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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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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100601

《南境之后》

  • 作者寄秋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1/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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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300
  • 優惠價:NT$ 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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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是郎騎竹馬來,遶床弄青梅,
他倆是有事他背鍋,無事寵青梅,
偏他寵上了癮,還想愛她往後幾十年……


她擁有威震嶺南的王爺父親,本身有郡主頭銜,
又文韜武略,賺錢點子滿滿,
憑什麼要因為皇伯父的忌憚,意圖透過她壓制她爹,
任由對方拉郎配,給太子妃的花心兄長當繼室?
她當然搶先一步挑夫君,挑中的便是汝南王世子,
不說他也有被皇上亂點鴛鴦譜的危機,兩人利害一致,
光是他一張盛世美顏完全符合她的喜好,
又是她爹的弟子,兩人青梅竹馬知根知底就加分加滿,
再瞧瞧她分明是帶人出門追查連環殺人魔,
也能剛好救下被追殺的他,這不是天定的緣分是什麼,
嗯?他倆本來的賜婚對象千里迢迢來了?
不好意思,她還有女煞星的名頭,想跟她搶人得掂量掂量呀!
寄秋
星座:愛恨分明的天蠍。
最愛的休閒活動:看鬼片,從中找樂子。
最愛的食物:牛肉麵。
最討厭的季節:寒冷的冬天。
個性:天不怕,地不怕。
高中三年所有老師的評語──「樂觀而不進取。」
(秋仔說:人生在世不爭不求,盡自我本分就好。)
寫作是一輩子的事業,秋仔自許要寫到不能寫為止,
而寫作是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秋仔樂於接受一切挑戰!
穿越之後怎麼活?
 
以前曾經看過有人討論過如果穿越了會怎麼做,大家發言踴躍,而我看了一秒想的就是去死一死。
衛生環境、醫療飲食,還有語言,是一定要面對的難題,再者還有身分差異,穿越了絕大機會是平民,萬一是奴隸就是等死的命,至於成為高官顯貴甚至皇家子弟,根本要是氣運之子吧,這我想都不敢想。
寄秋新書《南境之后》的女主角穿成親王之女、皇家郡主,就是氣運之子,她大可享受父母寵愛,囂張跋扈任意妄為的過一生,但她沒有——她很清楚在幸福的表象之下潛藏著怎樣的危機。
無論穿成什麼身分,每個人都有要承擔的責任,甚至或許穿成金字塔頂端的人群,承受的壓力又比尋常人還要多。
封建時代裡,皇權的威脅無所不在。
女主角是囂張,可她的囂張背後是因為她文武雙全,絕對能扛起藩地重任,而她鍛鍊出這樣的能耐,是為了替父母分擔重任,是出自於愛。
女主角是反抗皇權,拒絕賜婚,可這是因為她看出了皇上疑心病過重,單純的退讓只會讓他得寸進尺,她不願意自己和家人繼續委屈,賠上一生。
她的堅毅和用心,讓她能夠走得比愚蠢自私的太子還要遠。
在看女主角大殺四方、大呼爽快之時,我也看見了她對於自己羽翼下眾人的愛,更看見男主角和她父王那身後的愛情以及親情。
冷冷的寒冬裡,最適合來一本這樣爽快愉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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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救下美少年
噠噠噠……
是馬蹄聲,由遠而近,數騎。
接著是馬車聲,或者說馬拉車較為妥當,一匹看似歪脖子的棕色老馬拉著一輛兩輪的小拖車,上面坐著個放蕩不羈的瘋和尚。
他腳上一雙露趾草鞋,穿著灰撲撲僧衣,乍看之下不怎麼起眼,就是一個和尚,年紀嘛,當真看不出來,介於三十到五十歲之間,眉宇清秀帶煞氣。
最重要的他不吃齋唸佛,對菩薩頗為不敬,右手提著一罈酒,左手是啃了一半的燒雞,神色愜意的哼著花街柳巷盛行的十八摸,一腳橫跨車轅上,快樂似神仙。
不過他也不是這行人的首領,只是個比牛馬高一等的隨從,在他面前身披丁香色繡鳳凰展翅圖樣披風,騎馬走在前的女子才是他該供著的菩薩,她一句話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和尚,你可不可以別吃了,太難看了,一路上就看你吃個沒完,活似餓死鬼一般。」在穿著丁香色披風女子身旁,侍女打扮的小姑娘忍不住開口,她看起來約十五、六歲的樣子,身著紅色勁裝,有著武功底子。
「素太久了,不吃補不回來,小夭月,妳不覺得和尚我瘦了很多嗎?全身皮包骨,缺少油水。」一副骨頭架子,連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身子輕得風一吹就飄走了。
其實他挺有肉的,就是離他的標準差了些,君子不重則不威,他朝彌勒佛看齊。
「不許叫我小夭月,從你口中一喊都像青樓裡的小桃紅,還有,你分明長膘了,把你脫光了往豬舍裡一扔,哪分得清是人還是豬,宰了剔肉也上百斤。」那一身橫肉著實可恥,就沒見到瘦的。
「嘖嘖嘖!還調戲起和尚,是人是豬還不是得餵食,有勞小夭月了,和尚就靠妳吃喝了。」大言不慚的和尚啃起雞脖子,那牙口好得連雞骨頭都能嚼碎,不見吐骨。
「想得美,自個兒找食。」夭月啐了一口。
「和尚化緣,阿彌陀佛,施主施捨三口活命飯。」他雙手合掌,做出佛門弟子的虔誠樣。
「我呸,你吃的是飯嗎?給你一頭老虎都能啃得只剩下皮。」他胡吃海吃,什麼都吃,唯一不吃青菜豆腐。
「那妳打頭老虎讓和尚大飽口福,我估計還能吞下半頭鹿。」他拍拍微凸的肚皮,表示海納百川,再多也不嫌棄。
「不要臉的和尚,你的臉皮也太厚了……」夭月都想打和尚了,被他氣得不輕。
「好了、好了,你們鬧夠了沒,打出嶺南一路上鬥嘴鬥到現在,也不怕吵了郡主。」一名黑衣男子冷峻沉目。
十二龍鐵衛之首龍一一開口,其他兩人訕然閉嘴,一個繼續喝酒,一個橫目瞪和尚。
另一名男子一張臉像泡在水裡的千年老木,陰沉沉,硬邦邦,從他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無七情六慾,他冷然道:「看天邊的雲有點沉了,八成快下雨了,要麼淋雨趕路,天黑前看能不能找到借宿的民家,否則就紮營吧!」烏雲從東邊飄了過來,黑鴉鴉的一片,一旦下雨,雨勢不小。
「你讓我淋雨?」丁香色披風的女子終於開口,綿軟的女聲像乳燕嬌啼。
冷面男子神色依然未變,「這是不得不的考量,請郡主體諒。」他能力有限,沒法弄出一間遮風蔽雨的屋子。
豔如牡丹的女子一揚彎彎柳眉,「風沐功,你看本郡主是個能吃苦耐勞的人嗎?若讓本郡主受了風寒,你十顆腦袋也不夠我父王砍,他這人脾氣暴戾。」
說自己親爹暴戾真的好嗎?這閨女是親的吧!不是前世的仇人?眾人為嶺南王默哀。
軒轅勝天是當今皇上唯一同母所出的兄弟,亦是當代令人聞風喪膽的戰神,戰馬所到之處,敵人擲了武器跪地求饒,戰功彪炳,攻無不克,一把紅纓槍能連挑敵軍十七名將領。
當年他與皇上還是默默無聞的兩名皇子,一文一武,不受重視的掩在太子和三皇子的光芒之下,先帝有十七子,他們是最不受注目的,被人當墊腳石踩在腳底下。
誰知有一日異軍突起,當有能力爭位的皇子自相殘殺、兩敗俱傷時,被人以為只能當個小郡王的兩皇子忽地展露崢嶸,一個善於謀略、運籌帷幄、收攏大半朝臣;一個精於排陣帶兵、能征善戰、贏得軍民之心。
兩兄弟在無敵手的情況下,兄長軒轅贏天登基為登,弟弟軒轅勝天為一字並肩王。
不過手足再親也怕「功高震主」,在幫助皇上奪位並順利成為一國之主後,為免日後兄弟互生猜忌,禍起蕭牆,軒轅勝天花了數年時間為皇上平亂,穩固他匆忙坐上的皇位,而後請辭一字並肩王的封號,自請至當時最兵荒馬亂、蠻夷林立的嶺南鎮守,為天子守國門。
那時他是皇上最信重的人,也不曾有一絲疑心,對他自願帶著妻小前往蠻荒,皇上是既不捨又憤怒,認為親弟弟怎麼可以不信任自己,軒轅勝天不該去蠻人的地方受苦,他這個當兄長的還能容得下一位超品親王。
但軒轅勝天執意前往,還和皇上徹夜長談,和他分析了日後朝廷的走向,然而皇家兄弟似乎談崩了,皇上還是不太高興親弟弟的離京,覺得弟弟對他不夠信任,心有不快,故而兩人長達七年未再聯繫,被封為嶺南王的軒轅勝天似被流放,京中眾人也不敢再提起他的名諱,怕犯了忌諱。
事實上軒轅勝天的做法是對的。雖然兩兄弟表面看似不和,可實際上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情依然深厚,並未生嫌隙,然而日漸成長的皇子們有了異動,各有各的母家支持,開始暗地爭奪龍椅,軒轅勝天當年如果沒走,必然要捲入風波,屆時兄弟反目不是不可能。
而軒轅勝天在嶺南也沒有外人看來的淒慘,花了十幾年功夫經營,嶺南可說是他堅實的地盤,他在此處備受敬重愛戴。
「郡主,出門在外不比在王府,一切從簡,下官離成神還有一段距離,望請郡主海涵。」風沐功面不改色地把她的話堵回去。
「得了,你這塊木頭還能說笑,真不容易,饒了你吧!我怕把你逼急了連本朝律典都搬出來背給本郡主聽。好了,下馬,安營紮寨。」軒轅青痕翻過馬背,身形優美。
軒轅青痕封號為南嶺郡主,簡單而粗暴,一聽便知是何人,當初皇上想封的是琳瑯郡主,可軒轅勝天一口回絕了,他說他是殺人無數的武夫,女兒用不上太文謅謅的封號,聽得懂的就好。
「是。」
眾人一見郡主下了馬也紛紛從馬上落地,找了個背風的空曠地開始砍草、搭帳篷,在方圓兩尺內灑下防蚊蟲、蛇鼠的藥粉,砍下樹木枝幹當桌椅,又在頭頂撐起一個能夠遮雨的棚子,等等用飯烤火都在此處。
有些人入林子尋找獵物、摘果子和野菜,有些人則去附近拾柴,準備升火,以免有不明人士靠近,危及主子,雲層越來越低了,似有大雨傾盆之勢。
「烤烤火,不要受凍了。」火一升起,風沐功便讓出靠火的位置,調整火勢的大小。
「頗有賢夫良父的架勢,風沐功,你不嫁人真是可惜了。」軒轅青痕遺憾的咂咂嘴。
「噗!」
「噗哧!」
嫁人?他那昂然身軀?
眾人笑不可遏,唯有風沐功不動如山,連抽抽嘴角的反應都無,平靜如湖,波濤不興。
「承郡主厚愛,下官讀聖賢書,不敢數典忘祖。」他聲音平仄一致,不起高低。
「呿!無趣。」一板一眼的人生有什麼樂趣,他這般活著不累嗎?她都要為他長嘆一聲了。
風沐功是嶺南一帶的官員,不隸屬於朝廷所管,他直接聽令於嶺南王,其他地方官員無權指使他。
「郡主呀!別理會那根木頭樁子,來找和尚玩兒,和尚剛學會一首蓮花落,唱給妳聽……」他對地方小曲特別感興趣,尤其是那首「胭脂胡同胭脂淚」,唱得他樂呵呵……
胭脂胡同指的是秦淮河畔的一條暗巷,裡面住的是出賣皮肉的花娘,也有不少富商鄉紳在此包養外室,固然有人為求榮華富貴棲身於此,也有人是無可奈何走上此路,待到年老色衰無處安身,或是錯付真心遭人拋棄,日日都有悲歡離合上演。
這如何不苦?但人生苦難皆來自貪嗔痴,還不如都來學學和尚他,能混口飽飯便萬事足,日日笑容滿面,阿彌陀佛。
「你改行當乞丐了?」
夭月往和尚一踢,他腳一抬,側了側身,小姑娘的玉腿落了個空。
「非也、非也,世道艱難,當和尚的也要學幾樣本事,混口飯吃。」一說完,他自得其樂的敲起手板,哼唱著蓮花落。
「世道有多艱難,瞧你吃得腦滿腸肥,可見多豐衣足食。」瞧他從僧衣中又取出一個肉包子,夭月一臉嫌棄。
和尚笑呵呵的一摸光頭,「要是世道不艱難,咱們養尊處優的郡主何必千山萬水,跋山涉水的待在小草棚裡……」
一滴、兩滴、三滴,淅瀝嘩啦的雨水來了。
哎喲,遭罪的金枝玉葉。
軒轅青痕美目一睨,「四戒師父,我聽出你的冷嘲熱諷了,當和尚的不修口德,小心佛祖在你的光頭上多燙幾個戒疤。」當她願意餐風露宿不成,她也有她的苦衷,難以言簡意賅地說明。
「哈!哈哈……郡主,和尚我戒貪、嗔、痴、怨,可佛祖沒讓我戒落井下石,妳自找的累得和尚還得跟妳奔波……」他就是酒肉和尚,最喜享福作樂。
「郡主,喝茶。」另一位貌美如花的侍女初雪送上一杯熱茶,茶裡加了生薑,微涼的天氣喝了暖身。
「嗯!」接過茶杯啜飲,軒轅青痕看看從棚子邊緣滑落的雨水。「雨會下多久?」
「起碼到黃昏,最遲到子時。」和尚若無其事的蹺腳,無憂無慮的烤起龍鐵衛捉來的大蛇,這蛇有五尺長、手臂粗,可以吃一頓飽飯。
在場沒人露出怕蛇或拒吃的表情,在嶺南一帶常見這種長蟲,他們見怪不怪,蛇肉、蛇羹是嶺南的一道佳餚。
「夭月,打張床吧!」她可不要席地而眠。儘管帳篷底部架高,不會碰到地面,可是身嬌肉貴的軒轅青痕還是不喜歡地上濕漉漉的感覺。
「是的,郡主。」
夭月取出包袱中的一物,往下一甩,三尺見方的手提匣子忽地拉高變長,竟是能容一人躺臥的架子床,床褥一鋪便可躺人,床的一頭可拉高,類似躺椅,又似睡榻,夭月和初雪把架子床抬進了軒轅青痕睡的帳篷裡。
「嘖嘖,這東西挺好用的。」四戒看得眼熱。
軒轅青痕哼了聲,「上仙篁山莊去要。」別打她東西的主意。
「郡主,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做人太小氣會引發天怒人怨的慘劇,尤其在雷電交加之際,容易天打雷劈。
「聽不懂。」她喝著野雞湯,神色怡然。
「聽不懂和尚跟妳解釋解釋……」人吶!當大度,居上位者應有悲天憫人的胸懷。
「不用。」軒轅青痕眼微閉,不聽任何狗吠聲。
四戒感慨,「郡主,妳家小舅舅也未免對妳太好了,把妳寵得快成廢物了。」唉!他也想有個像謝五郎這樣的小舅舅。
仙篁山莊是聞名遐邇的機關世家,先祖拜師鬼谷子門下,精通奇門遁甲和機關術,學成出谷後創立以打造機關為主的仙篁山莊,歷代皇陵的機關也由山莊能人出手,歷經數百年聲名不墜,傳世至今。
家族排行第五的謝五郎便是第六十五代傳人,手藝為族人之最,現在為仙篁山莊莊主。
軒轅青痕的娘平民出身,原本與軒轅勝天是雲泥之別,但因是仙篁山莊三小姐緣故,這才勉強上了玉牒成了皇家媳。
謝三娘和謝五郎是一母同出的親姊弟,也是嫡出,年歲上相差了十歲,兩人感情很好,凶名在外的謝三娘十分疼愛幼弟,當弟弟的相當敬畏……呃!聽話,姊姊說的話莫敢不從。
愛屋及烏,謝五郎對唯一的外甥女可是呵護有加,甚至是寵上天了,他以機關術高明著稱,每每外甥女一開口要什麼,他總會想盡辦法做出來,讓她展顏歡笑。
軒轅青痕所用的帳篷也都是謝五郎所做的機關,本來也裝在匣子裡,按下開關,一下子展開,無須人力搭建,一盞六角宮燈從帳幕中間垂落,做為夜裡照明用。
「挺酸的,你還俗吧!認我小舅舅當乾爹,也許他能把傳家寶送你兩樣。」
面對軒轅青痕的話,四戒呵呵笑著,仰頭倒了一口酒。
她轉向風沐功問道:「風沐功,你追的方向沒錯吧?我們都連追了大半個月了。」每次只聞風聲不見人,他們剛到,人就又溜了。
「三天前在楊柳鎮也發生一模一樣的命案,我的人趕過去時被害女子已經失血過多而死,同樣的手法,同樣的死狀,應該是他們沒錯。」一提到此事,身為提刑官的風沐功臉色非常難看。
數月以來,前後死了九名年方十六的妙齡女子,而凶手至今仍逍遙法外——母子雙魔連環殺人慘案,他們便是為此而來,一樁懸而未破的案子。
凶案發生以來,各地官府收集證詞,發現死者身邊皆有一對母子出現的蹤跡。
當娘的年齡不知,外表看起來像四十出頭,一臉淒苦憔悴狀,已有老態、髮半白、面有皺紋,似長年在田裡勞作的婦人,皮膚粗黑,走在人群中不會有人回頭多看一眼;兒子卻是面色異常蒼白,十歲左右,體形普通。
這樣一對看來平凡的母子卻有如夜叉,一入夜就潛入有女兒的人家,點燃迷煙將人迷昏,再以利刃割破女子的頸子,趴伏其上飲血,死者皆為失血過多而死。
軒轅青痕的奶娘之女便是九名受害者之一,看到哭得死去活來的奶娘,以及熟悉的少女變成了一具屍體,身為嶺南之主的女兒,她覺得自己責無旁貸,必須抓住凶手。
於是她帶著一行人隨主要調查此案的風沐功往天挹山方向緝凶。
可是這對母子太狡猾了,藉由平凡無奇的面容隱入人群中,叫人無法辨別,加重搜查的困難。
「我們下令各地官府追查一對母子,卻始終逮不到人,會不會是我們搞錯了什麼?」她一直覺得不太對勁,好像有什麼被遺漏了。
九具屍體有七具在仵作檢驗後告知並非完璧,是案發前不久與人苟合,然而仔細詢問家屬鄰里,眾人皆說這七人是孝順乖巧的姑娘,品性溫良,並未與外男私下往來。
她想起這件事,把這些事情說出來後不禁道:「若家屬和鄰里的證詞可信,讓那些姑娘失貞的人就極可能跟凶案有關,不是有第三者,便是那對母子有問題,母子雙魔真的是母子嗎?」
風沐功沉吟道:「郡主的意思是,那兩人並非母子關係?」難道他們判斷錯誤?
「有沒有可能那個兒子是侏儒,在人前出現時故扮小兒樣貌?」若已是成人,有些事就說得通了。
「侏儒?」風沐功一震,深思起來。
「還有,飲血的目的為何,在修練邪功嗎?」軒轅青痕想起書裡看到的九陰白骨爪。
或說有前世記憶,或說是胎穿,跳傘失敗活活摔死的她再睜開眼看見光亮時,她已是出生三個時辰的奶娃兒,因嗆奶而發現自己變小了,發出的聲音是哇哇的嬰孩聲。
那時她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說話、走路要從頭學起,前六個月的口糧是母奶,沒有變化,吃到都快吐了,除了手腳能動、轉轉脖子外,什麼也做不了,形同殘廢。
好在她投胎投得好,選對了爹娘,不然到了家徒四壁的人家,連口吃食都得土裡刨,那才是叫苦連天。
「或是邪教。」四戒在一旁插話。
「四戒,你知道什麼?」軒轅青痕問。
四戒把目光投向遠方,「據我所知西域有一血月教,他們相信人可以永垂不朽,可以借壽再生,延長壽命,藉由吸血的儀式換血,打造新生的自己。」
「那能改變體形嗎?」
四戒思忖了一下,「聽說完成儀式可以讓身體變化,殘缺變全,但沒見過。」
風沐功驀地臉一沉,「為什麼不早說……」不管是不是,至少多一條線索。
四戒白眼一翻,又是飲一口好酒,「和尚也是人好嗎!若非郡主這一說,我還想不起有這回事呢!血月教相當神祕,若無人引路是進不去,除了剛剛的吸血儀式,還會以人血為祭,處子為上,祭壇中有一血池能讓人脫胎換骨,延年益壽。這傳說流傳已久,但沒人真正見識過,也沒見誰活過百歲而不死,純屬虛構,人之妄念。」
「我們不就一路往西行,再繼續追下去就出關了,往西域而去……」難道真與此有關?
軒轅青痕一說完,眾人神情都有些晦暗不明。
「是我耳朵聽錯了,還是雨聲產生的錯覺,我似乎聽見刀劍交擊聲。」煮著茶的初雪忽然開口,打破了靜默。
「三里外的菩提林。」四戒打了個哈欠,搖搖所剩無幾的酒葫蘆,一巴掌拍到臉上,抹去嘴邊的酒漬,搖搖晃晃站起身。
「別沒事找事。」風沐功目露不贊同,同行的這幾人給他惹了不少麻煩。
「閒著也是閒著,不活動活動手腳老得快。」軒轅青痕一笑起身,暗喻風沐功年紀輕輕,暮氣沉沉。
「郡主說的對。」
和尚也愛看熱鬧,四戒笑嘻嘻地追上帶著人往菩提林而去的軒轅青痕,風沐功見狀還能如何,只能招呼了手下,隨之而去。


「何必做垂死掙扎呢!引頸就戮,省得皮肉受罪,你這樣玉般的人兒多挨上幾刀,我看了可是十分不捨……」那抹紅,真豔麗,如同花朵,開出死亡的顏色。
對方那種輕佻無恥的語氣徹底點燃男子的怒火,「少說廢話,鹿死誰手尚是未知數,今日埋骨於此的人或許是你們。」
他拚著一死也不放過一人!
在雨中,劍尖向下的長劍滴著血,雨水洗去男子身上血汙,露出一張足以令皓月失輝的俊美容顏,即使狼狽不堪、玉冠斜戴、濕髮覆額,還是難掩美玉一般光華,皎皎生輝,宛如上天精心雕鑿的玉人。
說話輕佻的蒙面人不屑嗤聲,「嘖,快死的人也敢說大話,我身後還有兩百名死士,而你身邊只有十名不到的護衛,你認為你活命的機會有多少?」以卵擊石,愚不可及。
這回不必男子說話,他身旁的護衛已經或是宣示忠誠,或是破口大罵。
「吾等誓死捍衛世子!」
「我們願為世子而死。」
「叛徒,要不是你用卑鄙的手段算計,世子怎會落入你們佈置好的陷阱……」被信任的人出賣,叫人情何以堪。
已經不在乎會不會被認出來的戰十七取下蒙面黑巾,仰頭狂笑,「兵不厭詐還是世子爺教給我的,屬下很感謝世子爺的教導,沒有您就沒有屬下出頭的一日。」
面對昔日同袍的謾罵和怒視,他只有志得意滿,沒有一絲羞愧和內疚,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他不認為自己有錯,有好的出路誰會錯過?
汝南王世子南宮九離冷聲道:「那女人允了你什麼好處?讓你謊稱父王受困,讓我馳援,在路上設伏。」
眼前的背叛叫人心寒,卻也是情理所致,世上最難防備的是人心。
戰十七挑眉一笑,「夫人允諾我將湘雲許配我為妻,我喜歡她很久了,想娶她想得心都痛了,世子爺卻以一句『大丈夫何患無妻』敷衍我,始終不肯成全我,讓我像傻子一樣的為你賣命。」
守在主子身旁的一名護衛難以置信地吼,「戰十七,你瘋了,為了湘雲那女人竟然背主……」早就被睡爛的婊子,他竟眼瞎的看上她。
「十三,不用說了。」南宮九離舉起手阻止屬下的多言,人若想背叛會有無數的理由。「就這樣?一個女人。」
戰十七又笑,一臉得意,「夫人還說要將戰字輩暗衛都交給我,讓我當王府的侍衛長,世子爺,屬下該拒絕嗎?」
「的確是不錯的待遇,足夠引人心動,不過你要先有命活著。」
話一落下,南宮九離身形瞬移,長劍一刺,上挑,戰十七胸前一道血花噴射而出,接著是回身擋劍的鏗鏘聲。
戰十七咬牙切齒,「你……居然偷襲……」可惡,他太輕敵了,以為重傷的世子無力再戰,他能輕而易舉的拿下。
「如你所言,兵不厭詐。」
「好、好、好,本來還想留你一命,讓夫人處置,如今是你自尋死路,怨不得人。」血流不止的戰十七怒不可遏,看昔日的主子如同仇人,他不死,誓不罷休。
「即便你殺了我,可沒有我的允許,你以為暗衛營會聽你調動?」異想天開,就算那女人出面也無法動彈一二,他們是南宮家訓練出來的影子,只聽命南宮家認同的人。
「不勞世子爺費心,一旦我『拚死』救出世子爺的屍身,浴血奮戰置生死於度外,相信不少弟兄會信服於我,聽從我的召喚為世子爺報仇。」只要把在場的人殺光,剩餘的那些人對真相全然不知情,他便能輕易的蒙混過關。
戰十七的眼中佈滿血光,在他眼前的這些人都是死人,和先前死去的那些人一樣。
戰十三為主子不平,他一隻手傷得很重,已經提不起劍,換手握劍,護在主子左右,「無恥,你怎麼有臉面對世子爺的栽培,湘雲……」早就是二公子的人,只差收房了。
「住口,戰十三,你不配提起湘雲,湘雲說你數次對她不規矩,起了覬覦之心。」他還沒算這筆帳呢!早晚將人碎屍萬段。
戰十三一聽怒喝,「人盡可夫的婊子你還當寶,你問問看小秦氏用她犒賞過多少人,我嫌她髒。」
「戰十三,你找死——」他要親手取下他的首級,用血淋淋的腦袋鋪就青雲之路。
雨,不斷的下。
風,透骨的冷。
兩眼通紅的戰十七只看見近在面前的榮華富貴,無視冷風斜雨裡的細微足音,持劍的手往上一舉,下令屠殺,一時之間,兩百名死士一湧而上。
以多圍少還有第二種結果嗎?還不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死士的想法都一致,根本不把幾個傷患放在眼裡,這些人除了死別無選擇,只在於早死、晚死而已。
但是話太多真的不行,若是早早速戰速決,少說些廢話,也許早就得手了,可以回府領賞,不會有後面的死不瞑目。
「啊!」
「噗。」
「呃!誰……」
「嚇,為什麼有短……」
短什麼?氣不長的還真沒法一口氣說完遺言,透心而入的是短箭,以十八連弩射出。
「是誰,誰敢阻攔汝南王府辦事?」看著一個個莫名其妙死在跟前的死士,心一驚的戰十七慌張的往後退。
「殺害汝南王世子是為汝南王府辦事,這麼滑稽的事還是第一回聽見。」哎呀!她得捧著肚子,免得笑破了。
女的?還認識世子爺……
戰十七想不出來是誰,轉向聲音來源處喝道:「勸妳少管閒事,我饒妳不死。」
「咯咯……小九呀!你們汝南王府的人是不是腦子灌水了,居然連我也敢威脅,是誰饒誰不死呀!真是見到了閻王還不知死期已近。」可憐吶!死到臨頭還妄言。
一聽那句「小九」,面色蒼白的南宮九離隨即鬆了口氣,體力不支的往地上一坐,調息運氣,其他下屬見狀也跟著把握時間上藥,傷得重的索性往後一倒,聽天由命。
「妳怎麼才來?」差一步她就只能去汝南王府上香了。
一聲銀鈴般的輕笑聲迴蕩在四周,明明是清脆悅耳,宛如百靈鳥啼叫,戰十七和剩餘的死士們卻如同聽見黑白無常拖動的鎖鏈聲。
「嘖!這麼沒良心的話你怎麼說的出口?什麼叫怎麼才來,你又沒有特地向我求救,路過你有沒有聽過,要不是被雨耽誤了行程,我早在下個城鎮吃香喝辣、香枕暖被夢周公。」他這是什麼運氣呀,她成了他逢凶化吉的祥瑞不成。
「軒轅青痕,妳還要多踩我痛腳幾下才肯出來嗎?」她這張嘴對他從來沒客氣過,總愛往心窩裡扎針。
「軒……軒轅青痕……」嶺南王之女,嶺南一帶讓人一聽就膽寒三分的女煞星?戰十七刷地臉色發白,期盼不是她。
「不就是我嘛!幾年不見你還認得出人,不容易呀!不過你腦子被水泡壞了嗎?居然被這般拙劣的伎倆騙倒了,你對得起我父王嗎?」
早教過他不可盡信於人,凡事留三分。
用人不疑沒錯,卻也要記得給自己留條後路,繁花開盡總有些殘枝枯葉。
父王還說他是盛世天才,根本是蠢豬一頭,明顯有詐的消息,竟敢以身涉險。
在一柄巨大的紅色宮傘下,坐在竹轎上的軒轅青痕意態慵懶,被一前一後兩名壯實的護衛扛著現身。
她悠然自在,一身清爽,南宮九離卻是滿身泥濘,血腥味濃重,那真的是春光明媚和冬日雪泥的對比,叫人唏噓。
「這世上只有一人會喊我小九。」他想忘也忘不了。
「呵呵……這些人呢!要做成麻花捲還是人膾,我家的廚子擅長九大菜系,蒸、煮、炒、炸、烘樣樣鮮美。」她家的小九只能她欺負,誰敢和她搶就是找死。
「不留。」南宮九離冷言。
「好,聽你的。」就讓他們好來好去,入畜生道投胎去。
「等……等等,我等立即離去,請郡主手下留情,勿枉造殺孽……」他還不想死。
軒轅青痕說得篤定,「現在想走,來不及了。」她這人可沒什麼憐憫心,尤其是對咬主的狗。
「郡主,我是王妃的人……」戰十七話說一半,兩眼忽地瞠大,眉心多了三寸長的弩箭。
「我最討厭話多的人,拖拖拉拉不長話短說,何況小秦氏算個什麼東西,我皇伯父都不承認,還好意思自稱王妃,她自個兒喊來窮開心嗎?」也就老秦氏當她是個東西。
汝南王府是朝中少有的異姓王,也是一個爛攤子,難收拾。
老秦氏、小秦氏幾乎毀了一個南宮家,把南宮家的男人逼得死的死、走的走,一窩子仇人,而女人個個活得像寡婦。
小秦氏是南宮九離親祖母的娘家侄女,老秦氏以婆母的身分逼死了南宮九離的親娘,以自身喜惡強逼獨子續娶,可南宮厲恨毒了老秦氏的陰狠冷血,不肯再娶,因此避入軍營,長年不回王府。
為了一己之私,老秦氏就對自己本來就不喜的孫子下毒,讓身在營中的南宮厲不得不趕回王府,抱起奄奄一息的兒子四下尋醫,最後累得自個兒也病倒了。
此時的小秦氏趁虛而入,在藥中多下了一味春藥,打扮成南宮九離娘親的模樣,藉以春風一度,與之有肌膚之親的南宮厲不得不留下小秦氏,以示負責。
小秦氏因此受孕,十個月後生下南宮琮,只是南宮厲自那一晚後就再也不回汝南王府,直接在軍營中安家,無論秦家女把王府攪得怎麼烏煙瘴氣,他都眼不見為淨,她們能把王府拆了是她們本事,他早已心灰意冷了。
而當年只有六歲的南宮九離被汝南王送往嶺南,由軒轅勝天教他武功和排兵佈陣,直到他有自保能力。
南宮九離卻是笑了,看向軒轅青痕的眼神多了幾分感激溫柔,「話不長怎能等到妳出手援救,也是我命不該絕。」她是他的福星,遇到她總是吉星高照,否極泰來。
「龍一,都殺了。」軒轅青痕可沒他的好心情,冷聲吩咐,南宮九離臉上的劍傷讓她分外火大,一張傾國傾城的絕世美顏不容有瑕疵。
龍一應道:「是。」
兩百名死士像割韭菜似,一割就是一片,配戴十八連弩的龍鐵衛連近身都不用,十八枝箭一發射,地上多一排死人,再射,又死一排,三射,還能站著的人不多。
面對改良過的新式武器,再多的死士也不夠死,連同戰十七在內的屍首全數運回送給小秦氏,連同招魂幡,布幡迎風招搖,上面用鮮紅的血寫了四個字。
叛王者,死。
看到四個血字的小秦氏當下嚇暈,躺在床上三天起不了身,一閉眼就看見血淋淋的人影,一聽腳步聲靠近就疑心有人要害她。
但這些都是後話了,此刻的軒轅青痕才讓人收拾了戰場。
軒轅青痕居高臨下打量著南宮九離,「小九,你這身狼狽太丟人了,要不要入我帳內稍作歇息?」泥猴一隻,讓人看了想往澡桶裡扔。
「叨擾了,小師姊,不過妳可能要扶我一把,我傷得有點重……」
話才一說,南宮九離眼前一黑,軒轅青痕急忙從竹轎上跳下……
第二章 私自定婚事
「軒轅青痕?」
眼一睜開,模模糊糊之間,南宮九離看見一道女子身影。
「你醒了呀!傷口還疼不疼。」回過頭,放下手中書的軒轅青痕起身,走向他床邊。
「妳怎麼在這裡?」南宮九離稍微閃神了一下,隨即想到危急之際蒙她解危,他又欠了她一個人情。
「小九,你不會想過河拆橋吧!」
她眼眉含笑,笑得魅惑眾生,叫人神魂顛倒,可他眸光閃了閃,由她帶著意味深長的語氣中隱約聽出一絲……前方有坑的味道。
他小心地說:「那要看什麼事?」
「咦,這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真令人心寒,想想你在嶺南的那些日子我對你的好,有好玩的讓你先玩,有好吃的讓你先吃,我連父王都讓給你,你對我是十成十的狠心,恩將仇報。」她記恨了,記上一百年,當鬼也要討回來。
「有樹妳讓我先爬,看看樹幹結不結實,結果我從樹上摔下來,摔斷了腿,臥床三個月;炸竹節蟲妳不敢吃先讓我嚐味道,然後我吐了;妳想去看花燈,不練字,把我丟給嶺南王,由我纏住他妳好開溜……」她胡鬧的事蹟罄竹難書,多數讓他背鍋。
「南宮九離,你還是男人嗎?」跟個小娘子似愛計較。
聽她一喝,南宮九離看看自身,應該是男人吧!該有的配件一樣不差,而且還頗得天獨厚,但是她的腦子和別人不一樣,對事有獨特見解,他還是得防著點,省得被她推入坑裡。
這女子坑人一向理直氣壯,從沒想過被坑人的心酸和不甘,還直呼自己為善不欲人知,積善行德,大好人。
「是男人就別老記掛過去的事,人要往前看,不要緬懷過往,你又不是老人家,何必話當年。」炫耀他記性好嗎?八百年前的老黃曆誰還會翻動它。
「所以呢?」一遇到她想糊弄他,他最好簡短又直接的追問她到底想說什麼,否則她會長篇大論將人繞暈,上文不接下文以期達到目的。
「所以呢,我們來個互惠。」不要怪她做法太粗暴,誰叫他自個兒撞上門,讓她覺得連神仙都在庇佑她。
「互惠?」為什麼他有種被人論斤論兩賣掉的感覺。
「互惠的意思是你我都有益的意思,誰也不會在這件事上吃虧……」她急於說服他。
「等等,我知道什麼叫互惠,可是根據我對妳的了解,妳有好事似乎不會找上我,反倒每次一遇上難解決的事,頭一個便是將我往前推。」
軒轅青痕惡狠狠瞪他,「是不是兄弟?」居然不識相,想將她推開。
「不是。」
「南宮九離——」皮癢了。
「不是兄弟,妳是小師姊。」半躺半坐的南宮九離眼中微閃些許笑意,和老虎處久了,多少知曉怎麼順毛摸。
話說學武無大小,先入門者為長,南宮九離比較倒楣的是,他雖長軒轅青痕三歲,可是他被送到嶺南的三天前,正好軒轅青痕開始跟父親學蹲馬步、背內功心法,開始學他把人打到骨折的拳法,邁出她成為嶺南一煞的第一步。
小孩身軀大人魂的她一見來了個小夥伴,二話不說擺出師姊的架勢,逼著尚渾渾噩噩的南宮九離認師姊。
那時的南宮九離母亡、父不在,飽受小秦氏言語上的苛責,又被老秦氏下毒差點丟了小命,因此長得瘦瘦小小又有點畏人,和當時養得白胖可人的軒轅青痕看起來簡直是同齡人,她說要罩他這弟弟一點也不違和。
等過了一年後,被養壯實的南宮九離才有六、七歲孩子的模樣,加上習武勤奮,動得多也吃得多,原本一般高的兩小孩才拉開距離。
軒轅青痕很不服氣,又有一點點仗勢欺人,因此霸道地不許南宮九離改口,「小師姊」的身分非她莫屬。
只是她自個兒也沒發覺,在往後相處的日子,南宮九離很少喊她小師姊,兩人年歲漸長,有了男女之別,他多半喊她名字,慢慢地,她也忘了有小師姊這回事。
軒轅青痕聲音一滯,面色略微和緩,「那有事,師弟服其勞。」
「事有大小,妳看我一身的傷,不養上一、兩個月好不了,妳的事我擔心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他明白的表示有心無力,她若真的著急儘管去找別人,他一點也不介意。
軒轅青痕笑笑的往他傷處一拍,痛得他眉頭一皺。「無妨,和你的傷沒有多大關連,而且也是幫你自個兒。」
對於她的死纏爛打,一副他不點頭就趕鴨子上架的嬌蠻,大概出於打小被她管到大的習慣,南宮九離很無奈的配合,「我也有我的底線,不許得寸進尺,能幫的我儘量幫妳,幫不了的自求多福,不可強人所難。」
「放鬆點,小九,我不會吃了你。」瞧他如履薄冰的神情,她都要以為自己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強搶美男煉丹,先將人給強了,最後把血肉投入丹爐中煉化出養顏補氣丹,一枚丹藥可年輕二十歲。
「難說。」他低喃,這年頭沒吃素的老虎,咬下一塊肉易如反掌。
「你說什麼?」
南宮九離裝虛弱的以手覆額,「頭暈,大概是氣血不調,這次的傷失血太多,得養養。」
「我們嶺南除了多雨,水果也多外,最不缺乏的是滿山遍野的藥材,百年的當草扔,千年的堆滿庫房,你要什麼藥材來補血,我保證一定夠。」她不是炫耀,而是實話。
大多數百姓都以為嶺南很窮,朝廷官員皆不願意到此上任,也被認為是環境惡劣的流放地,作奸犯科的犯人一旦流放到嶺南只有死路一條,有些人在出京前直接上吊身亡,一了百了,省得再活受罪。
但事實上嶺南到處是財富,臨海的地區除了有人養珠,還有取之不盡的漁獲和鹽,海鮮製成乾貨轉手往內陸一銷便是暴利,另外與南洋小島做貿易,一來一往獲利數十倍。
荔枝、龍眼、香蕉、菠蘿、柑橘、蜜桃、青梅、番石榴等水果物產豐盈,雖然運送上有些不便,但做成果乾、蜜餞、果醬,還是有一定的利潤,不致血本無歸。
藥材則是嶺南稅收的主要來源,每年都要上繳朝廷一半有餘,不過海外貿易和珍珠、水果的利潤都不一定如實上報。
光是藥材漁獲的生意都讓朝廷驚喜,蠻荒之地變成會下金蛋的母雞,若將其他收入也上報,恐怕軒轅勝天嶺南王的位置就坐不穩。
隱匿的收入大半都進了軒轅勝天手中,而從十歲就開始打理庶務的軒轅青痕,她只跟嶺南王隨口一提,寵女如命的王爺便大手一揮,把她想要的珍珠養殖場和莊子全給她,做生意賠了他來付,賺了歸女兒。
因此嶺南最大規模的三處珍珠養殖場是軒轅青痕的,每年能生產一千斤珍珠,扣除成本和人工,以及採珠女的所得,幾年累積下來的財富早已富可敵國。
這些收入的一部分加上果園、茶園、鹽田的,用來替嶺南養兵,外傳的八萬兵只是讓朝廷看的,其實已有十三萬兵馬。
只是沒人相信囂張跋扈又貪玩胡鬧的南嶺郡主有遍地生黃金的本事,金手指一點,金山、銀山拔地而起。
「咳!咳!不用那麼珍貴,一根百年血蔘就滿足了,補得太過對身子有礙。」嶺南有這麼多藥材嗎?汝南的高山也不少,怎麼一根上了年頭的人蔘也找不到,這……差別也未免太大了。
嶺南、汝南兩地隔著延綿數百里長的天挹山山脈,但是山的兩側氣候並不相同,一邊多風、乾熱,草木不易生長,半座山全是石頭,一邊是潮濕、多樹,受海風影響有時陰冷、有時晴朗。
加上嶺南靠海,百姓習慣捕魚為生,自是沒人上山採藥,經年累月下自生自長,久了就上了年分;而汝南離海遠,一些窮苦百姓便想著上山找財路,導致山上的藥草越採越少,最後只剩下被踐踏過的苗兒努力活過一冬。
「小九,你命真不好,百年的血蔘就知足了,我們都拿來餵金絲雀。」母妃養了一對,每天要吃半條。
南宮九離一聽,一口血差點噴出來,暴殄天物。
他狐疑地說:「我之前在嶺南學藝時,為什麼沒瞧見妳說的藥材?」
「你沒問呀!就放在你住的『蓼風院』隔壁的偏院,你不是曾指著那座高五層的樓閣,很疑惑門口為何掛個大銅鎖,父王說了一句我的嫁妝,你掉頭就走,從此不再提起。」
打從她一出生,父王、母妃就為她備下嫁妝了,珍貴藥材、皮毛、木頭、瓷器、金玉首飾、布料、田產、莊子、宅子、鋪子、香料……舉凡需要用到的東西,他們無一不搜集,將所有貴重物品都給了她。
當然父王、母妃為她準備的嫁妝不只樓閣內的種種,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誰也不曉得何時變天,因此在江南、塞北、隴西,甚至海外的小島,他們都有悄悄的置產,規模都不小。
套句她父王的話,當今的皇上容得下一個權傾一方的嶺南王,但皇上的親子卻不見得希望有個權勢大過天的叔父,他安居一方像個土皇帝,讓上位者有如頭頂懸掛一把刀,隨時會掉落,他們得先安排後路。
他說他也會老,有一天再也舞動不了紅纓槍,他不怕死,人生自古誰無死,他只怕他的女兒活得不快活,處處受制於人,成為飛不高的鳥兒,只能在華麗的籠子裡仰望遼闊的天空。所以他縱著她,任由她學習十八般武藝,任由她培養自己的人手,先讓人怕了,別人才不會越雷池一步,將矛頭指向她,讓她處於險境,任人宰割。
聽到這話,南宮九離忽然覺得自己很傻,眼前的是「何不食肉糜」的皇家貴女,「我要是缺銀子時,倒是可以向妳借來周轉一二。」
「給你,我挺有錢的。」她最大的煩惱是銀子多到花不完。
「無功不受祿。」他說的可是借,有錢是她的事,他不會覬覦她手中的財富。
汝南封地也有相當的收益,只是他能掌握的並不多,一部分在他父王手上,一部分被兩個秦氏霸住,三方人馬分割著,落在他手裡的寥寥無幾。
汝南王不只一個兒子,雖然南宮九離是他最看重的嫡子,可是汝南王頭上擱著一個老秦氏,以生母的孝道壓著,他很多想做的事做不了,還只一味的逃避,不肯去面對,讓南宮九離的處境十分艱難。
軒轅青痕清亮的水眸笑意輕輕一漾,「所以說我們要合作,你挑個日子上嶺南提親吧!」他俊美不凡,賞心悅目,拿點錢給他花花,值得。
南宮九離僵住。
「要我再說一遍嗎?汝南王世子與嶺南王女兒締結鴛盟,此乃天作之合……」她心中有份名單,盡是英雄豪傑,但種種方面比較下來,唯有他最合適。
「等等,我腦子有點混亂,妳先讓我釐清楚,驚嚇剛重傷醒來的人很不厚道。」他真被她嚇到了,這麼重要的事居然直接了當的說出,沒有鋪陳一番。
不過他能理解,被嶺南王寵大的她向來直來直往,天塌下來有她父王頂著,她從來不需藏著、躲著,想要什麼伸手就有,就算她把天捅破了,她身後的戰神亦能為她補天。
有時他真的很羨慕她,父親寵愛、母親疼惜,府中沒有烏煙瘴氣的骯髒事,王府內就三個主子,其中一個是被另外兩個捧在手上寵著的嬌嬌兒,一家和樂,不見爭吵。
軒轅青痕笑著往他傷口戳,「有什麼不明白我可以解釋,我是好人。」
是,好人,殺人放火還嫌人死得不夠快的好人,南宮九離在心裡苦笑。
「為什麼是我?」他不認為她對他有男女之情,他們太熟了,熟到他知道她對感情一事尚未開竅,她突然要找人成親,難道是有人拿婚事逼她?
這世上唯一能逼她的只有一人——皇上。
「因為我們都是藩王子嗣。」她臉上帶著笑,宛若枝頭桃花開,可眼底清冷一片,如三月飛雪。
「少在那兒打機鋒,直接說吧。」傷口隱隱發疼,但不及她給的震撼,他強撐著,坐直了身子,嚴肅以對。
軒轅青痕斂笑的直視他,「皇伯父被太子慫恿,想給我賜婚,對方是太子妃的兄長。」
驀地,南宮九離眼一沉,面有怒色,「太子妃的兄長不是早已成婚,膝下嫡庶子女數名。」想要拉攏嶺南勢力,總該有點誠意吧,這種貨色也敢提出來?
她冷笑,「那個可憐女子因病暴亡了。」
「他讓妳當個繼室?」太子的膽子未免太大了,他不怕他叔叔殺回京揍他一頓?是嶺南王太久沒大殺四方了,戰神之名為人所遺忘?為了爭權奪利,居然驚動這條凶獸,太子的氣數……到底了。
她不以為意拈了塊糕點往嘴裡一抿,「所以皇伯父猶豫著,遲遲不敢下詔,他怕我父王掀了他的金鑾殿。」
「會怕就好,還沒犯傻。」
早年睿智的皇上到了晚年就糊塗了,枕頭風吹得他色令智昏。
皇子一多,紛爭就來了,你爭我搶,手段盡出,如今宮中最得寵的是年僅十六的蘭貴人,她是太子妃族妹,輩分都亂了,不倫不類,皇上要叫自個兒兒媳大姨呢?還是太子妃喊皇上一聲妹婿,姊妹事父子,著實可笑。
「怕就怕在太子的教唆下,皇伯父也覺得是不錯的婚事,至少掌握我也等於控制嶺南的勢力,我是我父王、母妃的命根子。」原來笑呵呵說著要為她挑個舉世無雙夫君的皇伯父也會變,變得只看重朝中局勢。
「青痕……」別難過。看著她眼底的失望,南宮九離輕握她的手,說不出安慰的話語,誰也不希望身邊的人變得面目可憎,為了一點利益連親情都能斷。
「父王為什麼只有我一個女兒,皇伯父他不曉得嗎?為了成全他的千秋大業,為了不讓兄弟離心,父王、母妃不敢有兒子,等他們百年之後,被治理得富裕的嶺南還不是要還給朝廷,我一名女子能繼位為王嗎?可是父王都絕後了他還是不放心,想藉由我綁住父王的雙翼,讓他無法遨遊九天……」
她真的被傷到了,讓自己信任的人狠狠捅了一刀,曾經皇伯父、太子哥哥都是她最親近的人,她還想著太子哥哥若上位有阻礙,她必助其一臂之力,使其登上九龍寶座。
只是人心難測,她的一廂情願像個笑話,議親之事像一個巴掌狠狠將她打醒,發現以前的她忘了皇權的至高無上、皇位的令人瘋狂,只要一沾到邊,是誰都會沉淪,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得到。
「嶺南王的威名過盛,朝中不少老臣猶懼三分,而新生勢力是初生牛犢不畏虎,只想出頭而不知戰神的可怕,他們都想拉攏他,卻又防著他,唯有從他的軟肋下手。」
聽到南宮九離這段話,軒轅青痕眼底閃過黯然。
這才是可悲之處,君臣都想卸磨殺驢,全然沒想到少了嶺南王的鎮壓,那些日益壯大的夷民有誰壓得住,一旦沒了嶺南王,嶺南就亂了,京城便岌岌可危,多了隱患。
收斂了情緒,軒轅青痕又恢復平日的瀟灑,「所以說呀!小九,趕快去提親,我的嫁妝是半個嶺南,別便宜京城那頭豬玀。」什麼玩意兒,也敢肖想她,不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她就不叫軒轅青痕。
聞言,南宮九離失笑,「這麼恨嫁?」
她紅唇一勾,笑意盈盈。「你會比我更心急,皇伯父打算將玉景姊姊嫁給你。」
雙目驟地一冷,他心底怒火直升,京裡最聲名狼藉的玉景公主,善妒又刁蠻,與京中數名權貴子弟有不清不楚的往來。
他立刻打定了主意,「明日我修書一封給父王,言明此事,由他出面較為妥當,我心悅郡主數載,望能玉成其美……」
他話中已帶出婚事不能自行定奪,老、小秦氏會插手,還得汝南王來當這個「不孝子」,搶先一步定下婚事,對此軒轅青痕也早有預料,含笑點頭。


「郡主,妳不再考慮考慮嗎?」初雪忍不住道,他們明明是追著喪心病狂的殺人魔而來,怎麼莫名其妙定下婚約?
「還要考慮什麼?」看著眾人憂心忡忡的面容,斜靠羅漢榻,一腳在榻上、一腳垂放榻側的軒轅青痕好笑著,她吃著侍女送到嘴邊的去籽橘瓣,手裡揚著父王「規勸」的信紙,她前幾天用飛鴿送信告知想要嫁給南宮九離的事,結果就收到這麼一封信。
規勸什麼呢?正如所有人此時正在做的事,他們都認為軒轅青痕受了風寒燒壞了腦子,才會做出不理智的決定,規勸她打消念頭。
夭月說:「郡主,妳不覺得太草率了一些嗎?婚姻大事要多加思量,不要因一時的神智不清而誤了自己。」汝南王府那是個坑,還是無底深坑,誰不想活了才自個兒往下跳。
「阿彌陀佛,佛海無邊,貧僧十分樂意引領他至西方極樂。」四戒覺得救人救錯了。
「臭和尚,一邊唸你的經去,給自己超渡超渡吧!」她不過想嫁人,這些人是哪根筋不對,一早就給她找麻煩。
「郡主,三思而後行。」連生性嚴謹的風沐功也眉頭深鎖,似即將天崩地裂,能多救一人便多救一人。
看到幾張勸阻的臉,軒轅青痕有些氣笑了,「小九有什麼不好,出身好、長相好,還挺聽話的。」身為汝南王世子,他不必為求高官厚祿讓妻子獨守空閨,或者像商人重利輕義,不貪圖她的嫁妝,這麼好的對象他們在反對什麼?不解。
「他是汝南王世子。」
風沐功此話一出,眾人一致點頭,面有憂色。
「給我個好理由。」她聽不到重點。
憋不住話的夭月直接吐實,「眾所皆知汝南王府就是個去不得的狼穴,老秦氏陰狠刻薄,不顧親情,小秦氏自私自利、為人毒辣、剷除異己,有這兩人在,家無寧日。這兩人已成為汝南王府的毒瘤,拔不了、除不掉,根深蒂固,整個王府都在其掌控下,連汝南王也耐何不得。」
軒轅青痕頷首,「嗯!說的有理,發聾振聵,這兩個老妖婆的確妖力無遠弗屆,三尺內人畜無存,讓人如入地獄,屍骨無存。」
在汝南地界,她們確實是隻手遮天,連朝廷都不插手「婦道人家」的瑣事。
因為汝南越亂越好,亂到民怨滔天,這正是皇家所樂見的,藩王所造成的威脅日漸強大,削藩是在所難免的事,藩王越少朝廷越安心。
而柿子挑軟的捏,汝南王不就是首當其衝,他是少數的異姓王,並非皇室中人,以汝南民怨當藉口,拿他開刀再適當不過了。
夭月氣憤地又道:「郡主既然知曉又何必送上門任人蹧踐,那兩個老女人簡直太不知所謂了,若是在京裡,她們早在一群世婦官眷的口水中淹沒,哪能不自量力的高看自個兒,把自己當太后了!」
「夭月,妳忘了妳家郡主是誰了。」哎!太久沒磨刀,大家都不記得她的戰場威名。
夭月怔然。
「京城女煞星,嶺南羅剎女。」
軒轅青痕可是跟著父王上過戰場的,十三歲那年殲滅敵軍五千人。
那時的血流成河相當壯觀,鎮南王見狀就不讓她帶兵了,為免她殺孽太重影響日後的福氣,他直接丟給她一架上古焦尾琴,讓她修身養性。
其實她想手下留情,不趕盡殺絕,可是看到上百名全身赤裸、慘遭敵人姦淫過的屍體,她的心便無法忍受,下令悉數誅殺,不留降兵。
「郡主,妳想把她們吊起來鞭打嗎?」這她在行,郡主殺人,她挖坑埋人。
軒轅青痕輕笑的啐夭月一口,「咱們是有教養的人,怎麼開口閉口打打殺殺?老秦氏我不好動她,畢竟是老王妃,不看僧面看佛面,老汝南王還是不錯的,功在朝廷,至於小秦氏嘛,玩死她千次都不重樣。」
「汝南王府已名存實亡,妳還要跳進去攪和?」四戒實在不懂自家小郡主的想法,以她的出身已站在梧桐木頂端了,為何好日子不過偏要蹚汝南王府這渾水。
軒轅青痕笑道:「四戒,你不認為很有意思嗎?既然名存實亡,咱們就撥亂反正吧!讓汝南王府萬古流芳。」那兩個姓秦的她還不放在眼裡,戰鬥力低得她都不好意思對付,伸出一根指頭就能拈死的小小螞蟻,渺小的不值一提。
「妳這是跟皇上反著來。」這冤家呀!根本是怎麼難怎麼做,和皇上槓上了,誰敢往她背上插刀,她便還以飛箭十萬枝,將人插成刺蝟。
「沒錯,我就是看不慣他得天大的好處還來為難我父王、母妃,堂堂天子不生猜忌,真那麼難……」軒轅青痕眼裡多了一抹冷意,人好像一坐上那個位置就不是人了,一日日的由人入魔,看誰都是邪祟。
「郡主,王爺也是為了妳忍氣吞聲,不然這麼多年哪會屈居一地,不願再聲名在外,他是不想讓妳的前路難行,妳就聽王爺的,別和皇上對著幹。」四戒嘆息,都是愛女的父母心,寧可自己委屈點也要給女兒留一條後路。
「父王忍了多少年了,為什麼還要再忍,如果皇上不拿我當籌碼牽制父王,還拿了個垃圾來噁心我,他還會是我的皇伯父,我和父皇依然當他是英明聖君,只是人不可期待。」
「郡主,妳胡鬧了。」天子一怒,伏屍百萬,任性妄為地違反皇上的意願,與汝南王府結親的事情傳出,必然會引來皇上的怒火。
軒轅青痕咯咯輕笑著點點鼻頭,「和尚忌殺生,你自個兒說說你剃度後殺了多少人?」
四戒的想法是,以殺止殺、以暴制暴,以他入地獄換得眾生安樂。一個人的力量有限,想一力平天下是不可能的事,能做多少是多少,不愧於天地。
「和尚是方外之人,與妳不可相提並論,我呢,閒雲野鶴,而妳牽一髮則動千軍。」四戒低誦佛號,為何他會跟著她呢?因為她是破軍,他得牢牢盯著她,省得她哪天想不開危害蒼生。
「四戒呀!你莫非怕生靈塗炭、狼煙四起?」
四戒微微嘆氣,唸起大悲咒。
軒轅青痕淺笑著說:「沒必要我也不會興風作浪,然而我們不能期待別人的善意,唯有自身強大人家才不會小覷,我只是用行動告訴皇伯父,不要拿我當棋子用,我這個棋子滿口獠牙,會咬人的,小心點,把手拿遠些,以免被我咬得鮮血淋漓。」以前對他們太客氣了,少了切膚之痛,他們就不會記住有些人不能惹。
她說著又嘆了一聲,「父王和母妃已經委屈太多,我不願看他們再因為我的關係而受到掣肘,那不是他們應該承受的。」
有對好父母是她的幸運,因為有他們的呵護她才可以無法無天、天南地北橫著走,把捧高踩低的鼠輩甩到溝裡,回牠們自個兒的家。
不過她還是心疼母妃,她知道母妃是想要多生幾個孩子的,雖然母妃掩飾得很好,不在她面前提起子嗣的事,但眉宇間看得出悵然和落寞,常看著別人家幾個孩子玩鬧而失神,長吁短嘆。
父王把她寵得像命根子一樣,那是他曉得只要一日他是嶺南王,他就不可能有第二個孩子,尤其是兒子,否則會招來彌天大禍。
他們兩人已經犧牲太多。
「郡主……」原來看似沒心沒肺,整日笑臉迎人的郡主暗藏著這般心思,真難為她了。
為主子感到難過的初雪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盡侍女本分,為主子剝橘子、去籽、去絲絡,送到她嘴邊。
軒轅青痕輕哼一聲,「當年我若是男嬰,世上應無嶺南王了吧!」皇上必定忌諱,畢竟天下有她父王一半功勞。
「郡主慎言。」一旁的風沐功提醒隔牆有耳。
軒轅青痕眨著清澄的眼,一臉天真無邪地拉回話題,「不就嫁人嘛,一個個如喪考妣,你們不讓我嫁汝南王世子,莫非想把我推給太子妃娘家那個好色成性的廢物?」
要財無財、要人品沒人品,小妾、通房十餘名,嫡子、嫡女、庶子、庶女加起來十根指頭不夠數,是個見到女人就兩眼發直的兩腳獸,一有機會便往上撲。
她真的被噁心到了,真有心拉攏她父王就挑個好的,宰相之子或冠軍侯的兒子也不錯,再不護國公的孫兒,隨便挑出一個也比姓鍾的好上百倍、千倍,這才是結親。
太子的做法根本是結仇,把一手好牌打成爛牌,還沾沾自喜高人一等,用個爛人就能拿下嶺南王。
「太子這回做差了,讓人不齒。」出了個昏招,搬石頭砸腳,得罪了南嶺郡主,太子之位怕要完了。
「沒有皇伯父的默許,他敢開口嗎?」父子倆心意相同,看著越來越富裕的嶺南,兵強民安,他們早就眼熱了,想收回手中,霸佔嶺南王多年來平夷、開拓疆土的成果。
「郡主,妳真的要嫁給汝南王世子?」夭月想著,若是當真,她得趕緊弄些藥,兩個秦氏若想做怪,她下藥毒死她們。
軒轅青痕身邊原有九大侍婢,每個都善武,從小打起的武功底子,不敢說以一敵十,最起碼撂倒五、六個壯漢也不成問題,而在武功之外又各自學一門專長,或醫、或廚、或針黹、或農耕、或行商……
她這次只帶兩名侍婢出門,其餘留在嶺南為她打理庶務,原本她以為很快就會逮到人回府,沒想到又牽連出其他的事,讓此行的路越走越遠,超出她的意料,連帶著她的侍女也要做好其他的準備,讓郡主往後的日子過得更舒坦,少有煩憂。
「當真呀,你們呀!只想到內宅一點小事,有沒有往外看廣一些,汝南王、嶺南王的兵若連結在一起,便連成一道屏障,幾十萬的兵,能不能產生震懾作用?」
他們當她沒有思考過嗎?南宮厲、軒轅勝天同時將腳往下一踏,南邊的大地都要動上一動,除了塞北,哪裡的兵比南兵更強悍。
「郡主是說……」眾人眼一亮。
「皇伯父也該試試被人勒住脖子的滋味,並非我等不能,而是不願百姓受苦,退守一方只求天下太平,不要傻得吵醒沉睡中的嗜血獅子……」


在京城某戶大宅子裡,有個相貌堂堂的男子連打三個噴嚏,他還不知道大難臨頭了,猶自籌謀著娶進新婦後他要怎麼謀奪她的嫁妝,將她吃得死死的,喝令她要求嶺南王交出兵符,全力輔佐太子。
可惜美夢由來最易醒,在半個月後,太子的大舅子被人發現躺在暗巷之中,手腳俱斷,脊梁骨被打碎,臉上用刀劃出一隻烏龜,烏龜殼上寫著四個醒目的朱字,擦洗不掉,一輩子跟著他。
那四個字是——痴、心、妄、想。
因為此事,太子震驚了,他隱約猜到是誰下的手卻不敢深究,唯恐惹禍上身。
當今聖上卻為之警戒,他能看出是誰的手筆,對方根本毫無半點遮掩,只差沒得意洋洋直說:這是我幹的。
皇上以為是軒轅勝天為了愛女所為,心中多了愧疚也心虛,賜婚一事不了了之,絕口不提,但若他曉得是小侄女派人下的狠手,只怕在龍椅上坐立不安。
今日她敢朝太子的人下手,明日就敢翻了朝廷的天,你不仁、我不義,誰當皇帝她不管,只要別招惹她。
風沐功的猜測一點也沒錯,偏聽女人言,為太子妃娘家撈好處的太子很快就落馬了,但出手的不是軒轅青痕,而是寵女如命的軒轅勝天。
動他可以,但是誰敢讓他心肝兒受點委屈,他絕對整死那人。
想給他寶貝女兒賜婚,還賜那麼個玩意兒,他不讓皇上忙得焦頭爛額才有鬼,看看這江山不穩,皇上還有什麼心思賜婚。
第三章 旅途增感情
「各位的眼珠子長斜了是吧!看得本世子備感榮幸。」倒是長了橫膽,明目張膽的瞪他。
除了軒轅青痕外,南宮九離對其他人全無好臉色,目光冷沉、面色嚴峻,傾城容顏蒙上一層生人勿近的冰霜。
軒轅青痕笑咪咪安撫,「別理他們,一群養刁的豹子,他們是因為我打算嫁給你而遷怒,看你不順眼呢!」幸好父王不在,否則先打了再說,而他還不能還手,還手打得更重,骨頭起碼斷幾根。
「本世子配不上南嶺郡主?」他問的是斜眼看他的人,自從他重回汝南後,還沒人敢以鄙夷的眼光睨他。
「世子爺,你府上有兩頭老虎,我們郡主金枝玉葉,被老虎撓傷了你怎麼賠?」夭月性子火爆,一開口嗆辣得很,表明不喜的態度。
「殺虎取肉。」
「你敢殺?」她一哼。
南宮九離說得很凶殘,「年輕一點的那頭我殺就殺了,冒犯天家女是死罪一條。」若非小秦氏,他娘不會死。
軒轅青痕雖然是郡主封號,可她的確是皇家正統血脈,其父與皇上一母同胞,又是獨霸一方的嶺南王,讓她在身分上不比公主差,有些生母低賤的公主還比不上她的地位。
聽到這話的夭月略顯滿意,可又刁鑽的補上一句,「若是老的老虎要咬人呢!」
老秦氏不等同於小秦氏,那是有誥命之人,又是鎮國公府嫡出長女,現任鎮國公還得喊她一聲姑母,不是能輕易對付的。
武將出身的鎮國公府幾乎嫡系子女皆習武,老秦氏更是其中佼佼者,若非女子不能上陣殺敵,以她的武學、才智必能拚出一個將軍,光宗耀祖,門楣光輝。
可惜受限於後宅,導致她一上了年紀便失去往日巾幗英姿,特別看重內宅的權柄,搞得婆媳不睦,她一心要弄走媳婦姜氏,讓自家侄女小秦氏頂上,為了拆散鶼鰈情深的小夫妻,她手段盡出,連兵法都用上了,最後逼死媳婦,逼得兒子出走,母子反目成仇。
昔日鎮國公府的明珠淪落為今日孤寡老婦,她不只不知反省,還變本加厲,竟然把仇恨加諸在下一代。
雖然老秦氏的用意是招回兒子共享天倫,但企圖迫害南宮九離的人可不只她,小秦氏還打算著若老秦氏毒不死南宮九離,便把人賣進小倌館,事情爆發後她也只嗔罵小秦氏一句,並未懲罰,反過來怪兒子大驚小怪。
為此心灰意冷的南宮厲將愛子交給軒轅勝天,一個「孝」字壓得他沒法對老秦氏不孝,但也不想兒子死於她們之手,只能求軒轅勝天傳授兒子足以保命的本領,助其長大成人。
而因為藩王與藩王之間不宜過於往來密切,所以軒轅勝天始終不承認南宮九離是徒弟,只是子侄輩的教導。
南宮九離眼神一冷,「那就丟進籠子裡,人一上了年紀難免有病痛,中風是常見的毛病。」他不是他爹,任由老婦擺佈。
軒轅青痕這邊的人一聽,微微抽氣,心裡暗忖:汝南王世子也是個六親不認的狠人,但是對他的看法也為之改觀,他比汝南王心狠,少了他的拖泥帶水、優柔寡斷,不像他對老秦氏莫可奈何,縱容小秦氏一再加害其子。
這一次南宮九離遇險便是小秦氏所為,她先收買了戰十七為其做事,調走他身邊大半的暗衛,又讓戰十七謊稱汝南王遭遇流民襲擊,其中不乏附近山頭的土匪加入,命在旦夕,不疑有他的南宮九離便帶人馳援,誰知他遇到的是小秦氏向鎮國公府借的死士。
「好了,你們想圍著本郡主的郡馬到什麼時候,他還有傷在身。」這些個老爺子老媽子,她看人的眼光會差嗎?一個個用懷疑的目光審視,當她是軒轅八歲。
龍一不禁開口,「郡主,八字還沒一撇。」喊什麼郡馬,至少要交換庚帖過了聘再說,郡主還是少不更事,見的人少。
夭月也說:「就是,我們不愁嫁,別讓人輕看了。」世上再也沒有比郡主更好的人,那是仙子一般的人物。
軒轅青痕不想再說了,迅速上了馬車,「小九,上車。」廢話真多,頭疼。
面色冷峻的南宮九離驀地揚唇,頓時春光明媚,百花盛放,看得一干人都有點暈眩。
太妖異了,根本不是人。
「各位,小心路不平。」他的笑一閃而過,是不安好心的冷諷。
直到他進了車廂,馬車簾子垂下,大夥兒都還有點恍惚。
一名龍鐵衛迷迷糊糊地回神,「咦!他是不是在嘲笑我們?」看男人看迷了眼,被男色所惑,想像美人如玉,似花又似霧。
「太禍水了,他分明是來禍害郡主,男人長成這樣還需要用刀劍嗎?」簡直是一種毒,迷人心智。
「唉!郡主日後的日子難過了,不知會有多少狂蜂浪蝶撲上來,朝世子爺投懷送抱……」
某人話還沒說完就慘遭同伴胖揍,打得他淚花都冒出來了,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不過他家溫柔又善良的郡主為他解答。
「龍十一,我是長得多醜陋才讓你心有不忍,還是你認為本郡主這長相配不上世子爺,讓你感慨萬千?」
龍十一背後一涼,冷颼颼地由腳底寒到頭頂,笑得僵的明瞭錯在哪裡,急忙辯解,「屬下的原意是郡主向來最厭惡糾纏不清的痴情女,以郡馬的天人姿容恐怕令人心生妄想,進而干擾郡主的清靜。」
「嗯哼!這馬屁拍得不錯,有賞。」算他轉得快,要不然在他舌頭上刺「言多必失」四個字。
吁了一口氣的龍十一一抹額頭虛汗,接過夭月扔過來的十兩賞銀,捂著胸口慶幸逃過一劫,以後少說話、多做事,人要活得長就得謹言慎行。
車隊徐徐上路,打從那日救下南宮九離,他們便一大群人一起行動。
車內的南宮九離拉長了聲音問:「郡馬?」
「怎麼,你不喜歡?」軒轅青痕挑眉一瞅。
「我以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理應稱我世子,而妳是世子妃。」矮了一截的稱謂終究令男子顏面無光。
「這事可以再討論,不急於一時,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她語氣敷衍。
什麼世子妃,國公府世子、侯府世子、伯府世子、親王世子,本朝少說近百名世子,混在世子堆裡找也找不到,還是郡馬好聽。
皇上的女兒稱公主,王爺的女兒為郡主,可本朝真正有封號的郡主沒幾人,屈指可數。
「妳不會後悔了吧!開弓沒有回頭箭,妳提了,我就應了。」因為她敷衍的語氣,南宮九離靜靜地凝視要與他結親的女子。
他二十、她十七,兩人相識的時日超過十年,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低下高傲的頭顱對他說「你娶我吧」,這是他求之不得的幸事,他絕對不允許她反悔,不管用騙、用拐,他都要她成為他的妻子。
軒轅青痕一向敏銳,尤其面前還是青梅竹馬,任憑他再怎麼掩藏,她還是聽出了他語氣的異樣,頓時有點意外,「小九,你很喜歡我?」
初見他時,她以為他是個體虛嬌弱的小女孩,她一直想有個妹妹做伴,打定主意要好好疼他,誰知不是女孩,是貨真假實的小男孩。
可是他長得太好看了,粉妝玉琢,眉眼如畫,讓她還是忍不住對他好,後來隨著時間過去,她常會想,他長大不知要禍害誰。
兜來轉去,竟然落在她手掌心……軒轅青痕忽地一怔,暗笑在心,她此時心中所想與土匪頭子無異,也許她真的適合佔山為王,幹起土匪的勾當。
「還不討厭。」南宮九離心口一跳,手心冒汗,怕被對方看破心思,他還想維持一點自尊。
除了行事不羈、性情張揚外,軒轅青痕沒什麼惹人非議的,和她相處過的人才知道她重情,而且護短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凡是為她所認同的人,她都會護在羽翼下,不畏寒刀霜劍,護住所有人。
別人看她凶惡如羅剎,輕輕一句就奪人性命,不讓敵人有一絲活命機會,實則她是明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一波又一波地帶著更多的人尋仇,造成無辜者枉死。
而他有幸是她眼中的「自己人」,從小到大,雖然為她背鍋,卻也被她照顧,就如這一次兩百名死士全數斬殺,她不會讓人有再追擊他的機會。
軒轅青痕瞪他,「我怎麼覺得你話中有點嫌棄。」讓人心有不快。
她的愛馬踏月在馬車外開心地奔跑,她卻縮在這狹小的馬車裡,這可都是為了受傷的南宮九離,這個小九心高氣傲,沒人陪著一整天不吭一聲氣,連水都不喝,他還敢嫌棄她?
南宮九離眸子一轉,看向她的神情多了笑意,「妳不就看上我的美色,儘量看,看到地老天荒也不掉色。」
「呸!就這點本事也想調戲我,等你老了我就看不上你了。」哼!給點顏色就開染坊了。
「那時妳也老了。」他可是想要與她白頭偕老,兩個老人一臉皺紋,張著少牙的嘴吃著孫子送到手邊的甜糕,呵呵嘲笑彼此的口齒不清。
軒轅青痕沒好氣地說:「我不會老,喝少女血依舊貌美如花。」人都還沒老就說起老年的事,被他帶歪了。
「好,不老,到時候我幫妳取血。」她想要的,他都會送到她手上。
「想分一杯羹?」她輕笑。
「總不能我老妳不老,夫妻是一輩子的事,生同衾死同穴,死也要死在一起。」既然是她自個兒送上門,就別怪他用心鎖套住她。
美眸一閃,軒轅青痕傾過身與他兩眼平視,活似個紈褲勾撩小美人,「我死你陪葬?」
「好。」他義無反顧。
她心口一緊,感覺對自己的「未婚夫」有些上心了。
她藏好心緒,故意笑著打趣,「看來你真的很喜歡我。」
「是呀!很喜歡,妳要如何回應於我?」南宮九離的情意在勾人的眼瞳中,他不說出口,用著深濃的墨眸說著深埋心底的愛戀。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有多愛她,當年要不是父親在換防時遭人偷襲而受了重傷,他不會離開她。
一別多年,他心中始終有她,可是他不想委屈她,那兩個秦家女不離開,汝南王府沒有撥雲見日的一天,但現在不一樣了,是她自己開口要嫁他,他便為她成為撥雲的手。
軒轅青痕俏皮的往他耳朵一擰,「我不是以身相許,準備當你的黃臉婆,洗手作羹湯?」
「妳做羹湯?」南宮九離取笑。
她一臉正經的說:「我指的是洗手,其他是廚娘的活,你還指望我低頭縫衣服,一針一線繡出牡丹不成。」
「我沒這想法,妻子是娶來疼的,嶺南王如何寵妻我一直牢記在心。」一對令人羨慕的夫妻,他心嚮往。
「嗯!父王、母妃的感情真的很好,我從沒看過他們吵架……」軒轅青痕說起來也透露著嚮往。
在人前的父王一向是嗓門大、軍令如山的威嚴王爺,看誰不順眼先揍了再說,可在她和母妃面前,他始終是輕聲細語、面容溫柔,彷彿她們是易碎琉璃,要哄著、捧著,擱在心的最深處。
「……唉!怎麼說到父王、母妃了,你覺得我父王對我們的婚事怎麼看?」父王可是幾次哭喪著臉說要當她的陪嫁,把母妃笑得肚疼,叫他自個兒打包被抬走。
捉下她擰耳的手就沒放開的南宮九離神色平靜,「我一定會娶到妳,不管任何困難。」
聞言,她笑得很柔,看向他握住她手的大手,當年兩人一樣的小手有了不同。
「小九,這事真做了,皇伯父不會動我,可你不一樣,皇伯父會對你動手。」這叫殺雞儆猴。
「我心裡的人是妳,只有妳。」他手一握緊,表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不怕來自朝廷的暗手。
軒轅青痕嘆了一口氣,「你一直都這麼認真……」
突地,一道黑影覆下。
桃子般粉嫩的小口多了男子氣息,睜著眼看著的軒轅青痕難以置信她被吻了,還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小屁孩……
這一刻,她腦子一片空白,沒法思考,明明是她先撩撥他的,怎麼天旋地轉,她反而成為被壓在底下的人?
「我是認真的。」他低聲傾訴,耳根泛紅。
「小九……」她這是不是玩火自焚,自作聰明以為能掌控一切,卻不曉得小男孩早長大了?她被逆襲了,太丟臉。
「以後不要叫我小九,喊九離。」他要一步步告訴她,她做了決定就要貫徹到底,往前走了一步就不容許後退。
「我習慣了……」小九、小九,好記又好唸。
「習慣是可以改的。」
軒轅青痕將兩人相握的手舉高,「你變霸道了。」
「不霸道一點壓不住妳。」她有著別人壓不過的底氣,不受任何人箝制,唯有比她強才會服氣。
「你想壓我?」她反扣他修長五指,只要他說的話不合她意,這幾根手指就要承受斷指之痛。
「壓妳,在床上。」他是男人。
驀地,她兩頰飛紅,「啐!誰壓誰還不曉得,少說大話,郡馬。」
「世子妃,等著洞房花燭夜。」他和她較勁,卻又處處讓著她,心裡柔情千萬縷。
「哈!不知我們的喜房裡會不會多出你祖母,然後拿出她的七情劍刺向我……」
「軒轅青痕——」他大喝。
「嗄?」突然那麼大聲幹什麼,嚇了她一跳。
「郡主,妳沒事吧!」馬車外的龍鐵衛趨近詢問。
眼看著南宮九離陰沉沉的臉,還有他似乎不打算放開她的架式,軒轅青痕認輸了。
「沒……沒事,我們鬧著玩。」她幾時對人小意陪笑了,她都要酸自己兩句,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是人心,瞧她都還沒過門呢!他居然就敢吼她。
看她服軟了,南宮九離這才解釋,「我祖父的平妻便是死在七情劍之下。」一劍穿胸,救無可救,祖父、祖母為了這件事而徹底決裂。
「原來……」軒轅青痕頓時明白他為何不喜歡剛才那句話,因為在乎她。
「我不會讓妳被那把七情劍傷害,妳也不許拿這事開玩笑,我們要白首到老,含飴弄孫。」南宮九離像是宣誓般地說,又很用力地將眼前的人兒抱入懷中,似乎很怕失去她。
她沒有掙扎,輕聲詢問:「死的那人是謹貴妃生母?」
南宮九離點頭,「是。」
軒轅青痕不禁唏噓,她聽說過老秦氏手刃老汝南王平妻的事情,但那時她太小了,不會有人告訴她詳情,而她也不想聽,畢竟汝南離她很遠,小小的她正在努力吸收這個時代的一切知識。
她只知道在她尚未出生前,剛被封為異姓王的老汝南王年輕有為、意氣風發,他有一青梅竹馬的小情人,兩情相悅,互許終身,就只剩一紙婚書便可永結同心。
誰知半路殺出一個鎮國公府嫡長女,因一見鍾情而求了當時的太后姑姑賜婚,生生攔下這門親事。
當年的老汝南王因封地在汝南,地處偏僻又險峻,流民遍地,局勢正亂著,考慮到身強體壯又會武的鎮國公府長女似乎更適合他,於是他接受了賜婚,帶著新婚妻子老秦氏遠赴封地,婚後頭幾年夫妻感情漸濃,生下長子南宮厲。
只是後來邊關戰況告急,老汝南王便前往邊城支援,仗一打長達數年,在平定邊關之亂後,老汝南王還不能回去,得駐紮邊城以免有變,不過他看蠻夷未來亂便想接妻子前來邊城團聚,一解相思之苦。
可老秦氏拒絕了,安逸的日子過慣了她不想去苦寒的邊關受罪,拋夫棄子不顧,回京為鎮國公祝壽,一待就是三年。
得知妻子只肯共享樂而不願分擔苦楚時,老汝南王大怒,雖然是賜婚的妻子休不得,但兩人裂痕已經產生,雖然後來老秦氏回汝南王府了,仍挽回不了丈夫的心。
又過了數年,長子已成親生子,長年征戰、滿身是傷的老汝南王終於回府養傷了,不過他身邊多了一名美得叫人移不開眼的女子,以及和女子長得極為相似的龍鳳胎兒女,他們一看就是一家人。
老汝南王在邊城又娶一妻了,他不顧老秦氏的自尊,逕自宣佈此女月氏為平妻,與老秦氏平起平坐,不過以老秦氏極度張狂的性格根本容不下月氏,她憤而拔劍刺向月氏,將她刺殺在老汝南王跟前。
見深愛女子死在妻子劍下,老汝南王怒了,赤紅著眼要殺了老秦氏,一命抵一命,老秦氏差點死在老汝南王手中,要不是南宮厲出手阻攔,她與月氏大概同天祭日吧!
到了這種地步,夫妻真的走不下去了,悲憤之餘,老汝南王將一雙稚子留給南宮厲夫婦照顧,他帶著月氏遺骸回到邊城,一直到死都未再回到王府,與妻子形同陌路。
這對龍鳳胎分別叫南宮天雲、南宮天雪,而後南宮天雪因貌美無雙而被皇上看上,入宮為妃,封為謹妃,生下七皇子軒轅清原後又升為謹貴妃。
老秦氏因此心性大變,對掌中饋更為執著,偏執到想掌控府中所有人,不得違背她。


「小心,有刺客。」
馬車行經一處緩坡時,軒轅青痕正躺在南宮九離腿上,讓南宮九離替她按摩頭部,習慣騎馬的她鮮少坐馬車,因此有些暈軍,略感不適。
誰知就在她剛睡著之際,馬車忽地一停,烏木車身因驟停而劇烈震動,搖晃了幾下才停住,吵醒了精神不濟的嬌貴郡主。
「沒事,妳繼續睡。」大掌異常輕柔的拍著纖美玉背,目中冷光一閃的南宮九離斂下眉,又恢復柔和目光。
「吵。」馬車外刀劍相擊,鏘鏗有聲,還很多人,腳步凌亂。
「好,我讓他們小聲點。」
他話一落,朝外射出一物,驟地一抹閃光一瞬即逝。
不一會兒,打鬥聲漸遠,一輛馬車停在山坡下,馬兒低頭吃起邊上的草,四周零散著穿著青衣繫銀腰帶的龍鐵衛,神態隨意,似在休息,三三兩兩騎馬在坡邊走動著。
若仔細查看,可見他們眼中精光銳利,看似不經意的動作其實在防衛,寸步不離馬車,以防人來襲。
而四戒依然看風景般的坐在馬拉的拖車上,清風徐徐,吹動他半新不舊的僧衣。
約過了半刻鐘,打鬥聲結束,十分招搖的青帷馬車緩緩移動,掛在車頂邊緣近核桃大的金色鈴鐺叮叮噹噹響起。
「是刺殺你,還是刺殺我?」打了個哈欠的軒轅青痕悠然醒來,伸了伸懶腰後又似無骨的往南宮九離身上一靠,脫了鞋襪的玉足往榻上一抬。
馬車內裝備齊全,有榻、有椅、有桌,還有紅泥小火爐,貼著車壁固定的是放著小吃食的漆紅三層小櫃,不管馬車怎麼搖動,櫃子裡的東西都不會掉出來,方便取用。最重要的是車身堅固,刀槍不入,箭射不穿,有如銅牆鐵壁,讓偷襲的人為之飲恨。
「我。」
「如何看出?」在她看來都一樣,全是該死的人。
「他們的袖口邊有汝南王府的家紋。」一隻黑色的老鷹,舉凡府中侍衛衣飾都有此紋繡。
聞言,她咯咯直笑,「這可有趣了,自己人打自己人,你是多招人恨呀!人家非置你於死地。」可憐的小九,處處殺機。
「我擋了別人的路。」南宮九離輕描淡寫的說著,好像在說他人的事,與他無關。
「誰?」
「南宮琮。」
軒轅青痕柳眉輕顰,「沒聽過。」
「舍弟。」汝南王府另一名主子。
這一提,她恍然的喔了一聲,「小秦氏生的那個?」
「嗯。」
軒轅青痕歪頭回想,半晌搖頭,「不太有印象。」
「快滿十四了。」小秦氏正打算為他議親,還野心勃勃的看中靖南侯的十三歲嫡長女,想以王妃的身分上門提親。靖南侯出身百年世家,因戰功無數而封侯授爵,頗受皇上重用,為皇上近臣,可不會看中一個續弦之子。
「難怪了。」她同情的睨了他一眼。
他一笑,將額頭抵在她玉額,「可是他沒機會了。」
「因為你要娶我了?」
「其一。」不全然是她。
軒轅青痕訝然,「本郡主居然只是其一?」主角光環哪去了,她要向穿越大神抗議。
看她訝異的眼神,南宮九離忍不住低笑,「樹大有雜枝,該修整修整了,我動了點手腳。」
「也該是時候了。」她一直認為汝南王府的男人太不中用了,兩個張揚霸道卻沒多少腦袋的女人居然對付不了,由著她們橫行,將一座王府搞得分崩離析,人心離散。
「為了迎娶妳,府裡是該清一清了,回歸本來的樣貌。」他暗指老秦氏的掌權是明日黃花,他不會如他祖父、父親一般縱容她們為所欲為。
南宮九離幽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冷芒,害死他娘的仇不是不報,而是他要一擊即中,讓兩個秦氏再無翻身之日。
「怎麼,不娶我就不清了,讓它由根子爛到底?」嘖!南宮家的男人究竟是無心還是冷了心,一個個既專情又絕情,他們為所愛心力交瘁,卻對其他人心狠如鐵。
「其一。」其中糾結說不清、道不明,還是別說了。
「又是其一。」軒轅青痕不滿的捉起他的手一咬,骨節分明的手背多了明顯的牙印子。
「我記得妳屬老虎的。」
她傲嬌的一哼,「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取笑我是凶性大發的母老虎,小心我咬死你。」她的生肖是龍。
南宮九離曖昧一笑,「掃榻以待。」任伊人採擷。
「呿!又佔我便宜,老是話中有話地堵我,不過小秦氏還真有耐性,派人前仆後繼地追殺你,都成了執念。」死了一波又一波,她想死多少人才肯罷休,王府五千名親兵不是讓她這般濫用的。
「大概是猜到我要成親了,她才痛下殺手。」以前也就下毒、暗殺,使點在馬背插針的小手段,死不死無所謂,重傷或成殘亦可,而如今……
「願聞其詳。」她這「其一」可不甘心被蒙在鼓裡。
「父王曾說過一旦我有了妻子,他便要上書將王爺之位讓給我,由我繼任為汝南王。」
「小秦氏也知曉?」
「是。」瞞不了,也不想瞞。
「難怪她要急了。」不顧一切先下手為強。
「我該死。」他不死,小秦氏所有的盤算為之落空。
「是該死。」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他不死誰死,活生生的靶子,萬箭穿心。
死不死的說了滿嘴,兩人相視一笑,無形中,距離拉近了,在彼此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說聲抱歉,讓妳為了我的事而改變行程。」若不是他的傷勢嚴重,尚未痊癒,她不會一路護送他回汝南,她還有她的事要做。
「無妨,本來就是湊巧同路。」她向來隨興,隨心所欲,不受拘束。
一開始是追著母子雙魔而來,誓要將人緝捕到案,可是這兩人太會躲藏了,滑溜得很,每每一發現行蹤就又被他們從眼皮底下溜走,叫人越追越火大,想將其千刀萬剮。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不幸,母子雙魔竟往汝南那邊走,而且和軒轅青痕等人同一路線,因此邊追邊遊玩,順便殺殺不長眼的刺客。
「色令智昏。」突地一句勸戒之言冒出。
「四戒,閉嘴。」和尚唸的是經,不是長舌。
「忠言逆耳,這年頭連實話都不讓說了。」難過啊,多唸點經跟佛祖告狀,紅塵間妖孽叢生。
「實話是本郡主就中意他眼似點漆,眉飛入鬢,丰神如玉的面首皮相,你意欲如何?」暈車暈得有點小火氣的軒轅青痕衝著四戒發火。
面首?不知該感到榮幸或憤怒的南宮九離眼角抽了一下,面色如常的看了她一眼。
「不如何,郡主隨意,以色事人者,色衰則愛弛,世子爺多保重呀!我們郡主口味很重……哎喲喂!郡主,妳不能見色忘和尚,和尚這顆光頭不想見血光……」連和尚都欺負,這女子天地難容。
軒轅青痕把栗子殼往車窗外扔,吃著綿密栗子,「連色都沒有的人少開尊口,和尚化緣去,不要吃白食,整天魚呀肉的,都養出油膩肥肉了,不耐煩看到你。」
「和尚不會化緣,和尚吃百家飯的,郡主虛火旺盛,讓和尚給妳唸一段往生咒……」西去極樂。
「你很想死是不是?」她絕對成全。
四戒呵呵地遠離馬車,捂著後腦杓,「和尚說錯了,是蓮華經才對,為郡主積福積德,消消血色滔天的業障。」
「我殺太多人了?」呵!別人要她的命讓她不還擊,站著任人砍殺嗎?
「不是,人是我殺的,這個罪業我來背。」南宮九離順毛的一撫,安撫就要嘶吼的小老虎,戰十七叛變那時,領命先行趕去尋找汝南王的戰字輩暗衛得知上當了之後又連夜趕回主子身邊,接下來幾場的廝殺便由他們接手,死人一個接一個,曝屍荒野,死無葬身之地。
「嗯哼!最好你背得起。」嘴上反駁,她卻喜孜孜的笑了,很好安撫。「初雪,進城了沒?」她聽見吵雜的人聲。
「要進城了。」初雪柔柔的嗓音響起。
「包下最大的客棧,本郡主要休息。」她眼一閉,又往南宮九離肩頭靠,好像他是她的秋香色繡海棠靠枕。
「是。」初雪應下。
然而馬車在城中繞行了好幾圈,走得連閉目養神的軒轅青痕都察覺不對勁,似乎有點久。
馬車一停,她不等人扶便跳下車,視線一掃,頓時黑了臉。
「這是客棧?」當她眼瞎不成。
初雪正想開口請罪,站在一旁看熱鬧的小商家夥計先一步笑道——
「這位姑娘,本城的客棧都客滿了,一房難求。」她一看就是外地人,來得有些遲。
「客滿?」怎麼可能。
「妳聞到了嗎?」夥計把手一比。
「聞到什麼……」嗯,剛出爐的烤鴨香氣……啊!原來她餓了。
「花香。」他一臉驕傲的說著。
「花香?」她仔細一聞,果然花香陣陣,十分濃郁。
「再過三天是本地一年一度的百花節,除了祭祀花神娘娘,我們還會由百名美女中選出一名百花仙子,由她代百姓祭天,祈求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收,全城百姓無災無病,百花仙子為人們賜福……」他越說越興奮,彷佛仙子已降世。
「百花節……」目光一亮的軒轅青痕笑若春花,這倒是有趣,「因為這場盛事,所以客棧一房難求?」
夥計頷首,「正是如此。」
初雪這時開口,「郡主……」
軒轅青痕纖指一指。「要叫小姐。」
「是的,小姐,奴婢找不到下榻處,只能委屈小姐暫住驛站,奴婢們會打理妥當,讓小姐住得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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