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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99801-E99803

《撲倒王爺有蜜方》全3冊

  • 作者檀溪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1/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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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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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王妃不害臊,調戲勾引輪著來,
讓他這個茹素已久的王爺都想開葷了……

 
藍海E99801 《撲倒王爺有蜜方》卷一
未婚夫拋下她跟別人訂親,無良爹想把她嫁給孩子好幾個的鰥夫上司,
江晚被逼急了,自願替病重的荊王鍾離昭沖喜……當寡婦總比當後媽強,
誰知新婚夜突然冒出個烏鴉嘴系統,說夫君若死了自己就得跟著殉葬,
為保護岌岌可危的小命,她只能盡力完成各種毀形象的任務,
被石頭砸死?說情話化解!遭馬兒撞死?用親親度過危機!
好在鍾離昭雖然嫌棄她不知羞,有事的時候依然會挺她,
昭容郡主惡意驚她的馬,他暗示她作作戲賣賣慘,成功讓皇帝出手懲處,
德宗大長公主逼他娶她女兒當側妃,他嘴皮子一動就把燙手山芋丟開,
嗷嗷嗷,照這進度下去,「睡」到他應該指日可待吧?
 
藍海E99802 《撲倒王爺有蜜方》卷二
鍾離昭實在不懂他的王妃小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
纏著要圓房的是她,哪知道滾完床單就以為他是負心漢,
(冤枉啊,明明就是她把他喝的補藥當做避子藥)
有侍女彈琴獻媚,雖然看她吃醋也頗有趣,
但他可捨不得她難過,二話不說就把人送走,
(愛彈琴嘛,那就去彈琴給莊子上的牛聽)
雖說她鬧騰了些,讓他甜蜜又憂心,卻也觀察出一些不可解釋的現象──
皇后娘家人想造反,他在宮中議事收到她緊急送來的密信,
他的湯碗裡竟浮現「有毒」二字,讓他抓出暗樁;
他領兵要去攔截敵軍,她說什麼也要跟,
哪知戰況正激烈時卻聽她在山頭高喊:鍾離哥哥我最喜歡你!
直奔他胸口而來的箭矢竟被一塊綠豆糕給擋住了……
 
藍海E99803 《撲倒王爺有蜜方》卷三(完)
狗系統一天到晚讓江晚說土味情話撩夫君,撩著撩著她倒也習慣了,
反正最後她總能得到點好處,像是戰情正緊急,
她被系統支使去軍營找她家鍾離哥哥約會示愛,
最後也能順道燒了胡人糧草幫助大軍獲勝,諸如此類的好處不勝枚舉,
弄得系統離開之後她反而變得有點空虛了……
是的,沒錯,狗系統心甘情願從她身上離開後去綁定她家王爺囉!
咳……看著正經八百的冷面王被系統強迫做出那些狗血事,
她真是看戲看得都樂瘋了,夫妻生活也越發甜蜜和諧,
只是意外總是來得如此猝不及防,她被宣召入宮卻遭扣留,
原來是她那最大的靠山丈夫竟失蹤了……
檀溪,陝西商洛人,
性格溫和,興趣廣泛,喜閱史書傳記,
擅長書畫琴笛得空時喜歡種花養草,還喜歡天馬行空的幻想。
閒暇之餘做支簪子,養幾隻貓,享受寧靜悠閒的生活。
喜歡筆下人物的精彩人生,但因多愁善感、淚點低的緣故,更喜歡美滿的結局。
因暫住西安,在街頭小巷的風韻、古城牆與雁塔古樸悠久的歷史影響下,目前創作背景皆為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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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王爺起死回生
昏暗的新房內彌漫著一股曖昧的氣息,新娘被長相妖孽的新郎壓在身下,白皙的臉上染上一層紅暈,水潤的眸子裡也氤氳著水氣,做工精緻的大紅嫁衣被剝至肩頭,露出圓潤光潔的肌膚。
新郎垂眸看著身下的新娘,慢慢低下頭,兩人離得越來越近……
女子眼睫顫動,抵在他肩頭的手輕輕推了一下,「殿下,別這樣。」
她聲音柔媚,又帶著一絲怯意,這場景怎麼看都令人熱血沸騰,恨不得想幫新郎扒掉她身上的衣服。
如果真的是這麼簡單就好了。
江晚活了兩輩子,對於自己的新婚夜想像過無數次,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尷尬的場景。
就在剛才,她被自己的新婚夫君荊王鍾離昭抓了個現行,在她偷偷摸摸親完他,還沒來得及起來的時候,他忽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眸子漆黑幽深,裡頭帶著冷意,讓伏在他身上的江晚愣住沒敢動彈。
他的眼神一點也不像是剛醒的模樣,而是清明一片,帶著絲絲殺意,江晚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被他一個翻身壓在了身下,手掐在她的脖子上,只要稍稍用力就能瞬間掐斷她纖細的脖子。
「殿下請聽我解釋!」江晚被他這副模樣嚇得魂飛魄散,急急忙忙喊道。
鍾離昭手微微一頓,看了她半晌,聲音低低道:「說。」
他的語氣很冷,好似若是她的話令他滿意不了,他的手便會折斷她的脖子。
江晚心跳如擂鼓,她嚥了一口唾沫,結結巴巴解釋道:「我、我是陛下為殿下挑選的沖喜王妃,好讓殿下能醒過來,我不是刺客,殿下請放心。」
說完,她可憐巴巴地看著男人,讓他知道自己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但是鍾離昭沒有動,他淡漠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問:「解釋完了?」
「嗄?」江晚一頭霧水,遲疑地問:「殿下還想知道什麼嗎?」
鍾離昭定定地看著她,許久之後忽然扯了扯嘴角,瞇起眸子道:「本王想知道,妳剛才在做什麼?」
刷地一下,江晚的臉蛋紅成了猴屁股。
「快說,不然本王便殺了妳。」他緊繃的身子慢慢放鬆下來,手上的力道也放輕了,催促了一句。
但這一切江晚並未發現,她的小腦袋瓜子飛快地轉動著,尋思該如何說,可是好像說什麼都不能解釋她為什麼趴在他身上,還把人家的衣服扒開了……
江晚偷偷地往下看了一眼,只見他身上的紅衣凌亂,衣襟微微敞開,露出裡面一抹白皙精瘦的肌膚。
鍾離昭生得特別好看,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人,他氣質清雋,穿著一襲絳色織金長袍,頭戴金玉玉冠,一雙濃密的劍眉入鬢,鼻梁高挺,五官猶如刀削般,最最惹眼的要數他眉心那顆朱紅色痣,在昏黃燭光的照耀下,顯得十分妖冶。
只不過他緊抿的薄唇上沒有半點血色,眉眼間也縈繞著病氣,消損了許多美貌。
「再看便挖了妳的眼珠子。」上方傳來一道帶著涼意的聲音,嚇得江晚立即回神,不敢再想入非非。
「說吧。」他不疾不徐地道。
「我……我剛才見殿下呼吸微弱,便想給殿下渡氣。」江晚結結巴巴道:「我真的不是有意非禮殿下的!」
他這麼凶,害得她腦子裡一片混亂,根本找不出什麼好的理由來,情急之下只能閉上眼睛半真半假地瞎掰。
「喔?」鍾離昭瞇起眼睛,回想自己醒來時發生的事情。
他意識回籠的那一瞬間,感覺自己呼吸艱難,心臟似乎都要停止跳動了,忽然間,一股帶著淡淡香氣的氣息闖入,讓他的身體有了力氣。
難道說,當真是因為她給自己渡氣,才令自己醒了過來?
他忽然低下頭,看著身下的女人道:「再渡一口讓本王看看。」
「殿下都已經醒了,就不必了吧……」江晚訕笑道。
剛才親他那一下是被系統所逼迫,現在頂著他那一副像要殺人的目光,她怎麼可能親得下去。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她江晚和尋常人不同,是穿越者。
穿越前她是個普通白領,年近三十還沒結婚,因為見義勇為被車撞死。
穿越後她命還不錯,成了四品京官江逢鶴的女兒,生活在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梁國。
她生母早逝,父親娶了繼室,繼母是個小官家的庶女,性格懦弱不管事,生了兩個女兒,雖然與父親一樣對她鮮少過問,但也不曾苛待過她。
按理說這樣的她應該富貴無憂,直到江晚漸漸長大,江逢鶴給她定了一門親事。
未婚夫趙修然是個窮舉人,但人生得好看,並且趙家家訓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她這個外貌協會一下子就心動了,為了讓趙修然安心讀書,她經常拿自己的月例接濟他,想著等他高中進士時迎娶自己。
沒想到趙修然高中後被晉王看中,想要把自己的女兒昭容郡主嫁給他,趙修然也沒有拒絕,立馬就到江家把和江晚的婚事退了,與昭容郡主定了親。
後來江晚無意間聽說,父親想要把自己嫁給上峰做繼室,她當即便氣壞了,只因江逢鶴的上峰姓馮,是個四十多歲的鰥夫,女兒都比自己大!
江晚想了許多辦法都沒能打消父親的念頭,這時她恰巧得知荊王病危,皇帝要找八字合得上的女子給荊王沖喜,而當時家中有女兒的人家都不願意報名,江晚心中一動,就想辦法讓人把自己的名字報了上去,沒想到幾日後真的被選中了。
她本來算盤打得很好,傳聞荊王活不過二十歲,那她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守寡,這樣的話往後荊王府就她一個人說了算,再也不必受江家那群人的氣,也不用怕未來丈夫養小三小四來膈應她。
一切進行得很順利,但就在她嫁進荊王府的這一天,突然冒出了一個自稱是炮灰自救系統東西,系統的面板上寫著這樣一段話——
新婚夜,看著面色蒼白、胸口沒有起伏的新郎,妳顫巍巍地伸出手,忽然尖叫了起來,因為妳的夫君竟然沒有了呼吸!侍衛聽見聲響闖了進來,發現妳的夫君已經死了,立即上報,皇帝震怒,命人將妳活埋為其殉葬……
「咳咳!」江晚當時正在喝湯,險些被嗆死。
看著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系統,她的背後吹過一陣涼風,連忙跑到床邊查探情況,就見自己的新婚夫君臉色當真越來越差,呼吸也漸漸弱了下來,頓時嚇得魂都要掉了。
她是想守寡,但不想在新婚夜就守寡啊!
就在她急得團團轉,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面板上的字又發生了變化。
為了自救妳選擇——
一、扒開鍾離昭的衣服,輕輕撫摸他的胸膛,而後吻上他的唇,將他喚醒。
二、原地等死。
這還用選嗎?當然是選一!
江晚想也沒想就撲到鍾離昭身上,三兩下扒開他的衣服,閉著眼睛親了上去,等睜開眼起身時,就變成了現在這幅場景。
身下的女子臉蛋通紅,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包著一汪淚水,自己若是稍用點力氣,便好像要哭出來似的。
鍾離昭的目光在江晚面上一寸一寸掃過,在她忐忑不安的目光中放過了她。
「姑且信妳。」他鬆開了手,想要爬起來。
江晚舒了一口氣,等著他起來,自己就趕快躲到一邊去。
孰料這時他忽然胳膊一軟,重重地砸了下來,江晚的鼻子被砸痛,下唇也磕到了牙齒,一股血腥味瞬間在口中彌漫開來。
江晚顧不得哭,她心裡一驚,連忙喊道:「殿下,殿下你沒事吧?」
鍾離昭沒有反應,趴在她身上沒有動彈。
江晚這下子徹底慌了,高聲喊道:「來人,快宣太醫……唔!」一隻大掌捂住了她的嘴巴。
鍾離昭不耐煩道:「喊什麼?」
「殿下你沒事?」江晚含糊不清道。
鍾離昭將整個身子壓在她身上,聲音淡淡道:「放心,死不了。」
他剛從鬼門關回來,身上沒有力氣,剛才還壓著她盤問了許久,待知道她沒有膽子對自己動手後,他瞬間鬆懈,於是長時間水米未進,還久臥在床導致的渾身無力便席捲而來,剛才起身時又沒有注意,這才倒了下來。
這樣的事情說出口到底是有些丟人,所以他不想說話,沒想到這女子以為自己出事了,大喊大叫起來,他才不得已出聲。
「讓本王趴一下,待會兒就起來。」
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江晚的脖子上,江晚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喔」了一聲。
她垂眸看著他身上的衣服,默默數著衣服上金線繡的暗紋,呼吸都放輕了許多。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燭芯炸開,發出劈里啪啦的聲響,江晚忍不住動了動身子,悄悄地用手護住自己的胸口。
鍾離昭輕嗤了一聲,「妳這豆芽菜一樣的身材,本王看不上。」
江晚的動作一滯,忍氣吞聲道:「殿下想多了,是你太重,壓得我心口疼。」
她今年才十六歲,胸部還沒發育完全,輕輕壓一下就疼。
鍾離昭沒說話,想要翻身滾下來,卻沒有力氣。
江晚真不知道他剛才威脅自己的力氣是從哪來的,但現在的荊王確實是一隻連翻身都做不了的病貓,她輕輕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小聲道:「殿下,不如我來吧。」
他沉默了一會兒,低頭看著她,想要從她臉上找到笑話自己的痕跡,只要被他找到,他就立即把她送回去,絕不承認她是自己的王妃。
但很可惜,她的目光清亮,並沒有半點嘲笑自己的意思。
他默了默,冷淡地「嗯」了一聲。
江晚眉眼一彎,柔軟白皙的雙手搭上他的雙肩,準備用力幫他翻身。
就在這時,新房門忽然「吱呀」一聲響了,一群太醫湧了進來,緊張兮兮道:「出了什麼事,殿下怎麼了?」
話還沒說完,他們就看到了疊在一起的兩人,瞬間僵住。
江晚扭過頭,皺眉看著這群不敲門就闖進來的人。
「看什麼看,還不快滾出去!」鍾離昭呵斥了一聲。
「噢噢,下官什麼也沒看見。」
「不打擾殿下雅興,您繼續。」
「對對對,下官失禮了,殿下繼續。」
僵住的太醫們回神,呆愣地拱手行了一禮,他們一面告罪,一面齊齊轉身出去,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荊王是梁國第一美男子,沒想到為他沖喜的這位王妃也是個大美人,容貌嬌媚動人,引得荊王剛醒過來就急不可耐地壓著王妃行房。
真的是想不到啊,荊王殿下那樣一個清貴端方,溫潤如玉的謫仙人,也跟普通男人沒有兩樣……
屋裡很沉默,江晚眨眨眼睛,清了清嗓子,很小聲地說:「殿下,要不我先把你扶起來吧?」
兩人這樣疊在一起,真的好尷尬,也不知道那群太醫是如何看他們的,反正她已經沒臉見人了。
「還不都是妳幹的好事。」鍾離昭忽然咳嗽起來,聲音冷的像是裹著冰碴子。
江晚覺得很冤枉,這怎麼能怪她?
但她不敢頂嘴,只能老老實實道:「是我錯了,殿下要不先起來吧?」
鍾離昭掃了她一眼,這才紆尊降貴地微微頷首。
江晚用了力氣,扶著他費力地翻了個身,因為害怕弄疼他又引得他怪罪,所以她小心翼翼的,等將他翻過身,自己也沒了力氣,整個人累得趴在他懷裡。
但也只有一下下,江晚就微微喘氣,慌忙坐起來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鍾離昭像是已經認命,只是道:「去宣太醫進來。」
「是。」江晚應下,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匆忙往外面走去。
鍾離昭躺在床上,慢慢側過頭,看著她急匆匆的背影。
她很瘦弱,剛剛他伏在她身上時就知道了,但沒有想到這麼瘦,背影看起來十分纖細,紅色的嫁衣穿在身上,腰肢不盈一握。
皇兄到底是選人來沖喜還是來幹什麼,怎麼選了個這樣的人來?
江晚走到門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臉頰,試圖降下燙人的熱度,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確定沒有什麼不妥後才打開門,聲音溫和道:「幾位太醫,請進去為殿下診脈。」
太醫中醫術最好的張院判恭敬地對她行了一禮,問道:「王妃,殿下是什麼時候醒來的?」
江晚有些尷尬道:「剛剛醒來。」
所以你們千萬不要誤會,我們之間清清白白的。
張院判很有眼色,知道不該問的就不問,他抱著藥箱一面往裡走,一面問:「不知殿下是怎麼醒來的?」
這話問得江晚更尷尬,她總不能說是自己親醒的,就是拿出剛才騙荊王的那個說辭也很羞恥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太醫不如待會兒問問殿下。」想必鍾離昭是不會將自己的話告訴他們的。
張院判有些失望,他幾日前為荊王把過脈,那時候荊王脈象微弱,幾乎已經不可能有醒過來的機會了,太醫們這些日子日日守在王府,就是怕荊王有個不好能盡力搶救。
他們心裡都清楚,這門婚事是陛下病急亂投醫想出來的法子,沖喜一說令人嗤之以鼻,就連陛下也沒有抱有多大的期望。
剛才侍女們急匆匆來叫他們,話裡的意思是荊王不好了,他們一面往這裡趕,一面心中害怕。
若荊王殿下就此沒了,陛下定要牽連他們,他們這個官也就當到頭了。
然而,荊王殿下卻醒了,當時他還以為自己老眼昏花,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呢。
「殿下,請讓下官為您號脈。」張院判進屋後放下藥箱,行完禮便請示道。
「嗯。」鍾離昭將手腕伸了出來。
張院判忙撩起衣袖,將手搭到鍾離昭的手腕上,屏息凝氣,瞇著眼睛為鍾離昭號脈,卻發現脈象強勁有力,不似原來的虛浮。
張院判瞪大眼睛,又號了一次脈,他身後幾位太醫緊張的看著他,以為是荊王的脈象不好,都心裡一涼。
江晚立在旁邊,也目不轉睛地看著張院判,系統只是說暫時沒事,沒有說病徹底好了,所以他的脈象應該很不好……
所有人都提心吊膽,但鍾離昭卻面色淡淡,甚至還隱隱有些不耐。
「究竟如何,直言便是。」他的身體如何,他自己是再清楚不過的。
張院判顫顫巍巍地收回手,看著鍾離昭道:「請恕下官暫時不敢說,還得請其餘幾位大人一同看過才是。」
王爺這脈象,竟是與沒發病時一樣!
見他這模樣,鍾離昭蹙起眉頭,沒有說什麼。
其餘幾位太醫一一上前,每位號完脈都露出一臉驚奇的神色,叫江晚越發好奇。
等所有太醫都號脈結束,鍾離昭淡淡道:「直言便是,本王不會怪罪你們。」
太醫們對視一眼,然後由張院判上前一步道:「回稟殿下,您體內的毒已經穩住了,暫時無礙。」
「什麼?」鍾離昭一愣。
他體內的毒穩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下官也不清楚這是為何,不過既然穩住了便是好事,下官會繼續想辦法幫您調理身子的。」張院判欣慰道。「殿下現在身子虛弱,是因為許久未曾進過水米,待會兒王妃為殿下餵一些白粥便可。」
荊王殿下體內的毒是幼時中的,這是一味奇毒,根本沒有解藥,他們當時以催吐的法子來治,可惜根本沒用,因為那時毒已經進入了荊王殿下的血液中。
一直以來,他們都只能想辦法壓制,不過那毒仍舊慢慢深入殿下骨髓,一點一點的拖垮了他的身子。
所有太醫都知道,荊王殿下活不過二十。
這次殿下發病,他們依然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虛弱下去,甚至已經做好了被革職的準備,沒想到殿下居然又醒了過來,脈象還出乎意料地穩住了!
張院判等人心中高興不已,連忙一起到外間商量為鍾離昭調理身子的藥方。
江晚立在旁邊看看鍾離昭,抿唇道:「殿下,我為你倒一杯水?」
她聽出他的聲音很沙啞,喝點水可以潤潤喉嚨。
鍾離昭看了她一眼,閉上眼睛「嗯」了一聲。
江晚快步走到桌子旁,用手探了探茶壺的溫度,見水溫剛好,她拿了杯子倒了滿滿一杯,端著水走到他旁邊,下意識說了一句。「殿下,起來喝點水。」
待鍾離昭睜開眼,目光涼涼地看著她,江晚才反應過來以他現在的身子,連翻身都沒辦法,如何能坐起來喝水?
她把水放到旁邊的矮几上,說:「冒犯了。」
說罷,江晚便彎腰用力將人扶起來,然後坐到床頭,叫他倒在自己肩上。
「您喝慢一點,小心嗆到。」她拿起水杯送到鍾離昭面前,小聲地說道。
鍾離昭沒說話,就著她的手喝完了一整杯水。
「我再給你倒一點?」她詢問。
喝了水,他嗓子舒服許多,也就不吝嗇說話了,「不必了,扶我靠坐著。」
「是。」江晚把杯子放下,拿了一個枕頭放到他身後,慢慢地扶著他靠到枕頭上。「我已經叫侍女去廚房拿粥了,很快就回來,你稍等片刻。」
說完,江晚才發現自己竟然自覺地充當起了侍女的角色。
鍾離昭身分那麼尊貴,他身邊的侍女都去哪裡了?為什麼要讓自己伺候他?
她只敢心裡吐槽,面上不敢表現出來,恭敬地道:「你還要我做什麼嗎?」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過了片刻便挪開了。
江晚見此,輕輕舒了一口氣,提著裙子輕悄地坐到旁邊的凳子上。
屋子裡又安靜了下來,外間太醫們探討的聲音越發明顯,她拿起自己早先扔到一旁的團扇,無意識地轉著,目光落在自己的裙襬上,呆呆地出神。
鍾離昭好似累了,在閉目養神。
過了許久,太醫們討論好藥方,敲響了門。
江晚回頭看了一眼鍾離昭,他已經睜開眼,正目光幽深地看著她。
「進來吧!」她慌忙扭過頭,輕咳一聲道。
他現在雖然虛弱沒力氣,看起來沒有半點威脅,但她可是記得剛才他的手掐在自己脖子上,身上帶著殺氣的模樣。
張院判帶著眾太醫進來,朝兩人行了一禮道:「啟稟殿下,下官等開好了藥方,已經交給魏硯大人去抓藥了,待會兒您用了粥,再喝了藥,明日身上就有力氣了。只不過您腿上的毒最多,得坐幾日輪椅,等身子恢復了一些再下地行走。」
鍾離昭「嗯」了一聲。
交代完這些,張院判並未離開,面色還有些糾結。
「還有何事?」鍾離昭瞥了他們一眼。
張院判看了江晚一眼,吞吞吐吐道:「您身子虛弱,還是先不要行房事為好。」說完一張老臉臊得通紅。
與他一樣的還有站在一旁的江晚,她低著頭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片刻之後,鍾離昭嗤笑一聲,看了一眼江晚,「本王知道了。」
張院判尷尬地不敢看江晚,衝她胡亂地拱拱手,和身後的太醫一塊出去了。
他們走後,江晚還是站在原地不動,她現在只想把自己當成一個隱形人,誰也注意不到,可惜事與願違。
鍾離昭忽然道:「現在知道羞了?剛才怎麼那麼大膽?」
江晚腦袋恨不得垂到地上去,她結結巴巴道:「都……都說了,我……我那是為了給您渡氣。」
「那本王還要謝謝妳了?」
可不是!要不是我,你早就沒了。
但江晚不敢這麼說,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敢不敢。」
鍾離昭又嗤笑了一聲,什麼話也沒說。
江晚覺得臉蛋燒得慌,好在她的侍女采風很快敲門,端了一碗白粥進來,緩解屋子裡的氣氛。
她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沒看到鍾離昭的侍女進來,於是只好端起碗走過去,低聲道:「殿下,我餵你用膳。」
鍾離昭倒也沒有為難她,更沒有再說什麼叫她難堪的話,只面無表情地任由她餵完一碗粥。
餵完粥後,江晚悄悄地舒了一口氣,見他精神似乎有些不濟,便開口道:「我扶殿下躺下休息吧。」
他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
等他閉上眼睛後,江晚鬆了一口氣,躡手躡腳地出了門,到外間喊采風幫自己拆卸頭上的釵環,然後又叫水沐浴,折騰到半夜才好。
從淨室出來,看著已經睡著的鍾離昭,她猶豫片刻對采風說:「去拿床被子來,我到窗下的軟榻上睡。」
「這天還有些涼,您若是惹了風寒可不得了。」采風猶豫。
「只一晚上,沒有關係的。」江晚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寢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脫下鞋子坐到軟榻上拍了拍,小聲道:「快去幫我抱床被子來。」
采風看了一眼內室,轉身為她找被子去了。
折騰了這麼久,江晚是心累身子也累,等采風找來被子後,她將其裹緊身子,不一會兒的功夫就睡著了。
第二章 皇帝的疼愛之心
第二天早上,江晚醒來時,陽光透過窗戶照到了她的眼皮子上。
江晚伸手擋住陽光,翻了個身柔柔地呻吟幾聲,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想要喊采風把帳子放下來,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在荊王府。
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她輕輕扒開被褥,看了一眼四周,發現周圍沒有人,不禁舒了一口氣。
江晚從軟榻上爬起來,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肩膀,發現旁邊的凳子上已經放了一套淡紅色的衣裙,應該是采風見自己還沒醒,就先放到這裡了。
她起身穿上衣服,打開門要洗漱,沒想到剛一開門,外面就立著一排侍女,齊齊衝她行了一禮。
「拜見王妃。」
江晚愣了一下,忙叫她們免禮。
「王妃,奴婢是殿下身邊的一等侍女流玉,請讓奴婢帶人伺候您洗漱梳妝。」一個生得豔麗,身材豐滿的侍女行禮道。
她昨晚還在想鍾離昭的侍女都去哪了,今日就見到了。
「勞煩妳了。」江晚微笑著轉身進了屋。
流玉帶著侍女井然有序地伺候她洗漱,然後又扶著她到妝奩前梳妝打扮。
流玉的手藝很好,給江晚畫了一個柔媚的妝容,還在她的額心畫了一朵牡丹,襯得江晚人比花嬌。
「多謝。」江晚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有些愣神。
怪了,按照宅鬥小說的套路,鍾離昭身邊的侍女不是應該看不慣自己,想要給自己下絆子嗎?怎麼流玉對自己這麼恭敬,還把她打扮得這麼美?
難道是攻心之計,等到她徹底信任她們了,再想辦法勾引鍾離昭,成為他的小妾?
腦袋胡亂想了一通,不過沒有人不愛美,江晚美孜孜地欣賞自己了一會兒,然後滿意地看著流玉,「妳的手真巧,我很喜歡。」
流玉眼睛一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您喜歡就好,奴婢讓人準備了早膳,您先用早膳吧!」
江晚笑了一下,問道:「殿下用膳了嗎?」
流玉搖搖頭,「還沒有。」
「那妳去伺候殿下用膳吧!」這樣她就不用去伺候了,江晚高興地想。
「奴婢手笨,伺候殿下的事情還得王妃親自來。」流玉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殿下的飯菜和藥都端上來了,您先去伺候殿下用了,奴婢再伺候您用膳。」
「……平時伺候殿下的是誰?」江晚頓了下,好奇地問。
流玉看了她一眼,答道:「是魏硯大人和于清大人,不過魏硯大人讓奴婢把飯菜和藥都交給您。」
這荊王府和她想像的不一樣,就連王府的侍女也一點都不上進!江晚看著流玉,恨鐵不成鋼。
流玉小小地後退了一步,提醒道:「王妃,藥快涼了。」
江晚歎了一口氣,拿起托盤敲門,「殿下,我進來囉?」
屋裡沒動靜,她想了想,還是推開門進去,發現鍾離昭靠在床上,手裡正拿著一本書在看。
他穿著一身白色中衣,身上披著玄色外衫,烏黑柔順的頭髮披在肩上,小扇子似的眼睫在眼下形成一片陰影,叫人有些嫉妒。
醒了幹麼不吭聲,她悄悄吐槽了一句,然後小聲道:「殿下,該用膳和吃藥了。」
鍾離昭抬眸看了她一眼,面色淡淡,將手中的書放下。
見他明顯等著自己伺候,江晚放下托盤,拿起藥碗走了過去,舀了一勺子黑漆漆的湯藥送到他面前。
他沒有張嘴,而是道:「本王可以自己喝。」
「喔,那你自己喝。」江晚把勺子放回碗裡,默默地把藥遞給他。
她都忘記了,昨夜餵他喝藥是因為他渾身無力,今日看他恢復了許多,應該是不必她伺候了。
鍾離昭一言不發地接過來,將勺子拿出來,然後端著藥碗一飲而盡,蹙著眉將勺子放回去,把藥碗遞還給江晚。
江晚很理解他,哪怕沒有嘗那藥的味道,光是聞她就覺得苦,更別說一口氣喝完的鍾離昭了。
「殿下要吃點蜜餞嗎?能解苦的。」她把藥碗放下,將旁邊放著的一小碟蜜餞端過來,捧到鍾離昭眼前。
「拿開,本王不吃。」他眉心蹙起,看樣子十分討厭那蜜餞。
江晚一愣,這才知道他不愛吃蜜餞,遂將蜜餞放下,把白粥遞過去,「你不吃蜜餞,那喝點白粥。」
這次鍾離昭倒沒有拒絕,他接了過來,拿起勺子慢條斯理地喝著,他的動作很優雅,看起來賞心悅目……前提是他臉色沒有那麼難看的話。
天知道他看起來一點不像是在吃飯,而是在吃什麼難以下嚥的噁心東西。
江晚坐在旁邊一聲不吭,等他好不容易吃完這碗白粥,連忙端起空碗準備出去。
鍾離昭見她要離開,忍了忍開口道:「帕子。」
既不給自己清水漱口,也不知道拿帕子給他擦嘴,這個王妃是怎麼伺候人的?
「啊?」江晚回頭,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傻傻地把自己的帕子遞了過去。
他沒有接,「拿塊乾淨的帕子來。」
這是嫌棄自己的帕子髒?
江晚心裡一梗,氣得險些將手裡的空碗扣到他臉上,但想到昨晚發生的事情,她又立即慫了,低聲道:「你等等,我去問問流玉。」
沒想到他的臉色反而有些不好,片刻之後才像是忍辱負重般開口道:「把妳的帕子給我。」
江晚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把帕子遞給他,端著空碗出去了。
她離開後,鍾離昭捏著那塊帕子,屏住呼吸在嘴角輕輕擦拭了一下,就立即扔到了一邊,可想像中的噁心卻沒有出現,鼻尖反而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眉頭微微舒展開,鍾離昭有些疑惑,怎麼會這樣?他不是應該感到厭惡嗎?
他頓了頓,撿起被自己扔到地上的帕子,放到鼻尖輕輕嗅了一下,還是那股淡淡的清香,沒有任何噁心的感覺。
好似昨夜和今晨她靠近,自己也沒有感覺不適……


王府的早膳很豐盛,但卻不是江晚喜歡的口味,她吃完後找來采風問道:「陳嬤嬤來王府了嗎?」
陳嬤嬤是廚娘,她最喜歡陳嬤嬤做的飯菜。
「您忘記了,陳嬤嬤剛好告假回家了,過上兩日才能回來。」采風道。
「好吧。」江晚撐著下巴歎了一口氣。
這時魏硯過來稟報,態度十分恭敬。「稟王妃,陛下和太子駕臨。」
陛下和太子?江晚連忙站起來,還沒等她出去迎接,便見一個神態威嚴的中年男人帶著一個面色激動的少年踏進了屋子裡。
她愣了片刻,立馬行禮道:「見過陛下。」
皇帝看了她一眼,扭頭問身後的魏硯,「這就是昭昭的王妃?」
魏硯在旁邊回答道:「稟皇上,這正是我家殿下的王妃。」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不錯,是個有福氣的。」
他沒有挑錯,這江氏剛嫁過來,昭昭就醒了。
江晚不知道該說什麼,抿唇羞澀地笑了笑。
皇帝也沒想和她多聊,抬腳便進了內室,迫不及待地去看鍾離昭。
「十六嬸。」太子衝她拱手行了一禮,笑了笑便跟上了皇帝。
江晚好奇地看著他們的背影,詢問魏硯,「殿下叫昭昭嗎?」
好奶的名字,噗。
魏硯是鍾離昭的貼身侍衛,對主子的一切知之甚詳,他回答道:「殿下單名一個昭字,陛下疼愛殿下,故常常喚殿下為昭昭。」
「喔。」江晚點點頭。
「王妃進去給陛下奉一杯茶吧。」魏硯提點了一句。
江晚這才反應過來,今日是新婚第一日,按理說是要給荊王的父母奉茶的,但因為他父母都不在了,給皇帝奉一杯茶也行。
皇帝對鍾離昭這個親弟弟十分疼愛,甚至比對待太子還好,但太子一點也不嫉妒,除了有從小是跟在他十六叔屁股後面長大的原因外,還因為皇帝一腔父愛全在鍾離昭身上,對待他們這幾個兒子就沒那麼上心,不上心這要求自然就低了,罵也能少挨幾句。
當初大臣們上奏,太子年紀不小該成婚了,請皇帝給自己兒子挑個媳婦兒,被皇帝罵了回去,說荊王還沒有成婚,哪裡輪得到他了?
皇帝對親弟弟這麼疼愛是有原因的,當初爭奪皇位的時候,曾有人給皇帝下毒,卻被還是奶娃娃的鍾離昭誤食,自此身子骨便不好了。
沒過多久,兄弟倆的母妃又沒了,還沒成親的皇帝只好把年幼的鍾離昭接到身邊親自教養,兩人與其說是兄弟,倒不如說更像是父子一點。
鍾離昭這兩年身體越來越差,導致皇帝每天的心情都很差,這次沖喜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昨夜他翻來覆去一宿都沒睡,就怕這個弟弟先自己一步去了。
沒想到半夜張院判匆匆進宮,告訴他鍾離昭醒了,並且脈象平穩。
皇帝忍了一夜,本想要暫停早朝,一大早就來看望弟弟,但內侍提醒他,昨夜是荊王的新婚之夜,還是不要這麼早就去打擾得好,於是他一直忍到早朝結束,才帶著太子一起來了荊王府。
江晚帶著侍女進去的時候,皇帝正拉著鍾離昭的手說話。
「母妃去得早,就留下咱們兄弟倆相依為命,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皇兄日後到地下有何顏面面對母妃?」皇帝語氣哽咽。
太子同樣一臉慈愛地看著他的十六叔,眼眶泛紅。
江晚立在旁邊,安靜地聽著他們說話,聽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抬起頭,有些好奇鍾離昭是不是也紅了眼睛。
她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發現他雖然眼睛沒有紅,但是神情認真,側臉看上去有些溫柔。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到他身上,江晚目光下移,落到他放在被子上的一雙大手,原來他不僅臉好看,連手都好看,骨節分明,修長如玉。
「朕說給你娶個王妃,你總是不樂意,可你看看,這次要不是有她,皇兄怕是再也見不到你了。」皇帝看了一眼江晚。
鍾離昭也跟著看了過來,剛好對上江晚的目光,她眨了眨眼睛,若無其事地挪開了視線。
「昭昭,皇兄帶了些東西來,慶賀你的新婚之喜,東西不多,待你王妃有孕了,我再給我侄兒多送一些。」
江晚在內心告罪,懷孕是不可能的,她可是奔著當寡婦來的。
鍾離昭笑了一聲,似乎很無奈,「皇兄不必為我操心。」
江晚愣了片刻,揉了揉耳朵,她昨天竟然沒發現他的聲音這麼好聽,猶如珠玉落盤一般,清朗悅耳。
皇帝又勸說了一番,忽覺有些口渴,江晚便趁機給他奉上了一杯茶。
他拿著茶喝了一口,滿意地看著她道:「好好照顧昭昭。」
皇帝身後的內侍捧著一個木盒子,恭敬地送到江晚面前。
「這是朕和昭昭的母妃留下的鐲子,妳好好收著。」
江晚接過來,頓時覺得手裡的木盒猶如千斤重,她鄭重道:「陛下放心,妾身一定好好保管。」
皇帝「嗯」了一聲,又與鍾離昭說了幾句話,便帶著太子匆匆離開了。


初夏的太陽很暖和,微風拂過臉頰暖融融的。
江晚將午膳端了進來,想要喊鍾離昭用膳,轉身才發現他雙眼緊閉,好似睡著了。
江晚猶豫片刻,彎下腰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蓋住了他的胸口,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個轉,忍不住多看兩眼。
鍾離昭像有感應似的睜開了眼,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一愣,眨眨眼睛不知作何反應。
「看夠了嗎?方才皇兄在的時候,妳看了我……」鍾離昭咳嗽了幾聲,收回視線,低頭將薄毯往上拉了些,慢條斯理地說完,「整整一個時辰。」
轟的一下,江晚的臉蛋紅了,紅唇張了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殿、殿下不看我,怎麼知道我看殿下了?」憋了半天,她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鍾離昭語塞,他往輪椅上一靠,將江晚上下打量一通,最後從鼻子裡發出一道幾不可聞的輕嗤。
江晚的臉蛋越發的紅了,不是羞的而是被氣的。
她雖不像他這樣俊俏似謫仙,也不像流玉那樣豐乳肥臀,但她好歹也算是個大美人,可到了他面前,自己彷彿像是個灶房的燒火丫鬟,連給他提鞋都不配,更別說叫他賞光看上自己一眼了。
如果是被人拿這個眼神看著,她鐵定要好好理論一番,可當這個人是鍾離昭時那就不一樣了,因為他十分的凶殘。
哪怕到現在她也還記得那種沒辦法呼吸的感覺,她絕對不想再體驗第二次,所以慫慫地低下了頭,決定當做沒有看懂這個眼神,拍拍裙角不存在的灰塵,默默地起身。
鍾離昭見她如此,扯了扯嘴角,「少看一會兒,否則以後就不叫妳看了。」
江晚默了片刻,還是沒有忍住問道:「那要是多看了呢?」
「那本王就叫人把妳的眼珠摳出來。」他似笑非笑道。
鍾離昭生得好看,但額間的紅痣生生地為他添了幾分妖冶之氣,加上他臉色蒼白,說這話的時候竟然有一絲絲的陰森感。
江晚不知道他在開玩笑還是在說心裡話,嚇得乖乖閉上了嘴巴。
屋子裡又安靜了下來,她抿著小嘴後退兩步,盯著窗外隨風晃動的樹影,小聲道:「我不看了,不打擾殿下用膳,我先告退。」
見她一下子變成了鵪鶉,鍾離昭哼了一聲,「呆子一個。」
嗯?江晚扭過頭,撞上了一道嫌棄的視線。
「笨。」他瞥了她一眼,還補充道:「偏偏還好色。」
江晚憋了半天,回了一句毫無震懾力的話,「……誰叫你生得這般好看。」
原本是想擠對他,但這話說出來反而像是誇讚,江晚都要被自己的沒用氣哭了。
鍾離昭拿著筷子夾菜,忽然開口道:「本王讓魏硯帶人收拾了隔壁屋子,妳待會兒搬過去住。」
他不習慣與人同屋而眠,尤其是昨晚她睡得很不老實,翻來覆去直打滾,惹得淺眠的他睡不好。
江晚自然高興,她在外間的軟榻上睡了一夜,早晨醒來是肩膀也疼脖子也酸,現在有床可以床自然樂意。
「是。」她小聲地應了一聲。
鍾離昭看了她一眼,繼續低頭用膳。
江晚猶豫片刻,屈膝行了一禮道,聲音吶吶地道:「那我不打擾你用膳了。」
「嗯。」原以為他不會回應,沒想到他竟然給了點反應。
江晚提著裙襬,低著頭退了出去。
一出門,候在門外的魏硯就行了一禮,問:「王妃,殿下如何了?」
江晚瞥了他一眼,「既然好奇,你怎麼不把飯菜送進去?」反倒指使自己,叫自己進去受那個氣。
魏硯笑道:「殿下怕是更想見王妃一點。」
昨夜不只是太醫撞見了殿下和王妃的親密,他和于清也瞧見了,今日一直未進去伺候殿下,一方面是不想礙殿下的眼,另一方面則是怕殿下想起昨夜的事情找他麻煩。
真是會睜眼說瞎話。江晚撇嘴,卻不能告訴他自己也不樂意進去送藥。
她鼓鼓臉頰,瞪了魏硯一眼,提著裙子去叫采風收拾東西。


鍾離昭住的是逢春院,雖說江晚的新屋子是在鍾離昭隔壁,其實指的是另一個院子,名為玉棠院,兩個院子中間隔了一道月亮門,從月亮門進去,裡面生著一棵年分久遠的老槐樹,正值初夏,槐花剛好盛開,地上落了一層白白的小花。
事情都是采風帶著侍女在做,江晚站在樹下吹了一會兒涼風,等她為數不多的東西都搬進屋後,便伸了個懶腰進屋補覺去了。
昨夜折騰得太久,今早又醒得早,她早就累得直打瞌睡了。
這一覺就睡到了傍晚,等她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采風剛好端了晚膳進來,見她醒了便笑著道:「奴婢還想說要叫您起來用晚膳呢,沒想到您就醒了。」
睡得有點久,江晚腦袋暈乎乎的,渾身無力,嗓子乾得要冒煙,她呆呆地坐了一會兒,才搖搖腦袋叫采風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一口氣喝完杯子裡的水,嗓子沒那麼難受了,她才懨懨地道:「殿下的藥熬好了嗎?我先去給殿下送了藥和晚膳,再回來用膳。」
采風回頭笑著道:「方才您睡著的時候,魏硯大人來了一趟,說殿下讓您好好歇著,這送藥的事情本就是他做的,怎麼能勞煩您。所以您就安心地用膳吧。」
江晚舒了一口氣,「那就好。」
用完晚膳,采風忽然拍了拍腦袋,想起一件事來,「王妃,奴婢險些忘記了,昨日中午您快出閣的時候,門房送來了一封信,說是有人給您的。可昨日事情太多,奴婢沒有時間交給您,便自己收著,到這會兒才想起來。」
她急匆匆進了內室,翻了好一會兒,然後拿著一封信出來,把信遞給江晚,「這信上未署名,奴婢也不知道是何人送來的。」
江晚也一臉疑惑,接過信後慢慢打開,可看了一會兒,她就生氣地把那封信拍到了桌子上,「以後再有這種信,妳直接讓人燒了,別送到我眼前來!」
「是誰給您寫的信,叫您這般生氣?」采風給江晚沏了一杯茶,不解地問。
她家王妃脾氣雖算不上頂好,但能叫她生氣成這樣的還真沒有幾個人。
江晚冷哼一聲,「是趙修然。」
「是他?」采風蹙起眉,厭惡道:「他不是已經與昭容郡主訂親了嗎?」
江晚也想知道趙修然的腦袋是不是有坑,明明與昭容郡主定了親,卻還一直給自己寫信,上次那封她看都沒看直接燒了,沒想到這傢伙死性不改,居然在她成婚當日叫人送信過來。
「王妃,您可千萬別相信那個陳世美,他無非就是想要魚與熊掌都兼得。」采風害怕王妃昏了頭背著荊王和趙修然私會,連忙勸道。
荊王殿下雖然身子不好,但人生得好看,主子又是正經的荊王妃,除非燒壞了腦袋,不然一般人才不會選擇趙修然。
「我又不是傻子。」江晚翻了個白眼,叫采風點了一盞燈,將那封信給燒了。
采風猜的沒錯,趙修然在信裡先是訴說了自己的心意,又道出自己的無奈,說與昭容郡主訂親完全是受晉王的權勢威逼,他的心只在江晚一人身上。
江晚自然不會相信他的鬼話,別說這話是假的,就算他說的是真的,她也不可能原諒這種頂不住壓力的男人。
燒了信以後,她趴到桌子上,生氣地又拍了拍桌子。
采風遲疑片刻道:「王妃,明日便是三朝回門的日子,您要一個人回去嗎?」
荊王殿下臥病在床,無法陪王妃歸寧,然而王妃若是一個人回去,三姑娘只怕又要冷言冷語了。
江晚也有些苦惱,鍾離昭定然是不會陪自己回門的,但她一個人回去的話,好像顯得十分淒涼,而且回門是要備禮的,這肯定得由王府的人準備,她總不可能在自己嫁妝裡翻東西再帶回去。
她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將帕子蓋到自己臉上,苦著臉道:「我也想知道該怎麼辦。」
這荊王府她也是剛嫁進來,直到現在連院門都沒出過,管家權也不在自己手中,連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
「要不您去與殿下說說?」采風建議道。
找他?江晚腦海裡浮現出那張冷峻的臉龐,嚴重懷疑鍾離昭根本不會想理會這種閒事,但她實在沒別的辦法了……
「算了,我還是去試試吧。」她雙手撐著下巴,鼓了鼓臉蛋,給自己加油打氣。
第三章 陪同回門見家人
江晚出去找鍾離昭的時候,天已經有些黑了,屋外那棵老槐樹的枝葉隨風招搖,發出沙沙的聲響。
繞過月亮門,便看到魏硯守在門外,屋子裡已經點上了燈,窗紗上投射出一道高大的身影,手裡拿著一本書。
魏硯看到江晚,忙行了一禮,「王妃怎麼來了?」
江晚看了眼那道影子,答道:「我有事找殿下。」
「那您快進去吧。」魏硯沒問有什麼事,更沒有通傳的意思,直接讓開路請她進屋。
江晚遲疑了片刻,朝他點點頭道了一聲謝,走到內室門口,她輕輕地敲了一下門,還未說話,便聽到鍾離昭有些冷淡的聲音,「進來。」
她手放在門上,又開始猶豫要不要與他說這件事,誰叫他的聲音如此冰冷,甚至還帶有一絲絲不耐,讓她開始擔心他會不會不聽自己說完,就直接叫自己滾出去?
許久沒等到人進來,鍾離昭眉頭蹙起,放下手中的書看向門口,「何人在外面?」
江晚深吸一口氣,推開門探了腦袋進去,小心翼翼道:「是我,殿下。」
「妳鬼鬼祟祟地在外面幹什麼?」見到是她,鍾離昭有些意外。
江晚羞赧地笑了一聲,腳步輕盈地走了進來,關上門道:「我害怕打擾殿下。」
「妳來找本王有何事?」他又俯身拿起剛才那本書,抬了抬眼皮子。
「明日是回門的日子,可是殿下身子不好……我想……」她把手背在身後,吞吞吐吐道。
鍾離昭沒好氣地道:「有話就直說,別扭扭捏捏的。」
江晚目光落在自己的腳尖上,深吸一口氣,氣都不喘一下,「我想說明天要回門,但殿下身子不好,要不就暫且推遲,等你身子好一些了再回去,你要是不想陪我回門也沒關係,我明天可以一個人回去。」
只要借用一下他身邊的侍從,給自己撐一下腰便是。她的腳尖在地上輕輕轉了幾圈,思索怎麼向他開口借侍衛。
鍾離昭思索片刻,說:「本王知曉了,妳先出去吧。」
「嗄?」江晚茫然。
他瞥了她一眼,開口道:「五日後,本王會陪妳回江府一趟,明早先叫魏硯去江家知會一聲。」
「啊?」江晚依然滿心疑惑。
他身子這麼虛弱,五日後能出門嗎?要是出門犯了病,皇帝只怕又要把她活埋,為他殉葬了。
「妳若是無事,便可以出去了。」他看書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
江晚張了張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道:「殿下身子不好,要不還是我明日一個人回去吧。」
「本王沒那麼虛弱,若是叫妳獨自一人回門,本王丟不起那個人。」他聲音不鹹不淡,「回門禮魏硯會準備好。」
江晚還想說些什麼,但被他眼神一掃,就全部憋回了肚子裡。
「是。」她低眉順眼地應了一聲,慢吞吞地轉過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她回頭看了一眼,見鍾離昭已經低下頭繼續看書,只好幫他關上門。
「王妃慢走。」魏硯見她怏怏不樂的模樣,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殿下真是的,從前視女子為蛇蠍,死都不願意成親,如今陛下藉著沖喜的由頭為殿下娶了王妃,他也沒有那麼厭惡,甚至允許王妃近身,自己原以為看到了小世子的影子,沒想到這才成親兩日,殿下就惹得王妃不高興。
江晚從他面前路過,走了幾步後扭過頭問:「以殿下的身子,五日後能出門嗎?」
魏硯愣了一下,答道:「殿下身子虛弱,還是臥床靜養為妙。」
江晚眉目間的憂愁越發明顯了,「那你幫忙勸勸殿下,我可以自己回門,不必麻煩殿下陪同前去。」
聽到她的話,魏硯微微一愣,王妃是因這個不高興?
她看了一眼魏硯,又歎息一聲,慢吞吞地穿過月亮門回了屋子。
待她離開後,鍾離昭忽然咳嗽了一聲,揚聲將魏硯喊了進去。
「去備好回門禮,五日後本王會與王妃一起回門。」屋裡燭火昏暗,襯得他臉色越發蒼白。
魏硯猶豫片刻,還是選擇勸說了一番。
「無事。」鍾離昭又咳嗽了一聲,他的身子自己再清楚不過,出不了什麼大事的。
停頓片刻,他似是想起了什麼事,又說道:「叫工匠去為王妃打造一批首飾,時下流行的衣裙再多做幾套。」
魏硯愣了一下,想到今日王妃的穿著打扮,覺得自己實在是粗心大意。
原本這些是成親前就該備好的,但殿下和王妃的婚事有些不同,便沒來得及讓人做,沒想到卻是殿下先想起來,還親自囑咐。
「不必告訴她。」鍾離昭斜睨了他一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是。」魏硯知道他家殿下一向是面冷心熱的人,並未驚奇,並將方才在門口發生的事情一併告知,還說了句,「王妃也擔憂殿下。」
「多事。」鍾離昭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語氣淡淡的,也不知是說魏硯還是說江晚。
魏硯知曉自己勸不過,只好退了下去,去找太醫詢問鍾離昭的身體情況。


嫁入王府的第三日,魏硯帶著管家來了江晚的院子,將王府的管家權交到她的手中。
因為對王府還不熟悉,所以江晚也沒貿然地改變規矩,只是認了管事的臉,叫他們還是依照往日作風來做事。
回門這日,大清早流玉就帶著侍女來了,各個手裡都捧著東西,有金銀玉飾,還有幾身華美精緻的衣裙。
「這些東西早該給您送來的,只是前些日子殿下昏迷不醒,府中上下亂作一團,沒來得及準備,望王妃恕罪。」流玉解釋道:「這些都是趕製出來的,王妃先用著,過些時日奴婢再給您送一批來。」
「好。」江晚舒了口氣。
當初嫁得匆促,從被皇帝選中到進荊王府,前後統共就幾日的功夫,江家沒有給她準備穿得出去的衣裙,王府也沒見動靜,弄得她一直很忐忑,好在有流玉送來的衣服首飾,今日回門不會太丟人。
「奴婢伺候您梳妝打扮吧。」流玉笑吟吟地道,走到江晚身後為她梳頭。
流玉的手藝江晚是見識過的,便沒有拒絕。
等梳妝打扮完畢,她喝了半碗粥便帶著采風出了門,到鍾離昭的屋外等候。
鍾離昭並未讓她等多久,幾乎是她剛到,正屋的門便打開,由魏硯推著他出來。
江晚本來正低著頭用腳尖踢小石子,聽到聲音便抬起了頭。
他今日身穿一身玄色織金長袍,烏黑的頭髮用金冠束起,五官俊美,薄唇緊抿,雖冷著一張臉,但額心那顆紅痣為他平添一抹風流,撫平了他身上的冷意。
清晨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好似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優雅而神祕,宛如神祇。
江晚看得出神,傻傻地站著沒說話。
看到她呆愣愣的模樣,鍾離昭下意識蹙眉,在她面前停住,冷聲道:「走了。」
「喔。」江晚回神,手腳頓時都不知該放到哪裡。
這時于清拿著一件玄色披風小跑著過來,他看了一眼江晚,猶豫片刻後將披風遞給了她。
江晚下意識接過,然後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叫自己給鍾離昭披上呢,頓時覺得這披風有些燙手。
但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不得不硬著頭皮在鍾離昭面前蹲下,小聲道:「殿下,我為你披上披風。」
幾日不見,鍾離昭面色好了許多,只是臉色依舊蒼白,他沒說話,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于清,眼神裡帶著警告。
見他沒有拒絕,江晚鬆了一口氣,抖抖手裡的披風,抬手往他身上一披,低頭認真地繫上披風的帶子,她眸子垂著,小扇子般的眼睫一顫一顫的,小嘴抿著十分認真,像是在做一件大事。
鍾離昭目光落在她瓷白的臉上,突然頓了頓。
她很快把披風系好,彎了彎嘴角,站起身道:「好了,殿下。」
她原想著鍾離昭身子不好,怕是不宜出門,但現在看著又覺得他的身子沒那麼虛弱,所以到底沒有說掃興的話。
鍾離昭沉默片刻,抬抬眼皮,伸手鬆了鬆披風的帶子。
雖然什麼也沒說,但江晚從他的眼神和動作中讀取到「他被勒到了」的資訊,她尷尬地低下頭,掩飾性地輕咳一聲。
「走吧。」鍾離昭語氣淡淡的。
江晚安靜地跟在鍾離昭身後,很快便到了王府門口。
停在門口的馬車低調奢華,馬車邊掛著一塊玄色木牌,上面寫了一個「荊」字,昭示著馬車主人的身分。
車夫放好踏凳,鍾離昭自輪椅上站起來,撩開車簾,闊步上了馬車。
江晚看著他的背影,再看著這個高大寬闊的馬車,提著裙子低頭上了馬車,規規矩矩地坐到鍾離昭右手邊。
「殿下喜歡喝清茶,常看的書在後面的抽屜裡,裡面還有流雲給王妃準備的糕點,王妃若是肚子餓了可以墊一墊。」魏硯在外面交代一番,便翻身上了馬。
流雲跟流玉一樣,同是伺候鍾離昭的,他身邊共有四個流字輩的侍女。
馬車裡只有鍾離昭和自己,江晚有些坐立不安,覺得空氣中都帶著冷意。
鍾離昭沒有理會她,自顧自翻開了一本書,拿在手上垂眸看著。
江晚偷偷瞥了他一眼,見他這個模樣反倒是放心了許多,她想了想,拿起煮茶的紫砂壺開始泡茶。
時下流行的煮茶方法都是在裡面放上花椒和鹽等物,但魏硯說鍾離昭喜歡喝清茶,所以她就沒放那些東西,只是捏了一撮茶放進去。
她泡茶的時候很認真,全副心思都放在上面,等水咕嚕咕嚕開了,便用帕子裹住壺把,給鍾離昭和自己各倒上一杯茶,再安靜地把其中一杯推到了鍾離昭面前。
做完這一切,剛抬起頭,她就發現鍾離昭正看著自己,眼神晦暗不明。
江晚沒看懂他的眼神,眨眨杏眸,試探地問:「殿下不如嘗嘗我泡的茶?」
鍾離昭的目光落在那杯淡綠色的清茶上,「嗯」了一聲後又低下頭繼續看手裡的書。
江晚也沒催促,泡完茶,看到旁邊放著一遝書,也從中抽出一本看了起來。
過了許久,鍾離昭拿起了那杯茶喝了一口,評價了一句,「尚可。」
江晚從書中抬起頭,「殿下不討厭便好。」
鍾離昭慢悠悠地喝完那杯茶,目光落在江晚手中的話本上,眉頭忽然皺了皺,「這書哪來的?」
「嗯?」江晚老老實實地回答,「我見桌子上放著一疊書,剛好又閒來無事,便隨手拿了一本。」
鍾離昭垂眸,在那疊書裡翻了一本出來,「這種書沒什麼好看的,要看便看這個。」
江晚放下手中的話本,乖乖地拿起他選的那本《孟子》,確實是再正經不過的書了,可惜她看不進去。
想到他剛才眼神似乎有些怪異,江晚心裡直犯嘀咕,她偷偷瞄了一眼那本書,想要看看究竟哪裡不對。
結果這一看就看到不得了的東西。
那話本的名字是《浮華錄》,看起來很正經,但它下面的小字可一點也不正經——溺寵小嬌妻:腹黑王爺愛上我。
江晚張了張嘴,有心解釋一番,但鍾離昭沒其他表示,自己越解釋反而越顯得心虛,不過什麼都不說又覺得有點憋屈……
她看了鍾離昭好幾眼,最後還是悻悻的低下了頭。
就在江晚無奈的間隙,馬車在江府門口停了下來,采風和魏硯來到馬車前,撩開簾子先將江晚扶了下來,然後江晚又扭頭去扶鍾離昭。
看見一雙白嫩纖細的手出現在自己面前,鍾離昭微微一頓,目光在她面前掃過,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掌。
江晚回過頭,便見江逢鶴一臉欣慰地看著她,而繼母何氏身後的兩個妹妹眼中更滿是豔羨之色。
那個……她只是想扶一下他,並不是叫他牽自己的手啊!
可惜眾目睽睽之下,她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江逢鶴神情恭敬,與鍾離昭說話時臉上帶著巴結討好,甚至對江晚這個女兒的態度也好了許多,只不過江晚仍然記得他要把自己嫁給老鰥夫的事情,所以並不愛搭話。
「晚晚母親早逝,下官這個做父親的沒有教好,性子難免有些頑劣,若是她哪裡惹殿下不高興了,殿下只管教訓便是。」江逢鶴瞥了一眼江晚,對鍾離昭說道。
他的話叫江晚忍不住皺眉,剛想回懟一句,鍾離昭便說話了。
他的聲音微冷,臉上的笑也寡淡了幾分,「她既已經嫁與本王,便是本王的王妃,規矩便是鬆散一些也無人敢說閒話。」
是了,鍾離昭深受皇帝寵愛,他的王妃再不好,誰敢說上一句不妥?
即便江逢鶴再沒眼色,也知道這話是對著自己說的,他老臉一臊,拱手道:「是下官僭越了。」
鍾離昭沒說話,氣氛登時便有些僵。
江晚有些意外,悄悄歪頭看她,沒想到他竟然會出言維護自己,正愣愣出神,鍾離昭剛巧偏頭看了她一眼,兩人的目光便撞上了。
「以後在人前不要這般。」他鬆開她的手,聲音輕到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
他果然誤會了。江晚欲哭無淚,臉上有些熱,但她又不好解釋,只能點點頭「嗯」了一聲。
江逢鶴一直彎著腰,鍾離昭不開口他就不敢起身,很快額頭便落下了汗珠。
他想錯了,原以為荊王殿下看著溫和,自己又是他的岳父,無論如何他都會給自己幾分顏面,結果卻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還是在自家門口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江晚這妮子也真是的,竟然不幫自己說兩句話,枉費養她那麼大,真是個白眼狼。
這時,江晚的二妹江愁余打破了尷尬。
「外面冷,姊姊和姊夫快進屋吧!」
鍾離昭沒接話,江晚則像個小媳婦兒似的,立在他身後推輪椅。
江愁余彷彿不覺得尷尬,她目光落在鍾離昭身上,帶著一絲無奈。
鍾離昭的手放在輪椅扶手上輕輕叩動,沉悶的聲音彷彿敲擊在眾人心頭,過了許久他才對江晚道:「推本王進去。」
「是。」江晚低著頭,推動輪椅往江府裡走。
江逢鶴見此鬆了一口氣,直起身欣慰地看了一眼江愁余。
二女兒是個好的,不像大女兒江晚冷心冷肺的,做了荊王妃後仗著有靠山,直接騎到自己頭上來了,恐怕日後也不會為江家謀好處,提攜他這個父親。
進了江府後,江逢鶴讓何氏和兩個女兒請江晚去了後院說話,自己則留在前廳招待鍾離昭。
有了剛才的前車之鑒,江逢鶴說話小心了許多,言語間都透著恭敬和拘束。


江晚和何氏其實沒有什麼好聊的,何氏性子沉默不愛講話,她沒出嫁前十天半個月才能和何氏說上一句話,倒是江愁余和江秋茗姊妹倆話多,她剛落坐便笑著與她閒聊起來。
「大姊姊,聽說荊王殿下之所以能夠醒來,全因為妳是個有大福氣之人,不知道事情真相究竟是怎樣?」江愁余說話的時候,眼中帶著探究之色。
江晚在鍾離昭面前慫,但不代表在江家人面前也慫,相反她並不好惹,只不過她懂得審時度勢,在沒能力的時候裝出一副溫柔膽怯,與世無爭的模樣,一旦她有了底氣,便絕不會忍氣吞聲。
這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小人得志?江晚有些好笑的想。
她撐著下巴,笑吟吟地看著江愁余。「真相自然是妳聽的那般,我福澤深厚,剛進新房殿下就醒來了,妹妹要是不信,可以親自去問問殿下。」
都是千年的狐狸,妳跟我玩什麼聊齋,她文能婊氣沖天,武能摁著人搧巴掌,哪會看不出江愁余的綠茶本質。
江愁余柔柔一笑,「妹妹只是好奇,這種事情哪裡好意思拿到殿下面前去問。」
「對了,聽說大姊姊肚子裡有了小世子,陛下因此給妳賞賜了十幾箱東西。是不是因為這樣,陛下才選大姊姊沖喜的?」江秋茗故作天真地問道。
這又是從哪裡聽來的謠言,她分明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江晚露出一個假笑,「外頭流言蜚語那麼多,妳連是真是假都分不清,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沒腦子。」
江秋茗究竟是真天真還是假天真,自己與她相處了整整十三年,怎麼會不清楚?
這兩姊妹性子跟何氏天差地別,反倒像極了江逢鶴。
「大姊姊,妳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江秋茗一臉委屈,「妳原來不是這樣的,怎麼才嫁給姊夫兩日就變了?」
江晚微微一笑,「我記得妳以前從來不叫我姊姊,都是直呼名字的,怎麼現在學乖了?對了,姊夫不是妳能喊的,乖乖喊殿下吧。」
「妳!」江秋茗氣呼呼地瞪著江晚。
她真是看走眼了,往日連頂嘴都不敢的江晚,現在竟然拐彎抹角的擠對自己!
「好啦,大姊姊和妳開玩笑的。」江愁余拉住江秋茗的手,無奈道:「誰叫妳一直沒規矩,快向大姊姊賠個不是。」
江秋茗扭過頭不說話。
江愁余歎口氣,對江晚道:「大姊姊妳別生氣,她被母親慣壞了。」
「她不只被慣壞了,還蠢得惡毒。」江晚喝了口茶。
江愁余有些尷尬,何氏則唯唯諾諾地向江晚道歉。
江晚見此心裡歎了口氣,也懶得和江秋茗計較了,說實話她挺感謝何氏從來不會為難自己,不像有的人家使勁折磨原配所出子女。
幾人尷尬地坐了一會兒,下人來報午膳好了,何氏鬆了一口氣,迫不及待地站起來,邀請江晚去前廳用膳。
到了前廳,等江晚落坐後,坐在她身旁的鍾離昭忽然湊過來,低聲問了一句,「不高興?」
江晚有些訝異,以他那副冷清的性子,竟然會主動關懷自己,還能看出自己不開心,明明她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
她低著頭,拿著筷子戳了戳碗,「也算不上不開心,只不過是兩位妹妹問我是不是因為有孕才嫁給殿下的。」
「有孕?」鍾離昭微微蹙眉。
「是呀,嫁給殿下兩天就有孕了,殿下開不開心?」江晚偏頭,大膽開了一句玩笑。
鍾離昭放下筷子,漆黑的眸子看向她,「怎麼回事?」
「自然是因為前些日子陛下說的話,還有那十幾箱東西。也不知怎麼傳的,到今日已經傳成我懷有身孕,陛下高興賞賜我十幾箱東西,明明那十幾箱東西我連摸都沒有摸過!」江晚小聲嘟囔。
「回去我叫魏硯把東西搬去妳那。」鍾離昭側眸看了她一眼。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晚忙擺擺手,有些不好意思。
她只是生氣江秋茗造謠壞她名聲,從沒有打過那些東西的主意,畢竟那都是皇帝賞賜給他的,況且流玉今早才送了許多東西來,她怎好再拿他的東西?
鍾離昭見她似乎真的沒有要的意思,便也沒再堅持。
許是因為他在的緣故,飯桌上很安靜,就連筷子輕輕磕到碗上的聲音都很明顯,系統提示音就更加明顯了。
熟悉的滴滴聲響起,江晚心裡一咯噔,抬起頭。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妳正和江家人一起用膳,妳夫君突然痛苦呻吟,妳連忙放下碗筷查看,發現他被一根魚刺卡住了,妳雖然想盡辦法救他,他仍舊呻吟聲漸小,最終沒了呼吸。皇帝震怒,下令賜白綾讓妳為夫君殉葬,為了自救妳選擇——
一、握住夫君的手,深情款款地說:「殿下,我欽慕你已久,請一定一定要叫我給你生孩子。」
二、喝掉飯桌上所有魚湯,讓妳的夫君無魚湯可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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