姑娘已經來了,三姑娘韓木桐和四姑娘韓木樨正拉著雲慕卿說話,都是幼時相識的,並沒有什麼生疏感。
韓木楠一進門,倒是把三個姑娘驚住了。
只見其穿了一件低領宮裝,緊緻的訶子把胸口襯得很飽滿,外披的紗衣輕薄半透,繡著富貴牡丹。她身子筆直,面色嚴肅,頗有幾分宮妃的架勢。
「二表姊。」雲慕卿笑著上前行禮。
韓木楠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微微屈膝行禮,「卿卿表妹。」
韓木桐快人快語,「二姊,那個前朝宮裏的老嬤嬤就這麼教妳的呀,妳累不累?」
韓二嬸氣惱的衝了過來,「妳說什麼呢?自己不求上進就罷了,還想拖累妳二姊呀?咱們家都跟妳似的,以後怎麼能有出息!」
韓三嬸也不示弱,「二嫂,我們家兩個丫頭挺好的,又懂事又孝順,活潑伶俐,有哪不好,非要把閨女教成個榆木疙瘩不成?」
韓凜搖頭,女人真是麻煩。要不是為了帶卿卿去,真不想跟她們磨嘰。「好了,要去春獵的,現在就跟我走,到那也黃昏了,不去的就趕快回房,別在這吵鬧了。」
一聽春獵,大家都不吵了,趕忙送孩子們出門上車,雲慕卿和韓木桐、韓木樨同乘一輛馬車,聊了一路天,很是熱鬧。
韓凜騎馬守在馬車旁邊,聽著她們的歡笑聲,心情也很愉悅。
韓木楠單獨乘坐一輛馬車,一路無話。
出城到了獵場,已是落日熔金之際,韓凜一下馬就被一群常山少年郎圍住,七嘴八舌地說著打獵的事。
眾人萬萬沒想到,韓凜不開口則已,一開口震驚全場,「你們欠我的錢該還了,今天晚上都給我送來。」
姑娘們下車,引來少年郎紛紛側目,有那嘴快的忍不住問:「韓大哥,那素色衣裙的姑娘是誰,好像不是韓家的吧?」
韓凜回頭瞧瞧花容月貌的表妹,滿臉驕傲,「就是韓家的。」
宮女過來引領姑娘們去住處,韓凜有點不放心,晚幾步也跟了過去。
暮色四合,紅霞漫天,青松翠柏之側,有一位身穿月白色錦衣的公子。
他手握摺扇輕輕搖動,眸光溫柔地瞧著一棵枯木。枯木已斷,卻有一叢新芽自斷處重生,嫩綠盈目,生機勃勃。
錦衣公子眸中似有讚賞之意,唇角微微翹起,面如冠玉,星眉朗目,被晚霞勾勒出完美的側臉。
這不禁讓雲慕卿忽然想到一句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她心裏咯噔一下,此情此景不是像極了在莫城偶遇的那一位錦衣公子嗎?與這人有七八分像,當時匆匆一瞥,沒有細看,只記得安安姊姊對他評價極高——
「卿卿妳看,那位公子真真是世無雙啊,若能在此人身邊,為奴為婢也是樂意的。」
會不會是同一人呢?安安姊姊沒來韓家,會與他有關係嗎?
雲慕卿走神之際,韓凜幾個箭步就衝到她面前,擋住了身後的男人,「卿卿,咱們快走吧,一會兒帶妳去見太子殿下。」
「哦。」雲慕卿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唐突,不能上前去問,就乖乖跟著表哥走了,她身旁滿臉癡的韓木楠也趕緊低頭跟上。
京郊的這一座錦山皇家獵場,其實也是一座行宮,有連成片的房子可供居住。雖是有東宮銀甲軍護衛,可畢竟出門在外,住處安排還是以一家為界,由自家的兄弟保護姊妹們。
兩進的院落,韓凜和韓決住在前院,後院正房住了韓木楠,東廂房是韓木桐和韓木樨,西廂住了雲慕卿。
人來得還不齊,晚上並沒有安排大宴,簡單的飯菜送到住所,一家人在一起吃。
「六菜一湯,還不錯,吃吧,卿卿多吃點。」韓凜首先動筷子,給雲慕卿每樣菜挑最好的夾進碗裏。
「表哥,我午膳吃得太多,此時還不餓。」雲慕卿說的是實話,表情有點小為難。
「再吃點吧,不然一會兒餓了可不好找東西吃,這裏不是家裏。」韓凜低頭吃飯,沒注意其他人的表情。
韓凜吃飯極快,匆匆扒拉幾口就下去半碗,忽然發現其他幾人都沒動筷子,詫異道:「你們幹麼不吃?」
呆愣的韓家三姊妹趕忙拿筷子,捧起碗,「吃,吃。」
不是她們故意不吃,而是今日的大哥有些奇怪,說不清什麼地方不同,反正就是不一樣。她們一邊吃一邊想,其實大哥給雲慕卿夾菜也對,畢竟她是外人呀,自家姊妹沒必要客套……不過,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
用過晚膳之後,月亮就上了樹梢。
初次來到這裏,沒有家中長輩盯著,姑娘們自然比平時在家更歡快一些。
宮燈明亮,火把熊熊,山間夜色甚為新鮮,姑娘們用了晚膳紛紛走出房門,三五成群地在附近散步,但畢竟是在野外,她們也不敢走遠。
「卿卿,妳別著急了,安安也是個聰明伶俐的,肯定能自己找來。我估計咱們明日回家,她就應該到了。」韓木桐親切地挽著雲慕卿的手,讓她放寬心,一路奔波太難了,既然到了就好好玩一下,寬寬心。
迎面走來了幾位盛裝貴女,被眾星捧月一般圍在中間的是一位身穿月白色交領襦裙的小姐,梳著高高的靈蛇髻,搖曳的金步搖、領口繡著的金線牡丹,無不彰顯著其貴氣。
看衣服顏色、料子倒是與落日熔金時所遇的那位公子有幾分相似,雲慕卿見到她,又想起了從姊雲慕安。
「三表姊,那人是誰呀?」雲慕卿輕聲問道。
韓木桐抬眸瞧了一眼,「才來京城半年多,其實我也認不得幾個人,不過這個我知道,妳可聽說過世家大族王謝之家?她就是王家嫡女,號稱京城第一美女的王文嫣。」
雲慕卿暗暗點頭,原來是世家門閥之首的王家,難怪有如此氣度神采。
「姊姊們,這裏有秋千架。」韓木樨突然發現古松上綁好的秋千,歡快地跑了過去。
眾人都看了過去,發現有兩架秋千,看來是專為姑娘們準備的了。於是,在沒有人分配的情況下,京城士族貴女和常山新貴們自動分成東西兩組,各玩各的。
不止姑娘們如此,少年郎們分得更遠。
靠近草甸子的一邊,錦衣華服的公子們正在對月吟詩,把酒言歡。他們把各自從家裏帶來的美食湊在一起,擺得琳琅滿目。
王文翰被簇擁在中間主持大局,舉著酒杯頻頻敬酒的卻是姚家么子姚世榮。
「各位,你們知道常山那幫傢伙此刻在幹麼嗎?推牌九,哈哈哈……」姚世榮特意打發人過去瞧了瞧,得到一個讓他特別開懷的答案。
王文翰但笑不語,依然是清貴公子的做派。
苟長宏起身附和,「鄉下人嘛,咱們要寬容體諒,此情此景,我真想賦詩一首啊!帝都月色美,佳釀惹人醉,偏有遠來客,鬥字不知誰。」
「哈哈哈……」
「哈哈哈……」
「你這打油詩不夠意境,如今謝家走了,我們姚家理當排第二,待我作詩一首。」姚世榮刷地一下打開摺扇,態勢風流倜儻,卻沒有吟出詩來。
「你倒是說呀。」眾人催促。
「容我想想,要不請王公子先作吧。」
大家心知肚明,謝家一走,姚家自以為要穩坐第二把交椅,可是姚世榮從小被寵壞了,並沒有什麼真才實學,除了緊緊圍繞在王家周圍,似乎也沒什麼別的事可做。
此刻韓凜等人的確是在推牌九,熱火朝天的。
「來來來,還欠帳。」韓凜一招手,眾人聽話地朝他手裏塞銀子。
常秋雨把四百兩銀票狠狠拍在他手心,「給,原本說好不要了,怎麼現在又追債,一點準頭都沒有。」
韓凜納悶地瞧了一眼,心道:不是欠二百兩嗎,怎麼還四百兩?「常三,你還四百兩對嗎?」
常秋雨瞪圓了雙眼,「一共欠你兩回,一回在你家,一回是上次秋獵,每次二百兩,一共四百兩,你別詐我,我記得清楚著呢。」
韓凜默默點頭。對呀,上次秋獵還欠了二百兩,怎麼忘了呢!
他點點銀票和碎銀,單是收回的欠帳就有七百多兩,很好,再贏上一些,又能湊一千兩,可以給卿卿買很多東西。
「以前不跟你們要,是因為小爺不缺錢花,只說暫時不用還,誰跟你們說一輩子不用還了。來來,不多玩,只開兩局,小賭怡情,大賭傷身,自家兄弟可以玩玩,但是千萬不能去賭場啊。要是讓我知道你們誰去賭場裏賭錢了,打斷他的腿!」
少年們圍住韓凜,紛紛下注,熱鬧非凡。
在中間地帶蕩秋千的姑娘們,聽著兩側傳來的少年郎歡笑,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有那戀慕情郎的,就傾聽著聲音,分辨哪一句是自己仰慕的公子所說。
韓木樨蕩了一會兒秋千,就起身叫雲慕卿,「卿卿姊姊,妳來坐一會兒吧。」
雲慕卿搖頭淺笑,「不用了,讓二姊姊坐吧。」
她們正謙讓之際,一個粉裙少女毫不客氣地坐到了秋千上,兀自蕩了起來。
韓木樨不禁瞪圓了眼,「妳是誰呀?幹麼搶我們秋千?」
姚美娘高傲地揚起了下巴,「這秋千又不是妳家的,這是太子殿下為大家準備的,妳們韓家坐得,別人就坐不得?」
韓木樨氣鼓鼓道:「可妳分明是排在王小姐後面的,幹麼到我們這邊插隊?我起來是為了讓給表姊,不是給妳的。」
姚美娘睨了一眼雲慕卿,不屑道:「表姊?原來不是韓家的姑娘呀。也是,京中富貴,那些鄉下的窮親戚自然要來投奔了。聽說常山趙家的義學只收男娃,免束脩讀書習武,姑娘們卻是大字不識幾個的,怕是連這秋千也沒見過吧?」
姚美娘在家裏已經聽說了,謝家一走,京中二足鼎立的就應該是王家和姚家,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新貴根本就不值一提,此刻就要殺殺他們的威風,否則就豎不起姚家的大旗。
韓木樨從小奉行奶奶的生存策略——有人瞎嚷嚷就撕他嘴,有人瞎比劃就抽他臉。
於是,小丫頭挽起袖子就要上手,卻被雲慕卿給一把拉住,「算了,四妹妹,不就是個秋千嗎,咱們在家裏玩膩了的,就讓給她吧。」
姚美娘眉梢一挑,「妳什麼意思,是說自己見過世面嗎?恐怕剛來京城吧,京中的幾大世家都不曉得,妳知道我是哪家的嗎?認得貴人嗎?」
正在劍拔弩張的時候,一位身穿玄色衣袍、頭束金冠的年輕男子信步走了過來,身邊簇擁著一隊銀甲軍。
「這是……卿卿表妹,果然是妳進京了。」
雲慕卿循聲望去,藉著火把的光亮看清了男子面容。他鄉遇故知還是比較欣喜的,即便他算不得故知,卻也多少算個老熟人了。
「趙二哥哥,你也來京中了呀。」雲慕卿笑道。
秋千上的貴女們趕忙下來,一群人拜倒在地道:「拜見太子殿下。」
雲慕卿吃驚地瞧瞧左右拜倒的人群,嚇得趕忙提裙子也跟著拜倒,「我、我不知道您已經……是太子殿下,請您恕罪。」
「都起來吧,不必多禮。」趙正則朝雲慕卿彎下了腰,虛扶一把。這畢竟是結拜大哥的心上人,將來或許要叫一聲大嫂的,對她自然與對旁人不同。
他跟眾人客氣幾句,就去西邊找那一群常山少年了。
趙正則離開,一眾貴女們都把目光投到了雲慕卿身上,太子殿下竟然喚她「卿卿表妹」!
雲慕卿垂眸盯著自己的鞋尖,心中千迴百轉。本來只想默默無聞地在韓家混口飯吃,沒想到無意中出了風頭,這可怎麼辦?
大家從雲慕卿身上看不到樂子,就轉向了姚美娘。什麼叫啪啪打臉呀,這比韓木樨動手打她更沒臉,笑話人家沒見過世面,不認得貴人。
結果呢?太子殿下稱其為表妹,呵呵!
一個穿著宮女服飾的少女走了過來,招呼四周距離不近不遠的銀甲軍,「你們都過來,圍攏得緊一點,荒山野嶺的,可別讓貴女們碰上危險。」
銀甲軍圍攏到秋千旁邊,貴女們十分不自在,那宮女也隨即轉身離去。
姚美娘剛剛吃了癟,此刻不敢開口了。
王文嫣發話道:「你們不必靠這麼近,四周都有軍士把守,能有什麼事?都到樹林外面去吧。」
銀甲軍也覺得靠一群貴女這麼近,十分不自在,於是在小隊長招呼下都散去了遠處。
忽然,一隻毛色灰黑的大犬一步步靠近,一位士族貴女問道:「這是誰家的獵犬跑出來了,不會咬人吧?」
常秋雨的表妹黃鸝忽然驚叫一聲,「那是狼,快拿火把,狼怕火!」
貴女們驚叫一聲,嚇得湊到一起,高呼救命。
黃鸝最先拿過一個火把,韓木桐也抄起了手邊的一個火把,對著狼頭的方向。
吟詩的貴公子們剛剛結束宴席,王文翰帶頭正朝這邊來,打算叫自家妹妹回去,誰知突然看到她們聚攏成一團,高呼有狼。
那狼瞧著一群花枝招展的大姑娘,正要撲上去,卻見側面來了男人,便調轉狼頭,似乎要去攻擊王文翰。
「啊……」萬分緊急之際,雲慕卿撲出人群,摔倒在地上。
那狼似是以為攻擊已至,轉回身來,一刻也沒有停留,躍起撲向雲慕卿。
銀甲軍正奮力地跑過來,可是來不及了,狼頭已經到了雲慕卿上方,白森森的獠牙閃著寒芒,綠幽幽的眼睛甚是可怖。
千鈞一髮之際,有人騰空躍起,一腳踹在狼頭上,把那狼踢得滾落在地,然後順勢拔出腰中佩劍,一劍斬下狼頭,鮮血把一叢灌木噴成紅色。
韓凜收劍回鞘,扶起了雲慕卿,「沒事吧?」
雲慕卿瞧著地上的狼頭,顫巍巍回道:「沒事。」
銀甲軍衝到近前,仔細搜查了四周。
緊隨韓凜而來的趙正則眉頭緊皺,「不是已經清場了嗎,怎麼會有狼?」
因這次計畫讓貴女們來,所以提前已經佈置好了,山中並無猛獸,只放了一些麋鹿、羚羊、兔子之類的動物。
銀甲軍首領額頭見汗,「回殿下,確實已清場,並無傷人的野獸,不知這狼怎麼來的,屬下馬上查。」
事已至此,各家收拾後趕緊回了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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