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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96601

《妙妻招財》

  • 作者寄秋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0/11/18
  • 瀏覽人次:33024
  • 定價:NT$ 300
  • 優惠價:NT$ 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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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狐狸碰上小狐狸,
強強聯手,天下無敵!

 
單九淨覺得,自己的穿越還挺順風順水的,
雖然一開始差點被餓死和刁奴欺負死,
但她哥及時趕到,又聽她的提出分家,
把所有鋪子裡的銀兩貨物、莊子上的糧食通通搬走,
一點也不留給妄想霸佔他們四房財產的伯父伯母……
嗯?你問這麼多的財產他們是怎麼平安運到西北?
因為她有皇甫天絕這個大靠山呀!
他武功高強,有精英府兵,還是皇上的小舅子,實在是條金大腿,
只是啊,她本以為是自己把他的心思抓得牢牢的,
才能讓他陪著她剿匪黑吃黑,開發西北資源,解決軍糧被汙問題,
讓他再怎麼傲嬌彆扭,也是對她百依百順,
可是等回到京城,聽他對攔路找碴的貴女說她是他未婚妻,
她才忽然驚覺,掉坑裡的,好像是她……
寄秋
星座:愛恨分明的天蠍。
最愛的休閒活動:看鬼片,從中找樂子。
最愛的食物:牛肉麵。
最討厭的季節:寒冷的冬天。
個性:天不怕,地不怕。
高中三年所有老師的評語──「樂觀而不進取。」
(秋仔說:人生在世不爭不求,盡自我本分就好。)
寫作是一輩子的事業,秋仔自許要寫到不能寫為止,
而寫作是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秋仔樂於接受一切挑戰!
一個懂你的人
 
不久之前我看了一本小說,男主角在事業前途正好的時候,毅然辭職,自行創業,因為他覺得原本公司組織已經陳舊,不敢挑戰新的事物,無形中讓人失去熱情,也無法開創新的局面,就算他之後能夠升官,也無法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然而他做的決定讓當時已經談婚論嫁的女朋友十分不明白,覺得為什麼要做這種風險很高的事情,明明在原本的公司做得很好,出去創業萬一失敗了呢?難道她要養家嗎?他這麼做對他們的感情不負責任。
最終,兩人分手了。
很多時候人跟人之間能不能相處的好,相處得長久,就在於是否能夠理解對方的想法,縱使彼此價值觀不同,也能夠在溝通中找到一個平衡點。
這次寄秋的新書《妙妻招財》故事中男女主角能夠幸福,就是因為他們是懂得對方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心有靈犀了。
因為男主角皇甫天絕理解女主角單九淨的想法,所以他毫不覺得她提出分家還把財產貨物糧食都帶走,不想留給欺凌他們四房一家的伯父伯母這樣的想法離經叛道,也不覺得她大膽利用自己當保鑣,護送財物去西北,還慫恿自己反過來搶劫土匪黑吃黑太過奸詐。
他更看出她致力於賺錢,開發西北土地背後的用心,她心懷哥哥麾下的將領,心懷西北的百姓,希望能夠讓他們有尊嚴且快樂的度日。
這樣的理解,讓他成為單九淨背後的支柱,是她最大的靠山。
兩個互相懂得的人,聯手應對生活中的挑戰,絕對是幸福而又美好的故事,就讓我們一起看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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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分家出牢籠
「分家?」
一名玉冠束髮,身著錦衣華服的中年蓄鬚男子兩眼圓瞪,面帶憤怒。
是的,憤怒,極度的憤怒。不是傷心難過或是不捨,而是像貓兒被踩著尾巴般,弓著身子豎起毛,露出利牙和尖爪想將眼前跪著的少年撲殺。
他是忠勇侯,單家這一任的家主,同時也是他面前雙膝落地,身上微帶血腥味的銀甲少年的大伯父。
單家一共有七房人,老侯爺即便長年駐守邊關,也不耽誤子嗣的延續,除了長房和四房外,其他五房人皆是庶出。
四房老爺與忠勇侯乃同胞兄弟,而下跪之人便是四房長子,年僅十五歲的少年將軍單七鶴。
說起來一母同胞的手足理應比其他庶出兄弟更親近,可是單四自幼便比長兄出色,不論文才武功,甚至是長相,都遠遠將其他兄弟拋在身後,為京中四傑之一,深受父親和當今皇上的信重,這讓單大向來有被打壓的挫敗和嫉妒。
而讓兩兄弟關係真正破裂的,是忠勇侯這個爵位。
對於承爵人選,老侯爺多有猶豫,連皇上都有意下旨立單四為世子,可單四為了兄弟情誼而和老父聊了一夜,終是長子襲爵。
雖然最終爵位還是落在自己頭上,可生性昏庸、私心重的單大依然記恨在心,對單四越發冷淡,還多次陷害,有了極其嚴重的瑜亮情節,認為有他無我,兄弟間的裂縫竟深刻到無法挽回。
而當單四娶妻之後,兩房人之間又添新的矛盾,或許是物以類聚,忠勇侯夫妻似乎性子相同,都是無容人之量的人,打從單四夫人一入門她便心生嫉妒,嫉妒其秀麗溫婉的容貌,以及身為鹽商之女所帶來的驚人嫁妝,尤其她發現丈夫對弟媳有不可言說的企圖,她更把單四夫人當成眼中釘肉中刺。
忠勇侯夫妻眼看著四房人越過越火紅,單四夫婦鶼鰈情深,兩人之間插不進第三人,心裡的不甘和怨恨便更深,時時想著如何算計四房,將其打壓到底。
經過這些年,單四夫婦身亡,四房只餘單七鶴兄妹兩人,照理說只能任憑他們拿捏,讓忠勇侯夫婦萬萬沒想到這個侄兒甫從邊關回來,就敢違抗他們。
「是的,分家。」單七鶴眼神堅定,緊緊抱著懷中一名面色偏黃,身形瘦小的藕色衣裙小姑娘,感受到她的瘦弱,他越發堅決。
「放肆!太無禮了!這種忤逆犯上,不知輕重的話也敢說出口?你爹娘是怎麼教你的,教出你這不忠不孝的狗東西,當著祖父的面也敢提分家,簡直是膽大妄為……」
忠勇侯怒氣沖天不是因為單七鶴提出分家,而是他居然敢目中無人,無視他高高在上的地位,當著眾人面前挑戰他的威嚴,絲毫不把他這個大伯父看在眼裡。
望著單七鶴和親弟弟極其相似的容貌,忠勇侯的心中沒有一絲心虛或者歉疚,反而想起昔日被四弟壓了一頭的羞辱和恨意,心中的怒火如野火燎原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我爹娘死了。」單七鶴說時語氣含著恨。
本來他的爹娘可以不用死的,身為老四的爹上有三名兄長,除非他們都戰死了,否則輪不到他爹遠赴邊關,可是就有人這般無恥!
長年征戰的祖父一身病的從戰場上退下來,理應由長子接手,大無畏的披甲上陣,接下單家三代血汗拚搏出的血狼軍,承繼先人們的輝煌。
誰知就這麼巧,遠赴邊關前夕,他這大伯父突然墜馬了,把腿摔斷,不良於行,又如何掌兵?二伯父倒有心搶將軍之位,可是刀裡來、火裡去,浴血全身的血狼軍不服庶出,他們只接受嫡出子嗣,因此他爹代兄去了邊關,說了一年後再由兄長接手。
可惡的是大伯父在他爹離府後十天便能走能跑,還偕友到城外的莊子賽馬,快活似神仙,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是貪生怕死,故意裝病,壓根沒打算履約。
如此也就罷了,最可恨的是,他爹會死不是死於敵強我弱、敵眾我寡,而是糧草不足,餓到宰馬了,哪有法子作戰?那一戰,負責運送糧草到邊關的便是他這個好大伯父,他足足遲了一個半月。
這樣不孝不悌,不慈不賢之人,有何理由來斥責他?
忠勇侯一滯,侄兒濃濃的恨意讓他面色陰沉,「你爹娘死了與我何干,那是他們福淺命薄、時候到了,不是你分家的理由,你祖父尚在,你提出分家將他置於何處!」
老侯爺面無表情的坐在上位,看似老態龍鍾,眼中無神,戰場上留下的暗傷折磨著他,但仔細一看還是能看見他眼中一絲絲的傷感和痛色,不知是為長子或孫兒而起。
單七鶴冷笑,手一鬆開,露出他妹妹瘦得顴骨突出,皮包骨的面容,「不說我爹娘、大伯父、大伯母可敢直視小九,你們睜大眼看看她,看看她現在的模樣,我與爹在外浴血奮戰,我娘親和小九理應被安然照料,事實卻是我娘親死了無人報喪,小九被折磨得有如街邊乞丐,你們一點也不心虛嗎?」
單七鶴的句句怒斥都包含對妹妹的心疼,以及氣自己的不夠用心,將她留給一府的豺狼虎豹,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他就要失去唯一的妹妹。
父親死後,他代替父親接管血狼軍,誰知在邊關待三年,他被御史臺參了一本,指他貪權、不孝,母喪而不歸,枉為人子。
他才知爹走後一年,娘也過世了,他向上司告假,帶著三百親衛馬不停蹄地返京祭拜亡母,同時憂心妹妹這兩年來不知是怎麼過的。
當時他想,妹妹想來會因為爹娘接連過世而傷心,可至少應該衣食無憂,可誰知他看到的是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幾無氣息的瘦小人兒,四、五名老婦、丫頭圍著她謾罵、取笑、用腳踢她,更甚者在她臉上潑水。
妹妹瘦骨嶙峋,穿的是陳舊的藕色衣衫,身上毫無首飾,旁邊的丫頭卻是穿金戴玉,面色紅潤,兩頰豐腴,花枝招展。
見狀的他氣瘋了,感覺眼前景物都帶著血色,他拔出親衛腰上的劍,一人一劍刺穿她們的胸口,沒放過一人,而後他幾乎是抖著手抱起妹妹,那小小的身子有如大火燒過的柴火,一碰就碎。
那時他不禁哭了,哭得像無助的孩子,淚水如雨直落,要不是妹妹用細瘦的小手輕拉他衣袖一下,他才回過神來,看見她微微蠕動乾裂的唇,無聲地說著「大夫」,他才趕忙讓人找大夫醫治。
在生死關頭徘徊了七天七夜,好不容易救回一命的小九只對他說了兩個字:分家。
是啊,這如同地獄的地方,哪裡還能讓小九待下去?
這七日,除了照料妹妹,他也打聽出了過去幾年,娘親和妹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哪怕會因此背上忤逆罪名,他都要帶妹妹離開。
「那……那是小九太嬌氣了,這也不吃、那也不吃,整天哭著喊要娘,你娘都死了,我上哪兒給她找娘。」瞟了一眼的忠勇侯還真有些心虛,不敢看那雙黑又亮,深幽地映出他內心卑劣的眼。
「哼!府裡多少孩子,我哪裡照應得來,這一府大大小小的事兒忙都忙不過來,你以為我當家不費神嗎?整天盯著你使性子的妹妹,看她一天吃幾口飯不成。」忠勇侯夫人顧氏理直氣壯,把過錯推給比她二子一女還小的小侄女。
她甚至覺得人沒死真是太可惜了,要是小七再晚回幾天,就可以替他妹妹送葬,人死了一了百了,省得再給她找麻煩。
「呵!呵!這麼喪盡天良的話也只有你們兩個良心泯滅的人才說得出口,才三年,短短的三年,我娘死了,我妹妹也在鬼門關前走一遭,你們當初允諾我只要我接下血狼軍,便會善待我娘和妹妹……而今……」單七鶴突地仰天狂笑,眼神卻是冷冽如刀。「當年大伯父是不是也用這樣的話哄騙我爹,讓他代你去送死?」
惱羞成怒的忠勇侯厲聲一喝,「荒謬,你竟敢汙衊本侯爺!是你爹看重手足之情才自願前往邊關,本侯爺並未逼他,舞刀弄槍是你爹的愛好,他樂意的很。」
「呵!左一句本侯爺、右一句本侯爺,在自家人面前你擺什麼譜,喊你一聲大伯父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你以為你有那麼大的臉讓我跪你,我跪的是祖父。」他滿臉譏誚,用不屑的眼神斜睨忠勇侯夫婦,在他眼裡,他們已不是親人,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倏然起身,氣勢威嚴,「你不過是無實職在身的侯爺,品階連三品都不到,不受皇上重用,宮宴也未能出席,而我是正三品虎狼將軍,依官階而言你還得向我行禮!」
皇上不重長幼,只看實力和品行,當年的單四才華洋溢,皇上打算培植他作為左臂右膀,執掌一支衛軍,可誰知忠勇侯膽小懦弱,為了不戍守邊關,耍了陰謀詭計,讓單四遠赴邊關,皇上心中那個惱火呀,快要噴薄而出了,怎麼看忠勇侯怎麼不順眼。
這時皇上還沒想到忠勇侯為了點嫉妒能置家國於不顧,才在戰時派他押運糧草,誰知他當真幹出延誤軍機的大事,於是嚴懲忠勇侯。
從此忠勇侯身上沒了實職,在侯爵之中,品階也是最低的,在京城混的都是明眼人,看出皇上對忠勇侯的不喜,漸漸地,忠勇侯府淪為不入流的府邸,逐步式微,幾個正值議婚年齡的小輩都難找到好人家,連四、五品官員都避之唯恐不及。
本來皇上也打算多看顧單四的妻女,可這畢竟是臣子的後宅之事,他過度關注怕是會引來非議,這才讓目光短淺,被嫉妒和怨恨蒙蔽的忠勇侯等人有折磨欺凌單四妻女的機會。
「你……」氣得臉漲紅的忠勇侯食指一指,幾乎要給侄子一腳,踹得他口吐鮮血。打臉,大大的打臉,居然拿他最在意的事來說嘴,他這輩子最大的痛處便是得了爵位卻失去裡子,硬生生讓人笑話了好幾年,即使老四去世了還一再被拿出來比較,他永遠是被嘲笑的那一個。
「夠了,一人少說一句,各自退讓一步,自家人有什麼好吵的,家和才能萬事興。」老態龍鍾的老侯爺終於睜開他混濁的眼,卻沒了過去殺伐決斷的銳利
「爹,不是我想吵,你看看老四養得是什麼兒子,對長輩不敬還當堂咆哮,我要是不管教管教他都要爬到我頭上撒野了。」忠勇侯宛若孩子,幼稚的告狀,心中恨恨地想,最好請出家法,狠狠打上一百軍棍,打到皮開肉綻,沒力氣瞪他。
「哼!人在做、天在看,我爹怎麼死的大家心知肚明,若非祖父拿昔日的功績向皇上求情,你這侯爵之位還坐得了嗎?」單七鶴說出大伯父最不堪的事實,存心撕破臉。
延誤軍機照理是死罪一條,儘管他說得天花亂墜、天雨路滑、橋斷阻路,可死去了五萬將士卻是不爭的事實,一時的私心造成重大軍損,實不可饒恕。
偏偏老侯爺為這僅存的嫡子求情,最終皇上擼了他的官職,降他品階,不許他上朝議政,罰俸十年。
想到那些拿不到手的銀子,忠勇侯怒不可遏,「爹,你聽聽他說了什麼,根本是大逆不道,早就不知孝道為何物,我們單家不能有此不肖子孫,除族。」
「除族?」單七鶴冷冷一笑。「除了族我便不是單家人,那麼戍守邊關是你去呢,還是你那兩個貪生怕死、窩囊廢兒子去,不要怕得尿濕了褲子……」
他正要往下說,把無恥至極的大房人削得灰頭土臉、體無完膚,卻感覺懷中的妹妹忽然捏了他小指,他低頭就見妹妹朝他一眨眼,用眼神提醒他正事要緊,別扯出太多旁枝細節。
看著妹妹靈動的眼眸,單七鶴眼眶紅了。
已經十歲的小九從外貌上看來像六、七歲的孩子,全身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了,他一餵她肉粥就吐,大夫說這是長期吃不飽所造成的,得用米油先養胃,半個月後才能吃稀軟食物。
他的妹妹呀,從小被他和爹娘寵到大的寶貝兒,沒吃過一點苦、受過一點罪,要星星不敢給太陽,捧在手掌心呵護,可如今卻險些被餓死,他的心好痛好痛呀。
堂堂一個忠勇侯府連個孩子都養不活,要它何用?
不分家咱倆兄妹都沒活路——妹妹這麼說,小九自幼聰慧,比他聰明一百倍,娘說過,要他聽妹妹的。
畢七鶴不曉得他心中的聰明妹妹早就不在了,在他回來的前兩天就已經魂歸九天,因為不受重視而沒人發現她死了,經過一夜後屍體早就僵直,天外一抹異世魂魄入住,她胸口才有起伏。
如今的單九淨,在穿越前是一名護理師,她也姓單,叫做單妙兒,有可能是單家後代,幼時與原主有七分相像。
她是幫急診室的閨蜜代班,誰知黑道大火拼一路追殺到急診室,她被流彈誤傷丟失了一命,來到這個世界一天,又遭人欺凌,可真是多災多難。
穿越前,再三個月她就要結婚了,嫁給家中經營藥廠的高富帥中醫師男友,兩人認識六年,交往三年半,是最被羨慕的一對,喜帖都發出去一半了……
「不除族、不除族,我不去邊關……」
他的兒子們也不去,可是……忠勇侯兩眼一沉。「不過仍可以族規處置,本朝以孝為大,本侯爺得打你幾板子才能以儆效尤!」
一聽大伯父要以長輩之勢壓人,早已怒火滔天的單七鶴將手放在劍柄上,他不介意多殺幾個人陪葬,只是,妹妹軟軟的聲音阻住了他的動作。
「哥哥,大伯母腕上的白玉龍鳳鐲子是不是娘的。」這個便宜大哥真沒用,吵架也吵輸人,她教了他三天還不能一擊必殺,這腦袋真是都長肌肉,還是要她出面。
「娘的龍鳳手鐲?」單七鶴驀地睜大眼,死命盯著。
顧氏一聽連忙用手一捂、掩耳盜鈴,「什麼妳娘的,那是我在玲瓏閣買的,只是長得相似而已。」
單九淨虛弱地說:「那是我娘的遺物,我記得很清楚,手鐲內側刻了一個『青』字,我娘的閨名,大伯母敢拿下來一看嗎?」真的假不了,她腦子裡一堆原主的記憶,還得花時間梳理。
顧氏冷瞪著骷髏似的小人兒,不發一語。
「還有,玲瓏閣也是我娘的,若是大伯母買的便有付錢,哥哥,你去查一查,那全是我們的銀子。」吃下去的都得吐出來,她得替死去的原主討回公道,不讓她死不瞑目。
「妳……」她居然想查帳?兩個小東西也想從她嘴邊奪食,華氏那賤人的嫁妝早就是她的囊中物,裡面的掌櫃、伙計全換上她的人,他們想拿回去是不可能的事!
顧氏正想厲聲駁斥,單九淨已經又把矛頭指向了忠勇侯。
「哥哥,大伯父腰上繫的螭龍玉佩是爹的,他偷了爹的東西。」真不要臉,還敢堂而皇之的配戴,他真當別人都不長眼嗎?
「胡扯,這是我的,妳爹哪有螭龍玉……」
忠勇侯話還沒說完,一陣風似的身影扯下他的腰飾,又脫下顧氏手腕的白玉鐲子,眨眼間,送到小姑娘面前。
「是我爹娘的,大伯父想欺君罔上嗎?這玉佩是皇上賞賜,只要去內務府查就一清二楚了,大伯父你敢嗎?強奪御賜之物,該是個什麼罪名?」
「小九,妳這是想陷侯府入罪嗎?」忠勇侯氣急敗壞,「還有你,單七鶴,你也太不像話了,竟敢動手強搶,你眼中還有沒有侯府的存在!」
單九淨才不理他,一項項的細數,「我爹書房內的擺設物件、字畫、古玩,我娘梳妝臺上的首飾,庫房中的皮料和布料全都不見了。哥哥,我們要不要報官,讓京兆尹來查查,家裡遭賊了可是大事。」
「不許報官,你……你們……非要把事鬧大嗎?」想到自己書房內的小金庫,忠勇侯面上發急。
「祖父,還不讓我們分家嗎?是不是想逼死我們四房,不給我爹我娘留後。」
單九淨這話說得極重,令想做和事佬,兩方都保全的老侯爺頹然垂下雙肩。
老侯爺做著最後的掙扎,「小七、小九,祖父知道你們委屈,可非要鬧得這麼僵不可嗎,終究是一家人……」
「前提是大伯父有把我們當親人看,孫女不信大伯父和大伯母全然不知孫女所受的凌辱,就連祖父你也睜一眼、閉一眼的由著他們,如此的冷血,孫女心寒,還是不做一家的好。」
老侯爺面子掛不住,咬牙道:「……小九,妳姓單。」不分家,她是侯府嫡小姐,一分家,什麼也不是。
「是,我姓單,但祖父除了知道我排行為九,還曉得我的全名嗎?」
老侯爺有十五位兒孫,平時小一、小二、小三的喊人,大概只有大伯父那一房的嫡出他才記得牢吧!連孫女的名字都不知,哪裡像是一家人?她才不相信這樣冷酷的家族能給她什麼助益。
「這……」老侯爺想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幾個身影和名字,長孫女一嬋、長孫二軒、次孫三逸……然後呢?沒有然後。
「祖父要是捨不得分家,我和哥哥就去敲登聞鼓、告御狀,求皇上捋了大伯父的爵位,貶為庶民,強奪御賜之物此乃大罪,大伯父去坐牢吧!祖父還有五名庶子養老送終,你可以放心。」她也想給別人留一條後路,可別人卻只想把她推向絕路。
「不許告!」老侯爺喘了幾口氣,頹然道:「好,我同意……分家。」
逼到喉嚨口了,不分成嗎?


單九淨打開手中的冊子,「這是我娘的嫁妝單子,希望我一樣一樣都能瞧見,若是少了一樣便用同等價值的東西補上,或折抵銀兩。」
顧氏忍不住尖叫,「什麼嫁妝單子,少拿來唬人,我找了好幾個月都找不到……呃!本夫人的意思,那是假的,不作數。」
「大伯母可以不承認,不過我娘的嫁妝單子官府那裡是有留存一份的。」
原主的娘華點青臨終前特意叮囑原主,並告知她藏私房的地方,大房偷、搶、拐、騙弄去的不過是十分之一。
這些年,顧氏不時刁難華點青,還仗著當家主母、長嫂之便剋扣四房吃食和月銀,逼著她拿出私房為侯府添些進項。
華點青想保護原主,所以散點財餵一餵兩頭不知足的豺狼,有了銀子在手他們才不會多想,絕大半的私產她還是留給自己兒女。
「什麼?」顧氏臉色大變。
單家的家規是父母在,不分家,但不得不分家的時候,因為嫡長子要奉養雙親、主持祭祠,故而分走二分之一的產業,另一半再分成兩份,一份分給嫡出,一份分給庶子,若嫡多於庶,則變成三分之二歸嫡出,三分之一為庶出。
也就是說單家四房可分得單家四分之一的產業,至於媳婦的嫁妝,自然都歸屬於媳婦自己或者其子女。
可是忠勇侯不滿意,他認為單家的財產都該長房所有,包括華點青的嫁妝,誰都沒資格和他爭產。所以四房侄子一提出要分家,他第一個念頭不是無爹無娘的孩子實在可憐,而是有人來搶他銀子,他憤怒異常,直想一口咬死親侄子,他很後悔沒有及時斬草除根,忘了幼犬會長大。
顧氏亦然,拿到手的東西怎麼可能吐出來,尤其是華點青的嫁妝,那可是一大筆財產,夠她一輩子享用不盡了。
可她沒想到華點青會這般狡詐,事先將嫁妝單子在官府那兒備了一份!
在單九淨的威脅下,儘管忠勇侯夫婦不願拿出來,卻還是得如實交還,要不然上了官府更難看,他們咬牙切齒的想,兩隻狼崽子是不顧一切豁出去了,他們卻還要為了子女著想,還要那層臉皮。
看到一件一件四房私產被搬走,忠勇侯夫妻心都在滴血,他們赤紅著雙眼,充滿仇怨,恨不得要將被分走的財產搶回來。
忠勇侯眼裡閃著凶光,「以為刀口沾過血的小七才是最狠的,需要提防,沒想到最狠的居然是府中這隻,早知道就在她娘入土那天扔進湖裡淹死。」養虎為患,反咬他後腿。
「當初我就說弄死她,省得賠上一筆嫁妝,你東怕西怕的,怕人說閒話,遲遲不肯下手,把那小賤人弄死,再等那小子死在戰場上,四房的財物不都歸我們大房?」想到錯失的錢財她就恨,都攢在手掌心裡還被它溜掉。
「我哪曉得兩個孩子而已,居然有膽子翻天,我這是陰溝裡翻船,被陰了一把!」忠勇侯冷聲道。來日方長,他還是有機會扳回一城,只要那小子返回邊關,被留下來的小九兒還不是任他拿捏,始終逃脫不掉。
「好在我事先取走了地契、房契和一些現銀,華氏的嫁妝鋪子誰也拿不走……」
顧氏自鳴得意,還向丈夫炫耀一番,兩夫妻捧著一疊紙笑呵呵。
殊不知本朝契書分白契和紅契,白契是民契,在誰手中便是誰的,紅契即官契,在官府裡辦過登記,有名有姓,原主丟失了舊契便可再辦新契,原有的舊契作廢,只認新契。
身為鹽商之女的華點青熟知契書的重要,因此全到官府辦了登記過戶,分別過戶在兩名兒女名下,顧氏沒有行商經驗,壓根沒想到這些,她喜孜孜地拍拍懷裡的契紙,想著滾滾而來的銀子,可單七鶴、單九淨早就重新申請新契,她當寶貝看待的契紙實則是一堆廢紙。
不過更狠的還在後頭。


另一邊,單七鶴帶著妹妹搬出忠勇侯府,暫居在母親留下的一座宅子裡,兩人才在這兒住了一天,隔天一早就有人上門來拜訪。
「嘖!嘖!嘖!這隻皮包骨的猴子是你的小九?你是不是從不餵食呀!養得這麼瘦。」瘦伶仃的,連二兩肉也沒有,要不是那雙眼睛還會瞪人,說是死人骨架一點也不為過。
你才是猴子,一家都是美猴王的子孫!
單九淨睜大眼,狠狠一瞪,面對眼前的「美色」毫不心動,只想咬他,萬萬沒想到這個訪客說話這麼難聽。
這個錦衣少年看起來和單七鶴一般年歲,約莫十五、六,玉面紅唇、星目朗眉,笑起來有如春天百花開,只可惜有點輕佻,吊兒郎當,把他一身的仙氣沖散了,如同不學無術的浪蕩子。
「哼!我家小九就是餓的,忠勇侯府那群雜碎根本不配為人,小九,別怕,以後跟著哥哥,哥哥一定把妳餵回以前的模樣。」
看到妹妹面黃肌瘦,骨頭上包著一層皮,心頭發酸的單七鶴十分自責。
如果他再早一點回來,不把血狼軍的責任擔在肩上,也許他娘就不會死了,妹妹也有他照顧,不用飽一餐、餓一餐的看人臉色,還被惡奴欺負。
但若是血狼軍落入別人手中,那他兄妹只怕死得更快,大房一向與四房不和,若是他和妹妹再無依恃,叔叔伯伯們大概會生吃了他們吧!
「你要帶他去邊關?」錦衣少年眉頭一皺。
「有何不可。」如今他只相信自己,不願妹妹離開眼皮子底下,骨肉嫡親都有意加害,他還能信誰。
「這麼小的孩子不能進軍營吧!你會害死他。」仗一開打,跑都比別人跑得慢,一刀逼近,腦袋瓜子就沒了。
「小九十歲了,我可以安排她在營地裡打雜,當個火頭兵。」沒多想的單七鶴只想把妹妹帶在身邊,忘了她是小姑娘。
單九淨的衣裙都被居心不良的僕婦丫頭,或偷或搶的拿走了,只剩下兩件發舊泛白的衣物,衣袖、裙襬也過短,看了心疼的單七鶴便將自個兒幼時穿過,還有七成新的衣服給了妹妹,還梳了個男童頭。
乍看之下,小小的乾瘦人兒像個男孩,貪圖便利的單九淨也沒想過要換回女裝,之後還這麼一路到了邊城,讓人誤會她是單七鶴的胞弟。
單七鶴腦子太直,也忘了向人介紹小九是妹妹,大家小九、小九的喊著,當弟弟看待。
「什麼,他十歲了?」分明看起來才六、七歲大,瘦小的個頭剛過他的腰,矮不隆咚的,他一手按住便寸步難行。
「還不是那府裡的人害的,不給吃、不給穿,任憑自生自滅,我家小九能撐到現在可說是老天保佑了。」他越說面色越陰沉,兩手握成拳,若在邊關,忠勇侯兩口子不是人頭落地,便是少隻胳臂缺條腿。
別看單七鶴才十五歲,為了服眾,他是殺過人的,十二歲入營,他由一開始的恐懼,見血便吐,到如今已經麻木了,坐在死人頭上,也能大啖乾糧。
「你就這麼算了?」錦衣少年由鼻孔嗤哼,他最看不慣恃強凌弱,要欺人也是他先上,怎能讓人先行一步。
「不然呢!我還在天子腳下殺人嗎?」祖父還在,他不能動手。
錦衣少年擠眉弄眼地說:「咱們想個辦法討回公道,我幫你。」有好玩的事不讓他摻一腳,他鐵定翻臉,不做兄弟。
單七鶴不解,「咱們?」跟他有什麼關係。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他拍拍胸脯,一臉正氣。
「別吧!你要有個好歹,我賠不起你府上那些大人……」他可不自找苦吃,專做得罪人的事。
「我有法子,一點都不危險。」整得人哭爹喊娘,生不如死。
突然冒出的細軟聲音讓兩個少年低頭一看,就看到一雙閃著亮光的杏眼。
單九淨不直接說方法,反而看著錦衣少年問:「哥哥貴姓?」看他的穿著定是出身不凡,聽其語氣,必是家中受寵之人,且家族在京城小有勢力。
錦衣少年剛要開口就被一陣搶白。
單七鶴迅速回答,「他叫皇甫天絕,衛國公世子。」要不是兩人小時侯不打不相識,他還真不想結交。
「衛國公府,衛……咦!他是皇貴妃的娘家人?」在原主的記憶中,皇貴妃乃四皇子之母。
「單小七,你舌長七寸是吧!小九問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回答個什麼勁。」皇甫天絕不滿地往好友肩頭捶了一拳,看似虛軟無力卻融入巧勁,打人無傷可痛得齜牙咧嘴。
「輕點,骨頭要被你敲碎了。」單七鶴一說完又趕緊叮囑妹妹。「離他遠一點,這廝不是好人。」
「啐!你才不是好人,本世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沒有比我更好的人了。」他一把推開「造謠生事」的人,看小九是越看越順眼。「說,什麼好法子,哥哥我幫到底。」
「我要向你借人。」單九淨目光澄淨。
「借多少?」
「五百人。」
「行。」他不問原由,任性得叫人髮指。
「然後你的人手和哥哥的親衛們同時行動,不能走漏風聲,丟人、拿錢、搶貨,在兩刻鐘內完成,然後走人。」
「丟人,拿錢?」皇甫天絕一臉興致勃勃,發亮的雙眼快將人眼閃瞎,十足的唯恐天下不亂。
「搶貨?」單七鶴低喃,心想要改行當土匪了。
單九淨解釋幾句,兩名少年被她的狠勁驚著,可也樂到嘴都闔不攏,佩服她腦子長得好,這麼叫人吃悶虧的事也想得出,換做他們絕對不行,太厲害了。

三日後,華燈初上。
一群青衣人行動快速的衝入華點青生前明面上的嫁妝鋪子,二話不說的捉起鋪子內的掌櫃、伙計往外丟,再將帳簿、銀子一把捉,暗櫃裡的當然不放過,而後再把店裡的貨物全搬個精光,連個線頭也不留下。
青衣人們訓練有素,做這些事的時間,前後花不到兩刻。
米鋪的米、綢緞莊的布料、玲瓏閣價值數萬兩的金銀首飾,以及酒樓的乾貨、食材,茶行、繡坊、當鋪、胭脂鋪、古玩店、書肆、釀酒坊……全都搬空,只剩下一個空殼子。
隔日,在鋪子門口張貼「出租」的紅紙,一次租六年,六年租金一次拿,願者到衛國公府門前交錢訂契,保証童叟無欺。
氣急敗壞的忠勇侯夫婦以為歹人入鋪行搶,連夜到京兆府衙門報案,捉出萬惡的匪徒,追回失銀和失物。
可京兆尹氣定神閒地請兩位喝安神茶,有些看笑話的指出此案並非竊案,而是鋪子的主子要收回鋪子不做生意,改為出租鋪面,主家有事遠行不在京中。
「妳說妳有契紙,這些鋪子是妳的?請問過戶了嗎?妳手上的契紙全是蓋了官印,屬於官契,除非本人親自來換契,否則並無用處,前不久這些契紙的主人才來說丟失了舊契,本官已全部換上新契。」渾不吝的衛國公世子開口速辦,他能不照辦嗎,這人可是連皇子都敢開扁的。
「什麼?」聞言的顧氏眼一黑,暈了過去。
第二章 一路黑吃黑去邊關
「快快快,快把東西搬上車。」
城外的莊子裡,眾人忙得熱火朝天。
一捆捆的稻子放在腳踏的打穀機中,一粒粒黃澄澄的稻粒落入底下的桶子,與枯黃的母株分離,經過三天的曝曬,稻穀乾了九成,只要不遇水就不會發芽,吃上一整年綽綽有餘。
曬穀其間莊子上養的雞、鴨、魚、豬全做成乾貨,醃雞、燻鴨、臘肉、魚乾足足兩車,連大白菜也不放過的醃製成辣白菜,裝滿一百罈子,等到了邊關就熟成可食。
而滿山的果子也變成一袋袋乾果、一罈罈果脯,有的還被釀成酒,只留下少許的口糧和銀子給莊子上的人,讓他們買種子用於明年的耕種。
一共兩座莊子,佔地千畝,是華點青生前為兒女準備的,可是莊子上的收成全被顧氏派人拉進侯府,供全府食用,兩兄妹沒得到一文錢好處。
既然要走了,單九淨一不做、二不休,把鋪子搶回之後,又把衛國公府借用的五百人和單七鶴的三百親衛全帶到莊子,連日搶收,一粒米也不留給忠勇侯府,她要全部帶走。
「雁過拔毛呀!」真是收得太乾淨了,連乾草也要運走,這……邊關沒那麼苦寒,還是找得到草料餵馬。
看到螞蟻搬家似的府兵、親衛,瞇起眼的皇甫天絕有幾分不是滋味,邊城的日子是苦了一些,但也不致於苦得沒飯吃,皇上每年派人運送足夠的糧食到西北,人人吃得飽。
沒去過西北的皇甫天絕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他所謂足夠的糧食是他看得見的,剛從城門運出去的。
糧食一路北上經過無數的城池,碩鼠一隻隻探出頭,一隻叼走一袋米,等到了邊關,所剩無多的新米變成陳米,發黃的米粒中還摻著沙子,不打仗時邊城將士一天只吃一頓,還只夠八分飽,餓著餓著也就習慣了。
之前的單七鶴也跟皇甫天絕有一樣的想法,為了保住血狼軍,為了讓自己和娘親妹妹有個依靠,他一個十二歲的小兒郎義不容辭的挺出胸膛,說了聲「我去」。
可是一去就後悔了,幾次想逃回來,但是一想到娘親和妹妹,他又咬牙硬撐,跟著血狼軍出操,雙手凍到流血也不敢哭,一日日在戰場上拚命,才年紀輕輕就立了軍功。
「我這是儲糧過冬,皇甫哥哥沒挨過餓吧!餓肚子很難過,這裡空空的,還會一陣一陣地痛。」她指著胃的位置,說著原主的感受。
他乾笑,「可也不必那般盡力吧!連樹上還青著的果子也摘下來,不留一些給鳥兒啄食。」
聽他說著天真的話,目光一閃的單九淨發出銀鈴般笑聲,「皇甫哥哥要不要跟我們去西北玩上幾個月,一片的冰雪連天可好玩了,人可以在冰上滑行,還有比雪還白的雪兔,只有在冬天才有的雪兔,雪兔毛做出的衣服又好看又保暖。」
「你怎麼知道、你怎麼知道。」皇甫天絕故意連續堵他的話,小毛頭也想唬人,他哪會上當。
「我爹說的呀!他說冬天的雪花像冰,入口即化,而且天氣一冷,樹上會凍出一片片的冰花,太陽一照發出五彩光芒,十分好看。」單九淨仰著頭也只看到皇甫天絕的下巴,不禁撇嘴,個高的人就是佔便宜,像她這種小身板真是太吃虧了,不知道要補多久才能補回先前的虧虛。
「聽起來挺有趣的。」他有一絲絲心動。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不出去走走看看,你怎麼知道天下有多大,沒殺過一個敵虜,又怎麼感受英雄仗劍的豪邁,沒經歷過北風的凌厲不算來過人世一回。」
想到寒冷的北方,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還沒到邊城她已經感覺到寒意陣陣了,等到了目的地肯定要弄個地龍、火牆什麼的,不然她一定受不了。
單九淨的前一世出生在南方小鎮,雖說不上四季常春,但也沒冷到冰雪覆地,溫度在可以忍受的程度,不至於像邊關潑水成冰,厚厚的一層積雪有半人高,那種冷是會凍死人的,穿再厚的衣物也難敵酷寒,每年的雪害死傷無數。
又聽到一句慫恿的話,皇甫天絕挑眉問:「小九兒,你在打什麼主意?」小小的人兒一肚子鬼主意,一看就是有陰謀。
她眨著無辜的眼,「哥哥長得好看,想多看幾眼,要是你跟我們一起到西北,一路上就有人做伴,我哥哥得管著車隊,他陪我的時間變得好少好少,我會怕。」
單九淨裝出落寞的樣子,雙手抱膝坐在大樹底下,乍看是眼神空洞的眺望遠處,實際上卻是看著正在裝糧食上車的忙碌身影,暗暗想著這批糧食運到北邊能賣多少銀子。
她可不是聖人,要平白把糧食捐出去,不過她會低價賣給軍營,沒錢先欠著也無妨,等到開春,她能做的事可就多了,也不知道邊關有無實施屯田制,如果一部分士兵可以作為勞動力,對她和軍隊是件雙贏的事。
看到她蜷曲著小身子,一向不把旁人放在眼裡的皇甫天絕心口一軟,跟著蹲在她身旁,「我考慮考慮。」
「一炷香。」
他失笑,「事關重大……」
「半刻鐘。」想得越多越容易察覺問題,要讓他當機立斷。
聞言,皇甫天絕差點笑出聲,「小九,你在逗我玩呀!怎麼時間越來越短,此去邊關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得從長計議,我還得和家裡人說一聲,免得他們以為我被老虎叼走了。」
「皇甫哥哥這話才是糊弄人吧!你再從長計議我們都走遠了,莊子上的糧食一收拾好就要上路,不然我大伯父、大伯母就要來收糧了,把我娘留給我們的莊子當成他們自個兒的。」單九淨說得義憤填膺。
忠勇侯夫婦太不要臉,每年派人來莊子,把莊稼拿了就走,真當自己是主子,吆五喝六的,還不給莊頭銀兩,要一莊子的佃農自行湊買種子的銀子。
要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也要吃飯,沒人肯白幹活。
單七鶴已知會兩個莊子的莊頭,不用理會忠勇侯府那邊的索要,他們兄妹才是莊子的主子,以後他們會派人固定在秋季取走三分之二作物,其餘歸莊子裡耕種的人所有,種得越多佃農分得越多,取決於勤勞與用心。
至於多餘的畸零空地大夥兒能自行運用,作物成熟後想自用或賣錢都好,他們只要求明年的糧食和今年一樣多,除非遇到天災人禍、收成欠佳。
若是年景好,有多出的糧食,莊子上的人可以自行處置,看是要各家分了,還是賣錢再做分配都可以。
兩座莊子的莊頭、佃戶一聽都歡欣鼓舞,看到希望似地拍胸脯保證會努力種好田,不讓主家失望。
「我怎麼有種趕鴨子上架的感覺?」
「皇甫哥哥是鴨子嗎?」她刻意順著他話語一說。
皇甫天絕聲音一滯,嘀咕道:「兜著圈子挖坑……」人小鬼大。
「你們在說什麼,皇甫,我家小九還小,你可不能仗著虛長幾歲便欺負她。」護短的單七鶴遠遠看到這一大一小在說話,一開口就先聲奪人,唯恐自己的妹妹口頭上吃了虧,被這個天老大,他老二的渾人給欺負了。
「你家小九小歸小卻一肚子的陰謀狡計,他還拐著我上西北,給你撐腰。」
皇甫天絕並不傻,略想想就知道單九淨這樣鼓吹他去西北的目的,他的後面是衛國公府,衛國公府又連著皇上最寵愛的皇貴妃,除非不長眼,哪個敢和他撞上。
雖然忠勇侯府式微,能夠提供的幫助有限,可以前未分家,畢竟還是有個侯府的招牌在,能夠鎮一鎮小人,現在單七鶴已從忠勇侯府分出來,就等於是單打獨鬥了,到了邊關,恐怕什麼牛鬼蛇神都要跳出來。
「她十歲,也不小了。」過個三、四年就要議親,也不知今日帶走她是對、是錯,但他沒法狠心放下她。
「啊!你不提我都忘了,老記得他才六、七歲,這個子……唉!還是多餵食吧!瞧他還是乾巴巴的樣子,真醜。」
皇甫天絕已是成年人的身高,他一站起來有一百七十、一百八十公分,白如玉玦的手一比,小人兒只及他腰高。
太、矮、了——他眼中流露出這意味,把兩兄妹氣得想聯手將他撕了,矮什麼矮,是尚未長大。
單九淨氣呼呼地道:「你才乾巴巴,我多養幾個月肯定比你好看。」她是缺乏營養,多用些補品就養回來了。
單七鶴拋開良心附和妹妹,「不醜,我家小九是九天玄女下凡來,生就仙肌玉骨、美若天仙。」做哥哥的自然要在旁人面前護著妹妹,哪怕他覺得她瘦得像隻小野猴也是世上最美的一個。
皇甫天絕重重往他肩上一拍,「九天玄女是女的,你家小九這模樣,你有臉說得出口。」醜就醜吧!沒幾人嫌棄,可別睜眼說瞎話。
「小九本來就是——」
單九淨拉了哥哥一下,他未竟之語又噎回去。
「我哥的意思是說我沒餓瘦之前跟小神仙一樣好看,雪白小臉、蓮藕般胳臂,小短腿可有勁了,跑得他都追不上。」此時的她還不行,身體像滿是洞的漏斗,補得再多也吸收不了,必須徐徐圖之,一點一滴地把洞補起來。
單七鶴忍不住心疼,「小九……」他妹妹沒有一絲不好,全是那些該千刀萬剮的人心狠手辣,害得妹妹比同齡人瘦小。
她笑咪咪地握住哥哥的手,搖了搖,「哥哥,小九會長好的,你不用擔心,咱們有這麼多糧食,小九一定能養成小豬一頭。」
她真的得想想哪些藥材能補虛壯氣、強身健體,替自己配幾服方子,要不然在西北那種氣候下很難存活。
穿越前,她起初待在急診室,可是她太高估自己的意志了,她不是不能適應分秒必爭的搶救行列,卻是無法面對一次次的死亡。
當那個年僅十二歲的小妹妹因酒駕被送進急診室,急救六個小時無效後宣告死亡,她真的崩潰了,不想再有人死在面前。
明明前一刻小女生還笑著對她說:「姊姊,我不痛,是不是快好了?」
但是一轉眼她就大出血陷入重度昏迷,心跳停止,一朵剛成形的小花苞凋落,她好內疚,責怪自己為什麼救不了人。
她逃避了,轉往各門診做跟診護理師,每一科她都待過,最後選定了中醫門診。
沒辦法,她是外貌協會的,那個年輕的中醫師長得太帥了,她一時迷了眼就跟他走,而且為了吸引帥中醫的注意,她讀遍了從《黃帝內經》開始,到《本草綱目》等等中醫相關著作,不敢說背得滾瓜爛熟,最起碼被病人提問時她能搭上幾句,並能準確地回答出藥性和用法,有什麼功效,能治癒或舒緩哪些病症。
以前這些知識只在職場還有跟帥中醫相處時有用,現在倒是真的要用到自己身上了。
「小豬小九……嗯!很襯你。」他真期待瘦皮猴養成豬,等長上百來斤就能宰來吃了。
「我是小豬,我喊你皇甫哥哥,那你是中豬還是大豬。」
「……我不是豬。」頑皮。
皇甫天絕伸手想彈小九耳朵,可是他手剛一抬起,單七鶴連忙將妹妹拉到身後。
單七鶴懷疑地問:「你要跟我們一起去西北?」
手落了空,他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甘,收斂了情緒,他含笑回答,「有這念頭。」
「皇甫,看在你我相交多年的分上,我在此規勸你一句,不要有到西北的念頭,那裡你待不住。」他只差沒說皇甫天絕天生嬌貴,像雪蓮花一樣嬌嫩,從小到大錦衣玉食養出來的天絕絕對適應不了風吹日曬,吃不飽穿不暖的西北。
他眉一挑,有點流裡流氣的似笑非笑,「你去得,我去不得?」看不起誰啊?
「你沒吃過苦……」單七鶴說得委婉,西北白天熱,晚上寒冷,劇烈變化的天候沒幾人受得了,要有強悍的體力和意志才待得住。
「你又吃過多少苦?在你父親未出事前,你還不是打馬遊街,把街上小姑娘嚇得花容失色。這樣的你,卻也去了西北。」他們都是京城裡的嬌貴少爺,他比較幸運的是衛國公府人丁單薄,除了嫁進宮中的姊姊,家中只有祖父母、親爹、親娘、父親的一名姨娘、三個弟弟,並無心思不正的叔伯嬸娘,以及各自為政、自私自利的族兄弟姊妹。
單七鶴搖頭,堅毅地說:「那是我的責任所在,不得不為。」
血狼軍是單家幾代人用血汗訓練出來的,身為單家的嫡系子孫,他不能讓祖先的心血白費,哪怕人數越來越少,也依然要維護血狼軍的驍勇,維護每一個士兵,守住國家。
血狼軍在曾祖父那一代因年年征戰而有折損,只剩十萬名;後來祖父接手,人數又少了兩萬,一年一年的遇缺不補,自是只少不多。
父親遭到四面圍攻那年,其中喪命的就有一萬血狼軍,他們戰到最後一人也不肯投降,光榮殉國,但其實剩下的兩萬血狼軍是對單家有怨的,尤其是對忠勇侯,要不是他延誤軍機,一萬弟兄也不會白白送死,單家人自己的內鬥延燒到無辜的將士身上,叫人如何不恨?
他們願意接納自己,是因為爹親用他悍不畏死、勇往向前的身影贏得將士們的尊重,所以相信他的兒子也是一名好兒郎。
只要他不做出危害血狼軍之事,他們可以忍受一個少年領軍,而他也用這三年時光和將軍之職證明了自己,只是其他單家人……哪邊涼快哪邊待,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不足以信任。
「哈哈哈……你越不讓我去我越要去,我就不信西北是什麼龍潭虎穴,就算豺狼環伺我也要去見識見識。」皇甫天絕天性反骨,別人越是勸說,他越想要唱反調。
「不行,要是你有個閃失我沒法向國公爺交代。」單七鶴臉色不快,邊關從來不是玩樂的地方,他湊什麼熱鬧。
皇甫天絕轉向單九淨,笑著問:「小九,你說呢!」他這年紀也該出去闖蕩了,坐井觀天始終成不了氣候。
球丟到她這邊,單九淨看了看朝她挑眉的皇甫天絕,又瞧瞧滿臉不贊同的兄長,她笑嘻嘻的露出白牙,「你一個人?」
「嫌少?」他笑道。
「是少了些。」人多、膽壯。
「要加多少?」
「你身後的五百人如何?」
聞言,他哈哈大笑,「小滑頭,原來你在這裡等著我,就是看上國公府的五百府兵,才說了那麼一番話。」
「對,沿路北上有不少土匪窩,我們的車隊載滿了糧食,無疑是肥羊,哥哥的三百親衛又要顧車,又要搏殺怕應付不了,如果再加上皇甫哥哥你的人,我就能高枕無憂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她可不想活不到三個月又早夭。
她當然放不下另一個世界的一切,可是,她總不能為了穿回去而跑去死吧?萬一死了也沒回去,不就白死了嗎?
與其白白浪費生命,還不如就這樣以小姑娘的身分活下去,雖然沒電、沒手機、沒網路,沒有各種各樣的食物,還缺醫少藥,不過好死不如賴活著,人有一口氣在就有無限的可能。
「嘖!聽聽,小小年紀也敢算計人,單小七,你家小九是怎麼養的,一副機伶樣,你這愣頭小子拍馬也追不上。」皇甫天絕沒有掉坑的惱怒,只有滿滿的興味,平常只有他耍人,沒有別人耍他,沒想到竟折在小九手上。
單七鶴與有榮焉地說:「我家小九是個小諸葛,我娘說可惜她是女——哎呀!小九,妳掐我。」他的女紅妝才說一半,腰上一疼,眉頭皺得像兩條死不瞑目的毛毛蟲,打結又抽搐。
「哥哥,糧食裝得差不多了,我們該早點啟程,否則大伯父他們又要來找麻煩了。」早早避開免得又被冠上「不孝」名頭。
北方的冬天來得早,十月中旬到十一月初就會因氣候變化而下雪、狂風大作,因此他們還得趕路,趕在雪落前抵達邊城——這便是現成的不跟忠勇侯他們碰面的理由。
國事大於家事,忠勇侯想借題發揮也得先掂量掂量,忠孝節義,忠字排在最前頭,要盡孝?你老先排著。
「陰魂不散。」單七鶴臉龐多了不屑。
「是附骨之蛆,專啃人血肉,大伯父佔了個『孝』,我們惹不起還躲不掉嗎?」這一去少說五、六年,夠單家大房遺忘他們兄妹倆,等他們回到京城時,局勢已然不同。
「唉!小九,哥哥很傷心,有我皇甫天絕在,單昭輝哪敢靠近,我保你萬世平安。」
皇甫天絕取笑地想揉亂她枯草般的頭髮,可是他還沒動作呢,寵妹無度的單七鶴就先一步將人拉開。
男女七歲不同席,授受不親,即便妹妹看起來不到七歲,瘦得沒個人樣,可在當哥哥的單七鶴眼中,她是人間至寶,他唯一的親人,他要護好她,絕不允許有人輕慢。
「單小七,你什麼意思,我身上帶毒不成,碰不得你家小九?」俊俏似女子的世子爺黑眸一瞇,不太痛快。
「我家小九白紙一張,你這滴墨就高抬貴手,讓她維持她的潔白無垢。」他得預做防備,不讓惡狼接近妹妹。
「他白紙?分明是帶針的毒蜂,個頭雖小卻陰險無比,看看他做的那些事是小事嗎?你大伯父他們肯定急得跳腳、破口大罵,他……損陰德呀!」皇甫天絕明明說著損人的話,眼神卻是興致盎然。
太合他胃口了,做人不要太委屈,憋著一口氣忍氣吞聲,小九的狠簡直太有意思了,他就像是不咬下一口肉不鬆口的小狼。


正如皇甫天絕所猜測,一夜之間失去鋪子的忠勇侯夫婦的確氣得火冒三丈,在府邸內指天畫地的謾罵,顧氏還氣到去四房原有的院子砸屋,連花草樹木也難逃毒手。
後來兩人想到還有兩座莊子,氣才平了些,兩處合起來近兩千畝土地,夠一家人吃喝了,還能賣糧攢點餘錢。
可是等他們派人去收糧時才發現地裡哪裡還有糧食,早就光禿禿一片,不僅沒有一粒米還翻了土,灑上菜種,莊頭們準備種上一荏油菜好榨油,飼養的雞、鴨、魚、豬,包括果樹都像剛被打劫過一般,空無一物。
更可恨的是,特意去莊子一看卻被拒於門外,守衛說,主家表明閒雜人等不得入內,主子們也早已離京。
此刻遠在百里外的單七鶴、單九淨兄妹根本聽不見他倆吼破喉嚨的怒罵聲,在刻意的保護下,單九淨除了吃便是睡,被養得像隻小豬似,什麼事也不用理會,一黑面、一白面兩尊殺神相護左右。
不過,還是有意外。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想從此路過,留下買命財,快,把金銀財寶送上來!」
哎呀!遇到攔路打劫的。
誰這麼不長眼,沒瞧見這浩浩蕩蕩的八百名兵士嗎?
除了單七鶴眉頭微顰外,其他兩位主兒可是喜笑顏開,雙瞳發出近乎狼光的油綠色,彷彿遇上大肥羊,不宰可惜,他倆根本是臭味相投,一樣的性子,越是危險越興奮。
「皇甫哥哥,你搶過土匪沒?」單九淨把車窗簾子先開一條小縫,笑嘻嘻地問,旅途實在太枯燥無味了,有人送上樂子,自當捧場。
「頭一回。」皇甫天絕騎著馬跟在馬車旁,那美麗的笑容簡直讓人心底發寒。
沒錯,是發寒,他的笑帶了股嗜殺的邪氣,既魅惑又讓人心頭打顫,好似看見修羅王,一伸手便能捏爆一顆腦袋,但身上不沾一滴血。
「土匪的銀子多不多?」她不嫌錢多。
見她一臉財迷樣,皇甫天絕笑開懷,「搶了就知道,給你買糖吃。」
「好。」單九淨笑瞇了眼,點點頭,搶來的錢通通都拿去買糖,這糖得吃多久呀?一輩子、兩輩子、三輩子?
這一聲「好」才剛落下,一顆拇指大小的珠子飛向賊首,賊首還沒招呼手下攻過去,眉心就多了殷紅的血窟窿,人往後仰,由馬上跌落,兩眼圓睜,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群聚的匪徒數百,個個滿臉橫肉、膀大腰粗,手上的刀劍、斧頭、流星錘是沾過血的,一見大當家驟然失去性命,先是一驚,而後喊打喊殺要為大當家報仇。
不過殺聲剛起,一道冷冷的聲音由嫣紅唇瓣中發出。
「不留活口。」
「是。」
應聲的是國公府五百府兵,他們的實力不亞於沙場拚搏過的老兵,受過嚴厲的訓練,刀起刀落切瓜似毫不費勁。
「皇甫哥哥,不能全部殺光。」單九淨急了,小腦袋瓜子探出窗外,可是一看到滿地的血、斷肢殘臂,她臉色一白,嘔了一聲。
皇甫天絕好笑地將她的頭推入車內,心想:果然還是無毛小子呀!瞧那窩囊樣。
「坐好吧,我會留下一人帶路,不會壞了你的發財夢。」
「……嗯!」她捂著嘴,防吐。
一旁的單七鶴就像根木頭,根本不曉得這兩個黑心人正在打歪主意,他和親衛們守在車隊旁,防範土匪有後手,偷襲。
一會兒,土匪被斬殺得差不多,就留下三個身上有傷的匪徒,玩興一上的皇甫天絕將三人雙手綁住,用身下大馬拖著走,要幾人指路,他長這麼大還沒逛過土匪窩。
單七鶴連忙阻攔,「皇甫,你要幹什麼?」他們還要趕路,不是陪公子遊山玩水,不能讓他一人任性拖累行程。
「打劫。」他眉眼飛揚,意氣風發。
「打劫?」單七鶴不解,卻見他妹妹開心不已。
「皇甫哥哥,什麼金的、銀的別落下,我很俗氣。」金磚、銀條是她閨蜜,多多益善。
「得了,都給你,哥哥我看不上這點小錢。」皇上每年的賞賜多到花不完,他看不上這點蠅頭小利。
當今皇上還身為皇子的時候,在眾皇子當中毫不出色,好似一堆高貴的鳳凰裡一隻乏人問津的小雜毛雞,誰見了都想踩他一腳,沒人想像得到有一天他會登基為帝。
皇上母妃和皇甫夫人是表姊妹,因皇上自幼體弱又常受欺凌,當時還是婕妤的徐氏便求了先帝施恩,將兒子送出宮,由皇甫家代為教養。
皇甫家是武將之家,皇甫老爺是先帝至交,因此考慮了一下便點頭。
誰也沒想到,他這一出宮,一待就是十二年,當今皇上等於是皇甫家養大的,皇甫夫婦是他另一對爹娘。
那時的皇甫夫婦膝下只有一女皇甫清雅,並無皇甫天絕兄弟幾人,姊弟相差十五歲。
可想而知一個漸成氣候的小皇子,和一名才貌名動京城的窈窕佳人,兩人之間豈無纏綿悱惻的小插曲,自然而然的,青梅竹馬走在一起,愛意日深。
小皇子想娶小青梅為正妃,可那時候宰相東方承權勢滔天,膝下有一女名為東方晴,年方十六,欲許佳婿,挑中的便是他,先帝便為其賜婚。
小皇子被迫娶了東方晴為妻,但一朝登基便迎皇甫清雅入宮,賜妃位,又封皇甫老爺為衛國公,誕下皇兒後又晉位皇貴妃,與皇后平起平坐。
由此可見當今皇上和衛國公府多親厚了,衛國公是他少數信任的自己人,皇上愛屋及烏,對幾個小舅子也十分厚待。
皇上後宮形同虛設,就算規矩是初一、十五須在皇后處過夜,皇上也未曾碰她,甚至說得更直接的是,除了新婚期間那幾夜有了三皇子,之後夫妻兩人形同陌路,被強迫的婚事始終是皇上心中一根刺,一見皇后便心生不喜,沒法視為枕邊人。
總之,皇上可謂專寵皇貴妃一人。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由於姊姊受寵,有恃無恐的皇甫天絕更加行事囂張了,他眼中無善惡,只在意事情有趣與否,祖父母溺愛、父母寵上了天,得天獨厚的他肆無忌憚的胡鬧。
雖然後頭還有幾個弟弟陸續出生,嫡出、庶出都有,可他畢竟是皇甫家盼了多年才有的長孫,那份疼愛根深蒂固,相隔十五年才得一子,誰也不曉得還有沒有,因此所有人的關愛全集中在皇甫天絕身上。

「你……你們這是在做什麼?」看著一口一口被搬下山的箱子,單七鶴為之傻眼。
「搬戰利品呀!」打劫果然是筆好買賣。
「戰……戰利品?」單七鶴愕然。
「我的。」單九淨得意洋洋的仰起小鼻子。
「妳的?」從何說起。
「嗯!嗯!妹妹吃肉你喝湯。」她很大方的分享。
「小九……」當哥哥的哭笑不得。
「哥哥!馬無野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咱們這是為民除害、造福鄉里,不算黑吃黑,你不要心生芥蒂,想想這些盜匪不除有多少百姓受害。」
自家妹子這腦子……怎麼盡往旁門左道想,這些年受到太多壓迫而改變了嗎?
單七鶴一時適應不了妹妹的轉變,可是又心疼她被單家人合起來欺侮,覺得妹妹是受過太多傷害而不得不改變,自己又怎麼能怪她?再說,和皇甫天絕那逆天妖孽一比,自個兒妹妹單純可愛多了。
「說得好,為民除害!皇甫哥哥我難得做件好事,這些全給你了,你說話哥哥聽得順心。」貪財就貪財嘛!有什麼不好說出口,像小九這樣的他欣賞,比起那些個遮遮掩掩又處心積慮想謀奪的偽君子,小九可說是光明磊落。
「謝謝皇甫哥哥,你真好。」單九淨笑眼瞇瞇,尋思著到了下個城鎮得多買幾輛馬車備著,後頭肯定還能為民除害得到不少好東西。
「嗯!小九一笑,哥哥就舒坦了……」小九的笑像燭光,給人微暖、家的感覺。
「什麼哥哥不哥哥的,我才是小九的親哥。皇甫,你別帶壞我家小九。」正牌哥哥吃味了,跳出來捍衛兄權。
皇甫天絕輕哼,覺得他顛倒黑白,「有些人天生就壞,不需要人教就一肚子壞水。」比如他家的小阿九。
單七鶴點頭,頗為贊同,「對,就是你,心是黑的,從頭到腳壞透了,沒一根好骨。」
皇甫天絕橫睨一眼。「有人眼睛瞎了就得找大夫醫治醫治,別做睜眼瞎徒增笑柄。」
單七鶴諷刺回去,「放心,我百步穿楊,絕不會把你當成野鹿給射了。」這小子人品不端是事實,還怕人說?
「單小七,我原諒你的沒腦子。」人蠢沒藥醫。
「你說什麼……」單七鶴臉一沉。
「我說……」皇甫天絕扯扯嘴角,一臉不屑。
「兩位哥哥都別說了,聽小九一言,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們不妨為百姓做點事,再往北邊走肯定有更多的土匪寨子,與其打嘴仗,你們不如比比看誰殺得土匪最多。」單九淨兩眼亮晶晶,一派單純。
又在算計人了,偏偏單小七那個傻哥哥,還認為小阿九是張白紙。
「好呀!正好手癢,切幾顆人頭瓜試試刀口利不利。」
皇甫天絕說了這麼一句,不禁又想,自己就不傻嗎?想想又不對,明知是坑也往下跳,他難道比傻哥哥更傻?
「小九,不許胡鬧,我們還要趕路。」希望在下雪之前能趕到,不然小九那身子哪受得了。
「哥哥……」她水濛濛的眼兒一眨。
看到妹妹的一臉懇求,單七鶴心軟成一片,退讓了幾步,「有遇上就剿,不刻意去尋,還有妳得待在馬車裡,不可下車。」
「嗯!都聽哥哥的。」她一副乖巧無比,軟糯好妹子的樣子。
「那我呢?」皇甫天絕也來爭寵。
「皇甫哥哥也是好人,大大的好人。」她好話不嫌多,一籮筐、一籮筐往外扔,把人哄得開心。
「哼!你更喜歡黃白俗物吧!小財迷。」
面對皇甫天絕的取笑,單九淨像隻偷吃松果的小倉鼠直點頭,讓皇甫天絕好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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