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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檸檬1045

《社長的專屬解藥》

  • 作者花襲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7/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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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210
  • 優惠價:NT$ 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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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行總部來了個日本貴客,但這位貴客真詭異——
大熱天的一身黑長袖黑長褲,戴著黑手套黑口罩,
她要端茶給他,卻在距離他幾步遠就被他的助理拉開,
而送客的時候,她不小心碰到他,他的助理居然毫不客氣的把她甩開,
怎麼,他是得了不能被女人碰到的病嗎?還是只是針對她?
但後來她騎車差點跟他的座車相撞,是他伸出手拉起了她,
且他這次是「正常人」的衣著,她這才看到他的真面目,
哇,好俊美,手指也好修長,害她的心怦怦的快跳了好幾下,
之後他竟然捧著玫瑰花束在銀行附近等她下班,約她共進晚餐,
還說他喜歡她,想要把她留在身邊一輩子?!
嚇!難道真被她那神棍好友給算準了,她的桃花即將盛開?
但她怎麼覺得這朵桃花好像怪怪的,似乎有什麼祕密……
花襲
應該是一派正經嚴肅的處女座A型龜毛魔人,可骨子裡卻隱藏搞笑的因子,
套句老公所說的話:根本是諧星來著,現在連女兒也遺傳到此「天份」。
看到一個點就連牽連一大篇的天馬行空個性,或許這是從事寫作行業的本能。
生小孩前喜歡讀詩集,現在則是每天念兒童繪本,
發現兩者都同樣有令人驚喜的意境,希望能夠在「媽媽」跟「寫作」之間取得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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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日本東京 三十年前 櫻庭世家百年古宅
凌晨三點十分,穿著日本傳統服飾的老管家行色匆匆的走在木頭迴廊上,轉了個彎,速度之快差點讓人誤以為他的兩隻腳要互相絆住了,但他依然走得穩穩當當。
「老爺,少夫人生了。」管家進入書房,對當家老爺櫻庭澤龍欣喜的喊道。
櫻庭澤龍自從聽到媳婦開始陣痛前往醫院,他就起床在書房等待了,這對子嗣不豐的櫻庭家族來說是很重要的大事,尤其還是孫子。
「都平安嗎?」櫻庭澤龍的眉宇間微微洩露出他的喜悅。
「是的,夫人跟小少爺都平安。」
櫻庭澤龍點點頭。「出生時辰知道了嗎?」
「知道了。」
「嗯,林大師呢?」
「正在趕來的路上,已經快到了。」
「好,大師到了趕緊將他請進來書房。」
「是的,老爺。」管家將手中寫有小少爺生辰八字的紙放到書桌上,彎著身子退出去。
就在他準備闔上門時,櫻庭澤龍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開口了,「正綱呢?」
管家愣了一下,有些遲疑的答道:「目前……還聯絡不上。」
老婆生小孩,老公竟然不見蹤影還聯絡不上?!這事要是傳出去,對櫻庭家族是件大醜聞,更嚴重的是,貫谷地家族絕對不會輕饒過兒子的。
櫻庭澤龍不由得嘆了口氣,獨子如此不爭氣,他實在很無奈,果真印證了命理大師在兒子剛出生時所批算的—
此子天生富貴多桃花卻無才華。要他將櫻庭集團發揚光大是不可能了,但至少他還不至於敗家到將櫻庭集團給弄垮,他風流且多情,命中注定不僅僅只有一子而已。
就是因為大師的這句話,櫻庭澤龍認了,既然親生兒子無才,那麼他將希望寄託在孫子身上總可以了吧。
於是他千挑萬選又費盡心思幫兒子娶了京都花道大家的獨生女貫谷地梨子,他當時一心考慮的是優生學,當然,他也期盼優秀穩重賢良的媳婦可以讓兒子的心定下來。
可如今看來……櫻庭澤龍只能搖搖頭。
「多派幾個人到他平常會去鬼混的地方找,電話就一直打到他接為止,找到他之後直接把他帶到醫院,讓人守著不許離開,直到陪少夫人回家為止。」
「是的,老爺。」管家深深一鞠躬後趕緊退下。
沒多久,急促的腳步聲又在櫻庭家偌大的迴廊響起,管家帶著深夜受邀而來的林大師來到書房。
恭迎大師進到書房以後,管家趕緊將書房門給緊緊關上。
林大師已經高齡七十七歲,是日本數一數二的命理大師,櫻庭正綱的命也是他批的,準確到了一個極點。
櫻庭澤龍有禮地向林大師打招呼,請對方入座,隨即將孫子的生辰八字遞了過去。
林大師看了看,拿起面前小几上的毛筆,在白紙上批起命盤來。
櫻庭澤龍靜靜等候,期盼林大師給他一個好消息。
過了約莫一個小時,林大師放下毛筆,滿意的撫了撫他的長鬍子。
櫻庭澤龍看到林大師嘴角微揚,心頭一顫。「大師,莫非是……」
「沒錯。」林大師笑著點點頭。「想必你有聽進我說的話,這些年要多積善,櫻庭家即將登上顛峰,就在他出世之後。」
櫻庭澤龍聽了狂喜。
林大師又低頭檢視自己批算出來的命盤,再次拿起毛筆蘸了墨,在另外一張紙上寫了「朗」這個字。
「朗,澈,明也。」林大師說道:「櫻庭集團的未來一片光明。」
櫻庭澤龍長吁了一口氣,手指頭微微顫抖,難掩激動地道:「謝謝大師。」
看來老天爺待他還算不差啊,雖然他的兒子平庸,但卻給了他一個充滿希望跟光明的孫子。
林大師的目光仍專注在櫻庭朗的命盤上頭,忽地,他皺起了白眉,掐指算了好一會兒。
櫻庭澤龍感到怪異不安,但又怕打擾林大師,噤聲不敢詢問。
半晌,林大師深深嘆了口氣,輕搖著頭道:「怪了……」
「大師,是否有不對勁的地方?」
「怪了,真是怪了……」林大師的眉宇依舊深鎖,低聲喃喃自語幾句後,抬起頭對著櫻庭澤龍嘆道:「你這剛出生的孫子的確天資聰穎,擁有絕世的才華跟能力,只是有一點我無法參透,此乃天機,而我能力有限,無法啊無法。」
聞言,櫻庭澤龍的臉上也浮現憂色。「大師,這該如何是好呢?」
林大師面有難色。「看來只能期盼貴人能在他需要援助時出現了。」說完,他站起身來。「林某慚愧,這一次的費用我就不收了,慚愧啊慚愧。」
櫻庭澤龍慌了,急忙起身跟著大師來到大門前。
林大師卻沒再多說什麼,搖頭嘆息的離開。
櫻庭澤龍仰望著夜色,一雙滄桑的眼眸中滿是煩惱跟愁苦……
第 1章
臺灣 二○一七年 夏
這是很普通的一天,早上不到七點就已經感覺到氣溫上揚,夏天的「熱力」果真不容小覷。
七點整,床頭櫃上的鬧鐘準時響起,閻修穗從絲被裡伸出手來按掉,繼續睡。
七點半,手機鬧鐘響了,再不甘願都得起床,她掀開絲被,睡眼惺忪,像遊魂般的下床,很沒形象的打了個大哈欠,趿著拖鞋走出房間,直直走進對面的浴室裡。
看著洗臉臺上方鏡子裡的自己,頂著一頭堪比鳥窩的亂髮,閻修穗瞬間清醒了許多。
她打開水龍頭,開始刷牙洗臉,感覺到自己貪睡的靈魂逐漸清醒過來。
嗯……貪睡似乎是她永遠都戒不掉的壞習慣。
刷完牙洗好臉,閻修穗瞪著自己的鳥窩頭,輕輕一嘆,偏過頭懊惱的抓抓自己的頭髮。
要不是這顆頭,她還可以再多睡半個小時。
回到臥室後,閻修穗從衣櫃裡拿出制服。
她在一家公營銀行上班,制服分兩季,夏季制服是白色絲質襯衫搭上藍灰色窄裙,領口則是跟裙子互相呼應的藍灰色領結。
這種銀行制服一點特色跟美感都沒有,唯一的要求就是展現專業。
的確也是,穿上制服,再把那一頭鳥窩一絲不茍的梳到腦後紮成髮髻,專業氣勢就顯現了幾分。
坐在化妝桌前,閻修穗動作迅速的抹上化妝水、乳液、隔離霜,再用遮瑕膏將嘴角右上方的那顆痣給蓋住,最後用氣墊粉餅做修飾,但因為她還沒吃早餐,所以她習慣將口紅放在隨身包包裡,等到了銀行再補上即可。
搞定一切正好八點,閻修穗拿起包包準備上班去,踏出臥房時,她瞄了一眼隔壁緊閉的房門。
她和大學同學徐冉冉合租了這間公寓,空間不算大,大概二十坪左右,兩房共用一間衛浴,再加上一廳一廚,雖然屋齡有點久了,可相對來說房租就便宜許多。
徐冉冉跟她的作息完全相反,她是朝九晚五的銀行員,徐冉冉則是日出而息、日落而作的夜貓子,她們也都很適應彼此這樣的生活方式。
閻修穗在門口穿上球鞋,一身制服搭上球鞋是有些怪異,她卻習以為常,因為她習慣走路上班,銀行距離租屋處不遠,走路約莫二十分鐘,她還可以在路上順便買早餐,抵達銀行時八點半,打卡。
銀行是九點開門,但是行員必須提前半個小時抵達,大家都利用這半個小時一邊吃早餐一邊整理資料。
閻修穗大學畢業後就考上公營銀行,朝九晚五,工作穩定,薪水足夠應付她的生活開銷,給住在鄉下老家的外婆生活費,自己還能夠存點錢。
她從來沒有過多的夢想跟奢望,能夠這樣平平穩穩的過完這輩子,她就很滿足了。
「早。」閻修穗笑著向銀行門口的保全打招呼。
保全微笑回應,打開側門讓她進入。
銀行內部設有男女員工休息室,每位員工都有一個專屬的置物箱,由於女員工較多,女生的休息室空間較大。
大體而言,閻修穗覺得自己考上的這間銀行員工福利還算不錯,還有一個滿體恤員工的分行經理。
閻修穗來到休息室,從置物箱裡拿出素面黑色低跟鞋換上,然後再戴上平光眼鏡,稍稍掩蓋住一雙明亮的黑眸。
在工作崗位上,尤其是坐在櫃臺裡要面對許許多多的客人,她習慣低調一點。
接著同事們陸陸續續到來,大家互相道早或聊個幾句,同時整理自己的儀容,而後就坐到位置上,打開電腦,一邊整理手邊的東西,一邊吃早餐。
閻修穗動作俐落地用十分鐘解決早餐,再到洗手間漱口補上口紅,回到位置上,保全已經準備拉開鐵門……
忙碌的早上彷彿一個眨眼就過去了,閻修穗常自嘲銀行櫃臺的工作其實也是在「送往迎來」,尤其是週休過後的禮拜一或是連假結束的第一天上班日,來銀行辦事情的人特別多。
中午休息時間銀行櫃臺是採輪休制,留下三、四位值班人員,其餘的人就到休息室休息跟吃午餐。
午餐通常都是大夥兒吆喝著看要訂哪一間餐廳的外送餐點,不過這些年吃下來,閻修穗已經說不上哪家的好吃,不過就是填飽肚子好讓自己下午有力氣繼續上班工作,不過吃午餐時同事聊的話題倒是每天都不一樣,配著很好下飯的。
閻修穗在同事眼中的形象向來是文靜的,笑起來很溫婉,對人也淡淡的,所以聊八卦絕對不會是她起的頭,她通常都是聽的成分居多。
像現在,休息室裡坐著六名女職員,有四名未婚,包括閻修穗,其他兩個已經結婚生子。
「我覺得寧秀的好事應該快了。」說話的是其中一名已婚女職員,她在辦公室的位置就坐在寧秀旁邊。
而寧秀今天值班並沒有和她們一起吃午餐,於是她便成了「配飯」話題。
「怎麼?她跟妳說的?」
「不是,我今天看到她有空的時候都在偷偷滑手機,我忍不住偷瞄了幾眼,內容都跟婚紗有關。」
一旦有人開啟了八卦的話題,接下來大家就會不吝嗇的提供自己所知的。
「寧秀的男友去年有陪她來參加尾牙,我記得不怎麼高,瘦瘦的,戴副眼鏡,長得還算斯文。」
「不是不是,我記得寧秀好像說過跟男朋友分手了,她要結婚的對象應該不是去年尾牙的那個。」
「這樣算起來,交往大概半年多就要結婚了,真有勇氣。」
「不過寧秀也三十歲了,女人啊,越活是越沒價值,當然得趁自己還有資格可以挑剔的時候把自己嫁掉。」
大家妳一言我一語的發表看法,就只有坐在最角落的閻修穗跟坐在她身旁的李如意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閻修穗今年二十六歲,李如意小她兩歲,才剛考進銀行幾個月,跟其他人都還不太熟,理所當然跟不上話題,不過閻修穗是她的大學學姊,她進到銀行後學姊幫了她不少忙,所以有些話她比較敢跟學姊說。
「我很難想像婚姻這種東西,唉,不過我倒是想談場戀愛,可是我心目中的好男人啊,你在哪兒啊?」
李如意說得很小聲,只有閻修穗聽到,她低低一笑,「妳對所謂的好男人有什麼樣的標準呢?」
「嗯……身高至少要一七八以上,我不喜歡太矮的,也不能太胖,如果有些肌肉更好,而且當然要長得帥的,要不然每天看多可怕啊,至於工作薪水,我比較不要求,年薪破百萬就行了。」
看著李如意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完,閻修穗卻感覺呼吸不是很順暢,聽聽,她那幾個條件列下來,簡直比跳進水裡撈月亮還虛幻,奇怪了,照道理說已經大學畢業出社會了,想法應該不會那麼夢幻才對啊。
閻修穗瞅了李如意一眼,見她一臉天真無邪,終於想通了,聽說她家世還算不錯,家裡也挺保護她的,看來是個沒受過什麼挫折的嬌嬌女,才能把事情都想得這麼美好。
不過閻修穗依舊保持沉默,反正她感覺李如意也沒有要她附和什麼的意思。
李如意覺得學姊實在太安靜了,於是她主動問道:「學姊有嗎?」
「有什麼?」閻修穗一頭霧水。
「男友啊,有沒有?」
「沒有。」
李如意打量閻修穗一番後說:「學姊,我覺得妳不要太挑,雖然妳還有四年才三十,可是歲月無情,四年時間可能一眨眼就過了。」
閻修穗沒有替自己辯解什麼,只是輕聲回道:「謝謝妳的關心,我會加油的。」唯有順著對方的話說,才能讓這個話題結束。
她自認對像李如意這種自以為是的人,她已經習慣如何應付了。
論外型,她只是在銀行裡刻意裝扮低調;論挑男友的條件,她跟學妹比起來簡直「望塵莫及」,因為她根本沒把心思放在談戀愛這種事情上頭,對於男朋友當然也沒有任何條件。
她對愛情沒有期盼,對婚姻沒有期待,只想著這輩子要自己靠自己,再說了,她並不覺得一個人有什麼不好,也不會感到寂寞。
不過她不會把這樣的想法告訴李如意,兩人雖然是大學的學姊學妹,但話不投機,道也不同。
或許是出身背景和家庭環境的影響,閻修穗從小的盤算就比同年齡的女生還要多。
她沒有父母……不,她是有父母,她確定自己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但她的母親十八歲未婚懷孕生下她,當時她父親也才二十歲而已,本來雙方家長打算讓他們結婚,但偏偏一個愛玩一個愛賭氣,兩個任性的人吵架分手了,婚當然也結不成,她母親生下她後就把她丟給外婆照顧。
所以她是從母姓,從小是外婆帶大的。
後來她的父母終於長大成熟了,各自婚嫁,但他們也遺忘了她的存在,幸好她有一個很疼愛她的外婆。
在這樣的家庭背景下,她從小就很成熟獨立,外婆在田裡忙時,她會乖乖的坐在一旁玩,不吵不鬧;外婆去菜市場賣菜,她還會充當小幫手幫忙吆喝。
開始上學之後,她自知沒有補習的本錢,所以她非常認真努力,以免替外婆造成額外的負擔,這樣的結果就是她打小到大都是拿獎學金來支付學費。
她一路在苗栗鄉下唸到高中,大學指考的成績也不錯,她本來打算留在苗栗繼續唸大學,這樣還可以照顧外婆,是老師鼓勵她選填臺北的大學,將來在就業上比較有幫助。
還記得當時她猶豫不決,反倒是外婆大力支持,外婆說她又不老,還能種菜賣菜活得很健康,叫她無須擔心,也不要時時刻刻都守在她身邊,都把她給守老了。
閻修穗聽了之後笑了,老天爺雖然沒有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庭,卻給了她全世界最好最棒的外婆。
大學畢業後她留在臺北工作,幾乎每個週末都會回苗栗看外婆,她打算等過個幾年可以請調時再調回故鄉苗栗。
「學姊,那妳會嚮往婚姻嗎?結婚後妳選擇當全職媽媽還是職業婦女?」李如意又問道。
這問題會不會太「超越關係」了?
閻修穗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回答,但又不好當眾不給她面子,她瞥了眼牆上的掛鐘,轉移話題,「休息時間快結束了。」只剩下不到十分鐘。
李如意懊惱的抿抿嘴。「真快,我飯都還沒吃完。」
閻修穗瞄了眼李如意的便當,她竟然吃不到一半,看來她都把休息時間拿來聊八卦跟關切他人隱私了。
「妳快點吃吧。」閻修穗邊說邊俐落的收拾自己的便當盒,丟進垃圾桶裡,接著愜意的替自己倒了杯咖啡,這才緩緩離開休息室到前方櫃臺,準備迎接忙碌的下半天。
閻修穗今天加班半小時,離開銀行前,她又換回了球鞋。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在熟悉的麵店順便買了晚餐。
她想了想,今天是禮拜一,徐冉冉在家,於是她請老闆娘再多煮一碗麵,滷味也再多夾了一點。
閻修穗回到家時六點多,浴室傳來水聲,她想應該是徐冉冉起床了在洗澡。
閻修穗打開客廳的燈,先將晚餐放到兼做餐桌的茶几上,再到廚房洗好手,拿了盤子和碗筷,為了環保跟衛生,她都盡量不使用免洗餐具。
她正要回房間換衣服時,徐冉冉洗好澡走出浴室,她穿著白色連身裙,正在用浴巾擦拭她那一頭大鬈髮。
「我有幫妳買晚餐,妳先去把頭髮吹乾,我換一下衣服,等一下就可以吃了。」
徐冉冉笑開。「修穗,太謝謝妳啦!我原本懶得去覓食,想說翻一下家裡還有沒有泡麵。」
「不用謝,妳不要常常吃泡麵,作息不正常就算了,還讓肚子受委屈。」閻修穗催促著徐冉冉去吹乾頭髮,自己則是回房間將制服換下。
換上舒服的棉質家居服,卸了妝,頭髮放下,閻修穗頓時覺得整個人放鬆多了。
她來到客廳,等徐冉冉時先將麵裝進大碗裡,再將滷味裝盤,徐冉冉很快就出來了,一頭大鬈髮才半乾而已。
「妳小心感冒。」
徐冉冉無所謂的搖搖頭。「可是我肚子好餓,我昨晚沒吃,凌晨四點多回到家就睡死了,睡到剛剛才起床,洗澡的時候我覺得我餓得都快昏倒了。」
閻修穗好無言。「妳可以再誇張一點沒關係。」好友的夜生活很多彩多姿,時常會去參加什麼聚會的。
徐冉冉早就大口吃起麵來,完全沒有形象可言,閻修穗心疼她,索性將整盤滷味都留給她吃。
「修穗,妳真是我的救星。」把肚子填了半飽之後,徐冉冉終於有力氣聊天了。
閻修穗白了她一眼。「那如果我今天加班加得比較晚,妳要怎麼辦?」
跟在上班時間的安靜不同,回到家心情一放鬆,她的話就稍微多了一點,再加上徐冉冉是她從大學時期就認識的好朋友,彼此都很熟悉,自然不用有什麼防備。
「我剛剛說了啊,吃泡麵。」
「家裡沒泡麵了。」閻修穗很不客氣的說。
「啊,真的嗎?看來我今天得去一趟大賣場補貨了。」
「別,妳是想把自己吃成木乃伊嗎?」閻修穗太清楚好友所謂的補貨就是扛兩大箱的泡麵回家。
徐冉冉皮皮的又道:「方便快速,大陸人都說是方便麵,多麼貼切啊!」她還故意學大陸人的語調,非常強調捲舌音。
閻修穗受不了的搖搖頭,拿她沒辦法。
徐冉冉的個性說好聽點是活潑,但在眾人看來,包括她們那些大學同學,她就是個瘋癲不知所云的傢伙。
她是個命理狂,癡狂瘋狂到了極點的狂。
她上課時都在看命理書,研究命理,老師上什麼她完全不知道也不在乎,逢人說話三句不離命理,偏偏還不會加以修飾,像是—
「妳最近會走霉運!」
「你的鼻子長得不好,這輩子恐怕沒什麼錢……」
「妳爛桃花一堆。」
如此一來還會有什麼朋友呢?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那為何閻修穗會跟她成為好友呢?
那是因為徐冉冉發覺自己不能再這樣打混下去,她老爸放話如果她大一就被退學,要將她花費「巨資」買下的「珍貴水晶球」砸了。
為此,她只好硬著頭皮找上閻修穗,她想要很認真的說明來意,可是一開口就說自己珍藏的水晶球有多珍貴,是她從一個神祕的老婆婆開的古董二手寶庫中挖到的,當時可是花了「巨資」。
閻修穗對待不熟悉的人向來冷冷清清的,當時才大一而已,班上的同學都僅是認識而已,所以她就只是靜靜的聽著她說。
徐冉冉的打扮很有吉普賽女郎風格,花俏的披肩配上大圓花長裙,身上披披掛掛的配件一堆,光是一隻手的手腕上就戴了十幾個銀手環,戴著兩個大耳環,還頂著一頭爆炸大鬈髮。
她是聽過關於徐冉冉的一些傳言,但僅是聽聽而已,她從不參與評論,對她而言,每個人的性格都不一樣,合則來,不合則無須勉強。
當徐冉冉意識到自己完全偏離主題時,已經過了十來分鐘了。
也就是說,她口沫橫飛講了根本不是重點的話十幾分鐘,而親愛的閻同學竟然沒有面露不耐或是出聲阻止她。
徐冉冉當下都想哭了,她一把握住閻修穗的手,激動的道:「以後妳找我算命一律不收錢。」
這是她的真心話啊,沒想到閻修穗卻噗哧一聲笑了。
閻修穗自認向來淡定,但這位徐同學實在太好笑了。
雖然她說話時神情和手勢都很誇張,內容也有些無厘頭,不過閻修穗聽得出來她是很真心的「愛著」她的水晶球,她說到水晶球時烏黑的雙眸可是亮光熠熠。
其實徐冉冉的瘋癲說到底就是直率過了頭罷了。
閻修穗雖然在鄉下長大,但是鄰居的閒言閒語還有厭惡的眼神她可是從小聽到大、看到大,他們都以為她不懂,可其實早熟的她都知道大家表面上是關心她家的情況,但實際上鄙視意味可多的呢。
「好,謝謝徐同學的慷慨,若以後我有需要一定找妳,只是無功不受祿,不知道徐同學找我有什麼事?」
原來她還沒講正事啊,徐冉冉尷尬的搔搔頭。「是這樣的,我想要、想要……」要麻煩人家時反倒難以啟齒,她支支吾吾半天,才鼓起勇氣把話說完,「不知道妳可不可以把上課筆記借給我?我想要臨時抱佛腳用,我發誓,我再怎麼努力成績都不可能比妳好的,我只求不要被退學,讓我爸有機會把我的水晶球給砸了。」)她雙手合十對著閻修穗膜拜,就差沒跪下來了。
「筆記本可以借妳,但期末考快到了,我也需要用,不然我去影印給妳好了。」
徐冉冉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閻同學竟然答應了?!
「那妳現在有空嗎?」
「我?有,當然有!」徐冉冉欣喜若狂。
「那我們現在就去影印店吧,雖然有筆記可以看,但是臨時抱佛腳還是有風險,為了妳的水晶球,妳可要好好加油。」
於是乎,在閻修穗的打氣之下,徐冉冉感動得眼眶都紅了,她在心裡發誓,一輩子都要跟閻修穗當好朋友,然後一輩子幫她算免錢的命。
「我突然想起我們認識的經過……」徐冉冉解決了最後一顆滷蛋,打了個嗝,吃飽了。
顯然她們剛剛想的都是一樣的,就是這「孽緣」般的友誼到底是怎麼形成的。
「當初妳怎麼會想要交我這個朋友啊?」徐冉冉問道。
閻修穗笑著回道:「因為妳對『晶晶』的感情太讓我感動了,我想如果我拆散你們的話,恐怕會遭天打雷劈。」
晶晶就是徐冉冉極為寶貝的算命水晶球,她後來幫它取名為晶晶。
若是其他人聽了閻修穗的話恐怕會以為她是在開玩笑,但徐冉冉卻不這麼認為,她感動無比。
「來,我拿晶晶出來,讓它再幫妳算算。」
徐冉冉一感動就想起自己要幫閻修穗一輩子算免錢的命的誓言,話說這陣子她挺忙的,都沒空幫閻修穗算命,剛好趁現在來算一下。
「不用了,下次有空再算,妳待會兒不是還要上工?」
徐冉冉是個自由工作者,由於精通也熱愛命理,大學畢業後她就以算命為業,剛開始時有點艱難,臺灣人是愛算命沒錯,可找這麼一個青澀小妞算命,大家還是很忐忑。
好在徐冉冉的吉普賽風打扮跟略帶瘋癲的個性成了她的個人魅力,吸引了一些年輕人來算命,而這一算有人覺得挺不賴的,便上網分享,網路是最好也是最快的行銷方式,她便漸漸累積了知名度。
有些算命師會租個小攤子當作是自己的店面,更知名的一點的呢,就是上過電視的命理大師呢,更不用說,那可是日進斗金,徐冉冉說自己沒有本錢租攤子,於是她遊走在各大咖啡廳之間,受咖啡店老闆鐘點聘僱,在店裡幫客人免費算命。
如今她的命理生意排得時間滿滿,不過她只要一有空就會到地下道或天橋上隨意鋪張毯子,將晶晶擺出來幫人算命。
她曾問過徐冉冉為什麼要這麼做,地下道那麼臭,天橋上那麼冷,而且她用晶晶幫人算命都還是用自由心證的方式收費,也就是說,客人自己拿捏狀況給錢,投錢的桶子就放在一旁,隨便客人想放多少錢都可以,就跟街頭藝人沒兩樣,有時候坐了幾個小時,卻賺不到兩百塊。
徐冉冉卻心滿意足,她說用水晶球算命太虛幻,那些聘她的咖啡店老闆都要求她用塔羅牌或是星盤來算命,她只有這樣才能發揮晶晶的力量。
「其實最準的是晶晶,他們都不懂。」
好吧,閻修穗沒說的是,她也不懂。
徐冉冉曾跟她說過,只要她的雙手碰觸到晶晶,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會顯現出晶晶想要說的話或是畫面。
這太奇幻了……
徐冉冉幫她用晶晶算過幾次命,但準不準機率大約各一半,像她畢業後報考公營銀行的那一次,晶晶就說她穩中,她也真的中了,可是晶晶也老是說她身旁有桃花出現,偏偏就是沒有。
不過話說回來,她自己也沒期盼桃花開就是了。
徐冉冉堅持道:「今天要去的咖啡店老闆帶女友出國玩去了,我特休,不過有個熟識的網友約我去參加她辦的聚會,我大概八點再出門就行了。」
說完,她馬上起身回房間寶貝般的將晶晶給捧了出來。
「來來來,看著晶晶,不要多想,放輕鬆,腦袋放空,放輕鬆……」徐冉冉緩緩說道。
閻修穗是照做了,但大概只有六分認真。
徐冉冉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喃喃唸了些咒語,隨後虔誠地將雙手放到水晶球上頭,閉上眼睛。
室內頓時陷入一片靜謐。
突地,徐冉冉驚呼一聲,嚇了有些出神的閻修穗一跳。
「我看到了!怎麼擋也擋不了的一個男人,出現了……他要出現了,沒辦法,是命中注定的對象……輪迴又輪迴的情緣,一世又一世的苦苦追尋……」說著說著,她莫名流下兩行清淚。
閻修穗傻眼了,連忙抽了衛生紙要遞給徐冉冉,可是徐冉冉閉著眼睛,她又不敢碰她或喊她,怕影響正在「通靈」的她。
不一會兒,徐冉冉緩緩睜開眼睛,她用手劃過臉頰,這才發現自己流淚了。
「我怎麼哭了?」
閻修穗苦笑道:「對,嚇到我了。」
「唉喔,這不礙事,可能是因為晶晶的情緒感染到我。」徐冉冉用手擦掉眼淚,心情卻是興奮的。「來了來了,修穗,妳的緣分真的到了,那個男人就快出現了!」
閻修穗拍拍徐冉冉的肩膀。「好,謝謝妳,我知道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對時心不心動又是一回事。
「修穗,我保證這一次是真正的桃花。」
閻修穗心裡暗想著,就算是真正的桃花,到她手裡還是會被她給捏碎的,所以算了等於沒有算,或許根本不需要算的,關於命理這種事啊,聽聽就好。
第 2章
日本 長野縣 輕井澤
時近下午一點,櫻庭家位於輕井澤的豪華別墅,此時周遭安靜得只隱約可聽到鄰近的瀑布流水聲。
輕井澤不愧是日本的避暑勝地,清幽靜謐,就連夏日陽光都不敢太放肆,只敢帶著些許溫柔緩緩迆邐,透過碧綠的竹,落地,成為美麗俏皮的點點竹葉影,待在這個地方讓身心都舒暢極了。
櫻庭朗在一個禮拜前丟下公司不管,帶著特助跟管家一行人到輕井澤來度假,原因是那烏煙瘴氣的東京,連呼吸一口氣都讓人覺得不舒服。
他向來我行我素,但他確實有任性的本錢。
櫻庭集團的社長並不是他,而是他的父親櫻庭正綱,但他才是真正的幕後決策者,父親的能力根本連他的一半都不到,他的祖父櫻庭澤龍,唯恐櫻庭家族的偌大事業毀在唯一的兒子身上,在他二十四歲那年將集團全權交給他管理,但事實上在接班之前,他早在祖父的安排下參與公司重大決策將近四年了。
也就是他這四年的表現讓老太爺放心的將權力放給他。
可日本是個很重視傳統的國家,在商界依舊講求倫理秩序,父親再怎麼說都是櫻庭家的正統繼承人,且他這個才二十四歲的小夥子,豈能夠讓那些股東跟投資者放心呢?所以表面上還是他父親執掌一切。
他十九歲拿到東大的學位,二十二歲拿到英國劍橋大學雙碩士學位,二十四歲拿到博士學位,而這些過程只是因為他不想讓自己跟周遭的人脫節太多,才故意放緩腳步的。
現在的他三十歲,櫻庭集團在他的管理之下躍升為日本第一大集團,他卻將這些表面上的榮耀全給了父親,反正父親喜歡,而他則是對這些外在的虛榮厭惡至極。
他的人生……櫻庭朗抬眸望向透過樹蔭點點灑落的陽光,命理大師曾說過,活不過四十歲。
他剛過完三十歲的生日,也就是說他僅剩下十年可活,既然如此,他何不隨興而過?況且他向來孤僻,他寧願不要外在的虛名,他要的是自我跟隱私。
像現在這樣,在別墅庭院的小型高爾夫球練習場,櫻庭朗穿著黑色長袖手工襯衫搭配黑色休閒長褲,赤腳踩在草坪上揮杆。
別墅的草坪都有專人整理,連一片落葉都看不見,草也被修剪得整整齊齊,完全不刺腳。
櫻庭朗的毛病說穿了就是嚴重的強迫症加潔癖。
他不喜歡他居住的領域闖進任何他不熟悉、不喜歡的人事物,他的私有物也嚴禁其他人觸碰,如果要整理他的東西都必須戴著手套。
他喜靜,討厭吵雜,所以在他身邊做事的人都知道,鎮定跟沉穩是必須的。
輕淺的腳步聲傳來,儘管來人已經很小心注意了,但在靜謐的午後,還是不可避免的造成了「噪音」,來人在幾公尺遠的地方停住了步伐,沒有出聲,靜待少爺的回應。
許久,櫻庭朗才開口問道:「什麼事?」話落,他揮杆,姿勢標準且優雅。
他的嗓音充滿磁性且溫煦,跟他龜毛的個性完全不同。
「老太爺要少爺回電給他。」老管家的回應不卑不亢、不疾不徐。
「嗯。」櫻庭朗繼續順著自己的節奏揮杆,並不急著打電話給祖父,若是急事的話,祖父就不會這樣交代了。
聽到少爺的回應後,老管家默默的退下。
一個小時後,櫻庭朗練完了球,回到屋內,洗手,用雪白的毛巾將手上的水珠仔細拭乾,接著他來到書房,特助流川裕之馬上撥通電話並遞上,隨即退了出去。
「祖父。」
「阿朗,度假還愉快嗎?」櫻庭澤龍關心的問道。
他是真心疼愛這個由正經媳婦生出來的嫡長孫,因為他不僅血統純正,能力更是優秀到連他都佩服不已,所以就算他在家族裡或在日本政商界是多麼的有威嚴,他私底下對孫子是相當寵溺的。
「祖父,我又何曾真正的度假過?」櫻庭朗微微勾唇,反問道。
櫻庭朗對所有人都板著生人勿近的冷硬臉孔,可是對兩個人是例外的,那就是祖父和母親。
祖父應該是整個櫻庭家族裡除了母親之外最期盼他出生的人吧,而且在他出生後是極盡所能的呵護著他,護他長大,護他得到家族當中最榮耀尊貴的地位,這些是他那個不負責任的親生父親做不到的。
而母親對他是萬般的疼愛,卻也像嚴師般教導著他,儘管他七歲以後就不能跟任何女人接觸,也包括母親,但母親對他的愛從來沒有減少過。
聽到孫子這麼說,櫻庭澤龍忍不住笑了。
也對,有一個那麼不省心的父親,櫻庭朗表面上是公子哥兒沒錯,但私底下忙碌的程度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想像的,就算在度假,他也得處理公司的事。
「辛苦你了。」有這麼優秀的孫子,他算是卸下大部分的集團職責,安心養老了。
「不辛苦。」這些事對他來說遊刃有餘。「祖父有什麼事情要吩咐我嗎?」
「是這樣的,我要麻煩你替我去臺灣一趟,對方是我的一個老朋友,他的孫子接班困難,我們談了合作案。」
人老了就會特別顧及舊情,老朋友打電話來低聲懇求,他念著年輕時也曾受過對方的幫忙,便答應了下來,這個合作案對櫻庭集團沒有多大的利益,但也沒有損失就是了。
「資料我已經讓祕書傳真過去了。」
「好,接下來就由我來主導。」
「謝謝你了,阿朗。」櫻庭澤龍又道:「簽好合約之後,你就在臺灣待一段時間。」
「好。」櫻庭朗知道祖父的用意,這其實是個不能說的祕密。
「那我掛了,去臺灣前記得回東京跟我吃頓飯。」櫻庭澤龍叮嚀道。
櫻庭朗結束通話後,坐在辦公桌前,在這兼做辦公室的偌大書房裡,有一整面牆崁入白色大書櫃,放的全是他的藏書,而另外一面牆則開著兩扇落地窗。
窗,是開著的,白色的窗簾被拉開卻沒繫上,隨著徐徐的午後微風輕輕擺動著。
他的雙手交握搭在胸前,若有所思。
從櫻庭朗二十歲開始,每一年櫻庭澤龍都會要他前往「南方」的不同國度,說要他去尋覓一個契機,讓他得以活過四十歲的契機。
他的生命旅程,說起來是老天爺開的一場玩笑。
櫻庭朗出生當天,櫻庭澤龍請來了日本命理大師替他排了命盤,幫他取了名字,大師卻因為無法參透他命中的某個定數而匆忙離去。
之後不管櫻庭澤龍再怎麼要求,命理大師都不願再露臉,甚至放棄他在日本的聲望,前往中國大陸修行,但聽說不到三年就病逝在異地。
而他則是一路成長到七歲,平安無事。
就在知情的櫻庭澤龍跟櫻庭梨子都快要忘記這件事時,某一天櫻庭朗睡醒之後突然狂吐不已,身上還長滿了紅疹,緊急送醫之後,不管醫師如何用藥,都無法遏止他的狀況。
當時他住在櫻庭集團旗下的大學醫療中心,他得了怪病和住院的消息都被嚴密封鎖,就在櫻庭梨子憂心焦急,瀕臨崩潰之際,有個怪人找上門來,對方自稱了無,擁有稚嫩的童顏卻是一頭白髮。
他一開口就說有辦法治好他的病,卻被認為他是騙子的管家給轟走,要不是剛好櫻庭澤龍正好返家……
消息是全面封鎖的,所以了無一開口就說中情況,櫻庭澤龍就算不信也得信,櫻庭澤龍帶著那位「江湖術士」前往醫院的VIP病房看他的孫子。
了無一進到病房內就先將裡頭的女人統統趕了出去,包括三名女護士、一名女醫師,甚至連櫻庭朗的母親也被請了出去。
了無低吟了片刻,嚴格來講算是自言自語了一番,當時櫻庭朗是清醒的,記得清清楚楚,了無是這麼說的—
)切記,以後凡是女人皆不能碰觸,若想活命的話,記住我的話。
說也奇怪,當所有女人都離開病房後,他無須服藥,身上的紅疹便漸漸消退,也不再感到噁心,不再嘔吐。
後來櫻庭澤龍讓醫院組了一個全部都是男性的醫療團隊幫他做最精確的全身健康檢查,確定他的身體真的沒有問題後才讓他出院。
這段期間他祖父和母親一心掛念著他的身體狀況,無暇想其他的事,等到他祖父想起了無,想要重金感謝他時,卻找不到人,就算委託徵信社調查也是一點消息都沒有,了無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櫻庭澤龍總認為像林大師所說的,了無是他生命中的貴人。
然後他身邊服侍的人全都換成男的,而他一路成長,逐漸有了潔癖,只要外出一定是穿著長袖,戴著手套跟口罩。
這些年來唯一能靠近他的女性就只有櫻庭梨子,但她卻不能碰觸他,這樣莫名的病常常讓她傷心落淚。
不過為了讓兒子活下去不受怪病困擾,櫻庭梨子只能忍痛遵守了無的吩咐,她本以為就樣就能確保兒子健康無虞,卻沒想到櫻庭朗在二十歲生日當天竟然一覺不醒,這一睡就是三天,醫療團隊進駐家中,卻完全檢查不出他有什麼異狀,最後只能做出他只是在沉睡的結論。
到了第三天,了無再度出現,儘管已經十三年過去,歲月卻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他依然是一張娃娃臉配上蒼白的髮絲。
這一次他沒有受到刁難,馬上被恭敬的請進門,一進到櫻庭朗的房內,他一樣要求所有人都出去,然後關上門窗,拉下窗簾,讓房內一片漆黑。
這三天櫻庭朗是真的睡著了,他有時似在夢境中,有時則是完全沒有意識。
直到迴盪的咒語聲將他從睡夢中喚醒,他驚醒過來後就看見無盤腿坐在他床前的地板上,手指撥弄著佛珠,唸著咒語。
他因為睡太久了,四肢麻鈍,他在床上躺了許久才掙扎著坐了起來。
這時了無也停止唸咒,起身來到床邊,用淡然的口氣道:「我能救你兩次,卻無法阻止第三次的發生,你必須救你自己,要不然你的生命將會在四十歲那年終止。這是輪迴,也是宿命,你自己造成的輪迴,你自己塑造的宿命。」
櫻庭朗安靜的聽著,情緒並沒有太大的波動,彷彿他早就知道,抑或是在生生世世的輪迴中,他總是如此。
「你必須找到你要贖罪的那個人,她是你的救贖,如此一來你的遺憾跟罪過才會終止。」
「她是誰?」櫻庭朗啞著嗓音問道。
了無搖搖頭。「你應該比我清楚才是,我的道行尚淺,只能幫到這裡。」
櫻庭朗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有夢到她……」
他在夢裡看到了一個女人,她只是定定地瞅著他不說話,他想不起來她的長相,只記得那雙哀傷的黑眸……
「往南方的國度去。」了無說道:「這是我竭盡所能算到的,在日本以南的國度,她的輪迴在那裡,你必須去尋她。」
「我該如何知道我找到的人就是她?」光是要在日本找一個不曉得名字、不曉得長相的人都已經是個超大的難題,更何況她人還在國外?「我找到她之後又該做些什麼?」
了無只是告訴他,若尋到她,他就可以脫離四十歲的壽命限制,可他總在想真的只是這樣嗎?
「我知道的僅止於此。你們無須再尋我,若我們有第三次相遇的緣分,我自然會出現。」
然後,直到現在,他三十歲了,十年過去他的身體倒是沒有再出現任何狀況,只是了無口中的她,他仍是半點頭緒也沒有。
當年他只把了無跟他說的話告訴祖父和母親,他身為櫻庭家族的嫡長孫,更是將來唯一的繼承者,他們當然無法接受他壯年早逝的可能,就算機會只有千萬分之一,他們也會傾全力把那個人找出來。
所以祖父才會要他在簽完合約後在臺灣再多待一段時日,這些年來舉凡日本以南的國度他去了不少,臺灣他當然也去過,他在各個國家停留時就順道學習當地的語言,現在的他可是精通不少國家的語言。
「岡田。」櫻庭朗喚來管家。
「是。」岡田山隨即推門而入。
他是櫻庭朗的隨身管家兼祕書,今年五十歲,能力一流且忠心。
「我們下禮拜前往臺灣。」
「是。我這就去安排。」岡田山應道。
少爺不住飯店,也討厭喧譁跟吵鬧,所以櫻庭家在很多國家都有置產,既然少爺要去臺灣住一段時間,那邊的別墅就需要重新打掃整理,還要招聘短期的工作人員。
岡田山離開後,櫻庭朗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眺望外頭一大片的綠蔭。
對於自己的生命是不是會走到四十歲就停止,說真的,他不是挺在乎的,不過他真的想找到夢境裡的她,不是為了延長自己的壽命,而是他想問她,為何她的雙眼會瀰漫著無盡的哀傷,那讓他每回想一次,心就會揪痛一次。
「阿嬤,我回來了!」閻修穗拉開老家的老舊木頭門,欣喜的喊道。
鄉下地方的好處就是到處溜達都不用鎖門的。
她等了一會兒,卻沒有等到回應,她便自行進了屋,將她帶回來的大包小包先擱到矮几上,而後換穿拖鞋,啪搭啪搭的到隔壁鄰居家去了。
外婆的習慣是,在市場賣完菜後回家吃完午餐打個盹,就到鄰居家裡玩四色牌。
玩牌兼聊天打發時間,這就是鄉下人悠哉的生活。
閻修穗的老家位於苗栗最北端的三灣鄉,會叫三灣是因為中港溪在其境內形成第三個大灣,位於永和山水庫的水源保護區,鄉民大多都是客家人,民風純樸。
果然,阿嬤就在隔壁阿春姨家裡。
「阿嬤,我回來了啦!」閻修穗在外婆面前就是個愛撒嬌的小女生,她窩到外婆身旁,抱住阿嬤的胳臂。
「不要黏那麼緊啦,這樣阿嬤怎麼打牌?」
閻修穗的外婆關紅豆是個生性樂觀的人,今年六十五歲,由於長期務農,皮膚黝黑,不過她偶爾會畫上很紅的腮紅,頭髮也喜歡燙成跟黑人有得拚的捲度,再配上招牌小碎花衣褲,整個人很有喜感。
「阿嬤,我回來妳不陪我喔?這一局打完就不要再打了啦!」
「啊妳每個禮拜都會回來啊,我看妳看到不是很想看了,還是打牌比較重要。」
鄰居們都很習慣她們祖孫倆這樣鬥嘴,但每次聽到都還是會忍不住被逗得哈哈大笑。
關紅豆從桌上抓起三枚十元硬幣隨手塞進外孫女的手中。「去去,去找阿惠買瓶飲料喝,我這邊玩完就會回家煮飯,妳大概五點回來就可以了。」
閻修穗開心的收下錢,「謝謝阿嬤的零用錢。」她也知道不可能說動阿嬤不玩牌,她只是想找阿嬤撒撒嬌。
她離開阿春姨的家,先回家騎阿嬤的老爺機車,再去找小學時期最要好的朋友陳阿惠聊天。
陳阿惠是家裡窮巴巴,閻修穗則是一出生就被親生父母拋棄,她們在小學時期常常被班上家境比較富裕的女生集體欺負,因此建立起友誼,共同對抗那些霸凌她們的女生。
不過閻修穗覺得陳阿惠比她辛苦多了。
陳阿惠的母親生了七個女兒,才好不容易才生下兒子,偏偏她母親在生弟弟時落下了病根,從此常常進出醫院,她父親只是個木工,不多的薪水不僅要負擔龐大的醫藥費,還得養活八個小孩,家裡之苦可想而知,陳阿惠身為長女,讀到國中畢業就沒繼續升學,幫忙照顧弟弟妹妹,有時還會去打個零工。
她十八歲那年嫁給了同鄉,老公家裡是種果樹的,在家排行老三,個性勤奮憨厚,很疼愛老婆子女。
她現在在高速公路交流道出口附近租了一間小鐵皮屋賣檳榔,生意還不錯。
「阿惠!阿惠!」閻修穗遠遠的就舉起左手拚命揮舞著,還一邊大喊著。
陳阿惠正好走出來把檳榔交給卡車司機,看到閻修穗騎得搖搖晃晃的,不禁替她捏了把冷汗,等到閻修穗騎到店門口,停了車,她沒好氣地道:「吼,閻修穗,妳小心點行不行?這裡很多大卡車,妳那三腳貓的騎車技術真是太可怕了。」
她剪了一頭乾淨俐落的短髮,身材有些矮胖,由於時常風吹日曬,皮膚黝黑粗糙,不過她的心地美麗又善良。
「沒事啦,到目前為止我都還沒遇到受害者呢!」
閻修穗跟在陳阿惠身後進到小鐵皮屋內,陳阿惠從冰箱裡拿出一罐閻修穗愛喝的麥香紅茶遞給她。
閻修穗心滿意足的插入吸管,喝了一大口,這種炎熱的天氣喝冰涼的紅茶最舒服了。
「啊,還是回家最好。」
陳阿惠一邊熟練的包著檳榔,一邊和閻修穗聊天,「妳怎麼又回來了?」
「我回來不好嗎?怎麼妳跟我阿嬤都那麼嫌棄?」
「是沒什麼不好,可是妳每個週末都回來,難道妳都不用去約會什麼的嗎?」
「約會?跟誰?」
「男朋友啊,或是正在追求妳的男人。」
「沒那種東西。」閻修穗坐在高腳椅上悠閒的晃著腳。
陳阿惠看著這個打小感情就很好的死黨,閻修穗其實長得挺好看的,高高瘦瘦,皮膚白皙,腦袋又聰明,讀書都是靠自己拿獎學金,就算現在沒有化妝,仍舊清秀亮麗,一雙丹鳳眼好迷人,一頭鬈髮因為戴安全帽的關係有點凌亂,可是看起來卻滿性感的,嘴角的小黑痣更是畫龍點睛。
「怎麼可能?」
「真的沒有。」閻修穗說道:「其實臺北漂亮的女生多得是,我這麼普通的長相,就只有妳把我當美人兒看待。」
「妳少來,騙我這鄉巴佬沒去過臺北喔!臺北那些女人都是『妝』出來的,很多都是假象,卸了妝以後就不能看了,哪像妳,天生麗質,妳的肌膚柔嫩到彷彿用掐的就能掐出水來。」)要不是戴著手套包檳榔,她肯定馬上伸手去掐閻修穗的臉頰。
「嘖嘖,瞧妳說話跟個老鴇似的,阿惠,妳還是當『西施』比較適合。」
陳阿惠才懶得理會閻修穗的胡言亂語,她還不了解閻修穗嗎?在不熟的人面前裝得跟什麼似的,跟熟悉的人卻很愛耍賴裝傻,她跟閻修穗的阿嬤都太清楚她這一套了。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免得下次回來不來找我。」陳阿惠從旁邊的櫃子裡拿了一包檸檬薄片餅乾給她,順手又將冰箱裡的煉乳拿出來。「妳這嗜甜的習慣怎麼都改不了,跟螞蟻沒兩樣。」
老實說她沒看過有人像閻修穗這樣吃餅乾的,餅乾都已經是甜的了,她還要沾煉乳。
「才不一樣,我可羨慕螞蟻了!」
陳阿惠無言,她說不過閻修穗,遂改了話題,「往水庫那條路上的大別墅,前一陣子大肆招攬工作人員,像是終於有人要入住了。」
「水庫旁的大別墅?」閻修穗的訊息還沒來得及更新。
「妳不知道?那棟別墅蓋好有兩年了,但是一直都沒有人住。」
「沒什麼印象。」閻修穗聳聳肩。
「我家阿雄也跑去應徵臨時工,說是負責打理庭院,兩天一次,一次四個小時,時薪很高,而且是現領。」
「看來是某個富豪決定來三灣度假。」閻修穗說道。
「我覺得不只是富豪。」陳阿惠說起她跟老公討論的結果,「阿雄已經上工兩次了,他說那棟別墅光是庭院就大得不像話,整理草坪的工人有十幾個,其他的還有小型的高爾夫球場、游泳池、網球場……」最後她做出了結論,「我猜應該是中東某位神祕的王子要來臺灣度假。」
「中東的神祕王子?我看妳是羅曼史看太多。」閻修穗好笑的睨她一眼。
好友顧檳榔攤,閒來無事就是喜歡看那些夢幻到不行的羅曼史,她自己也會看,但沒有好友這麼沉迷,純粹打發時間用。
「才沒有。」陳阿惠又想到一件她和老公都覺得奇怪的事,「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找的員工都是男人,就連打掃的清潔人員都指定要男性。」
「那還真的挺奇怪的。」不過閻修穗對那棟豪華大別墅是不是神祕王子要入住的事還是不太感興趣。
陳阿惠擱下手中的檳榔,脫下手套,突然用很炙熱的眼神瞅向好友。
閻修穗被她看得有點發毛。「妳幹麼這樣看著我?」
「反正妳閒著也是閒著,這幾天就三不五時去別墅附近晃晃吧,搞不好會意外撞倒神祕的中東王子,飛上枝頭當王妃。」
閻修穗噗哧一笑,接著很沒形象的捧腹大笑。「虧妳想得出來,王妃?我看是飛上枝頭當烏鴉,嘎嘎嘎!」
陳阿惠被取笑,惱怒的捏了好友的手臂一把,閻修穗痛得齜牙咧嘴。「好啦好啦,不笑了,別捏我。」心裡忍不住想著,好友的「捏功」依舊了得啊!「中東王子哪那麼容易就撞到,他們身旁總是跟一大群保鏢好嗎?要撞也是先撞到保鏢,而且中東王子都不止娶一個老婆,跟一群女人共用,感覺很不衛生耶。」
陳阿惠聽了也覺得有道理,看來與神祕中東王子邂逅的浪漫劇情只能放在小說裡看看。
「況且妳說那間別墅應徵的都是男性,呃……那個神祕王子恐怕不喜歡女人吧。」
陳阿惠猛然一驚。「那阿雄在裡面工作豈不是危險了?」可是隨後她安慰自己,老公那五短的身材,還有圓潤的肥肚子,除非中東王子吃得很「油膩」,要不然應該是安全的很吧……
第 3章
就在閻修穗跟陳阿惠在討論神祕的中東王子時,一架豪華私人飛機從成田機場起飛,目的地是臺灣。
櫻庭朗帶著雙胞胎特別助理流川裕之跟流川慎之,還有隨身管家兼祕書岡田山,以及一名私人主廚跟四名保鏢同行。
雖然說是為了祖父特別交代的合作案而去,但他打算順便處理一下櫻庭集團在鄰近國家的公事。
櫻庭集團在臺灣並沒有分部,亞洲地區三個較大的分部分別在香港、上海跟泰國。
在豪華私人飛機上,櫻庭朗並沒有閒著,跟兩名特助討論重大公事。
吃過空服員送來的晚餐後,櫻庭朗在飛機降落前稍作休息,從東京到臺灣的飛行時間大概三個多小時,臺灣時間也只比日本晚一個小時而已,不會有什麼時差問題。
飛機抵達桃園機場時大約是晚上七點半,岡田山婉拒了臺灣合作公司的接送跟安排,他早就找好租車公司,兩輛黑色福斯頂級商旅車,配置兩名身穿制服的司機,已經在機場外等候。
櫻庭朗等一行人上車後,車子直接開上高速公路,不是往北進入繁華的臺北市,而是往南一路開到苗栗三灣。
進入私人別墅後,櫻庭朗跟兩名特助一頭鑽進小型辦公室裡。
櫻庭朗剛剛得到歐洲方面傳來的重大消息,吩咐歐洲各個分部的高階主管進行視訊會議,會議進行到深夜一點才結束,岡田山送來了宵夜,櫻庭朗草草吃了幾口就不吃了。
櫻庭朗洗完澡後,沒有睡意,來到三樓的陽臺。
上一次來臺灣大約是三年前,他嫌居住的地方太過吵雜,干擾他的思緒,回國後吩咐流川重新購置臺灣的住所。
這棟別墅他是第一次入住,他抵達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再加上公事忙碌,沒時間注意這棟準備入住三個月的房子。
現在因為是深夜,眼前的景色一片漆黑,僅有別墅附設的草坪每間隔一段距離就嵌入的地燈,不過他喜歡這裡的寧靜,深夜時分僅有蟲鳴。
記得在車上時岡田山跟他報告過這裡是臺灣一個叫作苗栗的縣市,若要劃分的話,應該也算是北臺灣,別墅座落在水庫附近,景色宜人。
水庫附近……難怪空氣中帶了溼氣,還混著一點青草芳香,抬頭看,彎月在雲層間忽隱忽現。
櫻庭朗驀地覺得心情舒暢,睡意也緩緩湧了上來,看來今晚不需要睡前酒也可以一夜好眠。
自從二十歲那年沉睡了三天之後,他這十年來睡眠狀況並不好,通常都需要喝點酒才有辦法入睡。
而來臺灣的第一晚,他竟然有了難得的睡意,在冥冥之中或許有什麼是注定好的也說不定。
在銀行上班,尤其是公營銀行,老一輩的人會認為是鐵飯碗,生活和收入都很穩定。
閻修穗看來,的確是如此沒錯,她當初選擇考公營銀行也是因為這樣的考量,但是換個角度想,日子也顯得有些乏味。
於是她將下班後的時間做了妥善的安排,為了健康著想,每個禮拜二她會去上兩個小時的瑜伽課,拉拉筋骨,放鬆心靈,通常上完課的那個晚上她都特別好睡。
禮拜四晚上則是上編織課,她原本只是單純用來打發時間,沒想到上著上著倒也上出興趣來了,還認識了不少朋友。
禮拜天晚上跟阿嬤吃完晚餐後,閻修穗坐晚班車回到臺北租屋處;禮拜一早上準時上班去,也準時下班;禮拜二早上一樣準時上班,下班後回家吃完晚餐略作休息後,換衣服前往瑜伽教室,九點下課回到家,洗澡上床睡覺,一夜好眠……
她覺得這個星期已經平靜且穩定的過了兩天,接下來的每一天應當也跟往常一樣,平平順順中帶點無聊。
禮拜三早上她一如以往帶著早餐進到銀行,打卡上班。
換好衣服後,休息室的門被從外頭打開來,是陳主任,她掃了眾人一眼,銳利的目光最後定格在閻修穗身上。「修穗,妳多高?」
「一六八。」
「可以,那妳快跟我來。」陳主任招了招手要閻修穗趕緊隨她出去。
主管都這麼說了,閻修穗連忙放下手中來不及吃的早餐,跟了出去。
陳主任步伐急促,口氣也有些急,「總部那邊今天有貴賓蒞臨,原本預定的接待人員因病請假,少了遞補的人手,所以請求我們分部這邊支援。」
閻修穗工作的地方是距離總部最近的分部,開車過去不用十分鐘。
陳主任親自開車載閻修穗過去,一路上仍不忘叮嚀道:「是很重要的國外貴賓,妳就照著人家吩咐的做就行了。」
接待人員是特地挑選過的,女生身高至少都要一六五以上,容貌清秀,年紀不能太大,總部那邊的員工都比較資深,要找身材不錯且年輕未婚的還真不容易。
陳主任將閻修穗載到總部大門前,交代她進去後找一位嚴經理,就又開車離開了。
閻修穗不是第一次來總部,剛考上時都是在這裡受訓的,她熟門熟路的很快就找到了嚴經理。
嚴經理打量了下閻修穗,認為她的身高長相都符合,這才交代等一下的狀況。
原來待會兒要來的貴賓是國內某大企業的總裁,據說那位總裁跟他們銀行的董事長關係良好,那位總裁這次是要帶日本財團的貴賓前來銀行參訪。
表面上說是參訪,面子要做足,但事實上銀行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大筆談成交易的借貸。
閻修穗被分到跟另外兩名總部的銀行行員一組,她們來到茶水間等待,等一下要負責端送茶水給來賓。
閻修穗雖然覺得這不包括在自己的工作職責內,但是沒辦法,臺灣的職場還是存在著比較傳統的思想,認為端送茶水這種事情還是女人來做比較適合。
比起自己的沉默,另位兩人倒是挺興奮的,為什麼?
喔,她聽到原因了,那個國內知名企業的總裁帥氣多金又單身,如果送茶水時不小心被總裁給看上的話……
原來是「麻雀」心態作祟,但是總裁哪來那麼多「不小心」,通常這種「不小心」只會出現在偶像劇跟愛情小說裡。
過了好一會兒,有人打開門吩咐她們準備,於是她們動手沖茶倒茶,將精緻的茶杯擱到茶盤上,端著茶魚貫進入貴賓招待室。
三人送茶的方位是分配好的,一人送總部的董事長跟高級主管,一人送臺灣企業總裁一行人,一人送日本財團貴賓。
閻修穗負責的是日本財團貴賓,不多,才三個。
她低眉斂目,踩著沉穩的步伐走過去,站定,彎下身送茶,第一個OK,第二個也順利,但就在她要走向第三人時,整個人被突如其來的往後一拉,她一個踉蹌差點跌倒,還好她反應夠快夠靈敏,要不然就要在這種重要場合跌個狗吃屎。
拉她的人是坐在中間的日本人,他眉頭深鎖說了句日文,看了她一眼後又急切的說了兩句日文,最後乾脆粗魯的把她推開。
閻修穗就算聽不懂,此時也大概猜到他應該是要她不要靠近最後那位日本人。
她直覺往那個人望過去,看到一個將長髮綁成低馬尾,穿得全身黑,還戴著黑口罩跟黑手套的男人,這打扮也太詭異了吧……
只是兩人的距離如此接近,近到她可以很清楚的看見黑衣人唯一顯露出的那雙性感且狹長的眼睛,清透的黑眸像是能看透人世。
而他正好掃來一眼,兩人的視線短暫相觸,莫名的,真的是莫名的,閻修穗感覺到心頭一顫,有一股淡淡的熟悉感從內心深處化開來。
熟悉?怎麼可能?這可是一個全身包緊緊又不讓人靠近的奇怪黑衣人。
閻修穗端著沒送出去的茶杯退了出來,心頭帶著不悅卻不能顯露出來,對方是銀行的貴賓,就算態度傲慢,她這種端茶的小員工也只能忍下來。
回到茶水間,她靠坐在牆邊,閉眼休息,耳朵卻得忍受另外兩名同事激動的討論那位帥到天邊帥到沒天理的臺灣大企業總裁,還有那名日本貴賓。
「妳有看到日本財團那個執行長嗎?」
「一身黑,還戴口罩手套那個?」
「嗯嗯,對,就是那個。」
「好詭異喔,那個人。」
「是很詭異,但妳有沒有發現,如果他把口罩拿掉,他應該長得也很帥,他那雙眼睛像是能奪人心魂似的。」
「聽妳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是這樣耶。」
「而且聽說那位執行長是財團的下一任接班人,是現任社長的兒子。」
閻修穗不知道她們到底都是從哪裡得知這些消息的,不過有錢真好,就算再詭異也能即刻成為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又有人來了,要她們到銀行大門處列隊。
列隊要做什麼?竟然是要歡送貴賓,做到這種程度,閻修穗感到很無言,不過為了五斗米,她不得不折腰。
閻修穗被排在第一排,她身後還站了好幾個女員工,等了好一會兒,董事長終於帶著貴賓們準備離開。
她在職場練就一番好本事,那就是眾人怎麼做她就怎麼做,所以儘管心裡頭嘀咕,她還是非常配合演出。
當董事長領著貴賓們一出現,閻修穗立即感覺到站在她後方的女同事們蠢蠢欲動,大家都想往前擠,期盼可以得到俊帥總裁的青睞。
閻修穗被擠到肩膀都歪了,臉上還得維持優雅客套的笑容,可在她後方的那一群女人卻一點都不矜持,尤其當臺灣企業的年輕總裁出現時,閻修穗差點被她們給擠出去。
而走在年輕總裁後方的是那個詭異的日本黑衣人,這時不知道是誰,為了看帥哥,突然猛撞她的背,她再也頂不住,整個人往前飛撲,這下慘了,撲到別人就算了,偏偏眼前就是那個詭異的日本黑衣人。
閻修穗實在無力改變身體撲倒的方向,更無法止住跌勢,她的兩隻手在半空中胡亂的揮了兩把,最後搭在黑衣人的手臂上,靠他穩住自己。
還好,那個詭異黑衣人看似纖細,可是手臂還挺結實的,被她這麼一搭,他倒是穩得很,連腳步都沒動一下。
她的心頭閃過一絲慶幸,還好她沒有直接跌倒在地上,可是下一秒當她抬起頭,先是看見黑衣人那清透犀利的黑眸,明顯閃爍著憤怒跟厭惡。
當下閃入她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是,他想要推開她!
不過黑衣人還沒有動作,他身後的人比他更快,一個箭步上來,非常不客氣的一把將她拉開,往旁邊一丟。
很好,別說憐香惜玉了,那動作簡直粗魯到不行,而且閻修穗猜,丟她的那個男的肯定是個練家子。
場面很混亂,還好負責的主管掩飾的功力一流,閻修穗被丟進那一群推擠她的女同事中,大家七手八腳趕緊將她接住。
貴賓的腳步沒有停下來,很快的就離開銀行,驅車離去。
負責的嚴經理也沒罵她,只是搖頭嘆了幾口氣,隨後要她自己想辦法回分部去。
閻修穗的腳有點扭到,走起路來有些吃力,被人這樣對待她覺得很生氣,可是她的不滿全都只能往心裡吞,悶啊!
在熱鬧夜市一旁的小路,彎過兩個街角,一間小小的咖啡店座落其中。
玻璃窗門,木頭邊框,刷著憂鬱的普魯士藍,門上掛著一個小小的白色招牌。
玻璃窗前地上擺放幾個各種顏色造型的盆栽,種著薄荷、迷迭香、波斯菊、短葉虎尾蘭跟不知名的紫色小花,盆栽都被照顧得很好,綠意盎然,活力十足。
這間咖啡店叫作「偷偷釀」,老闆叫作白清風,是個古典美人,蓄著一頭美麗的烏黑長髮,面容姣好,肌膚白皙,說話時輕聲細語。
當她低頭認真沖咖啡時,那濃密的睫毛是多麼的迷人,當她聽到門上的風鈴響起時,她會旋過身,帶著甜美的微笑說:「歡迎光臨。」
若是客人沒有心理準備,一定會先被她的美貌驚豔,緊接著會被她脖子跟右手臂的猙獰火吻痕跡嚇著。
但閻修穗沒有,她跟白清風是在編織課認識的,兩人的個性挺像的,繼而成為好朋友。
白清風有個悽慘的童年,父親酗酒家暴,在她國小六年級那一年,父親喝到完全失去理智,竟然在家裡引火自焚,母親為了救她跟她哥哥葬身火窟,而她當時也受了重傷,脖子、右胸部跟右手都嚴重灼傷,在加護病房整整住了一個多月才出院,後來她被社會局安置,一對好心的夫妻收養了她,這才讓她有了安穩的成長過程。
女孩子通常都會很在意自己身上有沒有傷痕、有沒有疤,但是白清風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缺陷,反倒很樂觀的面對,這也是閻修穗很欣賞她的地方。
「喲喲,難得看妳臭著一張臉,怎麼啦,是誰惹妳了?」今天是星期三,不是閻修穗會出現的日子,可是她卻一下班就來了,不太對勁喔!
「今天真是倒楣,遇到莫名其妙的事,還有莫名其妙到了極點的人。」閻修穗往吧臺前的位子一坐,在好友面前不用刻意隱藏情緒,一張小臉「奧堵堵」。
白清風幫閻修穗倒了一杯她最愛的咖啡,遞到她面前,還有一塊她自己烤的蘋果派。「是什麼莫名其妙的事跟人?」
她還算了解閻修穗的個性,在職場上的她習慣武裝自己,不太會有情緒起伏,跟任何人都維持表面上的和睦,到底是誰這麼有能耐,讓她這麼惱怒?
「謝謝。」情緒低落時,甜點真的能撫慰人心,閻修穗吃了幾口蘋果派,喝了口咖啡後,便將今天的遭遇說了,「……那個全身包得烏漆抹黑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完全不能靠近,不小心碰到了還立刻被推開,妳都沒瞧見那個將我推開的男人,他一臉驚恐,好像我是一沾到就會重病身亡的細菌。」
白清風聽了覺得好笑。「這世上還真是無奇不有,什麼樣的人都有。」
閻修穗好沒氣的道:「妳還笑,有沒有朋友道義啊!」)回辦公室後她在扭到的左腳踝貼了貼布,現在才感覺好多了。
「好,不笑不笑,晚上留下來吃飯,白酒蛤蠣義大利麵?」白清風安慰的拍拍她的肩。
「當然好,我需要美食來安撫我受傷的心靈。」
白清風朝閻修穗比了個OK的手勢,就先轉身忙去了,閻修穗繼續享用能夠令她放鬆心情的甜點。
這時,門上掛著的風鈴又響了,推門而入的是穿著一身火紅,全身披披掛掛一堆銀飾的徐冉冉。
「咦?妳怎麼在這裡?」
「妳怎麼會來這裡?」
閻修穗跟徐冉冉看著對方,同時疑惑開口。
「這是我朋友的店。」
「是清風姊嗎?她前陣子透過臉書跟我聯繫過,要我以後每個禮拜三晚上到她的咖啡店來幫客人算命。」
白清風從廚房走了出來,看到一身吉普賽打扮的女人,立即就認出她是她新請過來的命理老師徐冉冉,現在看徐冉冉跟閻修穗好像認識,她一問之下才知道徐冉冉跟閻修穗竟然是大學同學,目前是室友關係。
「實在太巧了。」白清風笑道。
閻修穗幫忙徐冉冉布置待會兒要用的桌椅,看到她將寶貝晶晶拿出來放到桌上時,訝異的揚起眉。
「清風姊覺得我用水晶球算命實在太酷了,她要我用晶晶來幫客人算命,還說什麼塔羅牌、紫微跟星座太普通了。」
閻修穗笑看白清風一眼,再看向徐冉冉。「妳們兩個就不怕客人在咖啡店裡直接翻桌嗎?」)畢竟用水晶球算命實在太虛無縹渺了,毫無根據。
「我店裡的熟客倒是挺理智的,況且算命這種事,信者恆信,若不信就別算了。」白清風倒是很有信心。
徐冉冉擺好晶晶以後說道:「來,修穗,妳坐下。」
「不了,我……」
「唉呦,快啦,坐下坐下。」徐冉冉不理會閻修穗的拒絕,拉著她的手覆上水晶球。
徐冉冉才剛要閉上眼睛感應,卻突然打了一個冷顫,她猛地瞪大雙眼。「來了來了來了……」
聞言,白清風難掩好奇,到底是什麼來了?
「修穗,妳最近有遇到什麼特別的事嗎?」徐冉冉激動的抓住閻修穗的手。
「沒有什麼事。」閻修穗早習慣徐冉冉的激動。
白清風馬上幫忙補充,「有,她今天遇到一個疑似有嚴重潔癖又無法以真面目示人的奇怪黑衣男。」
「呃……嚴重潔癖?無法以真面目示人?」徐冉冉的眉頭皺得死緊,搖頭晃腦地低聲道:「不對啊,不應該是如此,這對象……」
修穗遇到的男人跟她感應到的那個男人不一樣吶。
「本來就不是。」閻修穗慶幸,如果徐冉冉這時候說那個詭異黑衣男就是她的真命天子的話,她肯定會當場封住徐冉冉的嘴。「妳們饒了我吧,我寧願出家當尼姑,也不願跟那個男人有半點關係!」
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這可怕的一天能不能快點過去啊?
「發生了什麼事?」岡田山抓住流川兩兄弟,臉色凝重的問。
早上跟臺灣企業簽約一事,還有前往銀行拜訪都是小事,流川裕之和流川慎之這對雙胞胎兄弟能力一流,有他們跟在櫻庭朗身旁,本不會有問題。
誰知意外卻在要離開銀行時突然發生了,若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其他人身上,那根本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小事,但發生在櫻庭朗身上卻是大意外。
流川裕之代替櫻庭朗婉拒晚上的宴會邀約,一行人返回苗栗的途中,他跟流川慎之兩個人可是戰戰兢兢,他們好怕少爺下一秒就怎麼了,還好一路上都沒事。
進到別墅後,流川裕之壯起膽子問少爺需不需要請醫師過來看看,剛好被岡田山聽到了,他才急著問,而櫻庭朗一頭鑽進臥房,吩咐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進入,更令岡田山憂心。
「少爺他……被女人碰到了!」流川慎之硬著頭皮說。
這實在是他們的疏忽,反應不及,沒有在第一時間把那個女人給架開。
「什麼?!」岡田山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要不是流川裕之即時撐住他,他早就因為腿軟跌坐在地了。
少爺不能接近女人這件事,在整個櫻庭家族,除了老太爺跟夫人知道以外,就只有他們三個貼身伺候少爺的人曉得。
他們都是在少爺七歲那年病好了之後被老太爺挑中的人,當時他二十七歲,裕之跟慎之才九歲,他們都被老太爺極為慎重嚴厲的告誡過,不許讓任何女人靠近少爺。
「你們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點請鈴木醫師過來!」
他們每到一個國家都會在當地找一位可靠的醫師,鈴木醫師是日本人,娶了臺灣老婆後便跟著搬到臺灣定居,他也是櫻庭朗的朋友。
「可是少爺說……不必。」
「什麼?不必?」岡田山這下子也慌了,他們必須服從少爺的命令,可是少爺發生了意外,他們怎能眼睜睜……
「岡田,你進來。」櫻庭朗的聲音突然從臥室傳出來。
「是。」岡田山應了一聲,趕緊恭敬的彎身進到房內。
櫻庭朗已經換下外出的訂製西裝,穿著黑色的V領針織衫跟同色系休閒長褲,長髮隨意地披在背後,赤腳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外頭的景致。
「少爺,請讓我馬上打電話請鈴木醫師過來。」岡田山直盯著少爺,就怕他下一秒會發生什麼狀況。
「岡田,不用慌,沒事。」櫻庭朗的聲音透著些許的疑惑,他抬高左手,再將袖子緩緩拉高,示意岡田山靠近一點。「你看,沒事。」
岡田山往前挪了幾步,這一看,忍不住訝異的挑高眉,他又再往前靠近幾步,再看,最後乾脆直盯著少爺的手臂不放。
真的沒事!沒有紅腫,沒有斑點,少爺看起來也沒有任何不適。
「怎麼可能?」岡田山驚愕極了。「為什麼會這樣?」
他跟在少爺身邊服侍已經二十三年了,儘管少爺受到嚴密的保護,但總還是免不了發生「意外」。
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夫人按捺不住想要抱抱少爺,結果少爺全身紅腫長斑點,甚至還一度呼吸衰竭。
至於其他的意外倒沒有這麼嚴重,有些女人企圖接近少爺,但都在還沒來得及碰觸到少爺前就被遠遠隔開,儘管如此,少爺的身體還是會出現一些小狀況。
方才他聽慎之說,那個女人是直接撲到少爺身上,雙手還緊抓著少爺的手臂,少爺怎麼會一點事也沒有?
櫻庭朗清亮的黑眸中也寫著困惑,他撫著自己的手臂,像在說給自己聽似的輕聲低喃,「我也不知道……」
了無的告誡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他七歲時,了無說若想活命就遠離女人;他二十歲時,了無說只要找到他該找的那個人,就能擺脫只能活到四十歲的宿命。
這兩者是相關的嗎?讓他沒有任何不適的女人就是他要找的那個人嗎?他不知道,因為了無從來沒有說過。
岡田山也陷入思索當中。不管那個女人是不是少爺要找的那個人,但至少她讓少爺異常的沒有出現不良反應,這就是個好消息,想到這裡,他雙眸發亮,好像看到了康莊大道。
「無論如何,我們應該先找到那個女人。」岡田山說完,看向少爺,見少爺並沒有反對,他立刻又道:「我馬上去辦。」他鞠躬後快步走出臥房。
雖然他也不知道找到這個女人之後要怎麼辦,但是找了十年,他們好不容易意外發現了一絲頭緒,就必須好好掌握。
櫻庭朗的視線又回到自己的手臂上。他真的沒事,而且完全沒有噁心不適的感覺……
被碰觸的當下他感到震怒,緊接著是擔憂身體又出狀況,上車後流川裕之還一直懇求他立即到醫院去,只是到醫院有用嗎?他的狀況不是一般醫學可以解決的,他於是說了不必,但心思還是放在自己的身體狀況上。
櫻庭朗瞇起眼,這才發現自己對那個女人的長相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是他要找的那個人嗎?如果是的話,當下他不是應該會有不一樣的感受嗎?思及此,他自嘲的笑了,曾幾何時他也這麼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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