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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經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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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97501

《好孕重逢》

  • 作者佟芯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0/12/09
  • 瀏覽人次:31702
  • 定價:NT$ 270
  • 優惠價:NT$ 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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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姑娘帶球跑,霸商追妻求負責──
滾,本姑娘的孩子自己養!


耿鈺棠真是個大奸商,若非她急需五十兩幫助救了她性命的叔嬸,
也不會任他砍價買斷她的洗髮精配方,這麼欺負孕婦可以嗎?
還真的可以!誰讓原主似乎對他下春藥,使他莫名成父親,
幸好他即便氣到不行,仍不計前嫌與她做生意,
她在現代靠做手工藝賺錢,新穎的簪子荷包設計隨手就來,
香薰蠟片、手工金桔果醬和軟糖更讓她賺錢賺得每天笑咪咪,
就是耿鈺棠討好的言行舉止讓她笑不出來,又是吃飯出遊又是送花,
甚至圓了她做出自己品牌口碑的夢想,替她打進全國市場,
並表示不是為了孩子才想給名分,而是希望她永遠陪在他身邊,
無奈他再想負責,他那有門戶之見的娘也絕不會接受她當媳婦……
佟芯
喜歡看日劇、韓劇和日本動畫,得了一種沒有追劇就會死的病(但是都看不完)。
喜歡在寫稿時聽音樂,尤其是聽我愛的日本樂團和喜歡的動畫歌曲,
放得越大聲就寫得越起勁。
把所有的浪漫因子都獻給寫小說這件事,
現實中是個很務實,一板一眼,完全不浪漫的人。
最大的目標是出版一百本的書寶寶,現在正努力朝這個目標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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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寄賣商品不容易
廚房裡,有個十八、九歲,面貌清秀的姑娘在爐灶前忙著炒菜,嘴裡不時嚷著「忘記加蔥加醬油了」或是「火太大了快焦了」等話,手忙腳亂的樣子就像在打仗。
終於,她炒好最後一道菜後,抹了抹額上的汗。
「這賣相雖然差強人意,但這是我用爐灶煮出來的,不是用瓦斯爐,也算厲害了吧!」
這個姑娘名叫陶欣然,她頗洋洋得意用爐灶做飯大成功,覺得自己不只廚藝進步了,也愈來愈適應古代要升火的日子了。
「欣欣,妳在廚房幹什麼呀?」
門外傳來女人拔高了的尖嗓子,那是個年約五十的嬌小婦人,朝陶欣然的方向快步走來,後頭跟著的是歲數比婦人大上幾歲、個頭高大壯碩的老漢,那是婦人的丈夫。
陶欣然看到他們回來了,熱情招呼道:「叔叔、嬸嬸,你們回來了!剛好我飯煮好了,可以開動了!」
被她稱為嬸嬸的楊氏忙不迭的將她拉上椅子坐好,蹙著眉道:「快坐下!誰讓妳煮飯的,有孕的人怎麼可以進廚房!」
陶欣然低頭看了看依然平坦的肚子,覺得嬸嬸的反應太誇張了,「嬸嬸,我只是煮個三菜一湯而已……」
楊氏雙手扠腰道:「話不能這麼說,妳現在可是懷孕初期,而且妳病過一場,體質弱了些,不可太勞累!我提早回來就是為了要做飯,居然被妳搶先……」
「嬸嬸,其實妳是怕我笨手笨腳的又把鍋子給燒了,才不讓我下廚吧。」她剛學著用爐灶煮湯時,就曾燒黑了嬸嬸最喜歡的鍋子,被碎念了很久。
聞言,楊氏沒好氣瞪道:「妳還敢提鍋子的事……」
「好了,阿麗,妳再叨念下去,欣欣都餓了。」楊氏的丈夫陶大海阻止妻子念下去,朝欣欣和藹的道:「欣欣,叔叔有買臘肉,配著妳做的菜來吃剛好。」
楊氏當然是捨不得陶欣然挨餓的,接過丈夫手裡的臘肉道:「我來切肉吧,欣欣,妳叔疼妳,說妳太瘦了要多吃點肉,養胖點,生下來的孩子才健康。」
陶大海好笑地道:「妳也不一樣很疼欣欣,說要挑最好吃的臘肉給欣欣吃。」
陶欣然聽著這對夫妻的對話,不禁熱淚盈眶。
穿來古代後她才知道肉價很貴,這對夫妻平日靠著到市集賣雜貨維生,是沒有能力餐餐吃肉的,但自從知道她懷孕後,他們總會盡力的讓她吃肉,沒有肉也會去池裡釣魚給她吃……
「叔叔、嬸嬸,謝謝你們,你們對非親非故的我總是那麼好,真讓我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兩人回過了頭,不甚高興。
「妳這孩子在胡說什麼,我們就是一家人,他是妳的親叔叔,我是妳的親嬸嬸,對妳好是應該的。」
「以後別再說報不報答的,叔叔嬸嬸會生氣的!」
說完後,楊氏轉身繼續切肉,陶大海則從櫃子裡拿出大盤子來裝肉。
陶欣然在他們背後偷偷拭去眼角冒出的淚,低頭摸了摸肚子。
小肉包,你以後會有很疼你的叔公和嬸婆了……她對著肚子裡的孩子說。
她是因為一場車禍死去的,一穿越來就命在旦夕,渾身是傷,頭部流了好多血,被丟在偏僻的山林間,只能用僅存的力氣爬出困住她的麻布袋,發出微弱的聲音求救。
恰好被當時前往老家探親、駕著牛車路過的叔叔嬸嬸所救,可荒郊野外哪有大夫,他們用車上備著的傷藥替她包紮最嚴重的頭傷,餵她吃了藥丸才撿回一命。
當她再次清醒,人已經在京城,住在他們的屋子裡了。死後重生對她來說是個奇蹟,哪怕是穿來這個距離現代好幾千年前的大萬國,頂著別的女人的臉重生,她都拚命想活下去,不希望生命停止在現代的二十八歲。
只是,當時的她並不知道這具身體存有個小意外,在她養傷休息了一個月,以為身體已經完全康復,想幫忙打掃時卻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叔叔嬸嬸急忙請大夫幫她看診,這才知道,原來她懷有身孕了。
老天!她在現代都還沒有交過男朋友,居然就有了孩子,不嚇暈才怪,而且她還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誰!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頭傷的關係,陶欣然並沒有任何與原主相關的記憶,什麼都想不起來,當然不知道孩子怎麼來的,只能從懷孕的時間推測,這孩子有可能是原主遭打傷的前後兩天懷上的,加上原主沒有盤髮,還是個未婚姑娘,她實在不敢去想原主是怎麼懷上這孩子的,就怕是被壞人強迫……
不過前世她是個孤兒,雖然曾經幸運的被領養,但也因為養父母的早逝又成為孤兒,一直以來她都渴望擁有血濃於水的家人,所以不管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她都想要生下他。
叔叔和嬸嬸對於她可能是被玷汙懷上孩子這件事沒有一點鄙視,都鼓勵她生下來,說是他們唯一的兒子在很早之前就因病過世,兩個人孤單相伴了好多年,要是家裡有個小娃兒多熱鬧,他們都很期待孩子的出生,也說會幫忙她撫養小孩長大,要她放心的生下來。
這帶給她莫大的勇氣,畢竟她一個女人要在這陌生的朝代裡把小孩生下養大是相當艱苦的。
說起她會成為他們的侄女,更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當時她被他們所救,成天待在房裡休息,只有偶爾會走出院子曬太陽,免不了會被隔壁鄰居看到,又不好讓外人知道她的事,夫妻倆便謊稱她是來依親的遠房侄女,在他們回揚州老家探親時順道帶她來京城,也因為她在途中生了重病才會都待在房裡休養。
當時叔叔嬸嬸還積極的想替她尋找家人,頻頻問起她的身世,但她哪能說出自己是穿來的,她更沒有原主的記憶,只能推說因為頭傷失去記憶,連名字都不記得。
於是叔叔嬸嬸想幫她起名字,但她聽到春嬌、寶珠等幾個名字時嚇壞了,直接要他們叫她的小名欣欣就好,湊巧她身上留有一條原主的帕子,那是條帶有粉色花紋的白色帕子,角落繡了一個欣字。
她猜那是原主的名字,和她一樣都有個欣字,接著想到叔叔和她一樣都姓陶,她便順勢的說,既然他們都對外說她是他們的遠房侄女了,她就乾脆跟著他們姓陶,叫陶欣然好了。
兩人直點頭說陶欣然這名字起得好,她很開心可以讓他們喊她真正的名字。
他們更對她說,想不起過去的記憶也沒關係,她就永遠待在這個家,當他們的侄女好了。
當時她還怕這是句玩笑話,原來他們是說真的,她可以當他們是自己的親叔叔、親嬸嬸,她終於有家人,不再是孤兒了……
「欣欣,肉切好了,可以吃飯了。」
陶欣然回過神,就見叔叔朝她咧開笑,將切好的一盤臘肉擺在桌上。
楊氏早替她盛了一碗雜糧飯,盛得尖尖的,可以明顯看出有很多白米。
陶欣然知道白米很貴,總要和粟米一起煮,她小口小口珍惜的吃著,當她看到飯上多了一大塊臘肉,不禁一笑,夾起來大咬一口。
好吃!怎麼辦,好溫暖,熱熱的,好想哭……
「欣欣,妳這青菜炒得真好吃!」
「嗯,鹹淡剛好,真的不錯呢!」
陶欣然抬起頭,慶幸她沒真的哭出來,要不就搞笑了,「叔叔、嬸嬸,我炒的菜真的好吃嗎?」那翠綠的青菜都被她炒老了。
「當然好吃了!還有這道是什麼蛋?有點焦焦的還挺好吃的。」陶大海指著那煎得酥酥又黃黃黑黑的蛋料理。
楊氏也誇讚道:「我也覺得挺好吃的,裡面竟包了蘿蔔乾,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蛋。」
都焦了還說好吃?
陶欣然知道他們是故意捧場,心裡感動,「這叫菜脯蛋,我看到剩下一點蘿蔔乾,就用來煎蛋了……要是嬸嬸來煎,一定不會燒焦的。」
「改天教嬸嬸煎這道菜脯蛋吧。」楊氏拍了拍她的肩,似乎是在安慰她將蛋煎焦的事。
「好的。」陶欣然點頭,見他們夫妻只吃她做的菜,也替他倆夾了肉,「叔叔、嬸嬸,別忘了吃肉。」
「妳也多吃點肉。」兩人對看了眼,笑了笑,替她夾了滿滿的臘肉。
陶欣然看向堆滿山看不到飯的臘肉,頓時都傻了眼,她怎麼吃得完?
這時,楊氏像想到什麼的道:「對了,欣欣,今天妳王大叔關心妳的身子好點了沒,我們先前都說妳是我們的遠房侄女,以養病為由不讓妳露面,但接下來妳的肚子會愈來愈大,總不可能都躲在屋子裡不見人吧?所以我對他說妳其實是個寡婦,因為丈夫死了無依無靠才來依親,也因為大受打擊才會生那場大病……」
王大叔是隔壁的鄰居,和叔叔是好朋友,在她養傷時總會三不五時釣魚給她補身子,是個老好人。
陶欣然對楊氏的這番說詞沒有意見,「嬸嬸,妳這麼說沒關係的,以後都這麼說吧。」
當寡婦總比未婚懷孕好,在這個封建的時代,未婚懷孕是會被丟石頭唾棄的,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笑父不詳。
楊氏點了點頭,道:「那我明天就替妳盤個髮,把妳介紹給鄰居吧,妳現在還懷胎不到兩個月,等滿三個月再說,到時說是遺腹子就行了。」
陶大海扒了飯後道:「等孩子出生後要花上很多錢,可要未雨綢繆,明天我再多叫點貨來賣吧,看賣什麼比較好賺。」
「這倒是真的,多叫點姑娘喜歡的胭脂水粉吧?」楊氏提出主意。
陶欣然聽他們討論要叫什麼貨,也想出點力,「讓我去吧,我可以幫忙叫賣,胭脂水粉肯定很好賣……」
「不必,妳在家裡待著,就當幫我們顧家好了。」
「錢的事不必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
陶欣然被他們一人一句的否決了,嘆了口氣。
住在這裡都有一個多月了,她怎會不知道他們平日到市集賣雜貨能賺多少錢,只能糊口飯吃而已,現在多了她和腹中孩子兩張嘴,肯定更有負擔。
他們年紀那麼大,都可以當她父母了,還要為她煩惱生計……她能做的事就只有乖乖的在家裡待著,替他們做飯而已嗎?
不,她也可以幫忙賺錢!養父母在她高中過世後,她就是靠著半工半讀一路讀到大學畢業的,出社會後也是靠自己的一份薪水養活自己,從來不依靠別人,她無法因為懷孕了就閒著不做事!
陶欣然想起在現代她是當會計的,可會計這職業在古代毫無用武之地,這是個男尊女卑的朝代,沒有人會錄用一個女人管帳……
陶欣然傷腦筋的抓了抓頭,又一抓再抓,天啊,她頭皮癢了,「叔,吃完飯後可以幫我打水嗎?我想洗頭。」
她在現代都是天天洗頭的,原主的髮質容易出油,這種六月的炎熱天氣,一天不洗頭,頭皮就一層油膩膩的,可嬸嬸說她有孕在身不能著涼,不讓她天天洗,她只能四天洗一次……還真是出油到癢得不行受不了了。
「那當然沒問題,我幫妳多燒幾桶水。」陶大海一口答應。
「謝謝叔叔!」道謝完,陶欣然在心裡咕嘀,皂角是很好用,但沒有香氣,也沒有護髮的作用,她真的用不習慣,如果有洗髮精就好了……
對了,她怎麼忘了在現代時她會自製洗髮精!
「叔叔、嬸嬸,我想到賺錢的法子了!」陶欣然興沖沖的朝他們道。
「賺錢的法子?」兩人都聽得懵了。
「對,一定會賺大錢的!」她雙眼閃閃發亮的說。
小肉包,娘要努力幫你賺奶粉錢了!


陶欣然的個性大而化之,不擅長廚藝,容易犯小迷糊,可她在現代是名會計,在金錢上她是十分敏銳仔細的,且對賺錢這件事相當熱愛。
她這份會計工作,拿的是萬年不會加薪的死薪水,她當然要想辦法增加收入了,於是她靠網拍販售一些自己做的手工藝品來賺錢,像是精緻的手工簪子,還有芳香蠟燭等,這都是她的興趣。而她也因為頭皮過敏問題,用中藥材自製洗髮精,公司裡有不少同事都會跟她團購,讓她小賺了一筆,也因此她第一個想做的就是洗髮精。
做洗髮精需要幾種藥材,幸虧這些藥材都不是多昂貴,叔叔嬸嬸還負擔得起,幫她各買了一小部分讓她試做看看,雖然做洗髮精需要用來起泡的椰子油起泡劑古代並沒有,但她也不擔心,只要用皂夾和無患子來起泡就行了,這可是最天然的界面活性劑,能在使用的過程中產生清潔去汙的作用。
好,全都準備好了!
陶欣然看向放在桌上一排切成塊的藥材,有何首烏、無患子、皂莢、當歸、金銀花、山茶油和茉莉精油,還有需要用上的鍋具勺子、過濾豆漿用的豆漿布。
每種藥材都各有各的功能,何首烏可以使髮絲更烏黑亮麗,無患子和皂角有控油、止癢作用,當歸去頭皮屑,金銀花有抗炎抗菌效果,為避免洗後頭髮太乾燥,加入山茶油可用來潤髮,茉莉精油則用來增加香氣。
接著,陶欣然捲起袖管,將切塊的藥材扔入鍋裡,準備開始做洗髮精。
在現代她都是用電磁爐熬煮中藥的,很適合她這個不擅長用火的人,如今用爐灶煮就有難度了,對於控制火候她還沒有學到十足十,但她有嬸嬸在旁幫忙,也不算困難。
煮了約兩刻鐘後,她用豆漿過濾布過濾中藥碎渣,待湯藥放涼,準備滴入山茶油和茉莉精油。
這茉莉精油是前幾天她和嬸嬸一起用浸泡法製成的。
她都是用橄欖油做精油,可古代並沒有橄欖油,於是她用最容易取得的山茶油來取代,只要將山茶油滾熱,將摘好的茉莉花浸入油中浸泡個幾天就能萃取出茉莉精油了。
滴入茉莉精油後,陶欣然舉起雙手,欣喜的大喊道:「洗髮精完成了!」
「欣欣,這就是妳說的洗髮精……可以用來洗頭嗎?」楊氏驚訝的看著鍋子裡熬煮出的中藥湯汁,她大半輩子都是用皂角洗頭,頭一次看到可用來洗頭的汁液。
陶欣然笑咪咪的看向她,「嬸嬸,不如來試試,我們一起來洗頭吧!」
陶大海也好奇洗髮精的功效,喊道:「那我去提水讓妳們洗。」
一段時間後,兩人各自清洗了頭髮,用布擦個八分乾。
「嬸嬸,感覺如何?」
「挺神奇的,只滴了幾滴藥汁,搓揉一下就起泡沫了,而且還帶有茉莉的香氣,好獨特,洗起來真舒服啊!」
陶欣然看嬸嬸一臉陶醉,笑道:「這洗髮精有加入何首烏,只要長期使用,頭髮會變得烏黑茂密呢。」
「真的嗎?這樣我就不怕長白頭髮了!」楊氏雖然五十了,但仍保持著年輕的體態,頭髮也是烏黑的,看起來不像五十歲的人,不過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白頭髮其實都長在髮下,只是梳髮時把白髮藏起來而已。
「看來這洗髮精真的很不錯,連我都想試試了。」陶大海頗有興趣的道。
楊氏看著丈夫一頭蒼蒼白髮,白了一眼道:「你喔,沒救了!」接著她朝陶欣然提議道:「對了,欣欣,這洗髮精這麼好用,我們分給鄰居們試試吧。」
陶欣然聽了點頭道:「好啊,我需要更多人的意見,大家都覺得好用的話,拿到市集一定能大賣的!」

楊氏用小碗分裝了洗髮精,分送給左右鄰居大嬸們使用,得到的反應都是好的,都誇著這洗髮精比皂角好用,且茉莉香氣迷人,誇讚陶欣然竟有如此好手藝。
看到鄰居的反應大好,陶欣然和陶氏夫妻都士氣大振,覺得這門生意很有賺頭,決定採買藥材來製造更多洗髮精,做好後用小瓶子裝著帶到市集上販賣。
賣洗髮精總要取個名字,陶欣然取的名字是天然草本花香洗髮精,價錢定為二十文錢。
據陶欣然的了解,在這個大萬國,一兩銀子約等於台幣兩萬左右,約是她一個月的薪水,一兩銀子等於一千文錢,一文錢約為二十幾塊台幣,二十文約莫四百多塊台幣。
當然如果可以量產更多,價錢可以壓得更低,但目前無法這麼做,加上還要考慮藥材成本和工錢,最少也要賣四百元才能賺錢,再說,物以稀為貴,賣這二十文也算是平價了。
為了能賣出好成績,陶欣然極力爭取一同到市集叫賣的機會,認為由她這個研發人向客人介紹她做的洗髮精是最能得到成效的。
當然陶家夫婦是不想讓她這個孕婦去的,在她的堅持下,只好多帶了椅子,好讓她在疲累時可以坐下來歇息。
陶欣然半工半讀打過不少工,當過超商店員和賣場銷售員,加上她個性熱情開朗,應對客人完全難不倒她。
到了市集後,她先是沾了一點洗髮精在手心上搓出泡沫給客人看,再流利的介紹使用這洗髮精的好處,客人們看得嘖嘖稱奇,由她親自介紹確實奏效,有人聽了介紹後心動,便買下了洗髮精。
只不過一連幾天下來,陶欣然發現真正掏錢買的客人只有少數,洗髮精並沒有她想像中搶手。
為什麼?
「這洗髮精感覺是不錯,比皂角好用,味道又香,可我們又沒有常常洗頭。」
「幹麼常洗頭呀,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買這個來洗頭。」
「洗頭很麻煩的,我們十天半個月才洗一次頭,不需要用那麼好的洗髮精。」
「我們一個月才洗一次頭,這二十文錢拿來吃上好幾天還比較划算。」
陶欣然從來沒想過,賣不好的原因是人們不常洗頭,覺得買這個洗髮精不划算,更難以想像居然有人可以一個月洗一次頭,她真的灰心了。
「嬸嬸,對不起,我花了你們辛苦攢下的錢買這些藥材……」
楊氏安慰她道:「欣欣,別這麼說,也有人覺得這洗髮精好用,又回頭來買的。」
「可是,只有幾個人……」陶欣然頹喪著臉道:「大多數的人都不愛洗頭,又嫌貴……」
楊氏和丈夫對看了眼,不得不嘆息著說出實話,「對於努力討生活的小老百姓來說,這二十文錢很多,是一家子好幾天的伙食費,用來買洗髮精太奢侈了,且要擦乾頭髮很費時,很少有人像妳這麼勤快的洗頭……唉,都怪我們沒想到,沒能事先提點妳……」
陶欣然這個現代人對於古代小老百姓的生活不理解是正常的,但楊氏和陶大海該是知道的,卻被賺大錢的可能性衝昏頭忽略了這一點,為此他們感到懊惱,當然不是因為多花錢,而是因為讓陶欣然感到失望。
「不,這不是你們的錯。叔叔、嬸嬸,別這麼說……」陶欣然反過來安慰他們,「我看,乾脆賣便宜一點好了,其實也有很多人想買,卻因為價錢打退堂鼓……」說著,她又搖頭道:「不行,藥材要錢,訂做這小瓶子也要錢,賣太便宜等於做白工了……」
陶家夫婦看她這般傷腦筋,想著這洗髮精也是花錢花心力做的,不管如何都要想辦法幫她賣出去,至少也要打平賺個工錢。
「會來逛這市集的多半不是有錢人,要一般人掏錢買洗髮精太難了,應該換個地方賣吧。」楊氏托著下巴道。
陶大海聽到這話,像想到什麼的用力一拍掌,「那不如拿到城裡最熱鬧的店鋪街寄賣吧!那兒有很多有錢人喜歡逛的店鋪,那些個有錢的夫人小姐,一掏錢可是好幾兩銀子眼睛眨也不眨的,只要付點錢,在那些店鋪裡寄賣這洗髮精,一定可以賣得相當好!」
楊氏聽得眼睛都亮了,非常贊同,「這真是個好主意啊,那些個有錢的夫人小姐養尊處優,有人侍候,可以常常洗頭,不怕擦髮麻煩,她們一定會喜歡這帶有茉莉花香的洗髮精!」
陶大海轉向陶欣然問道:「欣欣,妳覺得這主意如何?」
陶欣然已經滿臉笑容,雙眼發亮,躍躍欲試,「叔叔,你真是太聰明了!我們就這麼辦吧,把洗髮精拿到店鋪寄賣!」
這麼獨一無二又好用的洗髮,沒道理無法大賣!


寄賣前,陶欣然做起了功課,了解京城裡有哪些大店鋪。
她當然要找最大、名氣最響的店鋪寄賣,眼光放得高,商品也會更有價值。
研究後陶欣然這才知道,大萬國有很多知名的大商行,其中以耿記和簡記最有名氣,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兩大商行,以現代的說法就是資本雄厚的大企業,旗下有各種產業,包括飯館酒樓、藥鋪布店、銀樓當鋪等。
如今都已經傳承到年輕一代,兩個繼任的當家都是青年才俊,因此做什麼事都會被拿來比較,可說是競爭關係,但嚴格說起來是耿記的名氣比簡記略高一籌,不僅是歷史悠久的百年商號,全國的分號也比簡記多了一些。
聽叔叔說,耿記和簡記旗下都各有雜貨鋪,比起一般小店鋪,販賣的東西種類多,還專賣一些高檔貨,價位也高了一點,陶欣然決定帶著洗髮精到這兩家鋪子推薦,只希望寄賣費不會太貴。
陶欣然不認得路,當然是搭著自家牛車來到熱鬧的商鋪街,駛了一段路,牛車停在一家門面寬大、名為雲通鋪的雜貨鋪前。
這是簡記齊下的雜貨鋪總號,會優先過來純粹是比較近的關係。
楊氏扶著陶欣然緩緩下牛車,嘴裡說道:「我還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大店鋪,還真是怪緊張的……」
坐在車頭駕車的陶大海也回頭道:「是啊,怪緊張的,第一句話該說什麼才好?」
陶欣然好笑地道:「是我要拿洗髮精去寄賣,你們有什麼好緊張的?叔叔、嬸嬸,你們就在外面等我吧!」
「妳一個人可以嗎?」聽到陶欣然打算一個人進去,兩人都有點擔心。
「我又不會被吃了。」
「欣欣,銀子不是問題,叔叔會看著辦的!」陶大海大聲道。
陶欣然朝他們夫妻倆點了頭,手裡拿了瓶洗髮精,踏進店鋪裡。
好大的鋪子!
陶欣然好奇的望向四周,鋪子裡井然有序的排了好幾列的架子,上頭放了好多貨品,其中有皂角、牙粉等日常清潔用品,那這裡一定也可以賣她的洗髮精。
她心想著,該找誰洽談好呢?注意到夥計各忙各的補著貨,沒空搭理她,於是便直接走向櫃台,那兒有個蓄著兩撇小鬍子的高瘦男人正忙著打算盤。
「你好,聽說你們店裡有供人寄賣貨品,我想寄賣我的洗髮精,想問寄賣費要多少?」
鬍子男終於抬起頭看她,發現是個年輕少婦,穿著樸素,衣料不是很貴,眼底一閃而過鄙視,「妳要寄賣什麼?我們這兒可不是什麼阿狗阿貓的東西都可以寄賣的。」
陶欣然聽出這人說話不太友善,但畢竟是有求於人,還是客氣回道:「這是我做的天然草本花香洗髮精,是用來洗頭髮的。」她將洗髮精放上桌給他看。
「洗髮精……這什麼啊?」鬍子男疑惑的盯著瓶子看。
陶欣然看他不明白,倒出幾滴洗髮精在手心,搓揉了幾下,起了泡沫,「這洗髮精看起來是水,但只要搓揉幾下就能起泡沫,比皂角還好用,可以將頭髮洗得很乾淨,而且又是用各種藥材製成,對頭髮有益,聞起來也有花香味,洗起來很舒服,這一定會成為熱賣商品。」
這番話果然吸引了鬍子男的注意,聽起來這洗髮精是獨一無二的好貨,只不過……這婦人這麼窮酸,年紀又輕,拿她做的東西來洗頭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這也得試用看看才知道,我們店裡可不賣有害的貨品。」
陶欣然爽快的道:「這當然沒問題,這一瓶留給你們試用。」
「那先跟妳說清楚,這裡一個月寄賣費四百文,每一瓶賣出都要抽成,看訂價而論,最少三文錢起跳。」
陶欣然腦裡轟隆一聲,她是想過大店鋪的寄賣費會稍貴,但沒想到貴得離譜,叔叔一個月擺攤賺的錢都不到一兩銀子了,四百文就快佔去一半收入,還要再抽成三文!坑人啊!
陶欣然擠出笑道:「那個……寄賣費可以算便宜一點嗎?這洗髮精小小瓶的,並不佔太多空間……」
「窮酸就是窮酸,連這點錢都付不出來,我看這洗髮精壓根兒沒有妳說的那麼好用,回去吧,別礙著我們做生意!」鬍子男不耐煩的招手找來夥計,「快送客!」
夥計不得不放下手上的工作,面色不悅的朝她道:「這位嫂子,請回吧。」
陶欣然就這麼被趕出鋪子,她氣急敗壞的對著門罵道:「不想讓我寄賣就算了,竟用這種態度待人,簡直瞧不起人!」
陶氏夫妻看她一踏出門口就又惱又罵的,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家店鋪鄙視人的惡行,再聽到寄賣費一個月要四百文時都嚇到了,大喊著坑錢。
陶欣然不喪氣,來到兩條街後一家名為千祥鋪的大鋪子,這是耿記的雜貨鋪總號。
她心想,若耿記的人也是這副瞧不起人的嘴臉,她就到其他店鋪寄賣,這商鋪街上多的是店家,她不用自找罪受非要找大店鋪不成。
耿記的鋪子和簡記一樣又大又寬敞,分類很明確,可讓客人一眼找到需要的貨品,不同的是,陶欣然一踏進去,明顯感受到氣氛的差異。
夥計一看到她來了,臉上是帶著笑容招呼的,「客倌,您要什麼,我幫您找。」
陶欣然的態度自然也變得相當客氣,「我想要寄賣商品,想問問寄賣費。」
「我們劉掌櫃在呢……欸,人呢?」夥計看向櫃台,發現沒人在,找了找,總算找到人了,「劉掌櫃,這位客人說要寄賣!」他高聲喊道。
「來了!」
劉掌櫃從另一邊走來,那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一臉圓圓胖胖的很討喜,看到陶欣然笑咪咪的道:「客倌,我是劉掌櫃,請問妳想要寄賣什麼?」
陶欣然將手裡的洗髮精放在櫃台上,「我想寄賣這個。」
「這是……」劉掌櫃低頭看著那看不出所以然的青色瓶子。
「這是我所做的天然草本花香洗髮精,是用藥材做出來的,可取代皂角來洗頭髮,只要滴個幾滴搓揉就有泡沫了,可以把頭髮洗得乾乾淨淨。」陶欣然倒了幾滴在手心,搓揉了下,手心立即起了一坨白色泡沫。
「還真的有泡沫!」劉掌櫃沒有看過這種可用來洗頭的汁液,好奇地問道:「可以洗淨頭髮,又有泡沫,這是用皂莢做的汁液嗎?」
「是有皂莢的成分,不過我還放了很多對頭髮很好的藥材,像是何首烏,可以使頭髮烏亮豐盈,還有無患子,可以去油止癢……接下來就是我的祕方,不能說了。」陶欣然在唇間豎起食指,神祕一笑。
劉掌櫃哂笑了聲,「說的也是,祕方怎麼能說呢?」
「劉掌櫃,你聞聞看,這是什麼味道。」陶欣然見劉掌櫃平易近人,對她沒有一點鄙視,又說下去。
劉掌櫃嗅了嗅,「好淡雅的香氣……這是茉莉花香嗎?有花香,還有藥材,滴個幾滴就能洗頭,這還真是個好東西啊!妳就在我們這寄賣吧,一定會有很多客人感興趣的!」
陶欣然聽到這句話開心不已,只不過……「那,寄賣費……」
「三百五十文。」
陶欣然臉色微變,雖然比四百文少了點,但對她來說還是很高。
劉掌櫃見她面有難色,穿的也不是多好的料子,馬上爽利的道:「這洗髮精真的很不錯,寄賣費我算妳兩百文就好了。啊,抽成只要一文就好了。」
可就算錢壓得那麼低了,她還是付不起……
「可以再便宜一點嗎?」陶欣然向前一步,小聲的道:「說起來真不好意思,我現在最多只付得起一百文。」
劉掌櫃看出她的為難,抓了抓頭,「夫人,我也想再算妳便宜一點,可是我們店裡的寄賣費有規定的價錢,兩百文已經是我這個掌櫃可以作主的最低金額了……」
「是嗎?」所以還是不能寄賣嗎?陶欣然還以為她的洗髮精可以在這個地方寄賣的……
劉掌櫃也覺得這洗髮精不能放在店裡寄賣很可惜,繼續道:「這東西這麼好,我還真想賣賣看……不然我拜託看看我們當家好了,看能不能再降低寄賣費。」
聞言,陶欣然雙眸一亮,燃起了希望,將洗髮精塞入他手裡,「劉掌櫃,那這個洗髮精就留在這裡讓你們當家試用吧!只要用了就會知道這洗髮精的價值有多高,若賣得好,我可以讓你們抽成更多,請你多幫幫忙了!」
「哈哈!夫人,妳還真會說話!好,等我們當家來巡鋪子我就跟他說!夫人,把妳住的地方告訴我,有好消息我會派人到妳家裡告知妳的。」
「劉掌櫃,謝謝你!」陶欣然高興的道。
等她踏出店鋪,可與先前氣嘟嘟的臉不一樣,笑得像朵花般燦爛。
「欣欣,成了?」
「真的成了嗎?」在外頭等候的陶家夫婦圍向她問道。
陶欣然搖搖頭,「雖然掌櫃幫我把三百五十文的寄賣費減到了兩百文,但還是太貴了,不過掌櫃是個好人,說我這洗髮精很不錯,要幫我問問他們當家能不能再降低些寄賣費。我便留下洗髮精讓他們當家試用看看,掌櫃說,有好消息會派人到家裡通知我的。」
「這掌櫃人還真好,減了那麼多錢,還說要幫妳拜託他們當家,好心會有好報的!」楊氏望向店鋪門口,感激的道。
「比起見錢眼開的簡記,這耿記的掌櫃可真是佛心來著,那上頭的當家肯定是個心胸寬大的人,不在意再減點寄賣費的。欣欣,妳放心,一定有好消息的!」陶大海拍拍胸脯。
陶欣然也是這麼抱持希望的,現在也只能回家等消息了。
等她坐在牛車上,就見前方不遠處駛來一輛深靛色的馬車,雖然用色低調不張揚,但看得出來那輛馬車的材質很高級,整個就是走高貴路線。
看來,是哪戶富貴人家的馬車吧,瞧,四周還有幾名護衛騎馬護送,排場挺大的。
牛車和馬車擦身而過時,陶欣然忍不住好奇的側頭瞥向對方的車窗,看到裡頭坐了兩個男人,其中有個年輕男子坐在靠近她的窗邊,光是匆匆瞥過,那男子的容貌就足以讓人看得眼睛眨也不眨,就像看到了一幅美麗的風景。
還真是個好看的男人!而且氣質不凡,絕非俗夫凡子!
她想,那男人不是個大官之子就是大商行的繼承人吧,總歸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
陶欣然在心裡一陣喟嘆,感受到富貴與貧窮的距離,人家搭的是高級馬車,她搭的是牛車。
不過沒關係,人窮志不窮,她相信只要她的洗髮精能順利在耿記的店鋪寄賣,就一定能大賣,賺上她的第一桶金。
只要手上有一筆錢,她就可以租店面當老闆,除了賣洗髮精,她還可以販賣各種她曾經在網拍上販賣的商品,賺更多桶金,直到買下自己的店鋪,叔叔和嬸嬸往後就不用那麼辛苦擺攤,換她養他們,讓他們過著快樂的退休生活。
她的店鋪就取名為欣然工坊吧,這也是她在現代經營的網拍店名。
陶欣然低頭摸了摸肚子,對未來懷抱著美好的遠景,她相信,只要她夠努力,她就可以和小肉包還有叔叔嬸嬸一起過上更好的日子。
第二章 坑錢的奸商
深靛色的馬車行駛在熱鬧的商鋪街上,和牛車擦身而過後,停在耿記的千祥鋪前。
護衛率先下了馬,在馬車門前恭候,不久,一名穿著灰袍的中年男子下了車,一下車他馬上退到馬車門邊等候,接著一名身穿著藏青色衣袍的年輕男子下了馬車。
這男子有著面如冠玉的好相貌,高貴凜然的氣質,臉上掛著讓人讀不出思緒的淡然神情,帶著與他年輕臉龐不符合的沉穩內斂。
他是耿鈺棠,耿記現任的年輕當家,幾乎每隔個兩三天就會來巡視京城裡的各個鋪子。
他命護衛留在店外,朝店內跨出步伐,中年男子隨即跟上。
中年男子名叫梁德,從年輕時就服侍耿老爺,不僅做事細心能幹,還擁有一身武藝,是耿老爺相當重用的人,耿老爺三年前過世後便改服侍耿鈺棠這個新當家。
此時鋪子裡的生意很好,有許多客人,除了有夥計們前來招呼耿鈺棠,亦有不少客人認出他來,其中有好幾名是替主子來採買的年輕丫鬟。
像這樣的大鋪子,因為專供一些高檔昂貴的貨,因此有不少富貴人家都會派下人來採買,而這些丫鬟們見到耿鈺棠,一個個臉都紅了——
「這不是耿當家嗎?」
「本人真的好俊啊……」
「可不是……我快暈了……」
除了年輕丫鬟,店內也有好幾個婦人眼神發直的盯著耿鈺棠看,簡直迷翻了一干女人。
耿鈺棠見眾多目光都放在他身上,他朝那些方向輕輕頷首回禮,這才走往櫃台。
「他剛剛在看我……」
「不,是在看我……」
「妳少胡說了,他明明是在看我……」
女人們爭先恐後的說,都快打架了。
而原本在櫃台裡看帳的劉掌櫃,聽到女人的爭執聲才發現耿鈺棠的到來,趕緊走出櫃台迎接,「當家,您來了,我方才在看帳,沒注意到。」
耿鈺棠不以為意,直接問:「店裡沒什麼事吧?」
「是,沒什麼事,和平常一樣客人很多……」要是知道當家您今天會來,那些千金小姐們一定會拔腿跑來,鋪子裡會塞得人滿為患!
這句話劉掌櫃當然只敢在心裡腹誹,接著他趕緊拿出進貨的帳本,朝耿鈺棠稟報道:「當家,這是最近進的幾個新貨的帳,賣得挺不錯的。」
耿鈺棠看了看帳本,「那就繼續進貨吧,你自己作主就好。」
「當家,那個……」梁德附耳過來,提醒他待會兒有一樁生意要談,必須提早離開。
耿鈺棠轉而朝劉掌櫃道:「既然沒有特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當家,請您等等!」劉掌櫃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馬上進櫃台取了個青色瓶子出來,「當家,在您來之前有個年輕夫人拿著這個東西要來店裡寄賣,她說這個叫天然草本花香洗髮精,是用來洗頭的,可寄賣費她說負擔不起……當家,這洗髮精真是個好東西,比皂角還好用,我想說,能不能再壓低寄賣費……」
耿記旗下的鋪子都可供人寄賣,有個公定的寄賣費,但耿鈺棠也讓掌櫃們有減降寄賣費的空間,劉掌櫃居然還想降到比兩百文更低,這真是讓耿鈺棠好奇極了,那個叫天然草本花香的洗髮精到底是什麼好貨?
耿鈺棠做了那麼久的生意,還真沒聽過這種叫洗髮精的東西,「劉掌櫃,你說這個用來洗頭的東西比皂角好用,是當真很好用嗎?不是那位夫人苦苦哀求你,看起來很可憐,你才想替她說話的嗎?」
耿鈺棠一出口就犀利得嚇人,劉掌櫃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心腸太軟,要是每個人都想將寄賣費減到最低,甚至低於公定金額,那整個店鋪都用來做慈善就好,不必賺錢了。
劉掌櫃冒了汗,猛搖頭道:「不,當家,絕對不是!是這洗髮精真的很好用……」他馬上滴了幾滴在手心,搓揉出泡沫,照著陶欣然說的介紹起來,又把青色瓶子遞到耿鈺棠面前。
「當家,您聞聞,這裡頭還有茉莉花香,聞起來清香舒服……那位夫人將這瓶子留下來說要讓當家您試用。當家,您不妨找幾個人來試用看看,好不好用一用便知,屆時您再決定要不要降價讓她寄賣也不遲。」他又多補了一句,「那位夫人說,只要能讓她寄賣,賣得好,她說讓咱們店裡再多抽幾成也沒問題。」
「不管這東西好不好用,那位夫人口才確實是好的。」耿鈺棠暗指劉掌櫃被她幾句話說服得服服貼貼,見劉掌櫃心虛的垂下頭,這才接過青色瓶子。
一聞,淡淡的茉利香氣立即撲鼻,隱約的他還嗅到了藥材的香氣,「這個東西倒挺稀奇的。」
在商言商,他不會錯過對生意有益的商品,他一手將瓶子舉向梁德的方向,梁德立即意會的取走。
「走了。」耿鈺棠朝店鋪門口邁去,梁德跟隨在後。
「當家慢走。」劉掌櫃知道當家不喜他們一干人放下工作送他到門口,只在原地躬身相送。他已經幫那位陶夫人將這洗髮精帶給當家了,只希望能為她帶來好消息。


耿鈺棠忙到傍晚才回耿府,一進府沒多久,府內的王總管便趕緊走來迎接。
「大少爺,夫人在飯廳等您用膳。」
耿鈺棠嘴角若有似無的一揚,消息真靈通,知道他今晚沒有應酬,不過下午他和客戶談生意時喝了一點酒,染上酒氣。
「我先更衣再過去,請夫人稍等。」
一刻鐘後,飯桌上備好各式各樣精緻的菜色,耿鈺棠和耿夫人汪氏相對而坐。
耿家的主母汪氏年約五旬,樣貌身材保養得宜,看得出年輕時貌美秀麗,此時她用關愛的眼神看著兒子,親自替他佈菜。
「鈺棠,多吃點,你好不容易得了空在家裡用膳,我吩咐廚子做了幾道你愛吃的菜,可會比外面飯館酒館吃的菜還合你胃口。」
「娘,您也多吃點。」耿鈺棠同樣為娘親佈菜。
「好、好,快吃吧,你也餓了。」汪氏舉筷用膳,知道她沒開動,重視禮數的兒子是不會吃的。
耿鈺棠見她吃了才開始用膳,他吃得十分慢條斯理,舉手投足間都是渾然天成的優雅。
汪氏則吃得不太專心,頻頻睇向兒子,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朝身邊的洪嬤嬤使了眼色,洪嬤嬤離開了下,再回來時手裡多了一本畫冊。
汪氏朝兒子深意地笑道:「鈺棠,娘手上有一本畫冊,裡面是各個名門閨秀的畫像,你現在得空就順便看看吧。」她又補充了句,「得仔細一點的看呀!」
耿鈺棠目光對上洪嬤嬤手上的畫冊,嘆了口氣。他早該知道,早點回家不會有好事,只會被嘮叨。
耿鈺棠不好駁了母親的好意,朝梁德道:「德叔,拿過來吧。」
「是。」梁德向前從洪嬤嬤手中接過畫冊,再雙手遞給主子。
耿鈺棠擱下筷子,接過畫冊,如母親所願的仔細看。
「如何,有喜歡的姑娘嗎?」汪氏看兒子翻畫冊了,期待的望著他。
耿鈺棠在翻完後,不感興趣的闔了上,「她們不行,還不夠格。」
汪氏看兒子這麼挑,都咋舌了,「這畫冊裡的都是出身名門且相貌一流的適婚姑娘,哪裡不夠格?」
「既然我要娶妻,當然要娶個跟耿記並駕齊驅的商家之女,這裡面都是書香世家,要不就是小商家的閨秀,當然不夠格。」
耿鈺棠身為耿記繼承人,本身對成親這事是沒有興趣的,認為娶妻不過是用來傳承香火,既然要娶,他當然要娶個能為耿記帶來最大利益的女人才划算。
汪氏聽得氣結,她真是生了個滿腦子只有賺錢的兒子,連婚姻都只想用來得到最大的利益,她嘆氣道:「我們已經家財萬貫了,真的不必再娶個跟耿記一樣有錢的商家女,只要家世不差,人品好的姑娘就好,最重要的是,要是你真心喜歡的……」
她和死去的丈夫是青梅竹馬,因相愛而結為夫妻,所以她希望兒子能娶個喜歡的姑娘為妻,而不是只有利益的聯姻。
「娘,兒子的終身大事會自己看著辦的,您不必操心。」說完後,耿鈺棠低頭用起膳來。
要如何看著辦?等他挑到最滿意的妻子,都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汪氏只好退而求其次,「好,妻子你就自己挑,但你必須先納個妾室。」至少要讓她在這兩年內抱到孫子,她那些手帕交的兒子個個都娶妻生子了,讓她欣羨不已。
「納妾?」耿鈺棠以為已經結束這個話題了,沒想到母親還不饒過他。
汪氏瞧兒子這詫異的眼神,哼道:「難道要你納個妾也這麼難嗎?身分也要配得上你這個耿家大少爺嗎?」
梁德看夫人都動怒了,略不安的瞥向耿鈺棠,只見他垂下眼後便八風不動,一句話都不說,顯然是怕夫人再嘮叨。
汪氏看出兒子懶得理她,為了讓兒子納妾,她開始說起納妾的好處,「鈺棠,你平日工作那麼忙,身邊有個貼心的女人服侍你、照顧你,有什麼不好的?而且還能幫你生孩子,讓耿家先有後也是好事……」
耿鈺棠總算聽出娘親最終目的是想抱孫子,對他來說這完全不急,反正他遲早會娶妻生子,納妾就算了,他深深認為,後宅女人一多就會不安寧。
當然他聰明的沒說出口,好專心用膳,免得這一頓飯老吃不完,用完膳後他還得到書房看帳本,忙得很。
汪氏見兒子沒開口拒絕,以為他聽得進去,打著美美的主意繼續說:「過兩天府裡會進一批新的丫鬟,你就從中挑一個順眼的吧,長得美不美是其次,人品是最重要的,可不能找個有野心的,就像當年那個崔氏,一個賣入府裡的農家女,身分這麼低,當個丫鬟就有安穩的日子了,她卻貪求榮華富貴對你爹下藥,仗著肚子裡的孩子當了妾……」
話峰一轉,汪氏提到了丈夫唯一的妾室崔姨娘。
汪氏和死去的耿老爺婚姻美滿,因此格外怨恨崔姨娘過去為攀高枝向丈夫下藥一事,一直將這二十多年前的舊事記得牢牢的,三不五時就拿出來一罵。
不過汪氏罵歸罵,為證明自己有著身為主母的大度,對崔姨娘和她生下的庶子倒也不差,該給的月錢和用度都有給,頂多嘴巴上酸個幾句。
崔姨娘似乎自知沒手段沒靠山鬥不過她這主母,聰明得總在她面前夾著尾巴示弱,讓汪氏想故意刁難都難。
汪氏愈說愈氣,又想到崔氏的侄女,「崔氏那個侄女就跟她一個模樣,都是有野心想攀高枝的女人,要不怎麼會突然以探親的名義住進府裡,當自個兒家的一住就住上一個月,不時找盡機會在你面前晃!四月時你押貨上蘇州,順路送她回蘇州的老家一趟,我當真怕這途中出了什麼事,畢竟是那個崔氏拜託你送她一程的,也不知安了什麼鬼心眼,幸好最後沒出差錯!」
耿鈺棠手裡的湯匙突地自指尖滑落,輕鏘了一聲跌入碗裡。
「怎麼了?」汪氏看向兒子,她有說了什麼讓他嚇一跳的事嗎?
「沒事,手滑。」耿鈺棠神色泰然的拾起湯匙,重新舀湯喝。
她這兒子在飯席間從不會失禮的,他會手滑?汪氏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這時候,耿鈺棠朝梁德道:「德叔,今天去千祥鋪時不是拿了個東西回來嗎?你去拿過來吧。」
「是。」
見梁德離開,耿鈺棠朝母親噙著笑道:「娘,我有好東西要給您,差點都忘了。」
「什麼東西?那麼稀奇嗎?」
「是很稀奇。」耿鈺棠說了一句便不再多說了。
汪氏見兒子這麼神祕兮兮的,被轉移了心思,不再多想先前覺得兒子哪裡不對勁的事,更忘了要遊說他納妾。
不久,梁德帶來了青色瓶子,汪氏迫不及待的招了手,梁德直接交給她。
「娘,先滴個幾滴在手心上聞聞吧。」耿鈺棠對著她道。
汪氏依言倒入手心,像什麼汁液,她湊近一嗅,「好香啊!這是茉莉香吧?」
「再輕搓幾下。」
汪氏照做,只見那汁液神奇的在手心起了泡沫,她睜亮了眼,「這是什麼玩意啊,都起泡了!」
耿鈺棠將劉掌櫃介紹的說詞說了一遍。
汪氏聽得大感興趣,「沒見過這種用來洗頭的東西。」她招來洪嬤嬤,「妳聞聞看,是不是很香?」她見洪嬤嬤點了頭,自個兒又聞了聞,臉上帶著陶醉。
「娘,您找幾個人來試用這洗髮精,好用的話,我再決定讓它放在鋪裡寄賣。」
「這沒問題,我自己都想試試呢。」
見母親興致勃勃,心思都放在這洗髮精上,耿鈺棠暗自吁了口氣。
用完膳,耿鈺棠回到自個兒的院落,往書房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他停了下來,側過臉,看起來上頭帶有陰影。
「小心點,在揚州那一晚發生的事,絕不能被我母親知道。」
梁德低頭遵從的道:「是。」


陶欣然從耿記回來後就待在家裡等好消息。
然而她的心情從最初的雀躍,頻頻在家門前翹首以盼,到最後覺得等待實在太無聊,乾脆用打掃來打發時間。
當然打掃也是不被允許的,陶家夫婦千交代萬交代她什麼都不必做,以免動了胎氣,但孕婦也要適當運動才行,她便偷偷掃地,再偷偷做菜給他們吃,雖然叔叔和嬸嬸總會叨念她,但也會誇她把地掃得很乾淨,做菜有進步。
一天、兩天、三天……時間就這麼過去了,一直都沒有耿記的人過來。
當初她是不是該多找幾家鋪子試試?陶欣然冒出了這個念頭,實在是當初那個劉掌櫃人太好了,讓她懷抱著很大的希望,以至於她沒想過要找其他店鋪寄賣,現在隨著等待的日子過去,她不禁焦慮起來。
「不行!我要對我做的洗髮精有信心才對,或許這兩天就有好消息了,再多等等吧!」
陶欣然鼓勵完自己便去廚房煮飯,煮完飯,她聽到門前傳來聲音,心想應該是叔叔嬸嬸從市集回來了。
怎料一踏出廚房,就見牛車是隔壁王大叔駕回來的,叔叔被嬸嬸和王大叔一起攙扶下車,而他的左腿上綁了個木板。
陶欣然腦裡頓時一片空白,只能先跟著他們進廳裡再說,看到叔叔坐好,她這才發問道:「叔叔怎麼受傷的?發生了什麼事?」
王大叔忍不住罵道:「真是沒有天理啊,做好事也會遇到這種事,挨了一身傷還……」
「什麼事都沒有!」陶大海大喝出聲掩蓋王大叔的嗓門,朝陶欣然道:「就不小心跌了一跤……我老了,這老骨頭一撞就變成這樣,真是不中用啊!」
聽丈夫這麼說,楊氏順勢的道:「是啊,妳叔叔真是不禁摔!欣欣,別擔心,妳叔叔有去看過大夫了,大夫已經幫他把骨頭接好,只要休養個三個月就可以康復了。」
摔個一跤會嚴重到骨折?陶欣然明顯看出他們兩人蓄意隱瞞她,她朝王大叔繼續問道:「王大叔,究竟出了什麼事?」
王大叔臉色略顯古怪,看起來是想說,但礙著陶家夫婦的眼色不敢說。
陶大海拉高嗓門趕人道:「好了,老王,你快回去吧,你不是還有很急的事要辦嗎?」
王大叔抓了抓頭,「對,我想起來我有急事要辦,先走一步,你好好休息吧。」
「老王,真是謝謝你的幫忙。」楊氏朝他道謝,並送王大叔到門邊。
她一折回廳裡,就見陶欣然一臉懷疑的盯著丈夫看,此時也看向她,她心虛地斂下眼。
「欣欣,妳做好飯了吧,我們先吃飯吧,妳現在是孕婦可不能挨餓……」
陶欣然真的覺得兩人閃避她的目光很古怪,而且仔細瞧,叔叔臉上也有幾處淤青,這不尋常。
「嬸嬸,叔叔是被誰打成這樣的?不說清楚,我今天就不吃飯!」
兩個人都被這句話嚇到了,陶欣然現在懷著身孕,哪能一天不吃飯?
夫妻倆乾瞪眼,不知道該怎麼辦,終於,陶大海出聲澄清,「我可不是只有挨打的分……」
楊氏像是忍了許久,終於忍不住的朝他暴怒道:「是!你不挨打,你都打別人!那是別人家的逃妾,人家丈夫要把人帶回去,你憑什麼阻止,還逞強和對方的護衛打起來,一次打十個!」
陶欣然聽得吃驚,叔叔是長得高大健壯,但她還當真不知道他這麼英勇,能以一抵十,他應該去當護院保鏢,而不是在市集擺攤賣雜貨。
「我看她滿臉是傷,怕她被她的丈夫捉回去會被打得半死,才想勸勸的,哪裡知道對方那麼野蠻,硬是要把人拉走,我這才忍不住出拳……」
「要耍威風也要看看對方是什麼人物,那人可是京城裡最有勢力的市井流氓!現在可好了,對方要你賠醫藥費,說是三天後沒拿到錢就跟你沒完,你看要怎麼辦!」
陶欣然聽著他們的對話,知道叔叔並沒有做錯事,他只是想從流氓手中救人而已,竟反過來被威脅賠醫藥費,她憤憤不平的道:「叔叔也被打成重傷了,他們也得賠我們醫藥費!再說,對方是個流氓,不是可以報官嗎?」
楊氏無奈的搖了頭,「對方就仗著妳叔叔先打人這一點,說是妳叔叔蓄意挑釁,又指責妳叔叔打傷了他十名護衛,明明只是輕傷,卻說成重傷,把妳叔叔說得有多十惡不赦,再加上那流氓和官爺關係很好,真的告上官府,他大概塞個錢就沒事了,可我們只是小老百姓,除了要賠錢,可能還會吃上官司被捉去關……」
「可惡!」陶大海無法反駁妻子所說的,他那充滿皺紋的老臉緊擰著,似在後悔衝動行事,可是……「可是不救她,她真的會被打死的!」
「那你有成功救了她嗎?你根本是無端自找麻煩,惹上一身腥!」楊氏扠著腰罵他。
「我自找麻煩?」他指著她的鼻子,「我想起來了,還不是因為妳在我耳邊叨念著說那個姑娘好可憐,跟咱們欣欣年紀差不多大,卻嫁給流氓,我才會想去救她的……」
「我、我……」
「說不出話了吧!」
「可我沒要你去打人啊!」
兩人吵吵鬧鬧的爭辯著,愈說愈理虧,不敢看向陶欣然。
陶欣然嘆息,她不怪叔叔嬸嬸,他們就是這麼好心腸的大好人,見不得可憐人,所以當初才會將她這個滿身傷痕的陌生人給救了回來。
現在該怎麼辦呢?他們兩個老的加她一個孕婦,能硬碰硬的和那些手段兇殘的市井流氓槓上嗎?
當然不能,既然無法報官,拿錢和解是唯一可以解決這樁事的方法,不然往後他們一家人被流氓纏上,恐怕無法安寧過日子。
「要賠多少醫藥費?」
兩人都吞吞吐吐的說不出來。
「總要說出來,我才能幫忙想辦法。」
想辦法?怎麼想?楊氏瞪了丈夫,要他自個兒說。
「這……要五十兩!」
五十兩!這分明是敲詐啊!
陶欣然聽得腦袋暈眩,只有幾兩銀子的話,或許還能去當鋪典當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五十兩……把這房子賣了也不夠,想賣血賣腎也沒得賣,這下該怎麼賠?


陶欣然想不出法子,雖然隔壁的王大叔和他的妻子好心的說要幫忙找街坊鄰居們湊錢,可她知道鄰居們和她家一樣都是窮光蛋,要在三天內湊齊五十兩是不可能的,她還是得靠自己。
當然還有一個法子,就是跟地下錢莊借錢。
不過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是絕對不能幹的蠢事。
陶欣然只好做出最壞的打算,賠不出錢頂多就是連夜搬家了,搬得遠遠的,讓流氓找不到。
就在這時,傳來了陶欣然等待的好消息,耿記當家願意讓她以一百文的低價寄賣,要她上千祥鋪一趟,好談定價和抽成事宜。
這讓她靈光一現,從絕望裡找到希望。
耿記當家願意讓她以這麼低的價格寄賣,就是認同她的洗髮精是能夠賺錢的,那麼,若是她將洗髮精的配方和作法賣斷給耿記呢,是否能夠拿到一筆足以用來賠償的銀子?
當然,她不可能只賣五十兩,叔叔要養傷,最近無法擺攤做生意,吃用都要支出,所以她必須把醫藥費和生活費全都算進去……就要個一百兩的賣斷費好了。
當陶欣然告訴叔叔嬸嬸這個賣斷價格時,他們都覺得她腦袋壞了,怕耿記會認為她在獅子大開口,這事成不了。
陶欣然一點都不覺得要一百兩太多,她對她的洗髮精有信心,她所做的洗髮精在這大萬國裡可是獨一無二的,只要好好包裝行銷,肯定能成為最炙手可熱的商品,而且買斷後擁有永久專賣權,每年都會為商行帶來盈利,可說是門利多的生意,若耿當家是個有遠見的生意人,這事絕對可成。
當然陶欣然知道洗髮精有賺頭,也是千萬個不想賣斷的,本想留著未來開店鋪時自己賣自己賺,可當下她也只能靠這洗髮精為他們一家解決危機。
叔叔在養傷,陶欣然坐不了牛車,剛好王大叔要去商鋪街一趟,便順道載她一程,帶她來到千祥鋪。
和王大叔約好回程的時間後,陶欣然深深吸了口氣,踏進鋪子裡。
「陶夫人,妳來了!」櫃台前的劉掌櫃一見到她,朝她揮手招呼道。
「劉掌櫃,謝謝你這麼幫我。」陶欣然走到他面前,朝他深深感謝。
「這也是妳做的這個叫洗髮精的東西夠好啊,我們當家對妳做的洗髮精很感興趣,願意讓妳以一百文寄賣,我們來談談定價和抽成,先進來裡面吧!」劉掌櫃喚來個夥計顧櫃台,接著領著她往裡面的小廳走去。
陶欣然跟在他後面,來到一間用流蘇布幔做隔間的小廳裡,那兒有著一張圓桌和幾張木椅,看起來像是會客用的地方。
劉掌櫃指著椅子道:「陶夫人,坐吧。」接著他拿起茶壺茶杯,為她倒了茶。
陶欣然見他那麼客氣還為她奉茶,不太好意思的開口,「劉掌櫃,這個……因為我突然有一點狀況需要銀子……我不寄賣了。」
「什麼?妳不寄賣了?」劉掌櫃倒完茶後錯愕的道。
「我想改為賣斷,就是將這洗髮精的配方和作法賣給耿記。劉掌櫃,你可以幫我問問你們當家的意願嗎?我想跟他當面談談。」陶欣然對劉掌櫃頗信賴,相信他會願意幫她傳達。
劉掌櫃嘴巴張得滾圓,從寄賣變成賣斷,又說想跟耿當家當面談談,他腦袋轉不過來……
就在這時,有個夥計進來,朝劉掌櫃道:「劉掌櫃,當家來了。」
「當家來巡鋪子了,我去看看……」他想起陶欣然剛剛提及的事,「陶夫人,我會記得跟當家提的,妳在這裡等等啊!」
說完,劉掌櫃就快步離開了。
耿當家來了?陶欣然心想正好,可直接跟本人談,就不知道耿當家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只聽叔叔說過那是個年輕男人,自三年前老當家死去後接下當家一位,便把耿記經營得有聲有色,她相信他會對她所說的賣斷感興趣的。
陶欣然坐在椅子上,深深吸了口氣,好緩和緊張的情緒。
雖然說她對自己做的洗髮精很有自信,可這種生意上的談判還是第一次,也不知結果如何,她也只能奮力一試。
同時間,劉掌櫃已見到來巡視店鋪的耿鈺棠,提起了這事。
「當家,那位陶夫人說不寄賣了,想將洗髮精賣斷給耿記,她說想跟當家您當面談談,現在人在廳裡等。」
聽劉掌櫃這麼說,耿鈺棠眼底閃過一絲錯愕,唇角微揚道:「賣斷嗎?她還真有膽識,想當面跟我談生意。」
「她說出了一點狀況需要銀子,看起來是家裡需要錢,丈夫又幫不上忙吧。」劉掌櫃只能這麼猜測。「當家意下如何,要不要見她?她現在人在小廳裡,講個話很方便的……」
劉掌櫃也清楚,當家工作忙碌,怎麼會隨隨便便見人呢,而且當家從來都只跟大商號做生意,可他就是想幫這年輕夫人問問……
耿鈺棠橫了劉掌櫃一眼,知道他又心軟想幫人了,不過他並沒有拒絕的意思,因為他確實思考過要買斷這洗髮精的配方。
前幾天他將那洗髮精帶回府,娘親拿去試用後讚不絕口的說有多香多好用,頭髮洗得多乾淨多舒服,要他多帶幾瓶回來。
像娘這麼挑剔的人都喜歡,那自然是好東西,而且除了娘親,那些試用過的嬤嬤丫鬟們個個都誇好,他預測放在店鋪裡賣一定能捉住女人心,引起轟動,甚至可以將訂價定高一點,包裝成高級貨,賺得更多。
只是,一個從沒有在市面上販賣的新貨品需要評估,他原本想等在店裡寄賣個一兩個月後,視反應再提出價碼跟那婦人買斷,沒想到對方竟會主動說要賣斷給耿記。
也好,缺錢更好談,想必她會很爽快的答應他的條件,不敢太拿喬,不管怎麼說,他都不會吃虧。
「我去見見她。」說完,耿鈺棠朝小廳的方向大步邁去。
一掀開流蘇布幔就看到那名少婦側坐在椅子上的身影,她比他想像中還要年輕,似乎還不到二十歲,坐得直挺挺的,顯然有些不安又拘謹,接著她突然拍了拍臉,扭了扭脖子,無預警的朝他的方向看來。
那一眼,讓他看清楚了她的臉龐,耿鈺棠面色一冷,像結了千年寒冰。
是她!那個女人!
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張臉,這張讓他深深感到厭惡的一張臉!
她居然來到京城,還進了他的店鋪裡!
那個獨特到讓他想買斷的洗髮精,竟然是她做的!
耿鈺棠身為耿記的年輕當家,不只有著聰穎的頭腦、經商的天分,更是有著嚴以律己、潔身自好的品性,可說是各個方面都很優秀完美的人。
然而他的人生,卻因為那一夜有了汙點。
那是耿鈺棠再也不願回想的記憶,是他人生裡的恥辱。
那是在一個多月前,也就是在四月底,他領著商隊押貨到蘇州,順道送崔姨娘的侄女一趟,當時他知道崔姨娘的侄女心眼多,故意親近他,所以對她都是冷冷淡淡的,徹底避嫌,連入住客棧訂的房間都隔開大老遠。
卻沒想到,當他們行經揚州,他反倒被一個在異鄉的陌生女人給陷害了。
那天夜裡,那個女人在外頭敲他的房門,當時的他口很渴,房裡的茶水又喝完了,貼身小廝不知上哪去,護衛們又被他留在樓下房裡看著貨物,一時之間誤把她當成客棧老闆的女兒,以為她是來送茶水的,等開門才發現他認錯人。
這個女人一副楚楚可憐的對他說,她想去京城尋人,盤纏卻用盡了,無計可施之下便想拿身上的首飾抵押,拜託他借銀子給她。
他看她可憐,正想拿銀子給她,卻突然聞到一股香氣,瞬間感到心火上升,渾身燥熱,然而他察覺到不對勁時已經神智不清的走向她,無法控制的做出了最荒唐的事……
隔天早上起來,床上只有他一人,他的小廝阿生告訴他,他是被一個女人和她的同夥下了催情香,那女人知道他是從京城來的商人,為攀高枝當他的妾,故意讓同夥打暈他這小廝,好伺機進房裡和他獨處,讓同夥在窗紙上戳了個洞,吹入能使人意亂情迷的催情香。
是阿生一大早在別的地方醒來,想起他被打暈的經過趕緊跑回耿鈺棠房裡,就撞見那個女人躺在他的床上,從她嘴裡逼問出她想攀高枝的意圖,阿生說不想讓她礙了他的眼,便擅自做了處置,將人趕出了客棧。
耿鈺棠不知道阿生是如何處置那女人的,也不想知道,他只知他對那個女人深惡痛絕,生平第一次被藥物操控了身心,無法自持,沉溺在溫柔鄉,那一點都不像他,他感到羞愧厭憎,恨不得親手掐死她。
如今那個女人竟出現在他面前,那張臉孔他一輩子都記得,絕不會認錯人。
為什麼,他都已經讓人趕走她了,也讓她知道即便她使出詭計仍進不了耿家大門,現在她為什麼會出現在耿記,是對他不死心嗎?
他再也不會被她可憐兮兮的姿態給騙了,他知道那柔弱的外表下包藏著禍心。
耿鈺棠不得不去思索,她這一次出現是有預謀的,先是拿著獨特創新的洗髮精說想在他的店裡寄賣,希望能壓低寄賣費,接著再改口說要賣斷,想親自和他談……她這是在玩什麼花招?以為這麼兜了一圈就能吸引他的注意,讓他對她另眼相看?
可為何她要裝成已婚婦人,當時見到她,她還是梳著姑娘的髮型,她有可能真的已經嫁人了嗎?
耿鈺棠厭惡得只想命人將她趕走,但理智讓他想起母親試用過她做的洗髮精後讚不絕口,不管如何,直接拒絕這門可以賺錢的生意都不是他的作風,先看看她在耍什麼花招,他隨時都可以揭開她的真面目。
「那裡的那個女人,就是在揚州的那個女人。」他低聲的說給梁德聽。
「什……」梁德是震驚的,下一刻馬上恢復鎮定,見耿鈺棠踏進了小廳內便跟著進去。
陶欣然坐久了發現她太緊張,居然渾身僵硬,這才會拍拍臉,扭一扭脖子,豈知這麼一扭頭竟看到了兩個男人,尤其是為首的年輕男子,眼熟得讓她震驚到嘴巴差點闔不上,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
「啊,原來你就是耿當家,我上次拿洗髮精來店裡要走時剛好看到你坐在豪華馬車裡……」說到這她察覺自己太失禮了,連忙鄭重跟他打招呼,「耿當家你好,我姓陶,我是來跟你談洗髮精生意的。」
還真是如叔叔所說的年輕啊!陶欣然在心裡忖道,而且這麼近看,真的長得很好看,是那種清雅絕倫、乾乾淨淨的好看。
耿鈺棠看她見到他露出這般吃驚的表情,再聽到她說的話,覺得她在裝模作樣,故意假裝和他不熟。
「陶夫人,我倒覺得妳很面熟……我們是不是在揚州見過?」他試探地問道。
「揚州?我沒去過揚州呀!」陶欣然很直接的回答,根本沒想到原主有沒有去過揚州這個問題。
耿鈺棠看她說沒去過的樣子並不像在說謊,演技還真好。
她肯定很清楚自身有多麼惹人厭惡,他是容不下她的,才會裝作不認識他,好謀得重新接近他、攀上他的機會吧。
耿鈺棠忍下了從心裡直竄上喉嚨的噁心感,要不是她手上的東西確實吸引他,有值得談的必要,他肯定無法忍耐那麼久。
「陶夫人,坐下來談吧。」他表面微笑的招呼著,見她坐下,便坐在她的對面,繼續探問道:「聽劉掌櫃說,妳要將這洗髮精賣斷給耿記,先前不是說要寄賣嗎?為什麼會改變主意?」
陶欣然有點尷尬的道:「實不相瞞,因為突然有了麻煩需要錢……如果可以,我也不會選擇賣斷。」
這也是在說謊吧,突然說要賣斷,才能換得與他見面的機會。
然而耿鈺棠確實從陶欣然的眼裡看到她流露出的惋惜無奈,似是真的很不想賣斷,不過他不以為然。
無妨,就這麼裝下去吧。
耿鈺棠微微一笑,接著問道:「陶夫人,妳想用多少銀子賣斷?」
緊張的一刻來了,陶欣然吞了吞口水,平緩了心跳,才說出她開的價碼,「一百兩。」
耿鈺棠難得的一愣。
一百兩,她竟敢這麼開價?在他經手的生意裡,一百兩只是零頭而已,但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敢開一百兩,絕對開太高了。
她就不怕他一怒之下回絕她,讓她進不了耿記的鋪子,那麼她想糾纏他的如意算盤就沒了?
「一百兩,這價格不會太高嗎?」
陶欣然可是有備而來的,自有她一套道理,第一招——就是說服他。
「耿當家,話不能這麼說,我把這洗髮精的配方和作法賣給你,絕對有這價值,你自己也明白,這種獨創的洗髮精別無分號,你今天會用一百文的低價讓我寄賣,想必已經試用過,覺得有其價值吧?
「可你不覺得與其賺這小小的寄賣費和抽成,買斷更有利可圖嗎?耿記全國的雜貨鋪最少有近百家,這營利算下來可不得了,沒個一年就能全部回本了,怎麼說用這一百兩買斷都是便宜的,你說是吧!」
耿鈺棠聽她一連串沒停頓的流利口才,對上她充滿熱絡積極的眼神,確實像是很希望他買下來。他怎麼忘了,她本性是個貪婪的女人,當然會想開高價,好拿到更多錢了。
陶欣然看耿鈺棠不說話,不明白他是怎麼想的,這男人好看歸好看,但總是端著高冷的姿態,連那掛在唇邊屬於生意人客套的笑都疏離冷淡得很,讓人覺得高深莫測,無法解讀他的心思……她只好用上第二招。
「當然,耿當家覺得我這賣斷的價格太貴,我也可以找別家商行試試,貨比三家對我是最有利的,像簡記就很不錯,只是我個人認為耿記在國內是最大的商號,想以耿記優先。」陶欣然知道耿記和簡記一直在互相競爭,故意這麼說。
耿鈺棠聽到簡記兩個字時,眸光一銳。她這是在威脅他,他不買下就要賣給耿記嗎?
這門生意他勢在必得,不會讓簡記搶先的。
可他絕對不能太順她的意,給她一百兩,他要狠狠削她的價,沒道理他要給這個恨之入骨的女人那麼多錢。
陶欣然莫名其妙的感受到這男人對她透露出的敵意,呃……一直瞪著她,她跟他結過仇嗎?沒有吧!
陶欣然如果知道拿簡記刺激到耿鈺棠的下場會是什麼後果,肯定悔不當初。
「我願意買斷,只是一百兩還是太貴了。」
「欸?一百兩會貴嗎?」是想殺價嗎?一個大商行的當家會那麼小氣巴啦?陶欣然仍想試著說服他,「耿當家,這洗髮精可是前所未有的新商品,你能得到的利潤絕對比你想像中還要高,獲利可是一百兩的翻倍……」
耿鈺棠慢條斯理的截住她的話,「就是因為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新商品,更有我要承擔的風險,就怕一窩蜂的熱賣後會出現仿冒品,或失去新鮮感,進而影響營利,所以要砍個十兩。」
「砍十兩嗎?」剩下九十兩……陶欣然發現自己居然無法反駁他,只能在心裡算著這數目。
「還有,這洗髮精的客群也是固定的,只有大戶人家才會有錢有閒買洗髮精,一般小老百姓是興趣缺缺的,說起來我吃虧了點,所以,得再砍十兩。」
「還要再砍十兩……」剩下八十兩了,心疼吶……
「還有,妳用的青色瓶子太樸素了,排在貨架上不會吸引人拿起來看,所以要重製瓶子,這得額外花錢,要再砍十兩。」
連瓶子的錢也算在她頭上,夠狠!
陶欣然發現她實在太小看耿鈺棠了,低估他這個生意人的本事,居然妄想與他談生意,一下子就被削了三十兩,心痛呀。
砍到七十兩……不會再砍了吧?
陶欣然暗暗的想,要不是簡記一開始就態度很差的拒絕她,她也不見得非得賣斷給耿記,只拿到七十兩,可恨啊!
耿鈺棠發現她那副極為心疼錢的表情,更看到她那雙朝他睜得滾圓的眸子裡隱隱帶著對他咬牙切齒、恨不得衝向前咬他,極為不甘心的憤憤眼神。
不甘心嗎?耿鈺棠忽然感到奇怪,一個極欲想攀上他,貪慕榮華富貴的女人,會因為砍價而露出這種化身惡犬想咬死他的表情嗎?若想反其道而行的吸引他,也演得太真了吧?
一會兒,他開口道:「就七十兩買斷。」
陶欣然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沒有異議的拍板決定。
耿鈺棠喚了梁德磨墨,準備紙張寫合同,這一式兩張的合同,雙方各持一份。
陶欣然就怕被坑了,把上頭的字看個仔細。
耿鈺棠想起在揚州時她身上穿的緞子普普通通,現在穿得更是粗糙,想必家境不怎麼好,會識字還真是意外。
陶欣然看完合同,在簽名之前抬起頭問:「耿當家,這合同上寫說,會先付我訂金二十兩,等我交出配方,協助耿記的師傅做出洗髮精後才會付尾款五十兩……那個,可以先付我訂金五十兩嗎?我有急用,必須在三天內付錢。」要不那些流氓不會放過他們一家的。
「五十兩嗎?可以。」耿鈺棠心想,大概是她在外面欠了債,才會急著要在三天內付錢吧,一個貪慕榮華富貴的女人,花用奢侈才會有負債。
可這又與她粗糙過頭的衣著互相矛盾,那麼,她這欠債是哪裡來的?
陶欣然聽到他願意先付五十兩訂金,終於簽下了名,朝他遞出合同。
耿鈺棠接了過去,發現她只用一根木簪子盤髮,非常樸素,「陶夫人,妳真的沒去過揚州嗎?」他不禁又問了一遍。
怎麼又問這個,難不成這是在搭訕?
陶欣然看他一臉高冷,一點都不像在搭訕,只能笑笑地道:「我真的沒去過揚州,肯定是我長得比較大眾臉,耿當家認錯人了吧?」說完,她腦海裡才一閃而過一個訊息——叔叔和嬸嬸就是從揚州把她帶回來的……
呃,瞧他一臉記仇的樣子,她絕對不能承認,再說,他可是耿記的當家,這麼一個家世好又優秀的人,原主怎麼可能會跟他有瓜葛……絕對不可能!
接下來,陶欣然從梁德手上拿到裝著五十兩的錢袋,她當真沒見過那麼多銀子,沉甸甸的,她清點過後開心的親了親錢袋,朝耿鈺棠彎腰答謝道:「耿當家,真的謝謝你,這兩天我會把洗髮精的配方寫下並帶過來,我先走一步了。」
耿鈺棠看著她踩著輕鬆的步伐消失在小廳外,神情有些錯愕。
那個女人拿了銀子後就沒有再看他一眼,沒試圖引起他的注意,眼底像是沒有他的存在,只在意銀子,還親了錢袋。
照理說,她再怎麼演戲,故意演得不認得他,想讓他在意,也不該如此無視他。
回想起來,她那咬牙切齒想衝上來咬人的模樣,談生意時精明靈巧的眼神,都和記憶裡那個看似溫婉害羞、心思深沉的女人不一樣。
陶欣然。
耿鈺棠回頭望著合同上所簽的名字,該不會……是他搞錯了,這個叫陶欣然的女人,並不是那個女人?
「當家,會是她嗎?」梁德好奇問道,當時他負責在客棧樓下顧著要送的貨,雖然知道有這個女人存在,但並沒有見過她。
「看起來是她,又不像她,莫非……這世上真有長得那麼相像的人?」耿鈺棠低喃著。
同時,陶欣然和劉掌櫃打過招呼,踏出了店鋪。
「太好了,五十兩有著落了!不必連夜搬家了!」
只是,她還是虧大了,她被削了三十兩啊……陶欣然真想大聲怒吼,耿記的當家耿鈺棠真是個坑錢的狐狸,是個奸商啊!
第三章 靠簪子荷包發家
陶欣然在交出洗髮精的配方和作法後,不到幾天,耿記便火速推出她所研發的天然草本花香洗髮精,改用花紋精緻的瓶子裝著,包裝高貴,令人愛不釋手,價錢更是高昂,一瓶定價五十文。
那男人真的是奸商無誤!
陶欣然在心裡咬牙切齒,比她開的定價貴上兩倍,加上一次製作的量多,更可壓低成本,利潤更多,她用七十兩賣斷真的太不划算了,若知道他會砍價,她就應該出個兩百兩……不,三百兩讓他砍才對。
由於這個天然草本花香洗髮精是由耿記這個大商行推出的,首賣的第一天就大受矚目,有不少大戶人家都買回去用,獲得不錯的口碑。
這一傳十,十傳百,短短十幾天的日子,竟在京城裡掀起一股熱潮,好像家裡沒有一瓶洗髮精就比不上別人,其中不乏有平常省吃儉用的平民百姓花大錢去買,因此造就了缺貨的現象,只要一補貨就馬上被搶光。
也因為這供不應求的現象,甚至有市集上的客人不知怎麼打聽到這天然草本花香洗髮精是陶欣然研發的,竟直接找上她,問她有沒有得賣。
陶欣然不禁想,當初她在市集上賣二十文時,這些人都推說他們又不常洗頭,買回去浪費錢,現在賣到了五十文的高價才想天天洗頭?遲了,她都賣斷了,當然沒得賣啦。
這天,陶欣然搭著隔壁王大叔的便車來到商鋪街一趟,她佇立在千祥鋪對面,看到有不少人人手一瓶洗髮精的踏出來,個個臉上興高采烈的,好像買到了這洗髮精就像擁有了護髮聖品,人人都在討論著要如何保養頭髮,用這個洗髮精又對頭髮有多好。
陶欣然很高興自己所做的洗髮精受到了肯定,然而再多的讚美、賣得有多好,都已經與她沒有關係了,那不再是屬於她的東西。
陶欣然心裡萬分悔恨,如果當初沒有那市井流氓勒索,或許這幅景象將是她未來所開的店鋪的榮景。
叔叔和嬸嬸看到洗髮精賣得這麼好,才知道她開價一百兩賣斷簡直是太便宜了,更別說被砍價到七十兩,叔叔更對她深感內疚,因為是他惹出的禍端,害得她不得不賣斷這能賺錢的洗髮精。
她並不怪罪叔叔,叔叔和嬸嬸對她有救命之恩,要不是他們夫妻好心將她從揚州帶回京城,恐怕她也撐不過身上的傷勢直接死在揚州,她反過來安慰他們錢再賺就有了,只要他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是啊,有什麼比得上一家人平平安安的過日子?陶欣然釋懷了,再說除了洗髮精,她可以賣的東西還有很多呢,依然有賺大錢的機會。
這一次,她不會再將自己辛苦的心血用一個價錢給賣斷了。
這一次,她不會再為了快點賺到錢開店鋪,賣難以普及的高價商品,她要一步步來,先賣市集上人人都買得起的商品,雖然賺的少,但薄利多銷,只要持之以恆慢慢存錢,等過個一年,就能租下一間店鋪,賣更多商品,再過個幾年,就能實現她開欣然工坊的心願。
當然,她手上是還有二十兩,不必急著賺錢,但叔叔斷腿後得在家裡休養兩三個月,她和嬸嬸兩個人不會駕牛車也搬不動雜貨,這雜貨生意是沒法做了,一家三口光靠那二十兩過活,還要付叔叔昂貴的醫藥費,遲早會坐吃山空,更何況幾個月後她就要生產了,會有更多花費。
陶欣然有著居安思危的心態,想趁著自己肚子還沒有大起來時多賺點錢,做些輕巧平價、受眾人青睞的商品,她和嬸嬸兩個人就可以背個包袱到市集上賣。
要賣些什麼好呢?
這時,陶欣然看到有兩個姑娘有說有笑的從她身邊走過,頭上戴著精緻的簪子,手裡拿著水藍色的荷包,霎時,她靈光一現。
她的網拍生意有賣古典的簪子和荷包,可是很受歡迎的,就來賣這個吧!


「當家,小的犯了錯,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的……」留了兩撇小鬍子的男人跪在地上,頭低低的,只看得到眼前的一雙靴子。
靴子的主人坐在一張紅檜木椅上,有著俊朗深邃的五官,高大的身材,他是簡記的年輕當家簡鈞辰。
他用著高高在上的睥睨目光看著跪在他面前的男人,低沉著嗓音道:「我還沒說你就知道你犯了錯,說來聽聽,你犯了什麼錯?」
「小的讓那個做洗髮精的年輕婦人走了……小的放走了財神爺,小的該死……」鬍子男邊說邊發抖,他萬萬沒想到,這陣子耿記熱賣的天然草本花香洗髮精,竟是當初那個看起來窮酸的少婦做出來的。
這事他原本也沒聯想到跟那少婦有關,是有個被他趕出店裡的夥計不甘心沒活做,向上頭檢舉他行徑惡劣的趕走了個來店裡寄賣洗髮精的婦人,才會讓耿記捷足先登,靠著這天然草本花香洗髮精賺大錢。
這事當家一知道,馬上差人將他帶來問話,他才知道自己犯了天大的錯誤,也不知道能不能留在簡記了。
簡鈞辰冷笑著看他,「你做錯的何止這一件?說說看,你在簡記當掌櫃這幾年來,從中撈了多少油水?還有人檢舉你東扣西扣下面的人的月錢,還規定他們要在時間內補好貨上架,累得要命,害他們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也難怪他們沒力氣招呼客人,客人也抱怨夥計們總是板著一張臉,愈來愈不想來店裡。」
又是誰檢舉他的?為什麼總是有人要跟他作對?鬍子男在心裡怒罵,表面上當然只能卑微再卑微的求饒,當家並不喜歡抵死不認錯的人,「是小的錯!小的會改進……不,小的再也不敢了……」
簡鈞辰露出厭惡的目光,毫不留情地道:「既然你都知錯了,那就滾蛋吧,還留著做什麼?」
鬍子男嚇壞了,抬起頭苦苦哀求道:「當家,小的上有高堂,下有妻兒,不能沒有這份工作……」
簡鈞辰摸了摸下巴,不是在猶豫,而是想起了一件事,「對了,在走之前,把你吞下的銀子全都吐出來,少一文錢就把你送官府,看你是要還清錢還是要坐牢。」
聽到這串話,鬍子男嚇得白了臉,為了養妾他花了不少銀子,現在要去哪裡生錢還債?只能拚命磕頭求饒,「當家,饒了小的,小的不想坐牢……」
「拖走。」簡鈞辰揮了手,任人將他拖走,「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身邊的男人是他的心腹小廝宋賢,他為他倒了熱茶,「當家,別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好。」
簡鈞辰喝了口茶,氣悶道:「若是當初他留住了人,現在賣這洗髮精的就是簡記,真是讓耿記撿了便宜……」他放下茶杯,將矮桌上印著天然草本花香洗髮精的花紋瓶子拿過來看,雖然惋惜,但還是很欽佩製出這洗髮精的人,「那位婦人還真有才能,能做出這種洗髮精,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
宋賢看主子感興趣,討好的道:「當家想見見她嗎?小的可為當家安排。」
簡鈞辰放下手裡的瓶子,睨了他一眼,「你當我那麼閒嗎?而且既然她都將這洗髮精賣斷給耿記了,也不值得我見上一面了……」他頓了下,「不,還是幫我多留意她吧!」
如今,他在意的只有那位年輕的婦人是真有才能的人,還是曇花一現,只做得出這洗髮精而已。
「是。」


陶欣然決定擺攤賣簪子和荷包,開工前她先做足功課,看了各個店家和攤販所販賣的簪子、荷包款式,發現價位差很大。
簪子的話,質地好的有金簪、銀簪、玉簪,款式極為精緻,鑲著漂亮的珍珠寶石,一支要價貴得很,幾百、幾十兩的都有,只有大戶人家才買得起;平民百姓用的大多是樸素的木簪子,沒有太多樣式,頂多多個簡單的花朵裝飾,價錢就便宜許多了。
至於荷包,有分為用來放錢的荷包,放香囊、小物件品的荷包,款式像是束口袋,用兩條細繩束緊,她另外也做了用鈕扣扣住的四角零錢袋,也是很小巧可愛,一樣有貴有便宜的,看質料和繡工而定。
陶欣然想賣人人買得起的簪子和荷包,簪子以木簪子為主,可以找木工製做,再黏上布花和花片,便可做出精美度不輸給銀簪、玉簪的木簪子,荷包則以放錢的為主,為了吸引姑娘家的眼珠子,她選用粉嫩的粉色系布料來做。
陶欣然開始用布編起花,她廚藝是不行,但手可巧了,在現代做網拍時完全是純手工製作,可做出很精緻不輸給真花的花朵;她也會打中國結編出精緻的花朵和蝴蝶,就只差在她不會刺繡,荷包上的花紋圖騰都是找代工做的,再將布縫製成荷包。
就這麼恰巧,嬸嬸的繡活做得非常好,聽說嬸嬸在嫁給叔叔前曾在繡坊做過女工,繡出一大片粉嫩花卉完全難不倒她。
「嬸嬸,妳繡得太好了,好美啊!」陶欣然看著嬸嬸繡的櫻花,非常崇拜的道。
「欣欣,妳這布花也做得極好,就像真花一樣美麗!」楊氏也誇讚她。
陶欣然雙眼發亮,對未來充滿希望,「嬸嬸,妳會做荷包,我會做簪子,我們倆合作一定會成功的。」
「可不是,我以為我不會有機會再刺繡了,頂多做做衣服而已,沒想到還有機會發揮,可以用來賺錢真是太好了!」楊氏在她耳邊笑著說:「妳叔叔他已經睡了,他知道我們要賣簪子和荷包,還吵著要幫忙呢,他一個粗人能做什麼?只怕會愈幫愈忙,還是算了吧。」
「噓,小聲點……叔叔愛面子,可不能讓他聽到。」陶欣然眨了眨眼。
兩人相視一笑,繼續手上的活。
楊氏都是照著陶欣然所繪製的圖案刺繡的,不只刺繡的圖,陶欣然還在紙上畫上許多簪子、髮釵的款式,這是她在現代所賣的款式,除了有花朵、蝴蝶款外,還有貓兒款的。
楊氏繡到一半,不禁分神看向陶欣然所繪的簪子款式,驚嘆的道:「欣欣,妳這隻小貓畫得真可愛啊,還有這個跟這個款式都好美好特別呀,全部做出來的話一定會大賣的!」
她這個侄女真厲害呀,不只做出了獨一無二的洗髮精,連簪子都能有這麼獨特的設計。
「嬸嬸,我也想把我設計的簪子全都做出來,不過做這些簪子很費時間,也不知道客人們比較喜歡哪一款,要是不受青睞的款式做太多,賣不出去就白費工了,所以我們先做這幾款比較受大眾歡迎的花朵、蝴蝶款來賣吧,再視反應追加其他款。」
陶欣然挪用了那二十兩裡的一點小錢來買布,做布花不必用太高級的布,普通的就行,一尺布可以做上很多,加上用來做簪子的木材很便宜,這門生意絕對是划算的,要說的話,她們賺的是工錢,做這精細的手工活都得用到眼力和時間,所以當然以好賣出的商品為優先。
「妳說的有道理,都聽妳的。」楊氏點頭如搗蒜,沒發現自己依賴起陶欣然,都以她的意見為主。
就這樣,她們花了幾天日子,做足一定分量的簪子、髮釵和荷包,有各式各樣的款式和花紋,價錢也從三文錢到八文錢都有,可說是相當平價。
擺攤第一天,陶欣然為吸引客人做了優惠活動。
楊氏拉開嗓子叫賣,「這裡有漂亮的簪子荷包啊!來買簪子荷包啊!第一天開賣,一律減個一文錢便宜賣!」
陶欣然嘴巴也甜膩膩的招起客來,「這位姊姊,妳這身衣裳真好看呀,要不要來搭配根簪子?這位夫人,妳盤的頭髮真好看,要是再多插個簪子會更好看……」
市集上原本就有很多婦人和姑娘來逛,遇上賣簪子的攤子多少會瞥個兩眼,聽到這開賣第一天減個一文錢的便宜賣,更是邁步走過去瞧瞧,一看到玲瑯滿目的一排木簪子和荷包,視線都被吸住走不開了——居然會有這麼美的木簪子和荷包!
「我要這支簪子!」
「我要這一支!」
「我要這個荷包!」
第一天開賣,陶欣然想看看客人的反應,並沒有帶很多貨來賣,然而很快的,不到一個時辰便賣光光了。
第二天擺攤,陶欣然準備了兩倍之多的貨,同樣有減一文的優惠價,花了一個時辰賣光。
第三天,同樣賣光光。
第四天起,陶欣然恢復了原價,原本擔心生意多少會受到影響,沒想到還是賣個精光,原來她賣的簪子和荷包已經傳出了好口碑,有不少客人是聽聞到這兒有賣漂亮便宜的木簪子和荷包特地前來購買的,亦有客人回頭來買,擺攤沒幾天就有如此成績,這真是好的開始。
陶欣然打鐵趁熱放入一些造型新奇或特殊花樣的簪子和荷包,客人們的反應也都很好,像是小貓簪子就賣得特別好,荷包她則讓嬸嬸繡了卡娜赫拉的小動物裡的兔兔和小雞,限量販賣,竟也都大受歡迎,必須要提前預定才買得到。
陶欣然也想不到在短短幾天內,她這小攤子竟成了市集上最炙手可熱的攤位,每天都賺得盆滿缽滿,早早收攤,著實讓別的攤販羨慕不已,也讓楊氏大呼比賣雜貨還好賺。
不過說是賺得盆滿缽滿,這些東西單價低,只是薄利多銷,收攤回家後她們還不能休息,得趕活隔天才有貨賣,幾乎是天天熬夜趕製,賺的都是勞力換來的工錢,比賣現成品的雜貨還要辛苦。
今天也是早早賣光收攤,陶欣然整理好預定的單子後準備打道回府。
楊氏看陶欣然眼下多了一圈黑,知道她這些天沒睡好,心疼的道:「我看,預定的單子就別接那麼多,要趕這些單還要賣現貨,實在是太忙了……」
陶欣然笑咪咪地道:「嬸嬸,妳放心,這預定的貨我都有訂日期的,還應付得了。趁現在生意好多賣點,好培養更多的客群,說不定能比我預計的更早存到錢開店呢。」她低頭摸了摸肚子,「嘿,我也想幫我們小肉包多賺點錢。」
楊氏是在後來才知道陶欣然有著開店鋪的夢想,可想而知,賣斷洗髮精對她打擊很大,因此楊氏更想幫助她完成開店的夢想,當然了,這也是她和丈夫的夢想,擺攤賣了大半輩子的雜貨,如果不必風吹日曬,擁有自己的店面該有多好?
楊氏心裡忖道,她可得快點學會做簪子,好幫上欣欣的忙,不讓她太累,當然,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先幫她補一補身子。
「都三個月了還那麼瘦,這怎麼行,可得把小肉包養胖一點,我們買些好吃的再回去吧。欣欣,妳想吃什麼?」
陶欣然懷孕已滿三個月了,倒沒有孕吐的問題,這孩子並沒有讓她受太多苦,只不過她的口味變得很奇怪,原本愛吃的變得不愛吃,反而愛吃平常不吃的。
「小肉包今天想吃酸菜鴨。」她玩笑似的說著。
「酸菜鴨嗎?這倒很少人在賣,要上哪裡買呢……啊,我想到了,隔壁街的鴨肉麵店好像有在賣,去看看吧!」
兩人是搭鄰居王大叔的牛車來的,王大叔在另一條街上做生意,她們想先去買個酸菜鴨,再繞去找他。
兩人挽著手走著,才剛踏出市集,梁德便出現在她們面前。
「陶夫人,我們當家想找妳過去一趟,請上馬車。」他先是有禮的朝她頷首,然後伸手指了位於左側大樹下的馬車。
陶欣然認出這名中年男子,他確實是耿鈺棠身邊的人,「耿當家找我有什麼事?」她怎麼可以隨隨便便上馬車呢?
「當家說想跟妳談一筆生意。」梁德只這麼透露便不多說了。
陶欣然和楊氏面面相覷,洗髮精都賣斷給他了,是要談什麼生意?難不成是對她賣的簪子和荷包有興趣?
陶欣然見梁德擋在面前,讓都不讓,一副很堅持要她上馬車的態度,心想她今天不過去,明天他大概會再來請一趟,這太麻煩了。
「嬸嬸,妳先回去好了。」她朝楊氏道。
「那妳要怎麼回家?」楊氏不放心的道,這兒離家裡可有一段路程。
陶欣然當然可以雇馬車回家,可她不想多花錢,於是笑笑地朝梁德開口,「見完耿當家,會負責送我回家吧?」
「是的,請上車。」
就這樣,陶欣然搭上了耿記的馬車,這還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搭馬車,還真是寬敞又舒適,耿鈺棠可以天天搭馬車真好。
馬車一路駛到了耿記商行,這也是陶欣然第一次前來,商行很大,約有五個大店面之廣,前面停了幾輛運貨的馬車,工人們正從左邊的側門運貨進去,足見耿記一天要進的貨有多少,先在這裡匯集,再分送到各個鋪子,正中央的大門進去看起來是辦事處,就像現代的辦公大樓。
「往這邊走。」
梁德將她帶往右邊的側門,走進去後要爬樓梯,陶欣然有孕在身,她扶著扶手,小心翼翼往上爬。
上了二樓,她被帶進一間房裡,看起來像書房,她想是耿鈺棠的辦公室。
耿鈺棠坐在一張書案後看帳本,看到她來了,眼底似藏有陰霾的橫了她一眼。
陶欣然剎那間感受到一股壓力,心裡有點惶然。
怕什麼!是他主動找上她談生意的,他有求於她!陶欣然擺出氣勢的道:「耿當家,聽說你找我談生意,是要談什麼生意呢?」
耿鈺棠放下了手上的帳本,開門見山的道:「聽說妳在市集上賣簪子和荷包,我看過了,做得頗精緻的,花樣也很多,有想過要賣斷給耿記嗎?」
他居然還真的是為了她賣的簪子和荷包!
「耿當家,很謝謝你看得起我,可我不想賣斷,我想要自己賣。」陶欣然毅然決然的拒絕,「那麼,我要回去了。」
耿鈺棠見她說完就轉身離開,眼神倏地複雜起來,雖然說他確實對她賣的簪子和荷包感興趣,可這只是把她找來的藉口,他其實另有目的。
在她簽了賣斷洗髮精的合同後,耿鈺棠便派人查了她的事,查出她被一對姓陶的夫妻在四月底從揚州帶來京城,他們對外稱她是他們的遠房侄女,說她是丈夫過世了,無依無靠才來依親。
她說她沒去過揚州果然是在說謊吧,這世上沒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她會出現在他面前不是湊巧,何況又剛好是四月底從揚州來到京城,要他怎麼不懷疑她和那個女人不是同個人?
可接下來他費解了,她交出洗髮精的配方,示範作法給師傅看,確認了成品的品質後便再也沒有出現在他面前過,竟安安分分在市集擺攤做生意,賣起了簪子和荷包,而且剛剛還斷然拒絕了他賣斷的提議。
為什麼?賣斷給他,除了可以得到一筆錢,還可以跟他有更多接觸的機會,她竟拒絕了,甚至說走就走……這是在欲迎還拒嗎?
他真是愈來愈摸不透這個女人,她看起來並不想親近他。
另外,他也查到她急需用錢的真相,原來是那陶家夫妻惹上了市井流氓欠了債,那筆錢是她要用來替他們還債的,鄰居們也說她很乖巧孝順,這讓他感到矛盾,她這個人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
耿鈺棠為此困擾,不弄個清楚他心裡就像卡了根刺,不如直接戳破她,問清楚她為何裝作不認得他,是不是另有所圖。
「妳說了謊,妳確實去過揚州。」他在她背後說道。
陶欣然渾身震住,難以相信聽到的話,她回過頭,瞠大眼瞪他,「你……你查我?」
耿鈺棠唇角扯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妳不用裝得那麼震驚。」
陶欣然聽他說得那麼嘲諷,富有敵意,像在暗示她做了什麼壞事,真覺得莫名其妙,「我真聽不懂耿當家在說什麼。」
耿鈺棠從書案後起身,低低一笑,「聽不懂?那我說,今年四月底,在揚州的那一夜,妳還敢說聽不懂嗎?」
今年四月底,在揚州的那一夜?
陶欣然的胸口驟然一緊,「那一夜……怎麼了?」怎麼聽起來好曖昧?
「那一夜,在那家春來客棧裡,妳假意盤纏不夠向我借銀子,卻夥同同夥對我下了催情香,做出那種不知廉恥的事,妳還敢裝作忘了?」看她一臉懵懂,耿鈺棠覺得她演技逼真,一邊說,一邊朝她無聲的走來,像頭危險的豹子。
三個月前的那一夜……春來客棧……對他下催情香,做出了那種不知廉恥的事……
陶欣然臉色一變,將這幾個關鍵詞湊在一起的結果竟這麼可怕。
她該不會……是對他下了春藥,對他霸王硬上弓,才有了小肉包?也就是說,他是小肉包的親爹?
天啊,這原主也太……強悍了吧!難怪她一直覺得這男人跟她有仇,故意砍了她三十兩,這不是她的錯覺,他的清白被她毀了,這結的仇可大了!
耿鈺棠看她臉色變化多端,心想她是心虛害怕,藏不了表情,更一步步朝她逼近,毫不留餘地的說破,「當時妳已經對我的小廝坦承妳早已查得我的身分,為了攀上我做妾,夥同同夥戳破窗紙對我下催情香!我以為妳被我的小廝教訓過了已經死了心,沒想到竟膽敢上京城,還出現在我鋪子裡,現在妳裝作不認識我,還換了個身分稱自己是寡婦,妳在打著什麼主意?」
陶欣然聽他說了那麼多,在他提到「教訓過了」四個字時,剎那間明白了,原來當時她是被他的小廝毒打一頓,才會受那麼重的傷,那傷勢足以讓她致死。
她頓時覺得可怕,他是這麼痛恨她到想打死她,要是他知道,那一夜讓她有了孩子,他會不會想殺了她和肚子裡的小孩?
陶欣然直覺的伸出手護住肚子,一個抬頭,就見他不知何時已站在她面前,離她是那麼近,她不由得後退一步,裝傻否認道:「耿當家,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認錯人了吧,就算我是四月底從揚州過來的,也不代表我有入住那家春來客棧,有對你做出那種事,你不能把我當成犯人審問!」
耿鈺棠當她的否認是在強辯,況且從她眼底流露出的不安,他知道她確實有所隱瞞,他哼笑道:「認錯人嗎?那,要不要證明看看,妳就是她?」只要證明了她的身分,她就無法抵賴。
「要怎麼……證明?」
他怎麼又走過來了!陶欣然見他逐漸往她靠近,本能的想逃,想從位於後方的樓梯逃走。
耿鈺棠看出她的意圖,更快的向前,一把扣住她的手,將她拉到牆邊,用高大的身軀擋住她的去路,左右手抵著牆,將她困在身體與牆壁間的空隙。
陶欣然嚥了一口口水,這絕對不是電視裡演的壁咚,完全不美好。
「你……想做什麼?」面無表情的他還真像閻羅一樣。
「只要看看妳的身體上有沒有月牙胎記,就知道妳是不是她了。」
陶欣然瞪大了雙眼,看她的身體上有沒有月牙胎記……他是要脫她衣服嗎?他瘋了嗎?此時,她不只想護住肚子,更想護住胸。
耿鈺棠一手捉起她的雙手,按在牆面上。
「我會尖叫。」她威脅道。
耿鈺棠毫不在意地道:「請便,如果妳希望有人闖進來的話。」
陶欣然倒抽了口氣,這種話他竟說得出口,他是真的想脫她衣服確認!可惡,她絕對不會讓他得逞!
耿鈺棠看她躁動得像猴子,微蹙著眉,看來只能用嘴巴了。
他加上另一隻手,更用力扣緊她的手不讓她掙扎,接著把臉湊近她的胸前,試著咬住她的領口,將之拉開。他不否認,他的確也想藉這樣的接觸測試她的反應。
他居然用嘴……這個色胚!
「給我滾開!」陶欣然雙手動不了,只好用腳賜。
耿鈺棠於是用雙腿壓緊她,讓她動彈不得。
這實在是太親密了,陶欣然腦裡轟隆一聲,分不清是害羞還是惱怒。「住手!」
耿鈺棠置若罔聞,繼續咬著她的領口,在她的掙扎中艱困的往下拉,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肌膚上,兩人的姿態乍看就像交纏在一塊,非常曖昧。
「住手!」陶欣然氣呼呼的,真恨自己喊不出救命,就怕真的有人闖進來看到這一幕。
終於,耿鈺棠停下動作,看著她露出的水色肚兜左方有著一枚小小的月牙胎記。
耿鈺棠用著極憤慨的目光對上她的視線,「陶欣然,妳果然就是她!」
陶欣然自然也發現了那枚胎記,原來他真的能夠證明!她自己都沒注意過。
這下真的糟了,他既然知道胎記,那就證明她就是那個對他霸王硬上弓的女人,無可抵賴,怎麼辦,他會對她做出什麼可怕的報復嗎?
陶欣然既混亂又恐慌,一心只想保護腹中的胎兒,只好說出實情,「其實我……失去了記憶,我頭受了傷,把過去的事都忘了,根本不記得那一夜我做出什麼事,我拿洗髮精到耿記寄賣只是湊巧,我對你沒有任何目的……」
耿鈺棠完全聽不進她的辯解,「妳還在說謊!」
被指控說謊,陶欣然覺得自己好冤,她氣惱極了的用力推開他,朝他嘶吼,「我沒有說謊!我被人毒打了一頓,差點就死了,還是足足休養了一個月才養好傷!我還因為傷到頭,忘記過去所有的事……我什麼都不記得,好不容易才活了下來,現在就只想平靜的過日子,難道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她就只是想平平安安的生下這個孩子,和叔叔嬸嬸一起努力過生活,為什麼會遇上他這個閻羅來找麻煩?
氣急攻心之下,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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