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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宅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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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01401-E101405

《寵冠大宅》全5冊

  • 出版日期:2021/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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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失言,她被混世魔星癡纏一生,也寵了一輩子……
 
藍海E101401 《寵冠大宅》卷一    2021/2/19上市
想前世因為自己的不長進,害得他們大房一家家破人亡,
如今得老天眷顧,重回到五歲時,楚惜寧心知自己的機會來了,
藉著被堂妹推下假山一事,她趁機討得祖母歡心,幫娘親刷好感,
更順帶黑了二嬸和堂妹一把,成為老人家的心尖尖……
哦不對,祖母心頭第一人依舊是她二叔,
想著祖母對二房的偏信偏聽,她想方設法要戳破他們的假面具,
誰知逼得二叔狗急跳牆,竟把她爹的外室和庶女找進來,鬧得家裡不得安生,
儘管在她爹娘強勢主導下,保住了她嫡長女的地位,可她還是愁啊……
家事一團亂麻,外頭還有個小魔星、沈國公府嫡次子沈修銘處處刁難她,
唉,她當初怎麼就一時腦熱,不但拿石頭砸他,還要表哥脫他褲子?
 
藍海E101402 《寵冠大宅》卷二    2021/2/19上市
身為掌家的大姑娘,楚惜寧最知要保護一個家有多難,
因為二房的搗亂,大房後院無故多出一對楊氏母女,
她不說對此懷恨在心,但也不打算好好放過,
楊氏之女做的珍珠香粉讓祖母莫名起了癬,因而被罰去家廟思過,
深知楊氏為了救女定會四處討救兵,她便略施小計,
一口氣把二房一家趕回老家,後院也再無楊姓之人,
好不容易日子清淨了,偏偏沈修銘那小霸王又來鬧,
先是透過丫鬟用荷包傳信給她(她不要還生氣),
她謹守男女大防,回信斥責他,誰知他不僅直接找上門,
更脫口說出──爺看上妳了,等妳十五,我就來送聘禮!
 
藍海E101403 《寵冠大宅》卷三    2021/2/24上市
說什麼等她十五就要娶她,她看這小霸王從了軍反倒成了膽小鬼,
得知陸王府有意聘她為媳,約她見面就只說些不痛不癢的話,
逼得她心急地自訴衷情,要他從一而終,負責到底!
結果這回是她蠢了,這傢伙根本狡猾得很,欲擒故縱耍著她呢,
甚至為了順利娶她進門,他連自家爹都敢設計,
相較於她能許嫁心上人,她的妹妹們就沒這麼好運,
二妹好不容易定下好親事,竟遭三嬸設計奪親,好郎君換成個瘸子,
家裡鬧得烏煙瘴氣,又傳來失戀小姊妹失蹤的消息,
無奈她沒閒心管旁人,沈國公府後院如娘親所說亂得很,
即便沈修銘把她放在心尖上,偏有人趕著在新婚夜就來給她下馬威……
 
藍海E101404 《寵冠大宅》卷四    2021/2/24上市
自從嫁進沈國公府,楚惜寧深刻體會到這後院就是個藏汙納垢的髒地兒,
公爹嘴上說著內宅事他不屑管,卻老想塞人插足他們夫妻倆的感情,
好在婆母及夫婿都堅定地站在她這邊,這件事暫時不了了之;
明明是來做客,姑奶奶母女手卻伸得老長,頻頻打探他們院子裡的情況,
她將計就計設了陷阱讓她們出大醜,往後看誰敢再惹她……還真有!
一幫刁奴仗著資歷深,連她這個擁有管家權的二少夫人都不放在眼裡,
護妻心切的沈修銘當即出手整治,幫忙矯正這股歪風,
可當她以為接下來能一帆風順時,她被檢查出懷有身孕,
收房的議題也再度搬到檯面上來,而她完全沒了拒絕的理由……
 
藍海E101405 《寵冠大宅》卷五(完)    2021/2/24上市
總有那不省心的來擾亂她的養胎生活,
衛九姑娘打著來陪大嫂衛氏的名義,實際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趁她出門赴宴,就耍了花招爬到醉醺醺的沈修銘身上,
氣得她當場處置人,還嚴厲敲打大意的夫君一頓,
然而趕跑狐媚子,換小侄子被有心人利用,
看小侄子身上被搜出害人滑胎的麝香,她瞬間膽寒,
心知這是有人故意離間大房與二房,索性請大嫂徹查揪凶,
躲過一樁樁禍事,嬌嬌小女兒終於在眾人期盼下誕生,
誰想高高興興辦滿月宴當天,表嫂家的初姐兒竟然中毒……
溫涼玉,射手座妹子一枚,熱愛自由,想法頗多,
常幻想能擁有蘿莉的外表、御姊的內心,實則一副普通的皮囊+犯二的心。
愛爽文,愛金手指,愛俊男美女!
喜歡快意恩仇的故事,努力寫出來與大家分享,在故事中尋找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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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復仇的開端
蒼國有一個楚侯府,府上住著兩位老爺,為嫡親兄弟,皆是楚老夫人所出,大老爺楚昭繼承了侯府做侯爺,二老爺楚明跟著兄長也在京都任職,其餘庶子都已分了家,甚至去了外省做官。
正是春分時節,侯府的後花園內正是一片花團錦簇、奼紫嫣紅,除了百花盛開的春景分外喜人,那一片嬌脆的輕笑聲也格外悅耳動聽。
「姊姊,妳再爬高一點,荷包就在那上面!」脆生生的女聲還帶著些許的童音,剛滿四歲的楚婉玉身穿粉色裙衫,仰著頭看向假山上的另一女童,嘴裡有些不滿。
只見另一位身著火紅色裙衫的女童正顫巍巍地站在假山上,她已經爬得挺高的了,面色都有些蒼白,應該是怕了,但聽到下面妹妹急切的催促聲,不禁低著頭看了一眼。
楚婉玉身後跟著幾個丫鬟婆子都是她自己身邊伺候,楚惜寧抿了抿紅唇,沒瞧見自己的丫頭婆子,暗暗咬了咬牙,心裡罵著這一幫好吃懶做的,這會子都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姊姊,妳別不動呀,再爬高一點就瞧見了。」楚婉玉又在高聲催促,臉上甚至露出不耐的神色。
「妳有能耐妳自己爬,什麼稀罕東西值當妳念叨的!」楚惜寧的倔脾氣又上來了,瞧見底下楚婉玉的臉色,她也冷了臉,不耐地瞪了她一眼。
楚婉玉連忙低下了頭,臉上露出些許委屈的神色,嘴巴卻不滿地撇了撇。
「阿玉,妳上來扶我一把,我一個人搆不著!」楚惜寧畢竟是個小孩子,害怕又不好意思說出口,只好拉著人一起。
楚婉玉一聽她這麼說,臉當場垮了下來,但她記得出門之前娘親的叮囑,遂抬手指了一個身邊的丫頭,「墨菊,妳去!」
聽了這句話,墨菊輕聲應承下來,就要邁開步子過去。
「我不要她過來!楚婉玉,妳莫不是個膽小的,扶我一把都不肯?」楚惜寧立馬就拒絕了,一張俏臉上被薄汗浸成粉色,卻不影響她的怒容。
楚婉玉咬了咬牙,每當姊姊這麼稱呼她的時候就代表生氣了。她跺了跺腳,只得跟著爬上去。
假山上能落腳的地方本來就少,現在還多了一個人,周圍的婆子、丫鬟瞧見小主人搖搖晃晃的樣子都有些心驚,卻只敢小心翼翼地靠近圍著,不敢上前去攙扶。
見狀,楚惜寧的嘴角露出一抹淡笑,那抹本不屬於孩童的微笑讓對面的楚婉玉看得一愣。
「等著,我給妳取荷包去。」楚惜寧說完就轉過臉去,踮起腳尖看著假山頂上的荷包,伸手就要去拿。
楚婉玉慢慢靠近她幾步,輕輕挨著她,微微抬手的時候,前面的人卻猛地回過頭來,狐疑地盯著她——
「妳的手搭著我肩膀做什麼?」
楚婉玉連忙後退兩步,臉上帶出驚慌失措的表情,不斷地擺手道:「不不,我沒有。」
瞧她越退越靠後,眼看著就要掉下去,楚惜寧忙伸手去拉她,卻不想楚婉玉以為她也要推自己,下意識便用力揮開楚惜寧的手。
「啊!」楚惜寧一聲尖叫,直直落了下去,眼神卻是不曾離開過仍然站在假山上的女童。
楚婉玉對上她那雙黑沉沉的眼眸,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大姑娘!」周圍那幫還屹立不動的奴僕全都湧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說著話。
楚惜寧慢慢地閉上眼睛,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天命難違,前世今生,她無論怎麼逃,都得被自己的隔房妹妹害得摔下假山。


楚惜寧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感到一陣頭疼,不禁齜牙輕哼了一聲。
「寧兒,妳可曾有事?頭還疼不疼,要不要喝點粥墊墊肚子?」身邊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尾調帶著些許哭腔。
她還沒出聲,小胖手就被一雙溫暖的柔荑包住,鼻尖傳來熟悉而淡淡的幽香,她的鼻子一酸就哭了起來。
「娘。」楚惜寧略微動了動,將頭埋進薛茹的懷裡。
「寧兒,怎麼了?乖,不哭不哭。」薛茹輕輕地捧起女童的小腦袋,看著她臉上的淚水,心裡更軟了幾分。
「夫人,大姑娘剛才帶出去的丫頭婆子們都跪在外面,牙婆已經候著了。」薛茹身邊的大丫頭繡線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壓低聲音道。
「那還猶豫什麼?都發賣出去!不能顧著主子的下人要著有何用?」
薛茹臉上的狠色一閃而過,她冷著聲音,咬牙切齒地道,卻又怕嚇著床上剛醒的楚惜寧,連忙轉過頭溫柔地看著她,輕輕把她摟在懷裡。
「寧兒,不怕。攆了那些壞人,娘再給妳找更好的。」薛茹輕拍著她的後背,似乎想要哄著她入睡。
經她這麼一說,楚惜寧這才想起,上輩子她摔下假山,娘親就把那些原該跟著她,卻不見蹤影的下人全部發賣了,那些下人中有不少府裡的老人或家生子,最後被人亂嚼舌根傳到楚老夫人那裡,還說薛茹不問清楚就賣人,對此心生不滿。
「娘,先不急著賣她們。」楚惜寧拉住薛茹的手,急切地說了一句,惹來周圍人的側目,她連忙靠近薛茹的耳邊,壓低聲音道:「娘,我不能白摔,總得找出原因,到時候娘再替我報仇!」說完,小胖手還輕輕捏了捏薛茹的柔荑,臉上帶著憤憤不平的表情。
「就依寧兒的,把那些人都關進柴房,嚴加看守。」薛茹勾著嘴角無奈地笑了笑,輕輕摸著她頭上纏繞的布,卻是紅了眼眶。
「謝謝娘。」楚惜寧一頭扎進薛茹的懷裡,卻撞到傷口,疼得齜牙咧嘴,嘴角卻隱約帶著一絲苦笑。
前世她不懂算計,現在只能露出些許頑皮的性子,才能蒙混過關。
「小姐,喝藥了。」捧著一碗黑乎乎藥汁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正是楚惜寧的奶娘許嬤嬤。她的聲音透著哽咽,瞧見已然清醒的楚惜寧更是泫然欲泣。
聽見這道熟悉的聲音,她眼眶也紅了,前一世奶娘憂愁她的未來,她未及笄時便過世了,可當時她自身難保,好不容易才求來恩典,安葬了奶娘。
「我來吧。」薛茹對著許嬤嬤點了點頭,接過藥碗想親自餵著楚惜寧喝,腦子卻是一陣眩暈,藥汁都灑出了些許。
「娘,寧兒該死,都忘了您剛生完弟弟。寧兒乖乖喝藥,娘也早些回去休息。」楚惜寧忽然想起,當初她摔下假山,薛茹還在坐月子。
薛茹不久前剛生下侯府的嫡長孫,也就是她的親弟弟,現在的身子正弱得很,哪裡禁得起這擔驚受怕?
然而就是前世她不聽話,最後薛茹伺候了她一個月,結果在月子裡就犯下頭暈的病,身子才會漸漸不好,因此而病死。
她話剛說完就接過薛茹手裡的藥碗,脖子一揚,「咕嘟咕嘟」地將一碗藥全喝了,眉頭沒皺一下,把屋子裡其他人都怔住了。
這個侯府的嬌小姐,何時有如此爽快喝藥的時候,哪一次不是鬼哭狼嚎硬灌下去的?
「娘,我都乖乖喝了苦藥,您還不去休息?若是生了病,到時候寧兒心裡定是要不舒坦的。」見薛茹站在那裡發呆,楚惜寧心裡著急得很,卻咬著下唇一副眼淚就要下來的模樣。
「夫人,姑娘都懂事了,大夫也讓您好好休息。老爺更是千叮嚀萬囑咐,要您把家事丟開,只安心坐月子就好。姑娘如此心疼您,您可得承了姑娘的情。」一旁跟著薛茹的管家娘子張嫂子也過來勸,看向楚惜寧的目光充滿了歡喜。
張嫂子是薛茹帶過來的陪房,只是因為楚惜寧的爹爹楚昭一心寵愛妻子,這陪房就嫁給了府裡的管事,正好幫襯著薛茹管家。
「好寧兒,娘聽妳的。許嬤嬤,妳帶著幾個丫頭盯著點,若是姑娘有什麼不舒服,立馬去找我。」薛茹拗不過她,再加上自己的頭也昏昏沉沉的,索性叮囑了幾句就穿上厚披風,扶著繡線的手回院子。
楚惜寧瞧著薛茹一行人的身影消失,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姑娘,可要休息?」走到她床邊輕聲問話的丫頭是貼身伺候的落雪,她眼睛紅紅的,腫得像個兔子。
落雪前世是個溫柔貼心的丫頭,除了許嬤嬤,落雪是唯一陪著楚惜寧的人,可惜最後也平白讓自己那所謂的夫君糟蹋了,現在想起來,她就覺得胸中鬱結難耐。
她秀氣的眉頭微微一皺,點了點頭,奶聲奶氣地安撫道:「落雪,妳莫哭壞了眼睛,回頭嬤嬤瞧見了定是要念叨妳的。」
「哎,好姑娘,只要您不再出事,就是奴婢的福氣了。」落雪微微怔了一下,卻是笑出聲,連忙抬手將臉上的淚水擦乾淨。
「妳過來,我有話吩咐妳。」楚惜寧朝著她招了招小胖手,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神色,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明兒個一大早就會有人來找碴。
她靠在落雪的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見落雪出去了,才閉著眼睛安然入睡。

「好姊姊,妳是嫡長女又如何?最終還不是一杯毒酒就送妳上西天,妳當個寶貝一樣的夫君,如今連替我提鞋都不配。妳引以為傲的侯府已經被我爹所繼承,妳的外祖、舅父,也被妳這個軟弱不堪的女人給活生生地氣走,斷了聯繫。終其一生,妳只不過是一個可笑的失敗者!」一張俏生生的臉顯現,嘴角掛著甜蜜的笑容,卻說出了世上最惡毒的話語。
楚惜寧一下子驚醒了,渾身冒出冷汗,把裡衣都打濕了。
她的頭還微微痛著,下意識地摸了一把,抬起的手卻是小小的、肉肉的,頭上還纏著結實的布帶。
鬆了一口氣,她已經重生了,不再是前世那個一開始不懂世事,後來無依無靠、任人欺凌的孤女了。她現在還是楚侯府的長房嫡女,她的父親還是楚侯府正經的侯爺,她娘還是以將軍府嫡女身分嫁過來的侯爺夫人。
楚惜寧微微轉過頭,只見許嬤嬤背對著她在燈下縫衣裳,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許嬤嬤現在的身影還有些豐腴,但前世嬤嬤將死之時,卻是骨瘦如柴,那日晚上也是在替她縫衣服,最終咳血而逝……
「嬤嬤。」她輕輕地開口,嘶啞的聲音有些難聽。
聞聲,許嬤嬤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倒了一杯熱茶過來,扶她起身餵她喝了兩口茶水。
「姑娘頭還疼嗎?」她的聲音充滿關切,看著楚惜寧略顯蒼白的小臉心裡就是一疼。
楚惜寧靠在她懷裡,輕輕地搖了搖頭。嬤嬤的身子很軟和也很溫暖,感覺到一陣酸澀,她索性閉了眼,不讓淚水流出來。
「嬤嬤也累了,換落雪來值夜吧,免得身子受累,明日我還有事情拜託嬤嬤呢。」她撐起身體朝旁邊一歪,自覺地將被子蓋好。
「好姑娘,嬤嬤不累。您睡吧,嬤嬤不會誤了明日的事。」許嬤嬤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沒有發燒,這才放下心來。
聽見楚惜寧的呼吸變得平穩均勻,許嬤嬤又坐在她床邊陪了一會,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坐回燈前。
楚惜寧這時翻了個身看著床裡,裹緊了被子,眼淚默默地流了下來,她在心底自嘲了一句,小孩子就是愛哭鬼。
她抹乾眼角的淚痕,躺平身子,望著青色帳子發呆。
她的前世可以分為兩個部分,父母俱在的時候,她是侯府捧在手心裡的大姑娘,可是七歲的時候母親病死,之後父親被算計抬進了外室,並且帶回一個妹妹。
十六歲時,父親被冤枉入獄,還沒審問就身死牢中,落下她一個孤女,被二房的人欺騙捉弄,不得善終,而昨日害她摔下假山的楚婉玉正是二房的嫡女,也是最後看她笑話,並且害她身死的其中一人。
想著想著,楚惜寧在不知不覺中沉入了夢鄉……


卯時三刻,落雪準時過來推醒了楚惜寧,看著她迷迷糊糊、努力睜大雙眼的模樣,有些心疼地勸道:「姑娘若有什麼急事就吩咐奴婢做吧,不用這麼早起來。您都摔到頭了,老夫人那裡也不用去請安。」
楚惜寧卻是不說話,依然和上下打架的眼皮奮戰,最終,她伸出小胖手猛地捉住落雪的冷手,朝自己的熱臉上一貼,瞬間打了一個冷顫。
「姑娘,您可要奴婢的命了,凍著沒?」落雪驚呼一聲,又怕吵醒剛睡下的許嬤嬤,連忙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擔憂地瞧著她。
楚惜寧如今已然清醒,嬉笑著擺了擺手,「不礙的,替我穿衣裳。就拿那件大紅色的裙衫!」說罷,她自然地張開雙臂,讓落雪替她更衣。
「小姐,今日不用去請安,怎麼不在床上多躺一會,還穿這個大衣裳,您不是嫌它麻煩得緊?」雖然嘴裡不停地問著,但落雪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慢。
楚惜寧收斂了些許笑容,神色變得認真,「我的頭已經不疼了,總該去長輩那裡告個平安。對了,昨晚讓妳做的事可做好了?」她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岔開了話題。
「奴婢昨兒個已經跟看門的婆子說好了,無論是誰問,都說夫人在姑娘房中守著。」落雪彎下腰替她穿著小繡鞋,又拉了拉過長的衣袖。
楚惜寧坐在凳子上,瞧見銅鏡裡那一張討喜的小肉臉,雖然還帶著些許蒼白,但是一看便讓人覺得是個粉妝玉琢的娃娃。
落雪手指翻飛,替她梳了個簡單的雙丫髻,對著鏡子瞧了瞧,露出一個笑容。
「姑娘,昨兒個老爺來看您的時候您已經歇下了,他給您留了塊開光過的玉。嬤嬤今兒個還提醒奴婢,要給您戴上呢!」落雪從一旁的錦盒裡取出一塊方形的白脂玉,小心翼翼地替她戴上。
楚惜寧握在肉手裡,細細打量了一下,只覺得觸手溫潤、光澤細膩。
依然是那一塊玉佩,前世她一直戴到死,可以說是她身上最後唯一值錢的東西了。
「爹爹送的一向都是好東西。」她將玉佩小心翼翼地垂墜下,眼瞼低垂,掩住了眸中的落寞和恨意。
主僕倆正說著話,三等丫頭半月挑著簾子進來了。
「姑娘,二姑娘要來伺候您梳洗,說是向您賠罪。」半月低聲通傳了一句。
楚惜寧輕輕地勾起了嘴角,來了。
「我見著人多就不舒服,半月,妳請妹妹進來,其他伺候的人就守在門外好了。」她聲音帶著些許的有氣無力,卻又能讓外面的人聽得清楚。
楚婉玉手裡端著個銅盆,盆邊上還搭著毛巾,搖搖晃晃地往前走,聽見楚惜寧的聲音,她不禁有些猶豫了。
「二姑娘,大姑娘讓您進去呢。您昨兒個不是被嚇哭了嗎?您還怕大夫人和大姑娘惱了您,巴巴地去求二夫人,這會子就別害羞了。」楚婉玉的奶娘袁嬤嬤輕輕扶了一把有些膽怯的楚婉玉,臉上帶著笑意,聲音揚得極高,似乎故意要讓裡面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妹妹快進來,大清早的,莫要凍壞了。」楚惜寧柔聲開口,聲音依然虛弱。
半月站在門口攔著其他的下人,落雪站在楚惜寧身邊,臉上露出驚疑的神色,心想方才姑娘還精神飽滿,如今怎麼一副蔫蔫的樣子。
楚惜寧對著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自己挪到一邊的凳子上。
門簾挑了起來,很快又放了下來,外頭的袁嬤嬤匆匆一看,並沒有看清楚裡屋的樣子。
楚婉玉端著銅盆,搖搖晃晃地走過來。
「妹妹,到這裡來。」楚惜寧的臉色不好,剛才的笑容也消失了,對她招了招手。
楚婉玉的小臉上都滲出了薄汗,卻還是咬著牙繼續往楚惜寧面前走,頭卻四處張望著,似乎在找什麼人。
瞧著越走越近的楚婉玉,楚惜寧暗暗掐了下掌心,無論前世今生,她都被這個妹妹害得慘不忍睹,沒想到她剛重生過來就再次被推下假山,重現了前世的景象。
只是從她醒來的時候起,一切都將改變,她要讓二房付出應有的代價!
「姊姊,伯娘怎麼……」楚婉玉端著盆走到她跟前,抬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低聲問著,眼睛還四處亂瞥著。
落雪本來想著上前去幫忙,聽到楚婉玉提起薛茹,不禁微微一愣,下意識地瞧向自家姑娘,抿了抿紅唇就站在那裡不動了。
「哎喲,妹妹這麼小的人兒怎麼端這麼重的盆子,姊姊雖頭疼,但也不值當妳這麼做,快放下來!」楚惜寧不讓她說完,站起身來就去搶銅盆。
楚婉玉被她嚇得一驚,聽她說要放下來,下意識就鬆了手,正好被楚惜寧接在手中,她的嘴角微微彎起,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接著臉色一變,手一抖直接將那盆水潑了出去。
楚婉玉怔了怔,忽然「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
在外面等候的袁嬤嬤先聽到銅盆摔在地上的響聲,又聽到女孩兒的哭聲,心頭就有不好的預感,連忙衝了進來,就見楚婉玉從頭到腳都被潑了水,模樣狼狽至極。
一旁,楚惜寧也跌坐在地上,臉上佈滿了淚痕,泫然欲泣地看向楚婉玉,落雪連忙扶她站起來,袁嬤嬤也過去拉著楚婉玉要回去。
「妹妹,妳沒事吧?都怪姊姊不好,笨手笨腳地,沒接住銅盆。這盆太重了,妹妹妳別哭好不好?」楚惜寧咬著牙,抬手想要擦乾淨臉上的眼淚,卻總也止不住,讓周圍瞧見的下人都覺得不忍。
她走過去拉著楚婉玉的小手,不停地道歉勸哄,死死拉著她的衣裳,就是不讓袁嬤嬤開口,更不讓身後那些丫鬟碰她們姊妹倆。
袁嬤嬤的面色變了變,審視地看向楚惜寧,她總覺得今日的大姑娘有些不對勁。
楚惜寧也不怕她,揚起一張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仍然抓著楚婉玉的衣袖不肯鬆手。
「妹妹,妳有沒有被燙到?讓姊姊瞧瞧。」她抽噎著,模樣十足委屈。
楚婉玉畢竟還小,猛地被一盆水潑下來,整個人都被嚇到了,如今瞧見姊姊如此擔憂,心裡面湧出一絲愧疚來。
「姊姊,不礙的。」她連連擺手,想要拉開楚惜寧卻又不敢。
一旁的墨菊得了袁嬤嬤的眼神示意,連忙走上前來拉楚惜寧的手,輕輕勸哄道:「大姑娘快鬆手,讓二姑娘回去換衣服好不好?」
楚惜寧瞧著她,卻是臉色一白,那隻手不肯鬆開,反而抬起另一隻手指著墨菊,問道:「墨菊,妳這是什麼意思?我只是瞧瞧妹妹有沒有事,妳這樣說可在怪我不小心潑了水?」她邊說邊要往後倒。
一旁的落雪嚇得連忙扶住她,不滿地看了墨菊一眼,抿了抿薄唇,心想墨菊是老夫人撥過去照顧二姑娘的,等閒家裡的下人都越不過去,她也不好開口責備。
「姑娘這是怎麼了?今早眼看著快好了,老奴才敢離開去瞇一會,怎麼一回來姑娘就喊著頭痛?落雪,是不是妳這個膽大包天的拿了些有的沒的事情惹惱了姑娘?」
一道略顯低沉的聲音傳來,是許嬤嬤挑著簾子走了進來,臉上的神色十分陰沉。
第二章 修補祖孫情
許嬤嬤在侯府裡算是位老人了,又是大姑娘的奶娘,所以很少有人敢開罪她,且往日裡她就是個有手段的,就連兩位夫人一般都不會折了許嬤嬤的面子。
墨菊聽了這句話,哪裡還敢拉扯著楚惜寧,連忙鬆了手,臉上帶著笑意看向許嬤嬤。
「奴婢該死,奴婢一時心急二姑娘,還請嬤嬤原諒。」墨菊不顧身旁袁嬤嬤甩下來的臉色,輕聲細語地道歉。
說起來,這兩位嬤嬤都是侯府姑娘家的奶娘,可惜因為主子的身分不同,導致袁嬤嬤一向不是很樂意面對許嬤嬤。
「老姊姊見諒,大姑娘莫怕,二姑娘沒被燙著,好著呢,只要回去換件衣裳就行了。」袁嬤嬤對著許嬤嬤點了點頭,回轉過身來繼續哄著楚惜寧。
楚惜寧的手微微上移,摸了一下,銅盆裡的水本就不是燙的,方才那樣一耽擱,現在楚婉玉身上的羅裙都有些冰了。
看著眼前凍得直哆嗦的楚婉玉,她眸光微微沉了沉,最終點點頭,鬆開了手。
「妹妹快回去換衣服吧,待會我親自去和二嬸說聲對不住,糟蹋了她的一番心意。」楚惜寧仰著一張笑臉,看袁嬤嬤抱著渾身濕淋淋的楚婉玉離開。
二房跟過來的一眾丫鬟婆子也都退了下去,只是面色並不好看。
「姑娘,她可是要往您頭上潑水?」許嬤嬤見人走遠了,讓半月把門關了,連忙拉著楚惜寧的胖手問道,臉上擔憂的神色十分明顯。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脆生生地開口道:「她不敢!」
話雖這樣說,心裡卻著實快意,前世楚婉玉也是這般端著銅盆過來,卻是把那一盆水全潑到薛茹身上,偏偏還哭鬧著不讓薛茹離開,薛茹也不好回屋換衣裳,最後直到衣裳冷透了才趕回去,可她第二日還是病倒了,日後每到下雨天更是渾身發寒。
這些恐怕都是二嬸教的,楚婉玉很小的時候就懂得討好她,同樣也謀算她,如今她只不過把前世的冷水潑到楚婉玉身上,讓她知道什麼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嬤嬤,妳今早才睡下,快回去再躺躺,我帶著落雪她們去祖母那裡請安。」楚惜寧婉言勸道。
許嬤嬤張口還欲說話,但看到自家姑娘臉上認真的神情又把話嚥了下去,最終叮囑了落雪幾句,就親自送她們出了院門。


楚老夫人住在榮壽居,離楚惜寧的院子比較遠,她的小短腿實在是走不快,又是嬌養著的,因此落雪偶爾會抱著她走兩步。
「寧兒給祖母請安。」由人通報進了裡屋,楚惜寧跪了下來,規規矩矩地給楚老夫人行了一禮。
楚老夫人正閉著眼假寐,聽到人通傳說自己那野性子的嫡孫女過來給她請安,心裡還詫異了一下,可此刻瞧著面前的小女娃有模有樣的跪拜,心裡頓時一軟。
「快起來!」楚老夫人話音剛落,身旁的一等丫頭梅香就上前要攙扶她起來。
楚惜寧對著梅香笑了笑,複又低下頭去,輕聲道:「孫女犯了錯,不敢起來。」
楚老夫人以為她是說昨兒個摔下山的事情,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知道錯了就好,都摔成這樣了還想著給我請安,祖母就原諒妳了,下回可不能帶著妹妹爬高,若是摔得重了,妳母親可怎麼活?」雖是這樣說,但她心底還是高興的,又讓人要拉她起來。
楚惜寧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因為父親繼承了侯府,祖母覺得愧對小兒子,因此偏疼了二房,前世楚婉玉又慣會賣乖討巧,外加自己不喜楚老夫人,所以和祖母的關係實則形同陌路,最後自己無所依靠,祖母雖有心要幫上一把,卻也只是面子情罷了。
聽楚老夫人嘴裡只想著楚婉玉,楚惜寧的心裡雖有些失落,臉上卻是不露半分。
「假山那事寧兒已經受了懲罰,今日請罪卻是因為妹妹端水到我房裡,說著要伺候我梳洗,我怕水燙著她就接過盆來,沒想到反而弄得她一身水。我這個做姊姊的沒有照顧好妹妹,所以過來請祖母責罰。」說到最後,她抬起頭悄悄打量著楚老夫人,眼圈紅了,臉上的神色也有些委屈。
楚老夫人原先聽見楚婉玉被潑了水,心裡也是著急,可瞧著楚惜寧如此懂禮,又覺得欣慰。
「寧兒是個好姊姊,不想讓妹妹受累,以後這種事讓丫鬟做就是了,本來就沒錯,哪來的請罪?快過來讓祖母瞧瞧!」楚老夫人瞧見她那水汪汪的眼睛,心裡便軟了一片,不由得張開手把她摟進懷裡,細細打量著。
一旁的梅香瞧著楚老夫人心情好,也過來湊趣道:「大姑娘就是可人兒、招人疼的。」
窩在楚老夫人懷裡的楚惜寧神情有些恍惚,她頭一回和祖母靠得這麼近,暖暖的淡香往鼻子裡鑽,或許是血緣關係,她覺得和祖母搞好關係並不是很難。
「梅香姊姊說的話我可不敢當,我還常在想,平日裡我是不是對人太壞了?」她安心地靠在楚老夫人的懷裡,輕聲細語地接話。
然而這話卻弄得滿屋子人都狐疑地看過來,楚老夫人也低著頭問道:「寧兒這話是從何而來?」
楚惜寧低著頭,最終才抬起頭,抿著紅唇對楚老夫人一笑,道:「平日裡我雖有些淘氣,但是府裡只有一個妹妹,我敢拍著胸脯說,我對妹妹很好。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給了我東西,若是妹妹瞧上的,我都給她送去!」她邊說邊掰著手指頭算,似乎在說給眾人聽她對楚婉玉有多好。
楚老夫人瞧著她一板一眼的模樣,不禁輕笑出聲,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頂。
「祖母知道寧丫頭是個疼妹妹的,這屋子裡的人也都知道。」她很少笑得如此開懷,或許只有在嬌憨的兒孫面前才能放鬆一回。
聽見那聲「寧丫頭」,楚惜寧心裡暗喜,也發覺了祖母慢慢對自己親近,看著屋子裡跟著笑的丫鬟們,她眸光微微閃了閃。
「可是今早我剛起來,妹妹就巴巴地端著滿滿一銅盆的水過來賠罪,說要替我梳洗。那麼重的盆子,再加上熱水,可憐妹妹才四歲,哪裡端得動?我當時就覺得定是我平時做得不好,妹妹才會如此怕我,可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妹妹不要害怕……」她聲音有些委屈,揚起一張粉嫩嫩的小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透著些許迷茫。
楚老夫人的面色一沉,紅唇跟著輕抿了一下,方才還在嬉笑的人都停了下來,暗暗琢磨起這番話。
「玉兒帶著誰過去的?」她輕言哄勸著問了一句。
「先前寧兒嫌人多眼花,就只讓妹妹一人進來。後來妹妹濕了衣裳,倒是衝進來好多人,寧兒頭有些暈看不大清,但袁嬤嬤和墨菊都在的。」楚惜寧歪著腦袋想了想,慢慢地道。
聽她這麼一說,楚老夫人心裡就有了計較,面上卻是不顯半分,反而將她朝懷裡摟了摟,「沒有的事,玉兒只是被姊姊摔下來嚇到了,我們寧兒又乖又懂得疼妹妹。」她臉上的笑容越發慈祥,輕聲哄著她。
「是啊,府裡哪一個不說大姑娘是好的,都說您不愧是侯府嫡女!來,吃塊糕。」梅香也跟著一起哄,同時認真地瞧了她一眼,只覺得這一摔倒比平時懂事了許多。
瞧著梅香遞過來的糕點,楚惜寧笑了笑,接過後卻是不吃,而是先遞到楚老夫人面前。
「祖母先吃。」
楚老夫人瞧著她亮晶晶的眼眸,張嘴就咬了一口,楚惜寧在旁邊也咬了一大口。
「梅香姊姊慣會哄我玩,侯府嫡女得有祖母這樣的風度,我才五歲,現在還拿糕哄著我,可不就把我當個孩子嗎?」楚惜寧紅唇一開一合,口齒不清地說著,挺翹的鼻子微微皺起,卻還是三兩口就把糕給吃完了,直把楚老夫人和屋子裡伺候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好丫頭,怎麼這麼惹人疼哦。」楚老夫人的臉上露出十分滿意的神色,下巴蹭了蹭楚惜寧的頭,又怕碰到她疼的地方,動作顯得小心翼翼。
楚老夫人是京都另一侯府的嫡女,年輕時在貴族圈也是才名在外,只是嫁人之後,人人都認她是侯爺夫人,到如今年紀大了,還有誰記得她?
現在嫡長孫女提起她年輕時的風姿,一時竟覺得感慨萬千,心裡也對這個孫女高看了幾分。
楚惜寧笑嘻嘻地讓楚老夫人碰,甚至還伸出雙手輕輕摟著楚老夫人的脖頸,像一隻乖順的小貓咪一般賴在她懷裡。
「祖母,您瞧!這是父親給我的玉佩,說是開了光的。」楚惜寧坐了片刻,又連忙將腰間的玉佩拿出來顯擺,臉上帶著欣喜的神色。
楚老夫人瞧著她一臉興奮的樣子,整張小臉都似帶著光,怎麼瞧怎麼歡喜。
「妳父親自是疼妳的,下回可不許再爬高了,免得讓他擔心。」楚老夫人的手順勢摸了她的小臉一把,不忘輕聲叮囑她。
「寧兒明白,祖母也是這麼疼愛爹爹的,總想把最好的都給他。」楚惜寧認真地點了點頭,說罷,自己抓起盤子裡的一塊糕塞進嘴裡。
聽她這麼一說,楚老夫人也想起自己原來疼兒子的時候,只是她更偏疼小兒子……
瞧著懷裡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娃娃,她心裡輕歎一口氣,將手上戴著的佛串子擼了下來,繞了兩圈親自帶在女童的小手腕上。
「怕妳父親那玉壓不住妳這性子,祖母這串佛珠自年幼時就戴著,現在送給妳,寧丫頭以後就都會平平安安的。」楚老夫人握著那肉肉的手腕,順便拍了拍,輕言哄道。
楚惜寧不禁怔了一下,上輩子她得了祖母的東西還是出嫁時,沒想到這回說了幾句話就得了寶貝。
整個侯府都知道,楚老夫人日日戴著這串佛串子,如今竟就這麼許了她,再加上那番關愛的話語,她一時間有些激動。
「怎麼了?」楚老夫人瞧懷裡的孩子一動也不動的,便輕輕拍了一下。
不料楚惜寧竟「哇」的一聲哭出來,把四周的丫鬟婆子嚇了一大跳,楚老夫人和梅香更是不停哄著。
「寧丫頭這是怎麼了?可是頭疼了?」楚老夫人被她嚇了一跳,連忙細細打量她。
「不疼,祖母把、把這麼好的佛串子給了我……我、我高興的……」好不容易止了哭聲,楚惜寧抽噎著,斷斷續續地道。
滿屋子的人聽她說完,都不由得笑了起來,特別是楚老夫人,更是笑得開懷,直把她摟在懷裡,乖啊肉的喊著。
楚惜寧看了看四周笑嘻嘻的人,跟著不好意思起來,哭哭笑笑間,她都有些佩服起自己了,但看著手腕上烏黑的佛珠,她只覺得自己這次的金豆子掉得值。
畢竟是小孩子的身體,又是請罪又是討祖母歡心,她累得很,默默打了個哈欠,竟就窩在楚老夫人的懷裡睡著了。
「奴婢抱姑娘回去吧。」落雪瞧著自家姑娘把老夫人哄得那樣開心,早前都有些驚住了,但聯想著昨晚上姑娘的吩咐,和今早對付二姑娘的樣子,也就微微釋懷了。
姑娘這一下子摔的,竟多長了心眼,知道要討好老夫人了。
「外面冷,就在這裡睡吧。」楚老夫人擺擺手,屋子裡的人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瞧著老夫人生怕驚到大姑娘的樣子,又想起老夫人喜歡小孩子,梅香索性就走到跟前,試探地說了一句,「老夫人昨晚上也沒睡好,不如現在和大姑娘在床上躺一躺?」
楚老夫人微微遲疑了一下,可瞧著楚惜寧雖然睡得熟,小手卻還拉著她的衣袖,心頭不禁一軟。
「也罷,就陪著寧丫頭躺躺。」
她點了點頭,自然有人將楚惜寧抱到裡屋的床上,梅香則替她脫了外衣,服侍著她躺下。
楚老夫人剛在旁邊躺好,楚惜寧就側過身,窩進她的懷裡。
剎那間,楚老夫人就覺得眼前的小孩子比往日遭人疼得多,楚婉玉平時再怎麼得她疼愛可都沒和她睡過,這般想著,她就摟著楚惜寧的後背,一會兒也沉沉地睡了過去。

正睡得半夢半醒,隱約聽到屋外傳來人的說話聲。
楚老夫人輕咳一聲,梅香立馬就走了進來,靠近她耳邊,壓低聲音道:「二夫人在外面,說是二姑娘回去之後雖立刻換了衣裳,可這會子還是發燒了。」
楚老夫人聽了,微微一驚,又怕吵醒身邊的楚惜寧,由梅香服侍她起來,一直走到外間才稍微放大了些音量。
「怎麼就發燒了?讓她進來。」楚老夫人的眉頭輕輕皺起,語氣有些不滿。
楚老夫人姓盧,二夫人也姓盧,兩人是遠房的親戚關係。
當初楚老夫人替長子楚昭求娶門當戶對、炙手可熱的將門千金薛茹,到了得寵的小兒子這裡,她怕高門嫡女壓制著兒子,遂就從自己娘家那裡選了個女孩兒。
盧氏本來在院子裡忙著照看楚婉玉,已弄得焦頭爛額,又聽到消息說大姑娘去老夫人那裡請安,過了很久都沒出來,這才巴巴地過來,原本聽著小丫頭說老夫人睡了,她還心裡疑惑著,沒想到梅香會親自出來請她進去。
「老夫人這會子歇下,晚上若是睡不著可怎麼辦?」盧氏輕聲開口,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
梅香輕輕地勾起嘴角笑了笑,柔聲對她道:「二夫人放心吧,奴婢心裡有數的,老夫人只是瞇一會兒,誤不了晚上的。」
待盧氏要打探楚惜寧的事情時,眼瞧著已經到了外間,連忙閉上嘴巴,臉上露出哀戚的神色,紅著眼眶走了進去。
「給老夫人請安,兒媳來請罪。」她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楚老夫人本來心憂楚婉玉的情況,聽盧氏說來請罪,遂想起楚惜寧方才說的話,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楚老夫人的聲音壓得極低,似乎怕吵醒裡屋的楚惜寧,「小點聲,寧丫頭在裡屋睡覺。」說罷,她使了個眼色,梅香立馬攙扶著盧氏起來。
聽到這句話,盧氏的眼皮一跳,乾笑了兩聲,「昨兒個聽說大嫂沒出月子就衣不解帶地照顧大姑娘,我還以為摔得嚴重了,現在看來寧兒也是有福的,那我就放心了。」
聽著她的話,楚老夫人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眼皮不抬地問:「妳這是要請什麼罪,說來我聽聽。」
盧氏悄悄抬眼打量了老夫人一下,看她面無表情,心裡有些沒底。她原本想著,楚惜寧把水潑在婉玉身上,把婉玉弄得全身濕透,她卻活蹦亂跳地來請安,心裡難免不滿,可現在瞧著老夫人這架勢,便吃不透老夫人心中所想。
「昨日兒媳聽說兩個姑娘玩耍,寧兒從假山上摔下來,怕寧兒惱了玉兒,就想著讓玉兒端著水去伺候寧兒一回,算作賠禮道歉了,不想玉兒回來時衣裳都被水潑濕了,媳婦替她換了衣裳,這才發現她發了高燒。」話音剛落,盧氏就掏出手絹,嚶嚶地哭了起來。
一聽說是她讓楚婉玉端的水,楚老夫人心裡就竄出一團火來。
「妳這話說得我不愛聽,她們姊妹倆一向處得跟一人似的好,寧兒怎麼就會惱了玉兒?寧兒這個做姊姊的,剛才就過意不去,說是待會還要給妳請罪去呢,妳倒好,指使著玉兒那麼點小人端個重盆子,病了能怨誰?」楚老夫人當場就發作了,板著一張臉,對著眼前的二兒媳冷聲呵斥。
盧氏被她嚇了一跳,她嫁進來幾年了,老夫人從來沒這麼不給她臉面,此刻當著丫鬟的面就訓斥她,難免弄了個大紅臉。
「姑姑。」盧氏拿著帕子擋住臉,嘴裡卻委屈地喊了一聲。
與此同時,在裡屋躺著的楚惜寧輕輕睜開了眼眸,聽得這話不禁在心底冷哼一聲,二嬸正是仗著婆母是姑姑,自己的夫君又是得寵的才會背後使手段,沒少說祖母喜歡她不喜歡薛茹,鬧得薛茹心裡也不舒坦。
楚老夫人聽了,卻連眼也不抬,盧氏這麼些年的花花腸子她早就看透了,每當有所求的時候就親熱地喊聲姑姑。
「兒媳這也是沒法子,雖寧兒和玉兒姊妹倆好,大嫂也是大度的,但我怕底下那些下人亂嚼舌根,沒得作踐了我們玉兒才出此下策,寬慰寧兒的心。」盧氏說著又哭了起來,眼睛紅紅的,任誰瞧著都覺得可憐。
楚老夫人見狀,輕歎了一口氣,示意梅香一下,盧氏就被攙扶起來了。
「妳也是個不長進的,那些下人如何能到主子面前嚼舌根?以後別使這種手段,沒得寒了寧丫頭的心。」楚老夫人抬頭看了她一眼,捧著茶盞灌了一口,卻不讓她坐下。
盧氏擦乾了眼淚,瞧著楚老夫人臉色緩和,心裡就有些高興,連忙上前幾步,頗有一副再接再厲的架勢。
「母親,兒媳原本也沒這麼想,偏生照顧大姑娘的那些丫頭婆子們都被嫂嫂關在柴房裡,就怕日後會有什麼流言蜚語,兒媳這也是防患於未然。」盧氏聲音壓得有些低,但也足夠讓人聽見了。
楚老夫人沉吟了片刻,臉上神色一肅,「綠竹那丫頭呢?大姑娘摔下去這事,過幾日我一定要親自問她!」
楚惜寧暗暗咬緊了牙關,二嬸真是欺人太甚,前世拿丫頭婆子作筏子,讓薛茹背上了苛責下人的名聲,這輩子還不放過,硬是要拿出來說事,不過這倒讓她想起綠竹這丫頭了。
綠竹是從祖母這裡出去的,祖母身邊四個大丫頭,梅香和幽蘭自己用著,綠竹給了她,墨菊給了楚婉玉,恰好占足了梅蘭竹菊。
前世祖母遷怒,多半有綠竹就這麼被發賣出去的因素,且聽說剛出去不到半個月就不明不白的死了,還鬧到滿侯府皆知,更加坐實了她娘親苛責的名聲,估計這又是二嬸使得手段。
「嗯……」她輕輕發出兩聲,貌似剛睡醒的樣子。
梅香立馬就進來了,手腳麻利地替她穿衣洗臉。
「大姑娘睡得可好?」梅香替她抹上香膏,牽著她的小手走了出來。
楚惜寧點了點頭算是回答,眼神還有些迷離,似乎還沒睡醒。
她搖搖晃晃地走到楚老夫人面前,直接乖巧地窩在她的懷裡。
「二嬸來了,侄女跟您說聲對不住了,浪費了您的一番心意。」楚惜寧說著就要起身行禮,卻被楚老夫人一把按在懷裡。
「寧丫頭剛起身,別著了涼。」楚老夫人捏了捏她的小手,沒覺得涼才放下心來。
盧氏在一旁瞧著,微微瞪大了眼睛,又覺得自己太驚詫不妥,連忙垂下頭去,心底卻是驚疑不定,心道:什麼時候自己這個心性急躁的大侄女有功夫把老夫人哄得這麼開心了?
「是嬸子想錯了,妳們姊妹自小在一處,本就親密無間,想來寧兒也斷不會怪到玉兒頭上的。」盧氏依然站著,可老夫人沒讓她坐,她自是不敢坐,當著晚輩的面,她覺得有些尷尬。
「二嬸這麼想定是平時寧兒做得不夠好,二嬸放心,我就這麼一個妹妹,自會護到底的。只是我一想起早上的事,心口就疼得慌,二妹妹端了那麼重的盆子,袁嬤嬤在旁邊跟著都不曉得搭把手,這事若傳出去,人家會說侯府二房嫡女還需要端著盆子去伺候人?」楚惜寧窩在楚老夫人胸口處,半睜著眼眸輕聲說道。
她的聲音透著一絲嬌弱,彷彿還未全醒,帶著一絲糯糯的甜,似乎要融到人的心坎裡。
「這個老婆子定是仗著玉兒年紀小欺負主子呢,妳瞧瞧給玉兒找的是什麼奶嬤嬤?當初若是跟妳嫂子一起挑,也不會出現這種事!」楚老夫人呵斥了兩句,臉上明顯露出不耐的神情。
第三章 童言童語警示父母
當初薛茹生下楚惜寧的時候,薛家那邊親自挑了四個奶嬤嬤過來,那時候正好盧氏也懷了孩子,薛茹就讓她也跟著挑一個。
無奈盧氏怕薛茹使手段,推辭了,現在被扒拉出來,楚老夫人自然多說了幾句。
「是、是,兒媳回去就提點她,不會讓她猖狂的。」盧氏的臉上露出訕訕的表情,卻還是不肯發落袁嬤嬤。
見狀,楚惜寧眉頭輕輕挑起,小臉上就帶了一絲不滿,她對著盧氏脆生生地道:「妹妹年紀小,被欺負了指不定不敢說,明知是個不好的還要放在身邊,等到帶壞了妹妹,二嬸再想著教就晚了。」
聞言,盧氏一驚,抬起頭細細打量起楚惜寧,還是那張傲氣十足、依然帶著不耐煩的小臉,可聽著這話,她心裡猜不透這娃娃是故意,還是單純為了妹妹出氣,不然話裡話外怎麼都是要換掉袁嬤嬤?
「就依了寧丫頭的話,將那婆子打發了出去。妳身為母親的,不可怠慢了。」楚老夫人的眼眸輕輕瞇起,想到這二兒媳命苦,親生母親死了之後被後母揉搓了幾年,就失了嫡女的架勢,可萬萬不能讓她帶壞了楚婉玉。
盧氏連忙低頭應承下來,心裡卻有些不甘,但只敢拿眼悄悄打量楚惜寧。
墨菊從楚老夫人這裡出來後,沒幾日就一心對著玉兒,可是花了袁嬤嬤不少力氣,平日裡對付大嫂,袁嬤嬤也是計謀連連,要打發了還真的捨不得。
楚惜寧知道盧氏一直在打量她,卻裝作不知,但心裡暗暗有了計較。
「祖母,您可得替我做主。」她放下手中正在啃的糕點,拍了拍小手上的碎屑,輕輕拉住楚老夫人的衣袖,紅唇嘟起,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
楚老夫人見狀,連忙捧著她的小臉,嘴裡連聲問著怎麼了。
「我去假山上玩,那些伺候的人都跑不見了。母親心疼我,要打發了那些下人,我想著不行,一個兩個躲懶就罷了,可那天竟全部都跑沒了,定是有人要作踐我呢。」楚惜寧邊說,臉上就露出憤憤的表情,同時悄悄打量著盧氏的神色。
果然瞧見盧氏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低下頭去,手指不安地絞著帕子。
楚老夫人的神色一凜,不過片刻功夫她腦子裡就轉了幾個彎,轉頭看向盧氏,只是盧氏已經回過神來,臉上跟著露出憤恨的表情——
「是哪些不長眼的東西,大姑娘矜貴著呢,竟敢這般怠慢!」
楚惜寧微微抬起頭,瞧著楚老夫人的臉,柔聲道:「少不得要祖母幫我問一問那些丫頭婆子。」
楚老夫人一口應了下來,梅香也不含糊,帶了幾個婆子,立刻和落雪回了楚惜寧的寧樂齋,把那些下人移到榮壽居的柴房看守著。
盧氏見楚老夫人不再理會她,只一心逗著楚惜寧說話,祖孫倆一個著意寵愛,一個有意討好,端的是一片嬉笑的場景。
她自覺插不進一句話,又擔心仍然躺在床上的楚婉玉,便連忙告辭退了出去。

楚惜寧陪著楚老夫人用了午膳,又說要去薛茹那裡請安。
楚老夫人覺得她孝順,一高興,讓梅香從庫裡取了老參給她帶去,囑咐她寬慰薛茹好好安養。
「祖母,等弟弟大了,我和他一起來孝敬您。」楚惜寧看著替她理衣裳的老夫人輕聲道,順便還摟了一下她的脖頸。
「好丫頭,快去吧,妳母親該等急了,路上慢點。」楚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小臉蛋,看著落雪攙著她的手安安穩穩地出去,心裡才算踏實了。
「老夫人,大姑娘真是大了,有姊姊的樣子了。」梅香指揮著幾個小丫頭收拾桌上的碗筷,輕輕說笑了一句。
卻見楚老夫人臉色一沉,沉聲道:「去把那起子膽大包天的刁奴帶上來,我要親自過問。還有,綠竹那丫頭怎麼也跟著鬼混了?」
梅香聞言心頭一顫,連忙撩起簾子出去了,心裡卻歎了一口氣,綠竹是從老夫人房裡出去的,如今卻出了這事,若是沒有好的理由,只怕不止要挨板子了。


還沒進屋,繡線就迎了出來,手裡拿著一件厚厚的披風,一下子將楚惜寧包在裡面抱了起來。
「剛開春,外面冷著呢,也不加件衣裳,小心凍著姑娘。」繡線瞪著杏眼看向一旁的落雪,語氣裡夾雜著些許嗔怪。
「好繡線,我身子好著呢。娘親怎麼樣?頭還暈嗎?」楚惜寧連忙拉住繡線的手腕,聲音嬌嬌軟軟的,還帶著幾分討好。
繡線看著懷裡瞪著大眼睛的小主子,心頭又是一軟,手臂微微用力掂了掂,覺得重了不少這才放下心來。
「夫人本來頭有些暈,張嫂子不敢怠慢,忙叫著大夫來瞧。開了幾服方子,老爺又過來看著夫人把藥喝了,如今發了汗躺在床上,已經好多了。聽說姑娘來了,連忙讓奴婢來迎呢。」繡線仔細地道,想起昨日姑娘那懂事的勁,她心裡就是一陣歡喜。
楚惜寧聽了便點點頭,乖乖地窩在繡線的懷裡,進了裡屋就瞧見歪在床上的薛茹。
「快到娘親這裡來。」薛茹瞧見她,臉上就露出幾分柔和的笑意,衝著她招了招手。
繡線替楚惜寧脫了披風,就見她先乖巧地給薛茹行了一禮,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到薛茹身邊。
「今早上是怎麼回事兒?我聽說妳那裡鬧得厲害。」薛茹拉著她的手,臉上的表情充滿擔憂,就怕自己捧在手心裡的幼女被人算計了去。
繡線早早地就把屋子裡的丫頭都遣了出去,獨留她們母女兩人說話。
楚惜寧簡略地將今早上的事情說了,又把在楚老夫人那裡的事也說了,對薛茹輕聲道:「娘,我瞧著妹妹一進屋就不像是來伺候我的,倒像是在找其他人。」
薛茹一聽她說完,臉上就閃過一絲厲色,冷哼了一聲,「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我不與她一般見識,如今倒把肚子裡那些骯髒心思教給了女兒,好好的姑娘家都要被她帶壞了。」
楚惜寧自然知道娘親是在說盧氏,也在心裡大大贊同了一把,上一世二嬸就把自己這個侯府嫡女帶的伏低做小,還抬了青樓女子進門討夫君歡心,現在光想著就覺著噁心。
「娘,您把家事都交給二嬸,到時候她會不會欺負我?」楚惜寧抬起小臉,露出擔憂的神色看向薛茹。
薛茹看得一驚,自知方才脫口而出的話嚇到了女兒,趕緊摸了摸她的頭,安撫道:「沒事,我們寧兒是侯府大姑娘,誰都越不過妳去,若是哪個不長眼的怠慢了妳,告訴娘親,娘親整治他!」
薛茹是將軍府的嫡女,薛老將軍就得了二兒一女,這麼個寶貝女兒自是嬌養長大的。
她剛嫁進侯府時還好,可等盧氏嫁進來之後,倒是被使了不少絆子,不過她不稀罕搭理,沒想到讓人變本加厲。
「我自是知道,就怕別人不知道。」楚惜寧聽到薛茹的話,不由得板起了一張臉,正是這種娘親不與人見識的心態,才在上一世讓盧氏慢慢滲透了侯府,搞得那些下人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子。
瞧著懷裡的孩子變了臉色,薛茹心裡也跟著一驚,瞪大眼睛、肅著聲音問:「可是有誰在寧兒面前胡說八道了?」
「娘,那日我摔下假山,身邊伺候的人一個都不見了,要說這其中沒人動手腳,我可不信。即使日後娘親再換一批人來,可時日久了,難保不會聽別人的話。而且如今我和娘親說一會子話都要遣了人出去,娘親,這還是我家的侯府嗎?」楚惜寧抬起頭認真地道,白瓷般的貝齒咬住下唇,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
薛茹微微一怔,下意識地看向自己懷裡的女孩兒,平日裡調皮搗蛋的勁兒都沒了,想著自己不與人一般見識竟會讓孩子如此沒有安全感,心裡就有所愧疚。
孩子最是敏感的,她能很快地察覺出周圍的環境,特別是那一句「我家的侯府」,猶如一道閃電劈中了薛茹。
「好孩子,妳還小不懂。但這次妳二嬸對妳出手了,娘親定要她好看,可發作了也有老夫人頂著,說不準還得讓她反咬一口……」薛茹微微攬緊懷裡的女童,心裡感慨萬千,嘴裡下意識說出心中所想。
楚惜寧撇了撇紅唇,她知道薛茹所說不假,楚老夫人護著二房不是一日兩日了,而且因為薛茹得了楚昭的喜歡,導致屋裡除了兩個通房,連抬成姨娘的一個都沒有,盧氏整日在楚老夫人那裡亂嚼舌根,善妒的名聲是跑不了的。
「我只是說與娘親知曉,娘親要養好身子,再給寧兒生弟弟妹妹。老人家寵愛幼子長孫是難免的,嫡長孫女和嫡長孫都是娘親所生,祖母再怎麼偏心也要寵愛我和弟弟。」楚惜寧奶聲奶氣地道,偏生這幾句話一點都不像一個五歲孩子所說的。
薛茹摟著她,不由得紅了眼眶,「好孩子,可是許嬤嬤教給妳的?老夫人不喜歡娘親,連帶著妳也跟著受累了。老夫人是妳的祖母,妳討了她的歡心,她也能捨得送妳佛串子就證明她是疼妳的,日後也莫要因為母親就和老夫人生了嫌隙,乖乖的帶著妳弟弟多孝敬她。」
說罷,她在心底輕歎了一口氣,她嫁進來六年多,楚老夫人始終不喜她,加上自從她頭胎生了姑娘後,楚老夫人就沒少往大房塞人,若不是楚昭頂住壓力,說不定庶長子都有了。
楚惜寧本想著要多扭轉娘親的思想,一定要奮起精神不能讓著二房,一口氣都不能讓,但瞧著薛茹在坐月子還得想著糟心的婆媳關係,就乖乖閉上了嘴巴。
「娘親,我一定當好楚侯府的嫡姑娘,誰都越不過去。您好好歇著吧,我去瞧瞧弟弟。」楚惜寧幾乎是賭咒般地說了這麼一句。
她早就想明白了,這一世楚侯府裡,誰都別想越過她去!
薛茹也有些乏了,瞧著她自己彎腰穿著繡鞋,眸光裡露出疼惜的神色。
楚惜寧剛出了屋門,就瞧見楚昭遠遠地過來了。
楚昭身穿一身青色的長袍,眉眼間帶著幾分京都貴公子的氣魄,在一幫紈褲子弟鮮衣怒馬的時候,他已經考了功名回來,繼承侯位又早,現在又得了長子,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爹。」楚惜寧邁著小短腿跑過去,高聲叫喊了一聲,一把撲到他的小腿上。
瞧著洋溢著朝氣的女兒,楚昭心裡一軟,可看到她頭上裹著那扎眼的布條時,臉色又黑了幾分。
「站好!」
充滿威嚴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楚惜寧抬起頭瞧到他的目光,立馬低頭站好,不再往他身上黏。
「女兒知錯了,不該帶著妹妹爬高,不該讓祖母和爹娘替我擔心。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女兒該愛惜自己。」楚惜寧主動承認自己錯誤。
自家這本該年少輕狂的爹,偏生喜歡在她面前板臉訓人,訓斥的時候巴不得引經據典說了一籮筐,但疼起她的時候也絕對不含糊,只是前世母親離世後,她因為父親帶回了外室而怨恨他,父女倆就沒再親近過。
「知道就好,一定要記住,莫再讓妳娘親擔心。」楚昭見平日裡寵愛的小女兒此刻乖乖低頭認錯,心裡也覺得滿意,於是緩和了口氣。
楚惜寧哪能聽不出他的意思,再次狗腿地趴在他的小腿上,死活不鬆手,還抬起一張小臉,笑嘻嘻地道:「難道爹爹就不擔心我?女兒得了這麼好的玉,還沒謝過爹爹呢。」
說著,她順勢就抓起繫在腰間的玉佩,踮起腳尖似乎要讓他看,卻感覺到身子一輕,眨眼間,她整個人都被楚昭抱在懷裡了。
「妳呀……」楚昭剛開口,準備繼續教導兩句,哪知懷裡的小丫頭就在他的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弄得他一怔。
周圍跟著伺候的丫頭見了,一時憋不住,發出輕笑聲。
張嫂子正要來回事也瞧見了,不由得在心裡歎了一句,還是大姑娘有法子讓老爺高興。
「爹,我們先去瞧瞧弟弟吧,我還沒瞧過呢。讓娘親先睡一會。」楚惜寧兩隻小短胳膊十分困難的摟住他的脖頸,賣力討好地說道。
「下回萬不能這樣了,姑娘長大了就該知禮。」楚昭頓了一會兒,掩飾地說了一句,不想卻是觸到了楚惜寧的傷心事。
上一世父親慘死牢獄,父女倆連最後一面都沒見過,想著父親即使到了最後時期,也拖著病體替她這個不爭氣的女兒奔走,她卻聽信旁人的閒言碎語,不能理解父親,反而埋怨他,心中就是一陣愧疚。
「寧兒再大也是爹爹的姑娘,爹爹得護著我,不能不要寧兒。」楚惜寧低低地說了這麼幾句,更是怕楚昭跑了似的,緊緊摟住他的脖頸。
楚昭微微愣了愣,轉而又笑了,心想女兒終究年紀小,從假山上摔下來也怕了,才會這般反常。
「好,爹爹就護著妳。走,我們去瞧弟弟。」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邁開了大步子往西廂那邊走。
進了屋,小小的嬰兒裹著柔軟的紗被躺在小床上,眼睛都沒睜開,依然睡得正歡。
楚惜寧趴在旁邊瞪大了眼睛瞧著,甚至伸出小手摸了摸他嫩滑的臉頰。
當手掌觸摸到那一片溫軟時,她覺得很神奇,這個小嬰兒以後將和她相互扶持,生活在侯府裡,與她的父母一起成為她的助力。
上一世父親死在獄中後,沒幾日弟弟便死在了井裡,可恨當時她並不知情,等到知曉之後,連弟弟的屍體都未看到一眼。
「爹爹,以後我們一家人要好好生活,等我和弟弟長大了,就孝順您和娘親。」她回過神抓住楚昭的大手,極其認真地說了這麼一句。
楚昭愣了一下,低頭看著眼前年幼的長女,心裡暗暗驚奇,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想著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他把疑惑壓在心底,摸了摸她的頭頂,道:「那是自然,以後莫要讓為父和妳母親擔心了。」說罷,衝她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臉上那抹意氣風發倒讓楚惜寧看得有些呆了。
「好了,走,別打擾弟弟歇息。」楚昭怕她待久了再鬧出什麼來,就站起身牽著她的手出去了。

晚間,楚老夫人那邊派人來傳話,說是這幾日晚膳都不用過去伺候了,兩房待在自己院子裡用。
屋內正好也暖和,薛茹索性就下了床陪著夫君和女兒一起用膳。
飯桌上,楚惜寧拿出楚老夫人送的佛串子,在自家老爹面前狠狠地顯擺了一番。
薛茹瞧著她那張因為得意而泛著紅暈的小臉,心裡也是歡喜萬分。
「娘,祖母和爹爹都送了東西,您也送一件給女兒壓壓驚唄。」楚惜寧偏過頭,嘴巴微微抿著,露出臉頰上的兩個小梨渦,顯得異常可愛。
「妳個鬼機靈,好似娘若是不給妳就不疼妳一般。妳這小人兒,又不用打扮又不用戴珠釵,娘這兒有什麼好的,妳若瞧上了就直說。」薛茹點了點她的額頭,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一旁的楚昭也露出看好戲的表情,就等著看楚惜寧能提出什麼要求來。
楚惜寧噘起嘴巴,因為薛茹的提醒,她才發現自己的確沒什麼可求的,當下便瞪大了眼睛,當真細細查看起周圍有什麼心儀的東西。
「做賊呢!四處張望成什麼樣子?等娘出了月子,可得考問妳的功課。」薛茹瞧她眼珠子直打轉的模樣,想笑又勉強憋住,只肅著臉嚇唬她。
一聽到「功課」二字,楚惜寧立馬皺起了眉頭。薛茹相當重視她的才學女紅,三歲就開蒙了,估計馬上就要請專門的女紅先生來教她了。
「娘親,院子外面的海棠花開得真好看,您讓繡線姊姊折幾枝給我。明天給祖母請安的時候,我就戴一朵在頭上。」她正好看到窗子外開得正好的海棠花,不由得眼前一亮,順帶著岔開了話題。
楚昭夫婦倆哪會瞧不出自家姑娘那點心思,卻也不點破,兩人相視而笑。
「行啊,妳明日去請安,正好抱個瓶子插幾枝花送給母親。」薛茹點頭應下。
一家三口在一桌,又不用立規矩,因著楚惜寧這個小淘氣鬼,薛茹還多用了半碗飯。
一旁伺候的繡線見了,拚命往楚惜寧碗裡夾菜,嘴裡也不停地誇她,直把楚惜寧弄得不好意思了才作罷。

當晚,楚昭沒去通房那裡歇息,直接宿在了薛茹這裡。
兩人躺在床上的時候,楚昭就把今日楚惜寧所說的話告訴她。
薛茹聽了,皺了皺眉頭,跟著說出楚惜寧勸慰她的話。
「我當她是個懂事的,二弟也常常誇她賢慧,卻不想竟把算盤打到寧兒的身上。等妳的身子爽利了,一定要給她點顏色瞧瞧,否則她還真不知自己是誰了。」楚昭剛聽完就沉了臉,恨聲說道。
大房五年來就得了這麼一個楚惜寧,可說是疼在心尖上的,哪能讓其他人如此作踐?女兒他自己都捨不得訓,如今倒讓人家當槍使了。
薛茹抿了抿紅唇,輕歎了一口氣,「往日裡我不和她計較,多是看在母親和二弟的面子上,否則鬧得家宅不寧,我哪裡能討得了好?」
她不好直說是楚老夫人的原因,但楚昭也猜了出來,他沉默片刻,眉頭緊緊皺著。
「那也不成,內宅的事情我沒法子動手,就只能靠妳。寧兒的性子頑皮,我倒不怕她吃虧,就怕有人把她往壞處引。好在今日聽她說,母親肯和她親近,我也放心不少。」過了半晌,楚昭才開口,只是語氣帶著些許的苦澀。
楚老夫人偏心得太厲害了,即使楚昭是男兒,不拘小節,但想著自家母親偏疼弟弟,心裡也是一陣不舒服。
夫妻倆又說了一會子話,都帶著膈應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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